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被人銬上鏈鎖的步熙然,此時正頂著烈日汗如雨下地在山路邊拿著石塊,努力地對手上的金色長鏈敲敲打打。
被日頭曬得頭昏眼花的飛煙靠在樹幹上以袖扇著涼風,一邊看著步熙然再一次地對怎麼敲也敲不斷的鎖鏈白費力氣。眼看步照然敲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那條長鏈卻文風未動,連形狀也沒變過,飛煙忍不住怨起把他們整慘了的步關之和步千歲。
雖然手腕的這副鎖鏈的腕銬不怎麼沉重,可是一旦拷上了就代表他們倆必須形影不離,兩人都必須牽就對方的一舉一動,上至逃躲追趕人馬,下至私人方面的小問題,不論做什麼都得一起行動,哪怕是步熙然想要挑這種快將人曬成人幹的時辰打開這玩意,她也得奉陪。
這處幽靜偏僻的林子,還是他們倆在奔跑了一個早上後才找到的隱密地點,好不容易才甩掉了追兵,步熙然就迫不及待地解鎖,可是她都已曬了這麼久,那條鎖鏈仍沒半點動靜,他能不能快點換人試試手氣?
飛煙蹲在他身邊,關懷地遞給他一條繡帕,「行不行?」
「不行。」步熙然扔去手中的石塊,接過她的繡帕拭去滿額的汗水。
「換我來。」她伸手自髮髻上拉下一隻纖細的雪花簪,全神貫注地勾挑著鑰匙希望能解開。
兩手酸麻的步熙然,在陽光的曝曬下,移至樹蔭下的眼眸才適應,他便止住了拭汗的動作,眼眸無法控制地游移至她的身上。
她那張沒有機會好好看個仔細的小臉,被林間投射的陽光映照得格外柔美,整個人好似透明體般,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自手閒的繡帕竄進他的口鼻間,飄浮在林間靜溢的空氣裡。
他不作聲地挪至她的身邊坐下,更靠近地欣賞她弧度優美的側臉,在一地紅艷落葉的襯托下,她的面容更顯得潔白似玉,如黑扇般的睫毛在浮動的空氣中輕眨,一縷自她額間沁出的細汗沿著她的額際緩緩滑下。
「抱歉,是我拖累了你。」他為她勾起他耳邊的鬢髮,指尖在那段光滑柔嫩的髮絲上來回滑動。
飛煙將髮簪插回發裡,閉上眼沉泛地歎息,「現在就算是你對我賠一千個一萬個不是,恐怕也於事無補。」
「你也打不開?」步熙然的目光落至她拆解半天的腕銬上,而那個束縛著她皓腕的腕銬,仍是原封不動地在她的手腕上。
「看來好像只能找這個鎖的鑄將才能開。」那個騙過他們一次的步千歲,似乎是對他們說了真話。
步熙然漫不輕心地撥弄著她額間的發,「你想跟我回紫冠府拜堂嗎?」
「不想。」飛煙轉過眼看向他的眼瞳,簡單明確地告訴他。
步熙然的眼眸動了動,唇畔掠過一抹笑意。
她與他的不同點,就在她不管是熟人或是陌生人面前說話的方式都一樣,也許是因為年紀輕,所以不懂得該怎麼防人,也正因如此,他看見她最真的一面,生氣、歡喜都寫在她的臉上。
「我們該怎麼辦?」飛煙不怎麼反對他這種不具任何意義的碰觸,仍舊將他當成初識之時,那個與她心願相同的逃婚同伴。
步熙然在她感情受挫折的嗓音下,終於打起精神來思考他們目前的處境。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長鏈,再飛快地回想步千歲說過的每一句話。
「唯今之計……」他撫著下巴,「只有共患難了。」
「請你說說共患難的具體法子。」見他似有主意了,飛煙忙不迭地靠在他的身邊仰起興奮的小臉。
