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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獅印 第五章 作者:綠痕

  連續告假了數日不上朝的段凌波,就像一名挖到寶的旅人,每日就停佇在似印的身  邊,哪兒也下想去。為了能和似印多點親近的時間,他索性向朝廷遞了張長期告病的折  子,不論每天有多少人在府外排隊等著要見他,他段老兄一概以重病為由,統統擋拒不  見。

   段凌波是可以裝病裝得舒舒服服,可是段府裡的每個下人卻是得日日站在府外替他  擋人、擋駕、擋帖子,還得抬出不夠用的桌椅、定時捧出茶水、膳食來伺候那些決心在  門外不等到段凌波不死心的朝中大吏。也由於段凌波的不上朝辦公,段府外頭的大街上  這幾日來都站滿了捧著折子,等著段凌波裁示的戶部官員們.使得段府前的大街每日都  是水洩不通,擠滿了排隊晉見和看熱鬧的人潮。

   擋人擋到無力的柳仲氣喘吁吁地再度爬上催墨樓,隨便敲了下房門,接著累得上氣  不接下氣地倚在門邊,瞪著眼前那個閒閒沒事做,就只會像只似印馴養的家貓纏在她身  邊的段凌波。

   「大人……」柳仲乏力地朝他舉高手中的拜帖,」

   又有帖子來了……」

   段凌波連頭也不抬,劈頭就賞一頓閉門羹,「擋。」

   「大人,這張不能擋……」柳仲直搖著頭,「這張帖子是雲大人的。」

   「掠空?」段凌波終於肯撥點心神注意他人,「上頭寫些什麼?」那傢伙會下帖子  來?他不是向來都是直接找上門的嗎?

   柳仲拆開密折,念出裡頭短得不能再短的內容,「地凋,嘯削。」

   段凌波驀然瞇細了眼眸,心底馬上猜出了大半雲掠空這封密折的原意。

   能讓雲掠空這個什麼事都不受搭理的人急著寫帖子來,十之八九是戰堯修又去對雲  掠空施壓,要雲掠空來問問他到底殺了似印得到了地玉沒有;至於嘯削,八成是司馬相  國又對嘯王黨做了什麼削勢的舉動,才會讓戰堯修忙著要他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岔子  。

   「大人?」柳仲看他一副深恩的模樣,還以為他終於要接帖子見客了。

   段凌波寒目一瞥。「擋掉,就說我沒空。」

   「沒空?」柳仲倒豎著眉大叫,「你不是閒得很嗎?」成天窩在房裡的人會沒空?  他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我正打算要陪我的愛妻去游河賞花。」段凌波站起身,臉上又換上了嘻皮笑臉的  模樣。

   似印兩手叉著腰站在他的身後,「我哪有答應過這種事?」他自己不想上朝就算了  ,幹嘛每次都拿她當擋箭牌?

   柳仲苦哈哈地向似印求救,「夫人,你快勸勸大人吧,外頭今天又是人山人海了。  」

   似印走至段凌波的面前仰視著他,並以素白的指尖戳著他的胸膛。

   「你到底還要罷朝幾天?」隨他玩了幾天,以為他會玩累了收收心,沒想到他卻有  欲罷不能的傾向,愈玩愈過頭。

   「直到我認為夠了為止。」段凌波朝她微微一笑,繼而打橫抱起她,無視於門口的  柳仲,筆直地走出房外。

   似印緊捉住他的肩頭,「你要帶我去哪裡?」

   段凌波沒理會她,只回頭對柳仲交代,「柳仲,告訴府裡的人繼續擋,擋不住就把  他們全都趕回去,我要和我的愛妻培養感情,嚴禁第三者干擾。」

   「還擋?」被扔在原地的柳仲急得跳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刺刺地帶著似印由  後門開溜。

   「凌波,你已經好幾天沒上朝了,你不能再這樣一直和我窩在一起。」看著他又將  大批想見他的人給擋在門外,而他們又從後門偷偷開溜,這讓陪著他偷跑的似印滿心的  罪惡感。

