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雪飄墜的冬夜裡,一名白衣少年手持長劍,將劍招舞的密不透風,漫天落下的雪花,竟沒有一片沾上衣襟。須臾,他劍招漸緩,朗朗念道:「鳥躁晚晴隨霧散,螢搖秋夢帶星來……」他將詩詞融入武學,一招一式都顯得俊秀風雅,待一套劍法將近舞完時,他將長劍往空中一擲,在空中轉了幾轉,而後無聲落地,長劍已在背後的劍鞘裡。
「徒兒見過師父。」白衣少年朝東邊微微拱手。
銀白的曠野上忽然傳來一陣轟隆的笑聲,大笑未止,一條人影已出現在少年的眼前,他是一個濃眉大眼的粗壯漢子,眼中露出讚賞之意。
菩葉般的手掌拍上少年的肩膀,滿意地笑道:「你的劍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看來這段日子你並沒偷懶。」
「不知師尊此行可有所獲?」白衣少年劍眉星目,俊逸無比,是眼前大漢的嫡傳弟子。「事實上為師替你帶回一個女伴,因為怕你終年只見著我這個莽漢,日子會太無趣。」語畢,拉了徒弟就走。他體型雖然壯碩,腳步卻十分輕盈快速,不一會兒,雪地上已經沒有了兩人的蹤影。
到了師徒兩居住的石屋中.大漢指指床上躺著的女嬰,說道:「喏!就是這娃兒。」
少年蹙起了眉頭。「她是凡人,而且體內有邪物。」他說出觀察後的感想,隨即看向師父,他知道行事怪異的師父肯定又做出了驚人之舉。
「你也看出她的不凡之處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師父,您這次不是跟著天兵們前往岐 肷匠汕走峁ざ磽M俊?
大漢名為百里蕪虛,是個仙術武功皆不凡的仙人,卻因不喜天庭的生活,而獨自和徒弟沈軒之居住在峴山頂。因為愛湊熱鬧,百里蕪虛日前參加了岐 肷降慕四捶籫?「打了半天,大魔頭竟溜掉了,師父我當然是捨命追趕,和他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神魔大戰,為師一招……」百里蕪虛滔滔不絕地說道。
「師父!」沉軒之低吼,百里蕪虛頓時住口。他們兩人雖名為師徒,實際上性如頑童的百里蕪虛,對他早熟、沉穩的徒弟卻是又愛又怕。
「好嘛!我說重點;大魔頭自知不敵,臨死前,將魔族至寶——萬魔蟻穿珠送進了這娃兒的體內。」
「為什麼師尊會有這個嬰孩?莫非你又忘了天帝規定我們不可以在人間鬥法之事?」沈軒之忍不住提高聲調。他這個師父是個遠近馳名的散仙,沉軒之實在不敢保證他在纏鬥時還能記得仙規。
「好徒兒,師父沒有違反天規啊!」他慌張地擺手,就怕沉軒之會責難自己,「這也是天意使然,她是個被遺棄在荒野的棄嬰,好死不死就成了魔珠的宿主。唉!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您就這樣帶她回來?天庭豈會不聞不問?」他冷冷地問道。「誰也不會知道的,我先把大魔頭的屍體交給天兵天將,才返頭抱她回來,他們一ㄒ暈cZ橐丫儱E孎A?絕對不會想到會在一個女娃兒體內。」他得意一笑。
「敢問師父對她有何打算?」這的確是師父任性的作風,他心中一歎。
「剛才為師不是說了?當然是給你作伴,當你的小師妹嘍!」百里蕪虛好不得意,女孩兒通常比較溫柔,也許有了這女娃兒作伴,他這個徒弟的性情就不會冷漠如冰了。
「那她體內的魔珠怎麼辦?」他瞪了師父一眼,十分不滿師父把整件事當成兒戲,一點也不顧及日後隱藏的危機。
「魔珠如果強取,這女娃一定沒命。上天有好生之德,為師也一再教導你仁德的重要,不是嗎?」
這個問題他早在回來的路上就想好了,百里蕪虛清清喉頭,緩聲笑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測驗:想出一個既能保住人又能保住魔珠的良計,而且還要把你師妹教的和你一樣出類拔萃,事成之後我就放你藝成下山,否則……你就得陪我這個魯莽漢子過上千年萬年嘍!」
沈軒之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開口:「您莫要後悔。」
百里蕪虛將女嬰放到沉軒之懷裡。「我已經為她想好名字了,這娃兒眼中帶有監色波光,唇色艷紅,長大後定是個絕色美人,就叫她藍若霓好了。」
