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俊朗非凡,又帶尋常人難有之貴氣的衛非,以往愛笑的臉龐上找不到一絲笑意 ,疲憊與清寂淡淡地籠罩著他,眼眉之間不復見和善的模樣,反倒冷冽得嚇人,一身玄 黑的衣裳更襯得他的眼瞳墨黑如潭,似藏著深沉的殺意,使得有一籮筐疑問的藺析等人 在見到衛非不同以往的怪樣後,把到嘴的問題又全都吞回肚子裡去。
藺析小心地望著衛非令人不寒而慄的臉龐,想起衛非上回擺出這個表情給他們看, 好像是將他們四個一口氣撂倒的那次。
他還記得,當愛笑不愛動武的衛非失去笑意時,衛非就不再是衛非,招招要人命的 殺技立即隨之而來,仿如閻羅化身,出招森冷不留情,令人逃不掉也躲不了;若不是衛 非在他們快斷氣之前及時住手留他們一條命:他們四人絕活不到今日。而他現在又出現 這種恐怖的表情。是因為他又想殺人了?「你問。」朝歌提不起勇氣向衛非正面詢問心 底的問題,於是伸手推了樂毅一把。
「你問。」樂毅也不敢在此時招惹衛非,又把責任推給蓋聶。
「你跟他最熟,你去問。」蓋聶才不想再煩教衛非要人命的武藝,再把發問的棒子 交給藺析。
無辜被人推出來的藺析嚥了嚥口水,張大了嘴才要開口,又馬上合上嘴轉身向他們 搖首,表示他不要當替死鬼。
蓋聶直接抽出天下第一名劍落霞劍,不講情面地將劍架在藺析的脖子上,樂毅也拔 出夜磷刀,將刀尖抵在藺析的身後,坐得最遠的朝歌則緩緩解下腰間的龍騰鞭,在桌下 甩動鞭子纏住藺析的腰強迫他開口。
被人用三件曠世兵器威脅著,藺析再怎麼不願開口也由不得他了。與其被他們三人 一個一個慢慢折磨,他還不如讓衛非一掌劈死比較痛快。
「衛非,你親愛的左家妹子呢?」壯士斷腕的藺析清了清嗓子,盡可能用最保守安 全的字眼向他探問衛非臉色森冷駭人地瞥他一眼,眼神再轉向左容容居住的石宅大院, 全神貫注地瞇眼端脫。
「衛……衛非?」藺析被他一瞪,冷汗不由自主地沁出額際。
衛非直視不移的眼眸忽地閉上,拳頭緊握了一陣又鬆開,一手輕放在石桌上,被他 觸及的石桌在他的掌下轟然碎成細碎的石塊,嚇得所有坐在椅上的人都閃至一旁避難。
在把四個同伴嚇壞後,衛非將臉理在雙手裡,不發一語地坐在原地等了許久,才抹 了抹臉柔化了僵冷的表情,緩緩地抬首望著他們。
衛非伸手指指身後,「我在左容容宅子的四周設了六道陣,運氣好的話,她在十天 半個月內出不來。」
左容容嬌柔甜美的嗓音跟在他話音的後頭,「運氣不好的話,她半個時辰即可破陣 而出。」
「衛非,你的運氣不好……」眼看左容容唇畔帶笑地問他們走來,不識相的樂毅忍 不住想插嘴,但馬上被識相的蓋聶摀住嘴。
左容容刻意忽略地上石桌的碎塊徐徐步至衛非面前,不帶表情地低首凝視他。
「擋得了我一時,你擋不了我一世。」她還沒動手他就先發制人了?但他真以為那 六這陣法就能將她困住嗎?衛非揚高了眉直視她的眼眸,「如果你願給我一世的時間, 我能。」那六道小小的陣法不過是他想試試她的心意罷了,若真要困住她,他不會那麼 心軟。
左容容在他攝人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偏過螓首,握緊了纖細的手掌,催促自己在 人前武裝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再轉過頭來以控制好的神情面對他。
「可借你沒有,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他們在說什麼?」朝歌悄悄地在樂毅的耳邊問。
樂毅也降低了音量,「可能是在說這回換衛非當刺客的事。」會說到一個月,八成 指的就是刺殺的時限。
「這次要我刺殺的目,標是誰?」衛非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語氣淡淡地問。
「當今皇帝。」左容容不再迴避他的目光,從容不迫地答。
他一口回絕,「不殺。」
「你瘋了?你身上的毒還要靠她的藥來解!」樂毅驚訝地握住衛非的肩。希望他收 回說出口的話。
「我不殺。」衛非輕聳著肩掙開他,眼睜仍停留在左容容似天仙的臉蛋上。