「一是依圖找出第二把鑰匙,二是溜回紫冠府偷。」步熙然輕點著她的眉心,有風度地把選擇權交給她,「由你選。」
「他們絕不可能讓你輕易偷到對不對?」飛煙揚著黛眉,慎重無比地向他請教。
步熙然戀戀地拉回眼神,心不在焉地阻止心頭紊亂的思考,朝她露出了笑容。「」完全正確。「
「我選第一條,就算翻遍金陵城,我也要把它翻出來!」雖是不太明白步熙然為何而笑,她還是握緊了掌心,字字有力地說出要找到第二把鑰匙的決心。
步熙然泛著笑,靜看著她充滿活力的面容,愈來愈對這次由逃婚演變成「逃難記」的遭遇感到期待。
他默不作聲地掏出懷裡的地圖,聚精會神地看上頭步千歲所寫的謎話,並且將所有繪在上頭的圖案慢慢地在心頭翻譯成文字。
「照這地圖看來,我們勢必得翻遍整座金陵城。」
她楞楞地眨著眼,「範圍具有這麼廣?」
「千歲將記號佈滿了整張圖,雖然沒確切地標明是哪些地點,但提示都說明了他要咱們將金陵城給翻過來。」步熙然指著地圖裡四處分散的記號,讓她看清楚他們要從城外開始找起,一直找至城內最遠處。
「提示?」飛煙對他隨手指到的圖形皺彎了眉,「這也算是提示?」這種像污漬的小圖就是步千歲給他的提示?
步熙然不滿地彈了彈那張地回,「這裡頭的提示有些是我還沒敲定生意的行號,有些是我上任紫冠商人後遲未去拜會的商店,千歲畫這些東西的用意就是要我邊找鑰匙邊工作。」
「工作?」
「紫冠府旗下有五大獲利行業,分別是錢、典、絲、茶、煙,而這五種行業和要我工作的地點,全都畫在這張圖上頭。」步熙然淡淡地向她講解。
「我看不出來。」那張地圖被畫得像是天書一樣,裡頭只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圖案,而地圖邊又寫了一百組完全與鑰匙風馬牛不相及的詞句,他說的什麼行業和地點,她根本就沒在裡頭看到。
「就舉這株蘭花來說好了,五大行業裡它代表的是絲。」步熙然搭著她的肩頭,指著地圖裡頭一株小小的蘭花進一步詳解,「千歲畫這株茂蘭就是要我去熾造府的蘭盛坊收下一季的織貨訂單。」
飛煙頓時對他崇拜得五體投地,晶亮的眼眸打量著這個出身於商務世家的男人。
「那個小人畫一株蘭花你也看得懂?」由一朵花他可以瞭解步千歲要他做什麼?他的領悟力太高強了!
步熙然理所當然地挑著眉,「不懂怎麼做兄弟?」步千歲這次出的題目還算簡單了,還沒畫些看不懂的鬼畫符找他麻煩。
「你快看看哪處有鑰匙。」
步熙然翻著白眼,「千歲不笨,他也絕不會畫上去。」
「換我也來找找。」飛煙不死心地趴在地圖上,張大之雙眼認真地辨認那些帶有玄機的小圖。
「別找了,總之我得—一去這些地點都找過一遍,千歲不可能在大費周章的弄來這玩意後又輕易放過我。」步熙然扶起她的肩,要她少浪費一些眼力。
但飛煙還是一頭栽過地圖裡去,對圖形看了好一會兒後,又興奮地對他揮著小手。「這一旁的馬蹄又是指什麼?」這個馬蹄圖案不像其他的小圖分散,反而都圍繞在外圍,這麼特別,一定是重大線索。
步熙然淡淡地撥了她一盆冷水,「那代表這一路上有很多人馬追著咱們跑,千歲在圖上將馬蹄畫得四處都是,可能就是想告訴我,假如我們的腳步不快點而被人追上了,他可不負責。」
她的小臉垮了下來,只能把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
「你千萬別告訴我,你也會跟我一樣栽在他們的手裡頭。」
「目前已經栽了,你最好早點看開些一。」步熙然很遺憾地對她搖首,並且建議她快些懂得什麼叫認命。