「不,她裹在深紅色雪羅之中,我要叫她紅兒。」沉軒之輕哼一聲,隨即抱著他的小師妹離開了百里蕪虛的視線。
從此,女嬰不凡的際遇於焉展開……
天庭界笙歌仙曲不絕耳,落花萬點吹醉面。
東側的天界花園裡,一名黑衣男子正悠閒地坐在軟椅中品茗,視線落在眼前舞者的身上。他是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挺鼻、薄唇,氣宇不凡。仙婢的舞姿曼妙高雅,但這種千篇一律的表演,看久了也是了無新意,凌宇塵只好把她們當成陪襯的背景,少了她們不會減低他飲茶的雅興,多了她們也只是增添一些聲音、影姿。
「怎麼,日子過得太清閒了?連仙曲都不能振奮你的精神?」花園出口立著一位頭戴龍形王冠的白髮老者,他一眼就看穿了黑衣男子的意興闌珊。
「陸下。」黑衣男子起身,俊臉揚起一抹淡笑。
「朕看你最近似乎悶得發慌,不知你是想好好休息一下,還是因為少了對手,所以凡事提不起勁?」天帝笑問。
凌宇塵挑高一道濃眉,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想起了自己的死對頭,沉軒之——他是天帝最鍾愛的小女兒宓兒的夫婿,仙術超凡,但是脾氣古怪,只依自己的好惡行事。
沈軒之傲氣凌人,這種臭脾氣終究惹惱了天界的掌權者,因此天帝不惜說動他那好玩成性的女兒重新下凡投胎,要沉軒之下凡尋妻,以挫挫他的傲氣。
自從沈軒之下凡尋妻後,凌宇塵的日子即變得十分枯燥乏味;漫長的天界生活,少了一個人鬥嘴、比劃仙術,當真是無聊得緊。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下凡一趟,活動活動筋骨?」天帝說出了前來花園的目的。
「當然願意。」凌宇塵一聽,馬上提起了精神,他是個閒不下來的人,聽到有事可做,立刻就豎直了耳朵。
「蟄伏已久的魔族,據聞又在人間出現,我想派人下凡查訪一番。」天帝一頓,接著又道:「本來是想派你和沉軒之共同調查,你們倆向來一起行動,默契十足,不過他既然下凡追妻,現在縱使有天大的事,他也不會理會,看來你只有再找一個人配合了。」
「既然只是調查,我一個人就夠了。」
「魔族既有復出的打算,就不可掉以輕心,還是找個人和你一起下凡,彼此也有個照應。你可有適當的人選?」天帝坐了下來,給凌宇塵時間思考,而後順手招了招,一名紅衣女侍隨即遞上一盤仙果。
「如何?」天帝看向凌宇塵,後者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女侍看,嘴角隨即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已經有人選了。」凌宇塵神秘莫測地開口。侍女身上的紅衣,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艷紅的唇、絳紅的衣裳、烈焰般的脾氣……
「陸下,我要找的人,脾氣有點難纏,恐怕必須請您先降下聖諭才行。」
「喔?對方是誰,竟連你這個智多星也請不動?」
凌宇塵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淡淡地宣佈答案:「藍若霓——沉軒之的師妹。」
「沈軒之的師妹?」天帝輕捻白胡,好奇心顯然已被勾起,他坐直了身子,準備聽個明白。
「還記得沉軒之私自讓徒弟下凡投胎,轉生為蘇家三千金之事嗎?」
天帝「喔」了一聲,記起當時為了處罰沉軒之罔顧天規,特地命他們夫婦回返天庭一日,期間則派凌宇塵下凡搗蛋。
「陸下是否還記得,我下凡後製造的波折,全讓一個神秘的紅衣女子破壞?」
「莫非她就是藍若霓?」
「沒錯。」笑意湧上凌宇塵的黑眸。她那樣奇特的身手,以及集美麗冷凝於一身的女子,當真令人難忘。
「你確定要找她與你同行?」天帝疑惑地問口,心想,她既是沉軒之的師妹,脾氣應該也相當難纏。
「沒錯,她的身手我見識過,我確信她是最合適的人選。」其實,想再見藍若霓一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這一次,就當做是假公濟私吧!
