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凌帶著宋約希與法蘭西斯兩人飛返英國,匆忙之間來不及告知宿語昂。
寒嚴居住於倫敦市郊一座宮廷式的華麗宅邸,佔地達數十英畝,其中有森林、 花園、廣大的草坪等,奢華之程度宛如古代的英國貴族。
自他病危的消息傳出,許多寒氏的遠親近戚紛紛前來慰問和探聽最新消息,所 有人都想知道寒嚴龐大的家產在他過世後,究竟會落入誰人手上。在一票候選人之 中,以寒沐、寒沁和紀凌三人最為熱門,若是能趁此時押對寶多多奉承,以後自是 少不了好處。
寒沐與寒沁均為寒嚴之堂弟,自寒嚴中風後,兩人便由他國返回英國總公司。
在激烈的三位競爭下,寒沐的實權遠超越寒沁,目前暫代風雲總裁之職,大手 筆地收攏人馬,鞏固自已的地位,競爭總裁的企圖心風雲上下人人皆知。而不甘示 弱的寒沁也藉機完成幾宗不小的案子,證明他握有的實力遠在寒沐之上。風雲內部 分裂成兩派人馬各擁其主,暗中較勁,風雲的營運幾乎停擺,所有人力全都耗費在 內部的鬥爭之中。
紀凌因其母曾與寒嚴斷絕父女關係又是外姓,自然顯得低調不少,但因為她是 寒嚴唯一的親血脈,因而也不容小覷,只是她涉及風雲內部核心的時間短暫,再加 上是個年少的女流之輩,也有人對她持反對的聲浪,認為她不足以擔當風雲總裁的 大任,公開地排斥她,要她退出。
但寒嚴臨終前只要求見紀凌一人,寒沐及寒沁均未被點詔,這一來不免又引起 另一番揣
測,究竟是血親重要還是實力可靠,就端看寒嚴如何取捨。
當紀凌出現在寒家大宅時,立即引起一陣騷動,擁戴寒沐與寒沁的成員分據大 廳兩處,壁壘分明,而紀凌的身旁只有宋約希與法蘭西斯兩人,顯得勢單力薄。
寒家因為遵循英國傳統繁文縟節甚多,紀凌需要先通報家僕,再經由家僕傳訊 ,得到寒嚴的同意方可入室見人。
紀凌撿了個三不管地帶枯坐等待,水靈的大眼看著寒沐與寒沁虎視眈眈的眼神 ,心裡著實覺得無聊且浪費時間。
一名寒嚴忠心的老僕恭敬地朝紀凌行禮,「孫小姐,老爺有請,勞煩孫小姐移 駕上樓。」
紀凌點頭起身準備上樓,宋約希與法蘭跟在她後頭也打算一起前往,但老僕將 他們兩人擋下。
「老爺只請孫小姐入內。」
「約希、法蘭,你們留下。」紀凌朝他們使了個眼色。
「孫小姐,這邊請。」
紀凌跟隨著老僕上樓,留下一屋子等待消息的人群。
推開寒嚴的房門,撲鼻而來的是陣陣藥水味,房內有著寒嚴的私人醫生和律師 ,寒嚴躺在床榻上,面如黃蠟,一見到她,勉強伸出枯槁的手招喚她。
「紀凌,過來,坐這裡。」他拍拍床沿要她坐下。
寒嚴看著容貌酷似寒倚柔的紀凌,她比當年離家的寒倚柔更美、更獨立,伸手 想握住她,卻被她冷冷的抽走。
紀凌眼光直直地瞧著桌上、牆上,四處都或擺或掛著寒倚柔的照片,看來寒嚴 雖和寒倚柔斷絕關係,但心中仍是非常掛念她,可能是拉不下臉來接她回英國,直 至她死,寒嚴也許都活在悔恨之中。
「孫小姐,老爺身子很虛弱,千萬別刺激他。」老僕細聲地提醒紀凌。
「我知道了,你和律師都出去,我有話想和我外公談談。」
老僕看向寒嚴,寒嚴向他點點頭。
待他們走後,寒嚴開口,「你知道風雲目前的情形嗎?」
「大致瞭解,寒沐與寒沁搶破頭想接你的位置,風雲內部已然分裂,沒有向心 力更不用談團結,跟盤散沙沒兩樣,外人要攻打正是時機。」紀凌的眼神滯留在寒 倚柔各種形貌的照片上,冷凝的恨意衝破心牆,但她仍是隱藏著,沒讓寒嚴查覺。
寒嚴歎囗氣,「寒沐野心太大,有野心本是件好事,可惜他只懂得往前衝,卻 不知道也要固守原有的根基,交給他,不出三年風雲會因他而損失慘重,所以他不 適任。而寒沁雖有實力,但他太好大喜功不會體恤下屬,日久人心必失,到時他身 邊只會剩下吹捧他的小人而無實在作為的戰將,因此他也不能接。」
「我呢?」她低頭問。
「你在風雲時日雖短,但事事務求完美,交給你的小案子只有成功沒有失敗, 作風低調卻很服人心,與你接洽過的客戶都對你讚不絕口,尤其你當時還只是個學 生,可見潛力無窮,再過數年必成大器,與其將位子交給他們,還不如朝你下注。 」寒嚴老雖老,但並不糊塗,紀凌是個人才,也許能力遠在這票爭寵的親戚之上, 這也是他招她回來的主要原因。
「這麼看得起我?」
「我也沒別的選擇。」他很勢利地說。
她綻出一抹笑容,看著一旁隨時待命的醫生和那批精密的醫療器材,轉而問道 :「找我來就是想對我說這件事?」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有些事我想向你說清楚並且交代好。」