飛煙止不住滿心懊悔的喃喃自語,「早知如此,我就不往東跑來金陵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多事去看人拋繡球了。」
步熙然感歎得比她還要多。
飛煙垂著眼眉,與他肩並肩地歎息,樹蔭下涼爽的清風拂上她的小臉,秋蟬在林間的悠然鳴唱聲像首催眠曲,令忙了一早的她放鬆了緊繃的心神,一隻眼被涼風吹得不由自主的閉上,頻頻地點起頭來。
步熙然看出了她困睡的模樣,善體人意地將肩頭借給她棲靠,而把他視為自己人的飛煙,也不客氣地打起小盹。
他揉著她的發輕語,「你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能夠靠他這麼近,有生以來除了他的兄弟外也沒有別人了,但是她卻能夠讓他絲毫不介意的貼近。
「我是女的。」飛煙靠在他的肩頭答道,雙眼都困得快睜不開了。她的恬適純淨面容總像一道會吸人目光的魔咒,步熙然不受拘束的指尖滑過她的發,輕輕巧巧地劃過她微偏的臉龐,在他的指尖下,那色澤白皙的面頰彷彿一塊上好的美玉,滑嫩的觸感使得他留連不去,她安然合上的眼簾透著讓人又愛又憐的朦朧,而她微張的唇瓣則更似一種誘惑。
步熙然的眼眸徘徊在她的身上,注意到了她確實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跟他困在一塊的大美女。
步熙然低首望著她美麗的容顏,眼眸間不禁充滿笑意。
有這麼美麗的女子伴在身側,若是不好好把握就枉為男人了。
他靠在她的耳邊低喃,指尖悄悄地滑過她的唇瓣,「你的確是個女人沒錯。」
飛煙直視著他的眼眸,對他眼底的迷醉楞了一會兒。
這種眼神代表什麼意思?為何他眼底帶有滿足感?他剛才不是還說她像是他的兄弟嗎?
愈看愈覺得他的眼神不對勁,她的心頭跳個不停;紅霞直漫上她的臉龐,她連忙推開他的肩不敢再把他當成同伴,在心底直怪自己怎會忘了他也是個男人。
她自他的身邊撤離了老遠,與他隔著一段距離嚴正地聲明。「我們先說好,有這個東西在,這一路上你可別趁機佔我便宜。」都怪逃難使她累昏頭了,忘了也該防防這個不熟識的男人,才會讓他的手老是沒規沒矩地滑到她的身上來。
步熙然不懷好意地朝她笑,冷不防地扯緊連擊著他們的長鏈,讓她連人帶鏈地撞進他的懷裡。
「例如這樣?」他再低下頭笑問那個被困在懷裡的女人。
飛煙指著他大叫,「你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多瞭解一下即將與我共患難的同伴。」他刻意地挨在她的耳際阿著熱氣,「別忘了,一這段期間我得好好的照顧你。」有了這個方便的鎖鏈,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對她展現他對女人的照顧法。
「退……退遠些。」被步熙然前後不一的態度嚇了一大跳的飛煙,紅著臉推抵他的胸膛,忽然覺得他在這個時候,與那個變臉變得很快的步千歲非常像。
步熙然非但聽不進耳,還收緊了雙臂將她攬在懷裡,好整以暇地欣賞她臉上胭脂似的紅暈。
飛煙的臉龐迅速被他親暱的姿勢擾的更紅,「都已經和你鎖在一塊了,別……別再貼我貼得這麼緊。」
步熙然執起她的小手輕吻,開懷地朝她眨眨眼,「有你作伴,我相信這場逃難會很有樂趣。」
「你……」飛煙臉紅地收回被輕薄的手臂,「你真是紫冠府的人?」名滿天下的紫冠府怎會出了個禮教不嚴的男人?