「憑你的能言善道,何需用到我的令牌?」天帝頗為好奇,凌宇塵的人緣在天庭相當好,尤其是在女性方面,只要他展開笑容,很少人不買帳的。
「這也和上次的人間之行有關。她既是沉軒之的師妹,當然不滿我下凡製造波折,她認為我是棒打鴛鴦的無聊神仙,對我的印象極為不佳。」
「那她就是第一個不被你的笑容所迷惑的女子了。」天帝取笑道,同時對藍若霓也產生了興趣。
「再加上她師兄沈軒之的妻子宓兒再次下凡,使得沈兄必須闖破十個難關才能與要妻重逢。藍若霓現在把這筆帳全算在我頭上,對我更是恨之入骨。唉,虧我還好心地留在石屋,等著通知她這個消息,沒想到差點被她用鞭子轟出去。」想起不久前石屋的二次相逢,他淡淡一笑。
「她的個性這麼火爆?」天帝呵呵一笑,隨即伸手掏出了令牌。
「看來我得助你這小子一臂之力嘍。」
「多謝陸下。」他伸手接過令牌,露出極為自信的笑容。
「別讓我失望。」天帝笑著與他道別。
凌宇塵微一拱手,踩著瀟灑的步伐飄然離去,打算上峴山,三會藍若霓。
峴山頂,時值季節轉換,正所謂是:蟬摧殘暑去,雁帶早涼來。紅葉萬山霜,圍籬菊醉時。
早秋雖然為山林增添色彩,但位於山頂處的石屋週遭卻是光禿禿的,因為此屋的主人是個討厭花草的中年漢子。
「若霓!你有沒有聞到花香味?是哪個天殺的?敢將水芙蓉的香氣帶進來。」
中年漢子名為百里蕪虛,是個與世隔絕的塵外仙人。
大漢身後步出一名女子;雪羅制的長裙、雲錦裁剪的衣裳皆是烈焰般的火紅,她雙眼冷如秋水、澄靜無波,唇色如霞光般艷紅,眉心之間有點新月紅痣,絕麗的面孔上不但有如冰的冷凝氣息,還有烈火般的灼熱感,這兩種極端的組合,在她精緻過人的五宮中,卻帶著某種奇異的協調。
「是我從師兄那裡帶回來的。」她輕笑,將身後的水芙蓉細心地插在桌上的空瓶裡,腳踝系的兩串鈴擋,隨著她的移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師兄?!你竟然下山去見那個臭小子?你是存心要氣死我嗎?他到底要你做什麼?」他發出一陣怪叫,像只暴躁的大熊般開始在原地繞圈。
「師父不愛聽,若霓就不說了。」她垂頭遮住笑顏,打算作弄一下她口是心非的師父。
「等……等一下。」他果然上當了,立刻一個箭步衝到徒兒面前,這才發現到她正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瞧著自己。「你這個鬼靈精,連你師兄作弄人的本事也學會了。」
「師父,到底您和師兄是為了什麼事鬥氣的?」藍若霓歎一口氣。自她幼時起,她就常常看到師父和師兄為了某事而爭執不休,沒想到如今她已經長大,修煉成仙了,兩個人還在為某事鬥氣。
「沒事!反正,我是不會認輸的。總有一天,我一定會逼他說出來的。」他信誓旦旦地指天立誓。
藍若霓但笑不語,說到頑固,她的師父可是無人能及的,她記得數千年前的一個夜裡,師兄沈軒之忽然離去,他僅淡淡地吩咐她要好好照顧師父,而後即隻身一人浪跡天涯。
經過長時間的旁敲側擊,她才知道他們師徒兩人打了一個賭,贏的雖然是師兄,走的卻也是師兄。至於打賭的內容是什麼,她的師父至今仍隻字不提。
「師父,其實師兄一直掛念著您,我和師兄每隔半年聯絡一次,談的多半也是師父。」她軟聲相勸,知道百里無虛是刀子口菩薩心,明明關心徒弟的一舉一動,卻偏偏愛用怒氣隱瞞他的關懷。
「他……最近過的好嗎?」他背向藍若霓,粗聲粗氣地問。