   「那又怎麼樣?反正國庫一時之間也倒不了。」段

   凌波絲毫不以為意,反而低首親了她一記,「更何況,陪你比那些煩人的國家大事  來得重要多了。」

   她輕蹙著眉,「可是……」

   「捉好我。」段凌波來到河岸的船塢,抱牢了她躍至己為他們準備好的小艇上,隨  後就放開了船繩,任小艇順著潺緩的水流漂流。

   河岸兩邊遍植著柳、桃、杏,在今年近乎提早了一個月就來報到的東風下,河岸繽  紛亮麗地換上了妝彩,桃紅粉白嫩綠搖曳在東風中迎接春天。

   似印坐在船首,輕仰著頭,怔怔地看著燦開的花朵漫蔽了天空,落英繽紛如雪絮飛  舞,花瓣落至水面上,便成了春天的落雪,粉粉漾漾地蕩在水面上,一切景物都在這爛  漫的春光裡模糊了,什麼都看不真切。微風吹過,她輕嗅。是東風拌著花香的味,那麼  地暖融、那麼地溫柔。她忍不住閉上眼,任微風落花輕拂過她的面容,細細地體會這難  得的春光。

   小艇緩緩滑過水面,在寧靜的水面輕輕滑出了一道道波紋,在段凌波的眼中看來,  就像是似印的身影在他的心坎上悠悠畫過。

   他靜靜地看著似印姣好的側臉,淡煙花雨中,掩映的日光讓她的臉龐顯得更加柔美  動人,風兒吹過她的發,瓣瓣花朵妝綴在她烏黑的發上,她伸手去挽,花朵順著風自她  潔白的指尖穿梭而過,令她嬌悄的臉蛋上漾出一抹小小的笑饜,像朵漣漪似地泛慢在他  的心湖裡。

   他盡力記住眼前的一切,記往她的美,記住那些曾經以及現在躲藏在春光裡的情事  ,不去思考那些在她背後的陰影,不去想那些藏在他身後的深深負荷。

   他自她的身後緊緊環住她的肩,將她深深按人懷裡。不願讓她如那些落花般,在短  暫的盛姿後便凋零飄落在水面上。最終不知去向。

   被他摟得幾乎喘不過氣的似印,悄悄仰起頭,「凌波?」

   段凌波無言地擁著她,想像著將她嵌合進體內的感覺,想像著當她把心交給他時,  他將會有多完整,不再像此時即使將她擁得那麼近,他的心頭還是覺得若得若失,無法  踏實。但他更怕的是,得到後又失去的那一天的到來、似印仰靠在他的懷裡,抬首望著  他那幾乎看不出什麼表情的臉龐。

   她伸手輕畫過他濃密的眉,「最近,你都在想些什麼?」她愈來愈不懂他了,他近  來老像是個戴上面具的人,一下子柔情款款,一下子沉醉在他的世界裡,一下子,又扮  著笑臉來面對所有的人。