「如假包換。」他又縱容指尖在她的眼眉間挑弄,滿意地看她又紅著小臉尷尬地避開。
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了,所以她才渾身不對勁,導致她一時的迷惑,迷述茫茫地任他摟進懷裡,任他的雙唇吻在她的手臂上。
她一定是中暑了,否則不會覺得身邊的這個男人如此吸引人,雖然他真的長得很好看。
飛煙力圖振作地甩開滿腦的迷思,重振精神後決定對他從頭改觀,且不許他再大剌剌地越雷池一步。
她用力地推開他的箝制,跳至一旁握著拳警告,「保持一個鏈長的距離,你的手指再放溜到我的身上來,我保證將它咬掉。」
「那……往後你我的親密時刻怎麼辦?」步熙然拉長了音調,兩眼曖昧地看著她嫣紅的臉蛋。
「什……什麼親密時刻?」在他的目光下,飛煙臉上的熱度又不由自主的往上升。「洗澡淨身、夜深共寢等等的時刻。」他得感謝步千歲誰給了他這麼一個好機會,光是想到和美女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就期待不已。
「誰會和你……」
她才想開口反駁,步熙然便二話不說地拉高垂至地上的金鏈,提醒她只要有這玩意在一日,他們就要無時無刻地處在一塊。
飛煙瞪著那條長鏈一會兒,不甘不願地放下身段和他商量。
「步二爺,你知道什麼是君子吧?」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何況他出身在家教甚嚴的紫冠府,應該知道什麼叫做知禮和尊重。
「君子我不常當,不過……」步熙然卻對她搖著頭,並且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飛煙緊張地看著他為難的表情。
他咧嘴而笑,「不過該如何當個小人我駕輕就熟。」
「有……有多熟?」她忐忑不安地悄悄往後退,想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麼熟。」步熙然而眼一瞇,動作快速地欺近她的面前,在她尚不知該怎麼反應前,自她的唇邊偷了個響吻。
飛煙飛快地掩著被偷襲的唇。
「你……」果真是小人一個!
「我的確是個小人。」步熙然回味無窮地撫著唇,眼神炯炯地看著她,「我最拿手的就是趁火打劫這回事。」
「你會不會覺得……」
飛煙環顧著客棧裡頭的人們,而後不安地將身於朝身邊正在努力用餐的步熙然靠近。
甫踏進金陵城找藏鑰匙地點的步熙然,自從到第一個地點後,接下來一整日忙於工作。
在天色已暗的時分,步熙然才與飛煙離開了拜會的商店,撫著皆餓得飢腸轆轆的肚子。找上一間尚未打烊的客棧,邊吃飯邊研究手上洽談完公事後所得到的文件,試著從裡頭找出任何關於鑰匙的消息。
「覺得什麼?」步熙然邊進食邊翻閱著文件,撥空挪出一點心神一心三用地問著她。
飛煙靠在他耳邊小聲地提醒,「有很多人在盯著我們看。」
「別理會那麼多。」步熙然一手撫著她的發,「快吃吧,吃完後咱們再去我今夜要過夜的地方。」
陪著他四處行走也累了一天的飛煙,在他的手又習慣性地爬至她的身上後,壓抑地握緊了粉拳。
「你……」這個小人和她在一起,總是規矩不了半刻鐘。
「菜色不合胃口?」步熙然放下了筷子,樂在其中地欣賞她氣得紅通通的小臉。飛煙咬牙切齒地瞪向他,並將他在她背後肆無忌憚撫碰的大手拎至他面前。
「總有一天我會剁掉你這隻手……」就連四處這麼多人他也敢佔她的便宜?誰知道他們兩人獨處時他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步熙然環視了一下四周後,又伸長了雙手將她拉至身邊,在她正要開口抗議時,有先見之明的對她提出警告。