「師兄下凡去了。因為天帝將宓兒姊姊送下凡塵,師兄已經追去人間了。」她皺眉,不覺想起了在師兄住處遇到的黑衣男子,亦是天帝的得意助手——凌宇塵。
「喔!他那個臭脾氣我早知道會惹禍!」他口裡雖然這麼說,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全神貫注地準備聽故事。
藍若霓體貼地遞上一杯熱茶.開始敘述不久前才發生的事——
沉軒之離去後曾經收了一隻靈狐為徒,他不但讓徒弟轉世為人,更讓她下凡了結情緣。他的舉動觸犯了天規,所以天帝命令沈軒之夫婦二人上天庭一日,其間則派人下凡搗亂。
「我上回下山就是幫師兄照顧他的徒弟。」她將整個事件簡述一次:「如今事情是圓滿結束了,可是天帝卻將宓兒姊姊送下凡塵,還要師兄闖過十難才可以與妻子團圓,真是太過分了!」
「就這樣?」百里蕪虛像吃了定心丸一樣,他以為沉軒之擅自運用轉生之輪,會受到嚴厲的天規處治,沒想到天帝竟然肯網開一面。看樣子天帝和自己一模一樣,對沉軒之的出類拔萃又愛又喜,對他的冷淡傲慢卻是又氣又恨。
「沒事沒事,是該有人挫挫他的銳氣了。」百里蕪虛擺擺手,知道愛徒不會受太大的苦,倒是對藍若霓的人間之行擔憂不已。
「乖徒兒,你這一次的凡間之行還順利吧?」他暗自打量藍若霓,想看看她是否有什麼不同。
她像個小女孩般笑著轉了一圈。「人間真是一個有趣的地方,而且我在面對凡人時都覺得特別親切呢!」
「你該不會不想當神仙了吧!」百里蕪虛緊張極了,如果他的寶貝徒兒真的動了凡心,不但他會捨不得,還會有更嚴重的事發生……
「師父,您想到哪裡去了?師兄說過我是由人修煉成仙的,難免會對人間多了份眷戀,僅此而已。」
「你師兄把你的身世說出來了?!」他一震。
「師父,您為什麼這麼緊張?每一個人都有根源,我當然也有啊!」她不解地,隨手為師父斟滿一杯茶,接著道:「莫非師父是擔心我會下凡尋親?只是此事已過了幾千年,若真要尋親,倒是棘手得很。」
藍若霓站起身,嫣然一笑,隨即走到窗邊,將溫暖的陽光迎進屋內。
正當她在欣賞山景時,忽然發現遠方出現一點人影,她在看清楚來者後,眉頭一緊,立刻將窗戶掩上,跟著轉身衝出屋子。
藍若霓施展上乘輕功,縱身一躍飛向半空,尚未落地即已揚起左手,夾著勁風攻向來者的肩頭,她的掌快,對方避的也快。他將左肩一斜,右手成爪向上一抓,藍若霓提氣向後一躍避開,轉了數圈而後翩然落地。
「這是你們峴山的待客之道?」凌宇塵笑著詢問,目光鎖住跟前這個充滿敵意的紅衣美人。許久不見,她的脾氣還是一樣的火爆。
「峴山不歡迎你這種人,你還是趁早滾蛋,免得我動手。」她冷哼,一隻手始終握著長鞭。
「藍若霓,我們之間有仇嗎?還是我這張臉真的讓你感到討厭?」他笑著撫摸自己的臉,戲瘧道:「應該不會吧!數千年來,我還沒聽人抱怨過我的長相。」
「我沒時間聽你的瘋言瘋語,你到底來峴山做什麼?」她不耐煩地瞪著凌宇塵,暗自期望自己能在師父未發現前將他趕走,以免好客的師父留他下來。
「我是專程來拜訪令師的,順便來探望你。」
明明知道藍若霓手上的紅鞭已經蓄勢待發了,他還是忍不住想逗她。雖說美人含羞帶笑最是美麗,但藍若霓的怒顏還是一樣的美。
「我師父不見客!」她手上紅鞭一揚,如飛蛇般刺向凌宇塵。
紅黑兩條人影在平地上再次大展身手,凌宇塵只守不攻,忽地,他覷了個空,馬上提起真氣大喊:「在下凌宇塵,有事求見!」