「說。」
「你知道我恨紀紹榮。」寒嚴憤恨地看著她。
「知道,你也同時恨我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紀凌順便說明事實,道出他多 年來看待她的心態。
寒嚴深吸了一口氣,避開她的眼神。「除了你,風雲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在交給你之前,希望你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她睨著寒嚴,想知道他還有什麼把戲,反正他也快死了,聽聽他將 死之言也可和以往不可一世的對話比較一下有什麼分別。
「首先,你要改姓寒。我寒家在你這一代除了你沒有其它的子嗣,你母親死得 太早,沒有為我留下男丁接棒承繼,我要你改姓寒是希望你延續我寒家的香煙,使 它不致在你母親那代就斷絕,你辦得到嗎?」
「可以。」她連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寒嚴像是鬆了口氣,繼續說出第二項要求。
「其二,你必須答應我,在接下風雲之後一定要親手毀了紀紹榮,不能假手他 人,他奪走我唯一的寶貝女兒還勾搭別的女人,最後逼死她,這仇我要你報,替我 和替你母親報復那負心男人,你能不顧父女之情達成這件事嗎?」
「可以。」
「關於風雲內部的問題,你有能力解決它分裂的狀態嗎?」
「有。」
「你有自信?」寒嚴為她的爽快感到一絲懷疑,她從不向人低頭也不應允任何 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紀凌笑得很虛假,這老頭子太不瞭解她了。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她環著胸看著這殘燭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經替你安排了幾名可靠親信,他們會在風雲中輔佐你,直至你步 上軌道為止。」寒嚴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滿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嗎?你女兒正在下面等著和你團聚,你快去赴約吧!嘮嘮叨叨一 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嗎?」紀凌點燃一根煙,輕蔑地說。
「你──」寒嚴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紀凌在他房內踱步欣賞每一禎寒倚柔的照片,順手拿起一禎踱至他的床前,將 那相框當成煙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誰都是我的自由,唯獨寒字這姓我是不會列入考慮的,我厭惡都 來不及了又怎會聽你之命而改?你憑什麼命令我?下去問問你女兒緣由吧,你以為 我恨的是誰?紀紹榮嗎?枉費你白活了這把歲數,連我的心思都摸不透,該好好反 省了。」
她拉來木製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讓他吸二手煙。
「我恨的是你,還有寒倚柔,紀紹榮當然也在名單之列,但我不會依你說的親 手毀了紀紹榮,因為已經有人替我辦到,省了我不少氣力,所以你的兩個願望這輩 子永不會實現,我要你帶著遺憾下地獄。」
寒嚴嘶吼道:「你答應過我的!」
紀凌聳聳肩笑道:「我說謊,不行嗎?」
「你──」
「至於你最放心不下的風雲,我會好好整頓,它將不再是你寒氏的風雲,而是 我,紀凌的風雲,你可能還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輔佐我的親信早被我清理掉了, 小小螳臂又焉能擋車?太過輕敵是你犯下最大的錯誤,我的風雲將不會有分裂的問 題,你的人馬將被我全部驅逐,改以我這兩年來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門 將永成絕響。」她吐出一縷縷的煙霧快樂地笑著,將煙頭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你──咳咳──」寒嚴怒火攻心導致呼吸困難,竭力地喘著氣,臉色愈形蒼 白:「別死得太快,你還沒聽到精彩部分呢!」紀凌招來醫生替他戴上氧氣罩,不 讓他馬上死去。