「那些人的眼神你注意到了嗎?」她剛才說得不正確,那些將目光投向他們這邊的人,一直盯著他們不放的目標並不是他們兩個。
「他們……」她忽然有很不好的預感,「他們不會是在打這條鏈子的主意吧?」步熙然忿忿地扯著長鏈,「這該死的玩意是黃金打造的。」嘖,什麼不用偏偏用黃金?存心不讓他好過。
飛湮沒好氣地捶著他的肩頭,「你那個孿生兄弟跟你一樣,都是小人!」
「那個臭小子沒事會花錢用黃金打造鏈鎖,一定是巴不得我們一路被人追著跑。」
步熙然瞥了直盯著他們瞧的人一眼後,更加肯定步千歲用黃金造鎖的理由。
客棧裡的所有門窗忽然都在同一刻關上,客棧裡的人們見了此景後皆不語地退至角落邊,而掌櫃的也忙著躲至一旁。
察覺氣氛不對的步熙然,馬上將桌上的文件都收至懷裡;並且一手拉起還在用膳的飛煙。
「該走了。」
「慢著,我還沒……」飛煙急忙地放下碗筷,才被他拉著走了兩步,就又被他摟在懷裡不能動彈。
步熙然緊緊環握著她的腰,兩眼直放在將門口堵住的人身上,他估算了屋內想找他們的人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飛煙紅著臉拍打他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一「你又在做什麼?」動不動又把人抱得那麼緊,這會害她的體溫老是降不下來。
「我們有新同伴了。」步熙然彎下身更加擁緊她,拍著她的背脊安撫,努著下巴暗示那些正不懷好意地朝他們靠近的人們。
飛煙轉首一看,發現客棧裡的人大半都閃避到角落去了,卻有一群壯漢將他們包圍住。
「兄台,有何貴幹?」步熙然溫文有禮地出聲問最靠近他的壯漢。
壯漢指著他們手上的金鏈。
「留下那條金鏈。」帶著這玩意在外頭四處行走?嫌黃金太多了嗎?
「沒問題。」步熙然笑容滿面地點頭同意,「麻煩請先找人來為我們解鎖,多謝。」
壯漢卻煩躁地揮著手:「用不著那麼麻煩,只要將手剁下來就行了。」
飛煙很敏感地瞇細美眸,「剁掉誰的手?」有兩個人被銬住,他們是想剁掉哪一個人的?
壯漢伸出兩手指向他們,「你們兩個的。」
步熙然與飛煙匆匆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拒絕,「那可不行!」
「由不得你們!」壯漢輕輕一彈指,其他在一旁的人隨即湧上前。
飛煙一掌推開狀似想保護她的步熙然,一肚子火氣地握起拳頭,去找那些害她又被步熙然吃豆腐的男人們算帳。
步熙然起先訝異了一會兒,隨後笑容滿面地揚高了雙眉,輕輕鬆鬆地隨著長鏈跟在她的身邊,看她對每個欺近她的男人奉送上看似無力但卻結實的拳頭,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百里飛雲的妹子也是有資格護鏢銀的。
「身手不賴。」他邊提供她所需要的鎖鏈長度,邊對忙得不可開交的她稱讚。
「哪裡。」飛煙抬腿一腳踢飛一個男人後,又拉著鎖鏈去尋找下一個準備挨揍的男人。
「我還以為姑娘家都只待在閨閣裡刺繡和種花。」看到她可以一拳打倒一個男人後,他不禁懷疑百里府的人到底是怎麼教導她的。
「我也以為紫冠府的男人只會打算盤。」表面裝得那麼老實,骨子裡是個輕佻好色的男人,長得一副斯文的模樣,結果卻也是個功夫極好的練家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拳法不錯,你跟誰學的?」步熙然在使出一套拳法與人拆招時,還心情很好地跟她聊天。
「我大哥。你呢?」飛煙很不耐煩地回答,赫然發現他居然可以騰出一隻手放在她的腰際上,不著痕跡地跟著她四處移動。
「也是我大哥教的。」被步關之從小教訓到大,若是沒學過幾拳哪裡挺得住?