纏鬥中只聽見上頭傳來一陣興奮的笑聲,藍若霓低咒一聲,霍地住手,退開數步,冷冷地道:「別和師父說我認識你,還有,千萬別留下來過夜。」「喔!為什麼?」他揚眉笑問。
「我怕控制不了自己,半夜會去刺殺你!」語畢,她一躍而起,登時如彩蝶般消失,空氣中只留下她的甜香,和叮叮噹噹的悅耳鈴聲。
「是誰要見我?」一陣疾風捲來,霎時凌宇塵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中年壯漢。
凌宇塵吃了一驚。沉軒之和藍若霓的師父是他?!他完全不像那兩個徒弟般冷淡縹緲,反而熱絡的像要見老朋友似的。
「是你這個小子要見我?!」百里蕪虛邊打招呼邊評估對方;他長得沒他徒弟沈軒之俊俏,不過也是個美男子,加上他的身子又高又結實,風度翩翩氣宇下凡,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男子氣概。
「我欣賞你!來來來,今晚就住下來吧,我們邊吃晚膳邊聊。」百里蕪虛不由分說地拉了他就走。
凌宇塵微微一笑,順著他回到了小屋。
「若霓!乖徒兒,今晚有客人,快準備酒菜!」還未到門口,百里蕪虛就扯開喉嚨大喊。
門「啪」一聲打開,兩人眼前立著一個強顏歡笑的絕色美人。她先對百里蕪虛溫柔一笑.然而在面對凌宇塵時,一張俏臉卻凝成了萬年寒冰。
「盛情難卻,凌某叨擾了!」他在進門時低語,覺得她的冷漠相當有趣。
晚膳席間,百里蕪虛得知凌宇塵來自天庭,忍不住興奮地問東問西;自從和沉軒之吵嘴後,數千年來他都在閉關苦思輸給徒弟的原因,對於外界的事反而不予理會。今天難得來了一個天庭貴客,加上又是他欣賞的典型,於是他立刻就將凌宇塵當成忘年之交,天南地北地聊開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小伙子,喂!你娶妻了沒?」幾杯酒下肚,他大手勾住凌宇塵的肩,十分熱絡地問。「你看,我這個徒弟很漂亮吧!不是我誇口,什麼九天玄女、天界仙子都沒有她艷光四射吧!」
「師父,您喝多了,我去為您沖一杯百花茶解酒。」這也是她討厭訪客的原因之一,百里蕪虛只要三杯酒下肚,就會向每一個來訪的仙人推銷徒弟。
百里蕪虛聽到百花茶後身子一縮,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極為討厭花,相對的也討厭一切用花製成的食物和茶點。這回若霓自動要幫他沖花茶,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毛了徒弟。
「師父不用你服侍,快下去睡吧!」他頭也不敢抬地揮揮手,直到聽到了逐漸遠去的鈴鐺聲,正想慶幸自己逃過一劫時,沒想到藍若霓忽地停足,回首道:「我是該早點休息,打明兒起,徒兒打算多做些茉莉花糕、菊花餅讓師父嘗嘗。」
當鈴聲遠去後,百里蕪虛的臉已經皺成一團了。凌宇塵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害怕,倒是覺得這對師徒相處的情形十分有趣。
「我的寶貝徒兒為什麼討厭你?」百里蕪虛確定藍若霓不會返回後,面容一整,認真地問道。
凌宇塵一頓,這才明白百里蕪虛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他也不再隱瞞,開始把自己和藍若霓在人間的第一次相逢,和最近一次的碰面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訴百里蕪虛。