   「你。」段凌波老實地點著她的眉心。

   似印搖搖頭,「我要聽真話。」

   「這已經是我最真的話了。」他深歎了口氣,將她攬抱坐至他的身上。

   「和我在一起,你覺得很勉強嗎?」她細細看著他的眼眉,總覺得有股憂愁在他的  臉上濃化不開。

   「不勉強。」拋開那惱人的一切後,如此靠近他失落近二十年的心,他一點也不覺  得勉強,反而覺得這才是他該回來的地方。

   「其實你不必刻意為我做些什麼,如果你覺得拘束,你不必為難自己。」似印垂下  眼眉,聲音幽幽的,「我不是一株缺乏灌溉就會枯姜的花朵。」

   他卻搖首苦笑,「可是我沒有你的滋潤,很快就會凋零。」

   似印不解地看著他,試探地撫著他臉上的笑意,它是那麼地真實不作假,輕悠地扯  動她的心,令她為他微微側痛。

   段凌波將她貼靠在胸前,「你聽見我的心跳聲了嗎?」

   「聽見了。」似印點點頭,閉上眼仔細聆聽他胸口

   那陣穩定的律動。

   「它的聲音是不是很空曠?」他邊挑去她發間的落花邊問。

   「為什麼它會那麼空曠?」似印不明究裡,但仍順著他的話問下去。

   段凌波抬起她的臉龐,仔細地告訴她,「因為它少了另外半顆心。」

   「另外半顆在哪裡?」似印望進他愁側的眼眸裡,彷彿看見了隱隱的孤寂。

   「你身上的這塊玉是打哪來的?」段凌波沒回答她,反而輕揭開她的衣領,以指尖  勾出一塊色澤碧綠的溫玉。

   「我不知道。」她偏首回想著,「我有記憶以來,它就一直在我身上。從沒人知道  我身上有這塊玉,你還是第一個發現它的人。」

   段凌波拿下自己頸間佩戴的天玉,拿到她的面前與她的地玉契合相接,看它們在他  的手中,在經過了五百年的時光後又完整了。

   他喃喃低問:「你說,它像不像一顆被拼湊好的心?」

   「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似印訝異地看著那兩塊似乎本來就應該接合在一起的玉,  不知他是從哪弄來這麼一塊剛好能和她的王連接在一起的玉。

   段凌波將兩塊玉塞進她的手中,再將她按回他的胸前,「你再聽聽,它的聲音還是  很空曠嗎?」

   嘩然喧囂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掠過,她聽見更空洞的心音,那種反而失去了穩定  ,好似某種東西正在急急流失的聲音。他的胸膛就像是一片廣闊無垠的天空,無邊無際  ,所有的聲音都是那麼地空曠。

   她神色複雜她望著他的眼瞳,「你究竟想說什麼?」她一點也不喜歡那種聲音,她  也不願見到他眼底那種隱隱的寂寞。

   段凌波安靜地開口,「我需要你。」

   似印的心漏跳了半拍,耳間嗡嗡的風聲,讓她幾乎以為自他口中說出的話只是錯覺  。

   「我需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段凌波執起她的手,「因為,我的心在呼喚你。」

   似印的氣息緊縮欲窒,覺得眼前的一切應該只是出現在她的夢裡的,可是他的掌心  那麼溫暖,在在提醒著她這不是夢,只是她一直等待著的願望毫無預警地就降臨在她的  身上。

   她的心,因他的一句話而流離失所,留也留不住。

   不需要花言巧語,不需要喁喁訴情,只要他用這種認真的眼神、誠摯的言語,他就  能夠推翻她這些日子來所有的傷憂害怕,只記得當下的一切,讓她無法自拔地情奔向他  。

   她困難地開口,「只是因為……你的需要?」他的需要能有多久?是短時間內的,  還是她期望中那種長久的一生?

   段凌波悄然無言,眼神變得雜亂難定,不知該不該回答她。

   似印睨著他的眼眸,依然是看不清他,她不禁緊揪著胸口,覺得自己像個站在懸崖  上頭的人,一顆心搖搖欲墜的,想要勇敢一點,卻又怕連心都葬送。

   她並不希望自己只是個被需要的人,她希望,他的這雙眼永遠只看著她,不再看其  他的女人;她希望,他的愛能夠永遠只停留在她的身上,而不再分割給他人。可是他的  眼神是那麼地沒有把握,連帶的,也讓她的心那麼沒有把握。

   近來,因為他的緣故,她開始在心中有了以往那些想都不敢想的念頭。這種渴望而  不可得的日子過久了,她一直有一句活很想告訴他,可是又沒有勇氣開口。

   「我不想追問你是來自何方,也不想知道你的過往,同樣的,我也希望你別去在意  我的身份和過去。」段凌波撥開她臉上被風吹散的髮絲,真切地向她請求,「答應我,  只要這樣看著我,不要去管過去和未來將會如何好嗎?」

   似印的心猛然懸緊,「你知道了什麼?」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些?難道,他已經  知道她的身份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段凌波釋出一抹微笑,安撫地拍著她,「我  只是想和你無憂無慮的過日子而已。」