「左容容,你換個目標行不行?」朝歌連忙加入求情的行列,拉下臉央求脾氣也很 硬的左容容。
「不行。」左容容一點也不給朝欲說情的空間。
「那我代衛非去做。」請求行不通,朝歌改行下下策,主動幫忙做別人的閒事。
「也不行。」左容容望著衛非堅定不移的眼睛,也隨著他固執起來。
樂毅挨在衛非的身旁,「衛非,你就照她的意思去做嘛。」去殺一個皇帝也比自己 送命來得好,一向只會利己的他怎麼會不肯做這差事?「我不要。」
「左容容,你別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啦。」勸不動衛非,樂毅哀求地望向左容容。
「我不管。」
「衛非方纔的殺人樣是因為他和左容容鬧翻了?」躲在一旁做壁上觀的蓋聶以手時 推了推藺析,揣
測著。
藺析搖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衛非才不會為了一個人的生死而翻臉。而如今 左容容的表情跟衛非是半斤八兩,能讓處變不驚、笑臉迎人的她變臉。這裡頭一定還有 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文章。
早料定衛非不肯合作,左容容的嘴角噙著一朵淺淺的笑,只手拉著裙擺,端正地坐 在衛非面前與他正眼相望。
「不願殺皇帝也成,你可以選擇另一個刺殺的對象。」她不疾不徐地向他提出第二 個選擇。
「洗耳恭聽。」衛非意態閒散,環胸的手掌下意識地握緊雙臂。
「我。」左容容瞅著他,屏著氣息等待他的回音。
「我會考慮。」衛非的神情無絲毫改變,口氣依然淡淡地,令左容容的眼眸驀然暗 淡下來,輕撫著隱隱抽痛的胸口。
樂毅緊張萬分地在衛非耳邊喊,「衛非,你殺了她那我們全都沒解藥了,你想害死 我們啊!」他自己不想活幹嘛拖他們下水?就只剩一個月而已,只要吃完最後一次的解 藥他們就恢復自由身,不必再受左容容的控制,他卻在這個節骨眼拿大伙的性命當本玩 ?!「我知道,所以我說我會考慮。」衛非反手輕推一直在他耳邊吵鬧的樂毅,綿厚的 掌勁立刻把沒有防備的樂毅震得站不住腳,直撞至遠處蓋聶的身上。
「你們放心,你們的解藥我仍會按時給。」左容容咬咬牙,眼眸恢復明燦,看向四 個擔心會被衛非拖累的男人。
「那衛非的呢?」蓋聶把靠在他胸前換氣的樂毅推開,謹慎地問著左容容,不相信 她會輕易放過不肯依令行事的衛非。
左容容揚著弧度優美的下巴輕笑,「他不做刺客當然沒有。」
「衛非……」被推了一掌的樂毅不死心地想再上前去勸他。
「他一旦下定決心就不會改變,甭勸了。」蓋聶拉回他,搖著頭要他別白費功夫。
「你考慮清楚,不殺皇帝,你沒解藥;殺了我,你也沒解藥。」左容容站起身走至 衛非面前,清晰地對他警告。他若不殺第一個目標而殺了她,他不但佔不到便宜還得陪 她死。
「你也該考慮清楚,你我都只有一條命,我若要殺你,太過輕而易舉」衛非漾著笑 意執起她的手背輕吻,俯身在她耳畔呢哺。
「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即使你不因我的毒而死,我也能在被你所殺之前先殺了 你。」左容容迅速地抽開手掌避開他的唇,場首看著他令人猜不透的表情,「我再問你 一次,你要殺皇帝還是我?」」
「我選第二個目標,你。」衛非的眼裡沒有猶疑,語氣比她更堅定。
「好……我等你,你可別對我手下留情。」左容容眼底閃過一絲絲失望和憂傷,轉 身不回首地離開,走得一步比一步急,一步比一步快。
「我會盡力。」左容容的視線一離開,衛非的神情恍然一變,悵然所失地望著她的 背影,喃喃地對自己說。
「衛非,你們這算是……宣戰嗎?」朝歌走至他身邊,小心地觀察他的臉色。
「我要殺她,她要殺我,你說算不算?」他無奈地笑問。都說要刀劍相向了,難道 還不夠明顯嗎?「你們不是……哪個……」朝歌一手指著左容容遠去的背影一手指著他 ,吞吞吐吐。
「情人?」衛非好心地幫他說出這個字眼。
「你們是嗎?」其它三個也一直很關心這個問題的男人,全都圍在衛非的身邊,拉 長了耳朵想一解心中的疑問。
衛非爬順著額際的發,雙眼避過他們一致探測的眼神,靜默不語。