「難怪她上次回來時會臭著一張臉,我以為是她和沉軒之起了爭執,沒想到她在石屋碰見的是你,難怪……」他笑得有些神秘,而後向凌宇塵招招手,要他低下頭。
百里蕪虛附在他耳邊道:「你對她有興趣是好事,不過我的徒兒對你沒有一絲絲的好感,你唯一的希望在這裡!」他得意地拍拍胸膛,詭異地笑著。「我欣賞你,如果你有什麼計劃,不妨說來聽聽,老漢一定幫你。」
「眼前有一個大好的機會,只需前輩這樣配合……」他雙眼一亮,亦在百里蕪虛的耳邊細語。
兩個大男人商量了老半天才取得共識。百里蕪虛抬頭笑道:「真希望你能成功,我這個徒弟可是很不好搞定的。唉,說來說去都得怪我,我不該讓沉軒之教她功夫的,現在可好了,他們兩個師兄妹的性子都冷的像冰塊一樣,一點也不好玩!」
百里蕪虛歎氣,本來以為女徒兒會對他溫柔些,結果不知是她性情本來就冷,還是沉軒之太會教,只要她一不高興,他這個師父就得吃上十天半個月的百花糕、百花茶。
「不過你可不能欺負我徒弟,如果她到最後還是不喜歡你,你可不能亂來。我只是給你機會,讓若霓重新認識你,僅僅如此而已,知道嗎?」他警告道。藍若霓是他唯一的女徒弟,更是他心頭上的一塊肉。
「我知道,多謝前輩成全。」他拱手道謝,忽然又聽到熟悉的鈴鐺聲傳來。
「師父請用茶。」去而復返的藍若霓遞上了一杯香濃的熱花茶,縱使師父不知道她曾和凌宇塵結下樑子,也該知道凌宇塵和師兄是死對頭,她不滿師父在晚膳時對凌宇塵又說又笑的熱絡模樣,因此才會特別到廚房沖了一大壺百花茶。
「師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她的聲音比蜜還甜。
百里蕪虛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後認命地將花茶一飲而盡。
藍若霓淡淡一笑.將一整壺茶擺在兩人面前。「難得師父和凌公子談的如此盡興,兩人想必十分口渴吧,這還有一大壺呢!」她說完後翩然離去,只剩下臉色慘白的百里蕪虛,和盯著茶猛研究的凌宇塵。
「小子!我改變主意了,你明天一大早就把她帶走。」語畢,百里蕪虛立刻衝出屋外,捧著肚子狂吐不已。
凌宇塵忍不住倒了一杯花茶,拿到鼻前聞一聞,嗯,花香濃郁,該是花中極品才是。他不信邪的輕啜一口,發現味道既香醇又爽口。
他慢慢地品茶,一面看著屋外狂吐不已的百里蕪虛,覺得非常非常地納悶……
百里蕪虛在身體較為舒坦時,心裡也作下了決定:他的身子再也禁不住什麼茉莉花糕、菊花餅了!他現在就要棄徒而逃!
百里蕪虛走回屋內,語重心長地對凌宇塵說:「我要離開了,至於我們剛才討論的一切,就照你所說的進行。我會留下一封信向若霓解釋。現在我要你保證一件事。」
「請說。」凌宇塵收起笑臉,神情轉為肅穆。「你要保證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會用性命保護若霓的安全,你做得到嗎?」
「我保證!」凌宇塵鄭重允諾。
「記住你的保證,否則我和我的軒之徒弟都不會饒恕你的,後會有期!」他朗聲大笑,身形瞬間已在數丈之外。
就這樣,百里蕪虛為了不喝百花茶,不吃菊花餅,將他唯一的女徒弟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