   「真的?」她不怎麼相信,因為她知道他大過機敏了,他總是把真相藏在面具的背  後。不讓她看見。

   「真的。」段凌波決定繼續隱瞞,「答應我好嗎?」

   「我若答應了,就真的能和你一起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嗎?」她倚在他的胸前,覺  得他所說的那些恍然若夢,像個永不能成真的諾言。

   「可以的。」段凌波堅定的向她保證,「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盡力完成這個心  願。」

   似印不加考慮就應允,「我答應你。」

   段凌波含笑地擁著這個手中擁有天地兩塊玉的似印,可是他同時也感覺那些在身後  追逐著他的陰影愈來愈逼近,就像是河面遠處急急旋轉的漩渦,就要將他們兩人都捲進  其中。

   ***

   遊船歸來的段凌波,當晚就因一道急訊離開似印的身邊,踏著夜色來到京郊的一棟  私宅。

   宅裡頭一室嘯王黨的人,在段凌波來了後都神色凝重地不發一語,段凌波命人打亮  了燈火,來到內室裡的一處平台上。

   他用力揭開覆蓋在一具屍體上的白巾,緊斂著劍眉看著死者安詳的死狀,仔細端詳  了許久後,根本就無法自表面上察出半點異樣;

   他兩手環著胸問:「怎麼死的?」

   「驗屍的仵作說是暴斃而亡,無他殺的可能。」戶部次郎跟在他的身後細聲稟報。

   「暴斃?」段凌波挑高了眉,又再揭開旁邊的另一條白中.「那他新納的這個寵妾  呢?」

   「也是同樣的死因。」

   段凌波走至那個靜躺在台上的女人身邊,自發中抽出一隻細長尖銳的銀針,不顧眾  人的反對,親自驗起屍來。

   他邊忙邊問:「這是近日來第幾個喪命的大臣?」

   好些天沒出門,原來雲掠空急著找他就是因為這個,但他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戶部次郎搖首探歎,「第十個了。」

   「段大人……」許多恐慌的朝臣紛紛湧向他,直怕自己就是下一個會這樣不明不白  死去的人。

   在女子身上找不出半點可疑之處後,段凌波兩眼一轉,又熟捻地將銀針扎進女子的  天靈,而後輕轉慢挑著銀針,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抽出銀針,定眼看著銀針上頭縷  縷的黑跡。

   他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這個寵妾是打哪來的?」以為用這種手法他就查不出  來?

   「是司馬相國贈給他的。」

   果真如此,那個戰堯修還真會算,司馬相國居然用這種手法來對嘯王黨削勢,嘯王  黨原本在朝中有權有勢的人就不比太子黨的人多,如今死了十個,嘯王黨已然元氣大傷  ,往後要與太子黨並爭,恐怕是難如登天了。

   「還有幾個人收了司馬相國所送的札?」段凌波接過下人送來的水洗淨了雙手後,  轉眼估量著這室內的人數,發現在這種重要的集會中,居然有好幾個人沒到場。

   「十來個。」戶部次郎捧來一隻名冊交給他。

   段凌波翻了翻裡頭缺席的人名,赫然發現缺席的全都是目前嘯王黨裡頭最具權勢的  人,而在場的幾個人,也是在朝中頗有地位的人。

   他迅即做出決斷,「立刻叫他們把司馬相國送給他們的人,無論男女全部逐山府外  ,或者是派人殺了那些人。」

   「大人?」眾人不解地盯著他臉上的那份殺意。

   段凌波銳眼一瞇,「你們之中還有誰收了司馬相國所贈的禮?」

   數字一直沉默不語的大臣,立刻心虛地垂下了頭。

   「你們真以為司馬相國會送禮給嘯王黨的人?」段

   凌波轉首環視著這些死到臨頭都不知的人,「想要保命的話,就老實的把東西退回  去,半分也不要沾,不然就等著去見閻王。

   「難道說……」一名輔臣訝異地撫著嘴,有些明白了這其中的蹊蹺。

   「那些女人就是他們的死因。」段凌波拈著手中環泛有殘毒的銀針,「司馬相國送  給他們的不是禮,是毒。」

   「毒?」在場的每個人都刷白了臉龐。

   段凌波淡漠地盯著他們,「那些女人都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們是司馬相國養出來的  刺客,她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懷有劇毒。」