「醫生──叫──叫律師來──」寒嚴費力地叫道。
紀凌推開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說:「甭叫了,想改遺囑嗎?我替你改好了, 你的律師和醫生半年前就被我收買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死無對證, 我已是你的法定繼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財產和風雲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輩子 別再看走眼以為我好對付,你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你──收買我的律師?」寒嚴不敢置信地癱在床上。
「金錢萬能,你以為我沒錢嗎?未免太小看我了,這兩年來我會毫無建樹嗎? 沒點本錢怎麼跟你鬥?在台灣兩年我所賺的錢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經營的風雲少,要 接收、要收買我有什麼辦不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紀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讓他看清她美麗得近乎邪惡的臉龐。
「因為我是你們所有人的罪。」
「罪?什麼──罪?」寒嚴打個寒顫。
「你不知道嗎?基督教有七項原罪,包括貪婪、色慾、懶惰、驕傲、嫉妒和憤 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無人,犯了驕傲一罪,紀紹榮為求名利拋妻棄女,犯了貪 婪、懶惰和色慾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憤怒兩罪,你們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這 個罪人,八歲時我就已經償還你們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懲罰,現在還給你們,很公平 。」她炯亮的雙瞳映出他慘白的神色和她堆積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傳送出她的怨 恨。
「你不是神,你有什麼資格責難我?你又憑什麼要我贖罪?」寒嚴微弱地反擊 ,她美得像地獄來的使者,就連看她也像往地獄踏去,與死神打了契約。
紀凌雙目凜冽的逼近他,不帶溫度地開口,「當然有,你知道你的寶貝女兒生 前做了什麼嗎?」她拿開他的氧氣罩在他耳邊說道:「她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殺 我。」
寒嚴片刻間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聽見的。
紀凌刻意為他說明過程:「用刀,親手一刀刀刺進她女兒的身體,很冷、很痛 ,讓人生不如死。那年我只有八歲便需經歷親人的殺戮和背叛,母親要殺我、外租 父和父親不救我,即使在她死後也沒有人拉我一把,任我自生自滅,若不是有堅強 的求生意志,我還能站在這裡嗎?你說,我沒有資格要你們贖罪嗎?」
寒嚴淌出老淚,搖頭否認。「倚柔──倚柔不會──她不可能會這麼做──」 他的女兒是那麼地柔順溫慈,她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不可能?」紀凌脫下外衣,讓他仔細瞧她手臂和肩上深淺不一、歪曲醜陋的 刀疤。
寒嚴咬牙別過臉不忍卒睹。
「還要看更多的刀疤嗎?面對我,你有什麼不敢看?那是你女兒做的,你為什 麼不敢面對它?」紀凌用力扳正他的臉,要他看清楚她身上永不能磨減的傷痕。
「不──」寒嚴痛苦地低號。