「你若再佔我的便宜,等一下我會找你好好切磋切磋武藝!」打順手的飛煙在趕走一個黏上來的男人後,幾乎克制不住把拳頭揮向他的衝動。
步熙然笑嘻嘻地在她的唇上偷了一個吻,挑眉地對她眨眨眼,「先切磋完這些人再說。」
「你……」飛煙氣得速速出手解決剩下來的人,想快點找身旁的這個小人算帳。
一直躲在角落著的掌櫃,在飛煙踢走的男人又壓壞了一張桌子後,連忙從殘破的櫃檯邊出聲阻止暴行。
「客、客官……」打架就打架,這個女人是想拆房子嗎?她怎麼不像旁邊那個男的這麼斯文?
「抱歉,砸壞的我再贈給你。」飛煙在丟出一隻古董花瓶後,轉頭向他致歉。
步熙然識相地翻出銀袋準備收拾善後,可是當地快翻遍錢袋後,才知道裡頭早就空空如也。
「飛煙。」他連忙靠在她身邊以眼神示意她快快住手。
飛煙看不懂他古怪的表清代表什麼意思,才想再扔東西時,他乾脆將她捉至懷裡小聲地說明原委。「我們沒銀兩可賠。」
她瞪大了杏眸,「什麼?」
「我沒盤纏了。」步熙然直接將乾癟的錢袋放至她的手上,讓她看清楚他們到底有多窮。
「你怎會沒有?」他不是富甲天下的紫冠商人嗎?怎麼身上連個錢袋都裝不滿?步熙然老實地對她報出災情,「我忘了今天吃午飯時就將我們最後的銀兩用光了。」
「客——官……」在他們身後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的掌櫃,嗓音拖得又高又長。
「來金陵的路上我早把銀兩用盡了,我現在也是兩袖空空。」飛煙急忙地拖著他到一旁商量。
並且拿出身上早就空了的錢袋。
步熙然搔搔發,「那就只好掛帳了。」
「用賒的?」
「身無分文當然只能用賒的,難不成你要我回紫冠府拿?」
「但……也總不能一直這樣。」飛煙苦惱地拉拉他的衣袖,「你想想我們還有多少個地方還沒找?難道這一路上的開銷都用賒帳不成?」
「能不能一路賒帳,就看紫冠商人的面子夠不夠大了。」他們紫冠府在金陵的聲譽這麼好,「紫冠商人」的名號放著不用大可惜了,現下既然情況緊急,他也只好厚著臉皮犧牲一點。
「你的面子夠大嗎?」如果只要說出「紫冠商人」。四個字就能解決他們財源短缺的窘境,她是不反對拿他的名字去丟臉。
步熙然有信心地拍拍她的肩頭,「試試看。」
「店裡被砸壞的東西,總共是一百兩紋銀。」
店掌櫃在他們轉過身時立刻臉色鐵青地向他們報損失帳單。
飛煙勉強地擠出笑容問:「我們……能不能記在帳上?」
「記在誰的帳上?」店掌櫃瞬間瞇細了眼,格外用力地瞪他們。
「紫冠商人。」
飛煙才將那四個字說出口,整個客棧裡的人皆訝異地齊聲大喊,「步——熙——然?」
「可……可以嗎?」飛煙問,不明白這些人在聽到紫冠商人後為何如此激動。
「別說了,快跟我走。」步熙然看了隨即變了臉色,又氣又急地拉著她往門口走。
「可是我正在……」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步熙然沒空看她拖拖拉拉,一手環緊了她的腰便想強行拉著她離開這裡。
店掌櫃忽然振奮地舉著雙臂大喊,「快派人去紫冠府通知步關之他要找的人在這兒!」
飛煙征楞得反應不過來。,「什、什麼?」
「捉住他!」店掌櫃指著愈走愈快的步熙然大叫,「只要能捉到步熙然,步關之重重有賞!」
步熙然氣急敗壞地拉著楞住的飛煙,在衝出了客棧的大門後,立刻帶著她躍上屋簷,連連在屋簷上走了好幾條街,在確定沒人追上來才拖著她坐在視線昏暗的屋頂上休息。
飛煙在他的懷中轉頭看著他喘氣喘個不停,難以置信地以指尖戳著他起伏的胸膛。
「你大哥……懸賞要捉你?」無底下哪有哥哥這樣懸賞弟弟回家的?