   「為什麼司馬相國要……」還有人不明白司馬相國為什麼要出這種狠招。

   「他想用這種方式暗中剷除咱們嘯王黨。」再多死幾個大臣,他們嘯王黨就勢同斷  翼,而太子黨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全面剷除他們,順利輔佐太子登上皇位。

   戶部次郎緊張的低叫,「槽了,嘯王也收了司馬相國贈的禮,那他的處境不就危險  了?」

   「馬上暗中派人去請封貞觀到嘯王府為嘯王看診。

   記住,千萬不要張揚。」段凌波馬上有應對之道,並且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解除嘯  王身選的危險。

   「封貞觀?」怎麼會提到刑部首輔大臣?

   「他是用毒老手,他一定能查出嘯王是否中毒並且及時解毒。」和那個損友認識了  二十來年,他十分相信那個遠比司馬相國還會用毒的封貞觀絕對能辦到。

   一名輔臣卻很懷疑,「但封大人不是向來都對兩黨之爭袖手旁觀的嗎?他會去?」

   「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會去的。」段凌波一點也不擔心這點,轉身向他們鄭重的下  令,「立刻把嘯王府內所有在嘯王身邊服侍的人全都換過,改以我府內的人取代。並且  從今日起,任何進出嘯王府的男女都得嚴加篩檢,沒有我的印信者,一概不准進入嘯王  府。」

   「大人,你認為……司馬相國膽敢謀殺皇子?」戶部次郎在明白了他的做法後,為  司馬相國的計謀打了個寒顫。

   段凌波聳肩冷笑。「為了太子,那老傢伙沒什麼不敢的。」

   「大人……」戶部次郎這才想起在那份名冊上,還有一個人也收了司馬相國所贈的  禮。「你剛過門的夫人該不會也是……」

   「她也是司馬相國派來殺我的刺客。」段凌波面無表情地證實他的假設。

   「那你……」戶部次郎慌張地看著他,「你還好吧?你會不會也中毒了?」

   「中毒?」段凌波哼聲冷笑,眼底寫滿了輕蔑、「那老傢伙就算對我用盡全天下的  毒,這輩子也別妄想毒死我。」就連封貞觀都毒不死他了,司馬相國的那一點毒他哪看  在眼裡?

   「但是……」眾人都為他那毫不在乎的態度憂心仲忡。

   「把這柄劍送去給雲掠空。」段凌波對這群跟在他身邊已久的朝臣們看了看,不留  戀地抽出袖中一柄短刀交給戶部次郎。

   他不解地捧著短刀,「雲大人?」

   段凌波看著那柄象徵著戰堯修命令的短刀,決心把命一搏,不再為戰堯修繼續與這  黑暗的朝爭永無休止地纏鬥糾扯。為了似印,他寧可棄主就心,情願冒著一死的危險守  住似印的生命,也不要眼睜睜的看戰堯修為了那個八陣圖而殺了似印。

   「告訴雲掠空,我段某為主已仁至義盡,從今日起,我不願再做棋子,我要做我自  己的主人。」

   ***

   似印舉香對蓮座上的觀音閉眼靜禱,拈香的素指,隱隱地顫動著。

   今日清晨,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帶著桃孟和杏季來這京城香火最為鼎盛的妙蓮寺上  香,只因為昨晚那個一聲不響就跑出門的段凌波,回來時臉色又更怪了,像是又變了個  人似的,一整夜都坐在她的身畔握著她的手不睡,看著她直至天明。