「你愛她?」藺析觀察著他閃爍的眼神片刻,冷不防地問。
衛非心房震顫一下,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朝他聚攏,將他層層包圍。他被幽禁多年 的感情似一座深谷,左容容的身影跌落在深谷裡,有一些回聲時常在谷中響起,那一聲 聲輕喚飄人他的耳裡,總是令他渾身粉碎般的的痛。
「她只是我的對手。」衛非感覺胸中似被撕裂了一道傷口,他不露情緒地轉首,篤 定的音調裡沒有一線動搖。
「左容容在你心中的地位真只有如此?」察覺到他細微的變化,藺析瞭然於心地挑 著眉。
「別管他們是不是情人了,管他的命比較重要啦!」
樂毅一把推開藺析,把大伙的話鋒轉至衛非的死活。
藺析搓著下巴,「衛非,左容容有法子要你的性命?」據他的瞭解,那個女人如果 沒有把握的話,應該不會說出這種話。
「可能有。」衛非笑了笑。以他目前對左容容的所知,就算她殺不了他,也能來個 兩敗俱傷或是玉石俱焚。
「你師承鬼谷子門下盡得真傳,她如果這麼有能耐的話,那她是拜了哪個高明的師 父或學了什麼絕世武學?」
藺析很好奇世上還有哪種高人能夠調教出可以和衛非對陣的女人。
「她無拜師也沒學過功夫,」衛非輕搖著食指,徐徐推翻地的揣測。
藺析瞪大了眼,「沒有?!」那女人什麼都沒學過就可以把他們玩在掌心?她是神 仙啊?「完全沒有勝算,左容容憑什麼與你較量?」蓋聶輕屑地哼著,一開始就將左容 容視為輸家。
「她是天生的鬼谷子,根本就不需要師父。即使她無任何武功,她要取人性命易如 反掌,縱使你們四個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衛非對老把女人看低的蓋聶澆了盆冷水 ,反而有點擔心左容容會拿他們四個人的性命要他投降。
「你……你在唬我們?」蓋聶聽得一楞一愣的,從沒想過他們身邊潛藏了另一個武 林高手;還以為左容容只是個腦筋極好的女人罷了。
「從今日起你們要格外注意自身的安全,千萬別靠近她。還有,最好將你們的妻子 都帶離六扇門,將她們安置到別處,在下月初一前別讓她們回來。我想你們不會希望自 己的妻子也被捲入我和她之間的戰事,」衛非有先見之明地先向他們警告,免得他們到 時反而成了左容容扯他後腿的工具。
「左容容這麼厲害?」蓋聶不敢再對左容容掉以輕心了,也不敢再鄙視她。
「不厲害怎有資格當我的對手?」衛非理所當然地反問。這個對手他等了十年,要 是沒有本事,就太辜負他的期望了。
「你和她之間誰會勝?」藺析算不出他們兩人之間的優勝劣敗;衛非的能耐他已經 知道的不多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完全無所知的左容容,他們之間的勝敗,他實在無從揣 測。
「六月二十四後就能知道。」衛非另給了他一個答案,眼眸轉著至亭外的一座水池 ,六月二十四,乃水中花朵的生辰,等待了一個春日的蓮荷在那一日將冉冉浮升,破水 而出。現在的地幾乎就能須看到蓮荷齊綻的美景了,但那美景部像纏繞在他心底的一首 哀歌。
「為何要等到那一日?難道你沒有勝算?」藺析更緊張了,該不會是連衛非也不知 道結果吧?「勝算?」衛非揚首朗笑,「她若無勝算不會向我挑戰,我若無勝其不會選 擇殺她。依你看,我們哪個人勝其較大?」
藺析怔在他的笑聲裡,隱約地知道哪一方將會是輸家。
衛非笑意初歇,即轉身朝左容容的住所近開步伐;蓋聶看了他要往哪去後,飛也似 地趕在前頭攔下他。
「她要殺你,你還想再去她那?」左容容都親口說要殺他了,他還想自動上門送死 ?「她還不會殺我,她在等我陪她下棋。」衛非繞過他繼續前進。
「下棋?」蓋聶走在他身旁不解地問。他應驗在她身上,而他也如她所算地愛上了 她。他的心,雖然她看不到聽不到。但他這十一個月給的情她感受得到。即使他們的愛 只有短暫的數月,至少他愛過,她也愛過,他怎麼能夠在時限一到時,就將他的情愛撒 手收回絲毫不眷戀?他的無情,將她的心擰得好碎好疼。
衛非無聲地站在左容容的身後,靜望著她隱隱顫抖的身於,在一縷血絲自她緊握成 拳的手間摘落時,他挨著她的身子坐在一旁輕輕板開她的素指,瞅著她因緊握而出血的 掌心,不忍地低首吻去她掌心裡的血。