「再告訴你一個讓你死也不能瞑目的秘密。」她繼續對他傾倒往事。
「住口──不要再說了──」
「你真以為寒倚柔是死於車禍意外?」她冷不防地問他。
寒嚴顫巍巍地開口,「你──你弒母?」
「不是我,是紀紹榮設計殺了她,想不到吧?見到你女兒時順便告訴她一聲, 免得她死得不明不白,你和她一生都毀在姓紀的手頭上還不知情。」在他人生的最 後時刻,她才讓他知道真相。
「紀紹榮──」寒嚴苦恨的大叫。
一旁的醫療儀器發出一連串的警鈴聲,寒嚴的心跳速度和呼吸都迅速增快至危 險狀態,家庭醫生趕緊替他戴上氧氣罩,轉頭看紀凌,而她仍是無動於衷,醫生只 好停下救助寒嚴的動作。
「算我做件好事,先送你去找你的女兒,等紀紹榮一無所有時他也會去找你, 你們三個不會太寂寞,可以在下面再好好鬥上一回合。」紀凌偏頭看他,臉上沒有 同情也沒有欣喜。
「你好殘忍──」
「向你們學的,你們教導有方,我該謝謝你們。」
家庭醫師緊張地拉拉紀凌的衣袖,「孫小姐,你不能再刺激他了,他的心臟會 承受不住。」
「這樣就受不了?我呢?當我受苦受難時有誰來同情我?要我施捨一點憐憫給 你嗎?」
她低下頭拭去他的老淚,可憐地看著他。
「我──錯了──不該──不該讓倚柔生下你──」
紀凌最後一絲良心也隨他這句話遠去。
「真巧,你女兒在死前也這麼說過。」
寒嚴圓目直瞪,伸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像要捉住什麼。
「倚柔──倚柔──」心室監測器出現一道水平線,嗶聲劃破充滿仇恨的空氣 。
「永別了,外公,代我問候我母親。」她親吻他的額際,為他合上雙眼,讓他 安心地去找女兒。
醫生閉上眼,關上監測系統和其它的維生器具。紀凌走至門前時停下,轉身回 頭看了寒嚴一眼,繼而永遠地離開他。
※※※
寒嚴死後,律師立即公佈其遺囑內容。
寒嚴名下的財產,包括外債、金融投資、動產及不動產、風雲科技、寒氏大宅 ,以及其在英國四處購置的房地產等,涓滴不漏地全數給了紀凌。紀凌賣了部分的 地產以支付龐大的遺產稅,寒氏大宅即是被出售的地產之一。
在寒嚴下葬的七天後,紀凌在風雲招開高層主管會議,以商討風雲的未來。
開會當天,參加會議的成員百分之六十為寒氏宗親,只有少數的外姓人氏及英 籍人士,簡而言之,風雲科技幾乎是寒氏一族所控制,這也是紀凌要招集他們的主 要目的。
在風雲大樓寬廣的會議室裡,紀凌坐在主席的位子上,身後各站著宋約希與法 蘭西斯,長桌的左側是寒沐與擁戴他的部屬,長桌的右側則是寒沁與效忠他的人馬 。
她以清亮的嗓音開口鎮壓一室的嘈雜,「今天我請各位來,不是來看職位防衛 戰,請諸位收斂點,是炎黃子孫的都該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句話的意義,別 因火燒著了,才懂得節制,聽懂了沒?」
紀凌不怒而威的王者氣勢,讓原本仍爭論不休的兩派人馬霎時安靜了下來,將 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紀凌的身上。
「首先,我要宣佈有關人事異動的事項,在此之前,我想聽聽各位有何高見。 」她敲敲桌沿,看著寒沐與寒沁,不急著直接告訴他們她所謂的人事異動是何等的 大搬風。
寒沐先聲奪人,「紀小姐,聽你這麼說,你是對於目前風雲內部的部署,與原 有的人事安排有不同的看法嗎?」
「有,例如總裁一職。」她開口點明他仍然佔據職位不放。
「我做得不稱職嗎?」寒沐對紀凌輕視得很,根本就不想把位子還給她。
寒沁在另一頭恥笑他,「寒沐,紀小姐是風雲名正言順的總裁,你不過是暫代 的,別死耗著讓自己難看,寒嚴都指定要她繼承了,你霸著不放未免也太低級了吧 ?」
「你是吃不到葡萄喊葡萄酸,這職位是寒嚴他直接授權給我的,你窮嚷些什麼 ?是你自己沒本事,他才不傳給你,少在那裡敲邊鼓,你算哪根蔥?」寒沐回罵道 。
「你們有完沒完?」紀凌打斷他們的鬥嘴,不耐地問。
寒沐看向紀凌,一副施恩的樣子,「紀小姐,我認為你年紀太小不適合從商, 你這年紀應當在校園裡追求學問而不是荒廢學業。商業界這種事你不懂,我願意再 替你掌舵風雲幾年,直到你有能力獨當一面,那時我會交出總裁位置,你放心地先 去求學吧!風雲有我在你用不著煩惱。」
「多謝美意,但我已離開校園兩年多,並且擁有企管與電子工程雙料博士,我 不知道自己還要再讀些什麼,還有比博士更高的學位嗎?拿兩個就夠了,要讀你自 己去讀,我沒興趣。」紀凌迅速打發他的廢話,把他的輕視掃回他訝異的眼,寒沁 更是大剌剌地諷笑寒沐的狼狽。