   她不懂他的心頭在轉繞著什麼,也不明白他將她手心握得那麼緊的用意,她只覺得  害怕,就像是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似印睜開眼看著蓮座上的觀音,飽滿細緻的容顏上寫滿了慈悲,裊裊的香煙環繞在  它的四周,紅魚青盤的徐徐音律,有種穩定心神的力量,可是她卻抹下去心中那份沒來  由的害怕,拈香的雙手依然顫抖個不停;就怕座上的觀音聽不見她的心聲。

   一方淡紫色的手絹輕遞至她的面前,令似印征了怔,猶不及想起這方眼熟的手絹是  屬於何人時,那手絹的主人便己擅自作主地為她拭起額間的細汗。

   似印順著那只為她拭汗的手臂看去,愕然地睜大了眼眸,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瞧你嚇成這模樣。」秦似魅笑意盈然地看著她花容失色的模樣,「怎麼,你還沒  完成任務?」

   「似魅……」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是相國派來監視她的嗎?

   秦似魅婉媚似仙地朝似印嫣然一笑,一手扶起她,將她帶到沒有人的角落裡後,立  刻冷若冰霜地間:」你下毒了嗎?」

   似印緊握著掌心,在她冷冽的目光下緩緩頷首。

   秦似魅懶懶地把玩著似印長長的髮絲,「相國他老人家等得很不耐煩,他要我來問  問你,段凌波究竟何時才會死?」

   「凌波不會死。」似印忽地抬起頭,以堅定的眼神看向她。

   秦似魅訝異地揚眉,「你說什麼?」凌波?叫得這麼親熱?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  麼身份?

   似印深吸了口氣,朝她伸出手,「叫相國把解藥給我。我不能讓他死。」段凌波中  毒還不算深,只要在百次吻內及時給藥就還有得救,她不能就這樣袖手旁觀,站在一邊  靜看著他們兩人的死期到來。

   「你想造反?」秦似魅瞇細了狹長的美眸,萬萬想不到她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似印坦然以對,「說我造反也可以,但我是段凌波的妻,我要他好好的活著,這並  不為過。」

   秦似魅鋒利的指尖霎時劃過她的髮際,劃斷她數縷髮絲。

   「楚似印,你忘了是誰養育你成人的嗎?」她以指尖抵在她的頸間,「為了一個男  人,你居然想背叛相國?」

   「似魅,你睜大眼看清楚好不好?」似印反過來開導著這個執迷不悟的姐妹,「相  國養育我們只是為了他的私利,到頭來,我們每個人都要因他而送死,他根本就不是什  麼懷有仁善之心收養我們的人,他只是個利用者。」

   秦似魅卻出乎意外地抿唇而笑,「就算被利用又何妨?」

   「什麼?」

   「我是個被利用者,但我同時也是個利用者。」秦

   似魅鄙夷地睨她一眼,「我才不像你們那麼癡,相國養育我們的目的,你以為我會  不知道嗎?」

   似印皺著眉,「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真正在利用相國的人,是我。」她不屑地看著似印迷惑的眼瞳,緩緩公佈答案。

   「你?」

   「多虧他,這些年來我一嫁再嫁,從那些在死鬼的身上撈了不少銀子。」秦似魅快  樂地展示手腕上串串珍貴的珠飾金環,撩起以上好綴紗製成的裙擺翩翩旋身,讓似印看  清她一身的富貴榮華。

   「你為什麼嫁了那麼多次卻沒有毒發身亡?」似印現在也才想起來,這個似魅比任  何一個姐妹都早出閣,可是她連連做了數次的寡婦,從沒有一次是嫁出去而沒有活著回  來的。

   「因為……」秦似魅得意的在她耳畔低語,「我懂得在將體內的毒用盡之前就先殺  了對方。」

   「你……」似印怔愕難言地瞪著這個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的無情姐妹。

   「難道你真以為我會傻傻的為那些男人喪送性命嗎?我和你們不同,我才不願白白  去送死,我要活下去。」她還年輕,還沒享受夠這大千世界,花花人生。誰說刺客就沒  有活下去的權利?相國的命令是死的,但她的頭腦是活的,她才不要像個笨蛋似地聽命  去赴黃泉。