「不然你以為我們能順順利利的在金陵城裡找鑰匙嗎?」誰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座危險的金陵城比任何地方都危險。
「我們……成了活動賞金?」
「我們兩個已經變得很有身價了。」他早該知道他們把他逼來金陵城的真正目的,不過是想要他在這裡一日都不得安寧。
「喂,下雨了。」飛煙仰首望著天際,不相信他們的運氣居然捨背到這種程度,連老天爺也看他們不順眼。
步熙然也望著黑漆漆的夜空,「我確定這一回不是我家人安排的。」他的兄弟沒這麼神通廣大。
「這當然不是他們安排的!」天上發生的事當然不算,但那些小人要對地面所有發生的事負全責!。
「聽起來你似乎有怨言?」喔,美人生氣了,可是無論她再怎麼氣憤,看起來還是那麼賞心悅目。
「我自問不曾得罪過你的兄弟們,你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麼事讓他們這般整我們?」
「嗯,……」步熙然很為難地偏著頭細想,「他們本來就很愛記仇,而我又老愛得罪他們,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們這麼整我們究竟是為了哪樁事,你讓我想想……」
「又是你害的……我是倒了什麼楣才會和你鎖在一起?」
「你要是吃不了苦,只要你說一聲,我立刻解開這個鎖。」步熙然在她肝火大動之前輕勾起她的下巴,並且一臉誠心誠意的模樣。
「怎麼解?」飛煙不怎麼相信他那張過於有誠意的表情。
步熙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挪動她的下巴,在她的兩頰上各印上一個響吻,並且伸舌輕舔那張帶著雨水的唇瓣,然後趕在飛煙的拳頭揮出來之前迅速躲開。
舌尖猶帶著甜如蜜的滋味,縈繞在他的心版上。
這味道挺對他的味,百嘗不厭。
這女人挺順他的眼,百看不厭。
他壞壞地舔著唇,似真似假地對她建議,「帶你回紫冠府成親。」
飛煙臉紅地掩著兩頰,「我才不要和你這個小人成親!」她說什麼都不要嫁給這個在任何節骨眼上都有心情吃她豆腐的小人。
「找到了,他們在那裡!」飛煙的聲音立刻引來了下方正在尋找他們的人群。
步熙然往下看了一會兒,滿瞼遺憾地對她建議,「不和我成親的話,我們往後的苦日子還很長,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
「不嫁、不嫁!」飛煙邊跺腳邊怒氣難平地紋扭著裙擺。
「我等你回心轉意。」步熙然無所謂地聳聳肩,看她哪時會點頭認命些。
「捉住他們!」無數只點燃的火把將大地照得有如白日,一把把木梯也紛紛地架上屋簷。
步熙然很認命地拉著她,「走吧,該逃難了。」
飛煙氣憤地想撥開他的手,不肯合作地不願挪動腳步。
「再不走的話,你可是會被押去紫冠府成親喔。」步熙然又拉拉鏈子,漫不經心地警告。
飛煙聽了似被一陣驚雷打過般,趕忙拉著他走並回頭對著下面的人喊,「不要追我,我不要嫁給他!」
支支溫暖明亮的火把劃破了漆黑的夜空,將他們的身影映照得長長的,在最遠的地方,拖得好長好遠的兩個身影漸漸重疊在一起,在濛濛的雨絲裡,兩具交錯的身影漸漸分不清誰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