「紀小姐,不如由我來幫你吧!我在商場上打滾多年,見多識廣也熟悉公司上 下的事務運作,你雖有高學位卻無實戰經驗,我願意先暫代總裁讓你在一旁學習經 營之道,等你有了足夠的實際營運經驗後,我再將主權交還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沁乘機推銷自己。
紀凌靈眸一轉,「試問風雲目前的淨值大約多少?」
紀凌坐在大椅裡兩手交握,淡淡地笑道:「我名下的財產夠我買一個風雲還綽 綽有餘,這些錢不是寒嚴給的,也不是平空掉下來的,是我憑自已的能力只花短短 的兩年時間在台灣賺來的,經商講求的是頭腦與手段,也就是本身的實力,我整垮 的企業遠比你在英國多年所接的案子多過太多,少拿經驗與年資來壓我,你還不夠 格對我說教。」
室內響起一陣嘩然,寒沁與寒沐目瞪口呆地看著年僅二十歲的紀凌,為她的作 為感到訝異與不信。
寒沐勉強地開口,「你的年紀太小難以服眾,有誰會讓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娃來 當大企業的總裁?風雲將會淪為英國的笑柄。」
「我不需要你們的心悅臣服,我的企業裡不要半個寒嚴用過的人,找你們來是 想告訴你們,你們全被開除了!明天準備與我的人交接,順道去人事室拿資遣費。 」她快言快語地拆了他們的台,懶得和他們鬥嘴。
「你敢開除我?」寒沐跳起來朝她怒吼,「論輩分我是你的叔公,我在風雲裡 待了這麼多年,就連寒嚴也不敢這樣對我,我可以告你不法資遣。」
「風雲是我的私人企業,我愛開除誰,誰就得走路,當年寒嚴與我母親斷絕關 系,所以你們根本與我毫無關係,帶著所有的手下一起滾,寒氏的風雲早不存在, 若想告我也可以,先看完這些數據再仔細想想,我能將你們告得更慘。」紀凌從法 蘭的手中拿過兩本厚重的文件,拿給寒沐與寒沁。
寒沐、寒沁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在場的眾人也心生猜疑,紀凌到底給了他們 什麼東西?
「這──這是假的,你故意栽贓抹黑我,我沒做過這種事。」寒沐像是燙手般 地丟開那本文件,矢口否認。
宋約希撿起那分文件在他面前搖晃。
「沒有?寒沐先生,你貪污了多少風雲的錢全寫在這些帳冊上,需要我找你的 會計來和你對質嗎?還是要我找來精算師估計你在本薪及加給之外多出的不法收入 ?」他眼神銳利地瞥了準備遁逃的寒沁一眼。「喂!寒沁,你也別躲,那些為搶到 生意不惜利益輸送的獻金是打哪兒來的?為我解惑如何?還是要我親自去會計部門 挖你的數據,或是直接去問你的客戶?」
「你們──」寒沁手指著紀凌三人。
法蘭站上前宣佈,「風雲科技已經改朝換代,未來風雲即將移植台灣,並以台 灣為根基,英國這邊會只剩下一個據點,我家小姐不容許風雲裡有寒嚴用過的人存 在,如果你們肯合作,還有點小錢走路,再不走,我只好尋求法律途徑解決,到時 大家都難堪,還請各位三思。」
寒沐撕去虛以委蛇的表相朝紀凌罵道:「你想毀了先人在英國辛苦創建的風雲 科技嗎?」
「有何不可?」紀凌笑得燦爛。
「紀凌,你外公屍骨未寒,你就做出這種事,你還算是人嗎?風雲科技會因為 你這不孝女而敗光,你等著看。」寒沐不客氣地嚷著。
法蘭西斯快步上前提起寒沐的衣領,兇惡的警告道:「寒沐先生,再侮辱我家 小姐就請準備上法院,奉勸你少開髒口,現今她是主、你是僕,請認清身份,我家 小姐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再不識大體我就撕爛你這張嘴。」
寒沐被法蘭西斯嚇得六神無主,雙腳被提離地面,隨時都有被痛毆的危險,對 桌的寒沁適時地住嘴免得招來禍端。
「還有人有意見嗎?」紀凌看著室裡的眾人滿意地問。
室裡悄無人聲,怕一開口就連資遣費也領不到,還惹得一身官司。
「很好。」紀凌為他們的識相給予褒獎。她起身對宋約希吩咐道:「約希,這 兒就交給你和法蘭了,盡快趕離這些寒老頭的手下,完成事務的交接,辦完事後你 再帶新的職員們回台灣的總公司,由法蘭籌備在英國的據點。另外撥出一些人手駐 守英國,盯著寒沐與寒沁的動作,防止他們再興顛覆風雲的念頭,必要時,你可以 斬草除根,別讓他們有機會成為大患。」
「頭頭,你上哪兒去?」宋約希看著她穿上大衣,不解地問。