   「你們?」似印愈聽愈不對,恐慌地捉住她的衣袖,「似影和似舞她們怎麼了?」  從她出閣後,她就和另外兩個姐妹斷了音訊,也不知同樣是奉命當刺客的她們如今是生  是死。

   「她們早就毒盡身亡。」秦似魅嫌惡地扯開她,「現在,咱們這四個同時被收養的  姐妹中,就只剩下你和我而已。」

   陣陣冷顫遍打在似印的身上,孤絕無援的感覺緊緊捉住她,不讓她躲藏逃避。如今  ,她真的是孤獨的一個人了,再也沒有人,能夠貼近她那顆涼涼的心,分擔她的喜悅憂  愁,再也沒有人……段凌波的身影忽地躍進她的腦海,他深情的雙眼,愛笑的嘴角,有  力環抱住她的雙臂,在她的腦中飄來蕩去……她怎麼沒想到他?即使是摸不透他的心,  不知道他到底愛或不愛,她還是有個想要與她往後一同過日子的段凌波。

   秦似魅看著她臉上的淚,「如果你不想死的話,你就暗中殺了段凌波。看在姐妹一  場的情分上,我可以去把相國的解藥偷來給你,讓你也不致毒盡身亡。」

   似印她奮力拭去淚,「把解藥給我!」為了那個在世上最後一個與她聯繫著的男人  ,她說什麼都要把他的性命從相國的手中搶回來。

   「相國的解藥只有一顆,你要救誰?」秦似魅臉上漸漸失去笑意,打心底對她這種  倔傲的眼神感到反感。

   似印毫不考慮,」他。」

   「你不要性命?」秦似魅咬著牙,媚眼裡儘是被她點燃的怒火。

   「對。」她昂首以對,不悔地回答,「我寧願救他。」

   秦似魅一手指著她的心房,「你對他動情了?」

   似印氣息猛然一窒,一手撫著那空蕩的心房,早找不到那顆已停留在段凌波身上的  心。

   「叛徒!」秦似魅毫無預兆地發難,只手緊掐著她的細頸。

   「似魅……」似印呼吸困難地想辦開她的手,但她卻是更用勁,直將她掐得快失去  氣息前才鬆開手。

   秦似魅一手將她甩揭在地,「既然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來!她之前曾向相國主動  請纓,要去會一會那個風流滿京城且富可敵國的段凌波了,只是當時被似印佔了先機,  使她錯失了那個大好機會。現在既然似印下不了手,相信相國一定會很樂意改派她去。

   「不准你這麼做……」換不過氣來的似印虛軟地坐在地上,一手用力地拉著她的裙  角,「不要害他……」

   「你好好等著,近日內,準備幫你的情人收屍。」

   秦似魅踢開她的手,雄心萬丈地看了她一眼,繼而不回頭地離去。

   「似魅!」似印撫著被她踢傷的手,朝著她的背影大叫。可是怎麼也喚不回那個心  意甚堅的秦似魅。

   在外頭聽見她叫聲的桃孟循聲而來,見她坐側在地淚流滿面的模樣,馬上被她急出  一頭大汗。

   「夫人?」他小心地扶起她,「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誰對你做的?」跟在桃孟身邊的杏季被她頸間的指印嚇出了一身冷汗。

   「回府……」似印捉緊他們兩人的手臂,心慌意亂地催促,「馬上回府!」

   「可是你……」桃孟看她的樣子十分不對勁,想先帶她去給大夫看一看。

   似印急急喘著氣,用力地推開他們,撩起裙擺就朝外頭跑去,急著要比秦似魅先一  步回到段凌波的身邊。

   「夫人!」

   眼看著桃孟和杏季追著似印出去,一直躲在暗處的段凌波緩緩踱出柱後,一邊回想  著似印所說過的每句話,一邊撫著自己因她而激盪不已的心房,而後在唇邊露出一抹喜  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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