左容容低首凝視他為她包紮的動作,心底又是一陣抽痛。她倔傲地想收回手,但他 又握著不讓。
「你好殘忍。」她語音凝噎地偏過滾首,不肯看他溫柔動人的臉龐。
衛非雙手環向她的身後,緊緊擁她人懷。「我的殘忍是因你而生。」她若不是那麼 決絕地要他選擇,把他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他又怎捨得這般對待她?「為何逼我向你 挑戰?」她靠在他的懷裡低問,熟悉的松香沁入她的心脾,令她覺得胸口的血都冷了, 萬念俱灰得找不出一絲力氣抵抗他溫暖的懷抱。
「我等你十年,就在等你有充足的本領來與我對陣的這一天。」衛非撫著她烏黑的 發,長長地歎口
氣。
「不怕我的本領在你之上?」他浪費了十年的光陰來等待她,而她卻是善加利用了 十年的時間來準備。如此讓了她十年,難這他就對自己這麼有把握?「不怕。」
「你沒有必要等我這麼多年。」她攬緊他,耳際緊抵著他的心房,聆聽他沉穩的心 跳。
衛非抬起她的臉龐,望進她流麗似水的眸子,「我只是想看看,是否我將如師父所 言死在你手上。」
當年第一次去找她,就是因養育他的師父衛神的預言而去。衛神說他的命與她緊緊 相連,若不除去她,任她成長之後與他對時,總有一天,他將會喪命於她之手。
「再過不久,你很可能會。」她黯然垂下眼眸。她的行動已經在他的選擇之後開始 了,如果一切如她所願,他不可能還會活著。
「天底下恐怕沒有人能拿我性命。」衛非自信地撫著她柔嫩似綢的細頰,武功要能 勝地的世上我不出一人,謀略遠方面連教導他的衛神也不敵;除了天賜的能耐外,他十 年來的修習也不是假的。
左容容睜亮了眼眸,「你忘了還有我能。」他再萬能也還有她這個對手;即使他的 武功已臻出神人化之境,她若決心要除掉他,他有再高強的武功也躲不掉。
「你真要我死?」衛非歎息地問,相信她絕對能對他下手,但同時也知道她將會有 多心痛。
「我沒有選擇。只要你殺了我,你就不會死。」他們之間一定有人要為這段不該有 的情而付出代價,如果先死的人是她、比她堅強的他應當能夠承受才是。
衛非的呼吸顯得追促,盯著她柔美的面容,覺得胸中有某個曾因她而柔軟的地方裂 開了,攏不住的裂痕在他心底製造出清清冽冽的碎裂聲。
他的手指游移至她的臉頰,指尖傳來冰冰冷冷的感覺,他輕唱,「冷的。」
左容容閉上限感受他溫潤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聽他喃喃地在唇間低訴,「這也是冷 的。」
衛非的吻停留在她的唇畔,一手輕覆在她的心房上,「你的心也是冷的嗎?」為了 她的目的,她裡的可以連他也不要?「我與你一樣有情有欲,我的心若是冷的,那你的 心也是冷的!」左容容不甘地按緊他在胸前的手。是他棄她在先,他寧可要那個皇帝的 性命也不要她的!在公私之間,他把私愛擺在後頭,她只好學他鐵了心堅持自己的執著 。
「縱使我的心再溫暖,能令你改變初衷嗎?你能因我而改變嗎?」他也希望不要有 這種情形發生,但她強烈的使命感使他再如何親近她、再怎麼愛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左容容兩手抵著他的胸口,「這些日子來你一直在我身邊,就是希望我會如你所願 的改變?」難道他接近她只有這個目的?她在他的心中沒有別的意義?「不。」衛非安 撫地挪開她帶傷的豐,「我早知無論我如何做都不能改變你,陪在你身邊,單純是為了 滿足我的私心。我只想擁有現在的你,將你牢牢記著不忘。」
「未來的我呢?你不要?」她揪愁地咬住唇瓣,將唇間咬得沁出血絲。
衛半捧著她的臉以吻阻止她,在她唇間的香氣引誘下,忍不住將手掌伸至她的身後 ,將她的身軀貼按在身上,舌尖揀入她的唇裡側首濃吻。他怎麼也不想放開懷中的她, 直想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去面對未來,也不去實現宿命。