紀凌整理好衣衫,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她好懷念台灣的陽光。
「回家,這個國度我不想留下,再沒有什麼能讓我留戀的了。」
※※※
紀凌穿著一襲黑色連身的毛衣,站在倫敦機場的候機樓等待登機。
她沒帶任何行李,只提了個隨身的小皮包,像抹黑色的影子混雜在川流不息的 人潮裡。
不如為何,打倒寒嚴之後讓她屯積了十多年的累意排山倒海而來,再也沒氣力 抗拒自身的疲累,沒有了該前進的目標和想追求的東西,心頭空蕩得可怕,虛無的 感覺漫布全身。
將頭靠著窗上的玻璃,靜靜地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在英國所做的事和寒嚴的死。
她的心願達成了嗎?她自問。
她也不知道,她活著就是要履行對自己立下的誓約,現在寒嚴死了、紀紹榮垮 了,而寒倚柔早化成一堆枯骨,她還想向他們要什麼?就某方面來說她是贏了,但 她也輸慘了。
她自嘲地笑著。
宿語昂還真說對了,現在的她的確不如該如何往前走,生活沒了重心,她也不 曉得該何去何從,徒留一身的空虛。
她強烈地想念宿語昂溫柔的懷抱。
他說過,他會是她可棲的樹,她好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裡?她這只 迷途的倦鳥好渴望能歸巢安歇。
不知不覺地,她竟依賴他至深。呵!他不但是商界的銀翼殺手,同時也是奪心 的獵鷹高手。
她閉上眼淺淺地低笑,原來她還有動情神經並非草木,尚不是無可救藥。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玻璃窗上一筆一畫地寫著宿語昂這個名字,不一會兒,窗上 寫滿了她的相思。
一個碩長精瘦的身形映照在玻璃上,那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紀凌緩緩地旋過身,以為自己見到幻像了,她猛地喘息,小手不禁掩住口阻止 自己大喊出聲。
宿語昂走近她,拉開她的手低頭給她一記安撫的吻,冠玉般的俊顏盛滿溫存的 笑意,他敞開雙臂說道:「我來接你回家了。」
紀凌投入他的懷裡,語不成聲地開口,「為什麼?」怎麼知道她在這兒?他為 什麼總是出現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因為你在這兒,我不能不來。」他擁緊她,憐惜地說,「你的身上繫著呼喚 我的鈴,聽見你的呼喚我便來了,來迎接我倦累的小鷹歸巢,我怕她會迷途,所以 主動來領她回家。」
紀凌拉下他的頭瘋狂地吻著,像個渴了千年的旅者,汲取荒漠中的甘泉,滋潤 乾渴的心靈。
「我想你,好想。」
「我又何嘗不是?」他源源不絕地提供她所需的一切,分隔的日子讓他相思成 災,再也不能忍受見不到她的日子,匆匆放下台灣的事務,催促著自己趕來英國找 尋她。
他輕抱著她。
「英國方面的事結束了吧?回台灣後我再幫你處理剩餘的事,你先好好休息好 嗎?」
「我要有始有終。」她自他懷中抬頭。
「你太累了。」她變得更加消瘦,讓他好生不忍,想將她的倦意全往自己的身 上攬,不願再見她憔悴的模樣。
紀凌靠在他懷裡安適地說:「有你在身邊就不會,我還撐得下去,等我,就快 結束了,再等我一陣子好不好?」
「都依你。」他應允她所有的要求。「回家吧!李嬸等著你回去呢!她買了好 多菜要替你補補身子,凱翔和楚歌愛上她的手藝,打算賴在你家飯廳不走了,幫我 想法子把他們兩個捉回公司辦事,李嬸讓他們廢工貪食了。」宿語昂低頭向她抱怨 ,她笑著更往他的懷裡縮去。
「我要叫李嬸把他們拐過來。」紀凌仰頭輕咬他的下巴。
「順便拐我好了,我才是你的。」他一副「歡迎光臨」的樣子。
「我有沒有說過我好想你?」紀凌承接他眼中的愛意,摟住他的頸子問。
「有,我喜歡聽你這麼說,知道你有這種想法真好。」他喜不自勝地啄吻她的 紅唇。
「這是第一次我向人開口說這種話,很高興我的對像是你。」她暈開美艷的笑 靨對他說道。
宿語昂沉醉在她的笑容裡,更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以心貼心地向她保證, 「你還會有更多、更多的第一次,我會慢慢地幫你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