左容容喘息地呻吟,環著他的頸間更貼近他,燎燒的炙熱擒獲她的感官。品嚐著他 的吻時,她彷彿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能與他這麼親近她更奮力地想留住他的吻。
「我想要,但你願讓我選嗎?」他的氣息暖暖地吹在她的耳際,兩手流連在她的腰 間,恨不得能將她就這般揉進體內,讓她只屬於他。
「你說,我會考慮。」左容容靠在他的胸前,仔細地傾聽他的每一句話。
「我希望未來的你能取消心中的計劃,永遠當現在的左容容。」雖然能有多遠他看 不見,但他要的永遠就只有這麼簡單,他只是想要眼前的她而已。
「我做不到、時間已快到了。」她緩緩撤離他的胸膛,眼神清亮。
「那麼……」衛非放棄地合上眼,「我們只有對立了。」
她笑得淒愴,「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命中注定兩個相愛的人要對立。那為何 老天一開始就安排他們兩人會有心?「我很遺憾。」衛非伸手想捉住她那抹笑,那種笑 意讓他深切地體認到什麼是遺憾和不甘。
「為何要讓我愛上你?」左容容問得很不平;他當年應當就和她說清楚愛上他會有 什麼後果,讓她緊守著自己的心,好好保護自己不愛上他,這樣一來,她現在也就不會 因抉擇而痛苦不已,眼睜睜的看一段情零落毀壞。
「因為我是唯一能夠阻止你的人。」知而不告的衛非在被罪惡感和內疚凌遲著身心 時,也隨著她一同被煎熬著。他也是受罪的一方,他也想控制自己,不願讓自己愛上她 ,但他的心就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急速地陷人情網中無法抽身。
「如果你對我也有心,就成全我的心願,不要阻止我。」她退了一步請求他,實在 不願他們走到將對方視為對手的境地。
衛非無奈地搖首,「若我成全了你,我會辜負世人。」
「我重要還是世人重要?」左容容面無表情地看他心中的天秤上哪一端較重。
衛非的情緒劇烈翻湧,他深切放在心底的她,一顰一笑在此時成了左右皆難以割捨 的煎熬。他攤開自己的掌心低視,再握緊了拳頭,把自己的心割裂。
「世人。」
她的淚忽然湧了上來,倘落雪白的面頰。
到頭來,他最在乎的仍不是她。但即使她的心頭有憾,即使淚水使她看不清世界的 樣子,她卻清晰地看見她必須做的事。
「容容……」衛非難捨地撫著她晶瑩的淚,擁著她顫抖的肩頭低啞地喚。
「從下一刻起,忘了以前那個左容容。記住,你要顧著你的性命,不要再故意讓我 ,否則你會死的……」左容容猛然擁緊他,以一個遇溺者的姿態,緊緊的不顧放手。
她期望世上真有孟婆湯,能讓他們兩人喝了後忘記彼此間的感情,能如陌生人般硬 下心腸。
「你何苦如此?」衛非感覺地愈是抱緊他,離他愈遠。他忍不住捉緊她。「站在我 這一邊,不要逼我將你當成敵人。」
左容容緩緩地拉開他的雙手,抹去臉頰上的淚退開了他的懷抱,斷心斷情地斬斷與 他的糾纏,宛如陌路人般凝看他一會兒,再走至棋桌的對面,表情自製而冷靜。
她伸手指向棋盤,「命運如棋,而你我各據一方,我們兩者,只能存一。」
「容容,你勝不了我……」衛非頹然地坐下,看桌上的楚河漢界愈形擴大,直將他 們兩人分隔得好遠好遠。
「未必。」左容容在未下完的棋盤上舉棋前攻,聲明她不會改變的決心和自信。
衛非閉眼沉思許久,繼而睜開眼在棋盤上與她過招。
詭變的棋局在他加人之後更加錯雜難解,在幾番來往之後,左容容漸漸不敵他縝密 的攻勢。
「將軍。」掌握了局勢的衛非挪動一子,朝她提醒。
左容容連忙移子解圍。
「將軍。」衛非更進一子後,轉眼又輕易地將她攻陷。
左容容張大杏眸,首次瞭解他隱藏了多少她不知的面貌。
「將軍。」衛非拿下勝棋之後,抬首迎上她難以置信的雙眸,「倘若命運如棋,那 麼我們之間的棋局,你沒有勝算。」
左容容揉亂了一桌的棋子,不信她會如他所言勝不了他。
「你還有回頭的機會。」衛非握住她的手,還是希望她能收回開戰的號角。
左容容撥開他的手,「我們誰也不能回頭。」棋局和人世間的情勢不同。她未必會 輸在更多變的局勢上。
衛非看透地閉上眼,「我已經讓了你十年,從現在起,我一步也不會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