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入北巖國的邊境,卻遇上突如其來的雷陣雨,迫使他們停下來歇息,偏巧這地帶剛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想找個避雨的地方都不太容易。
「這兒是哪裡?」由於外頭雷雨交加,衛泱必須提高音量,才能讓對方聽清楚自己在問什麼。
魯塔迅速回答他的問題,「回王上,這兒是伊春嘎山,住在這兒的百姓大約只有一百戶左右。」
「先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民宅,先躲一陣子,這雨勢應該很快就停了。」他說。
接到旨令,魯塔掀簾出去和駕車的安圖一塊找尋避雨歇腳的地方。
「仔仔別怕,只是雷神公公在生氣而已,等祂發完了脾氣就沒事了,不怕、不怕。」北貞柔聲安撫受驚的小豬仔,「你是男生耶!男生就要勇敢一點,你看花花好勇敢,連吭都不吭一聲。」
衛泱斜睨了一眼趴在鐵籠子內一動也不動的小白鼠,很不給面子的嘲諷笑道:「依朕看,它是嚇暈了。」
「花花才不會那麼沒路用。」她鼓起薔薇般的兩頰,氣呼呼的和他爭論,「花花什麼都不怕,花花,你說對不對?花花?花花?」 任她怎麼叫,小白鼠都不動一下,這才確定它真的暈過去了。
「讓朕說中了吧?」衛泱不禁幸災樂禍。
北貞一臉沮喪的嬌嚷,「花花,你怎麼可以昏倒?這樣很丟臉耶!你知不知道?虧我平常還直誇你聰明伶俐,想不到幾個雷聲就把你嚇暈了,你的膽子簡直比老鼠還小。」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咕噥著,「它本來就是老鼠。」
她仍自顧自的說:「膽子這麼小怎麼行?看來以後我得好好的訓練你,把你的膽子練大一點才行。」
衛泱神色怪異的睞她一眼,忽而心口一震,發覺自己的心思又受到她的影響,眼睛也老是不由自主的往她身上飄去,於是背轉過身,裝作沒聽見。
不期然的,一聲馬嘶後,車輪戛然停止。
「王上。」魯塔揭開簾子的一角,探進一顆滴著水的粗獷頭顱,「這兒有間民宅,微臣現在就去敲門,請您稍等。」
北貞鼓掌歡呼,順手提起小鐵籠子,「太好了,我坐得腰酸背痛,總算可以下去走走了,衛泱,快幫我抱仔仔下去。」
「你說什麼?」衛泱嗓音的溫度陡地降低了好幾度。
凡是他的臣子只要聽見這種冷颼颼的音調,就知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不需要雷霆怒吼,每個人便識相的閉上嘴巴,不敢再有半點異議。
可惜有人生性遲鈍,壓根沒感受到有團怒火快燒過來了。「我要你幫我抱仔仔,它一個人下不去,快點!別拖拖拉拉的。」
衛泱眼光一沉,厲聲的說:「不要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他太客氣了,才會讓她得寸進尺,竟然將他當作是下人般的使喚。
她困惑的眨巴著雙眼,「我沒忘啊!」只不過要他幫個小忙,用不著動不動就提醒她是人質吧!她又沒有健忘症。
「沒忘就好,朕可是很想嘗嘗烤乳豬的味道。」他陰森森的說。
北貞小臉丕變的摟緊發抖的小豬仔,「仔仔一點都不好吃,要是吃了,一定會拉肚子,我可以跟你保證。」
「那就對朕恭敬點,別仗著自己是天朝的公主,朕就不敢對你怎麼樣。」衛泱自以為他的威脅可以讓她安分點,可惜他要失望了。
她小臉倏地發亮,興致勃勃的問:「你會對我怎麼樣?」
衛泱瞅著那張紅灩灩的臉蛋,「朕會、會……」
「會怎麼樣?」
他被她白癡的問題給打敗了。「那種事自己想!」丟下這句狠話,便翻身躍下馬車,免得被她氣死。
「還要我自己想喔!可是,我想不出來耶!仔仔,你知道嗎?」北貞傻愣愣的問小豬仔,希望有人替她解惑。
小豬仔垂下頭搖了幾下,彷彿還聽見它的歎氣聲。
☆ ☆ ☆
「你們還來幹什麼?上個月搜括得還不夠嗎?難道要把我們全逼死才甘願嗎?」雞皮鶴髮的七旬老人在門口揮著掃帚趕人,口中不停叫罵,「你們這些吸血蟲,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魯塔一面避開揮來的掃帚,一面解釋,「老丈,你真的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借你的屋子躲雨。」
「鬼才相信!你們一定是『他』派來的,全都不安好心眼,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拚了老命的轟人。
衛泱從馬車上衝了過來,即使有安圖幫他撐傘,還是把衣服淋濕了。
「怎麼回事?」他睇了一眼又吼又罵的老人問道。
老人像見到仇人般的瞪著衛泱,「又來一個!別以為你們人多勢眾,我老頭子就奈何不了你們,回去告訴你們主子,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有本事就殺了我,休想再壓搾我們這些窮人。」
「老丈,我們真的只是過路人,你誤會了。」魯塔努力解釋。
老人戒慎的表情未退,「你們別以為騙得了我這個老頭子,一定是守城官派你們來的對不對?」
魯塔一怔,「守城官?」
「別再裝蒜了,哼!你們這些見錢眼開的狗東西,要是再敢靠近一步,我就跟你們拚了。」他舉高掃帚,作勢打人。
「老丈!」魯塔情急之下伸手要搶。
一個嬌小的身影冷不防的衝散了眼前緊繃的氣氛。「仔仔,我們快進去躲雨,不然要變成落湯難了,來!你先下去,花花還在馬車上等我。」
老人霎時兩眼圓睜,瞪著兩手抱著小豬仔,口中哇哇叫的北貞,眼中的敵意慢慢消失不見了。「呃……你們……」
北貞納悶的問:「怎麼大家都站在這兒?為什麼不進去?」
「你、你們……真的不是守城官派來的?」老人難為情的問。
魯塔吁了口氣,總算把誤會解開了。「老丈,我們真的只是想借你的屋子避避雨而已,跟守城官無關。」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們是那個狗官的狗腿子。」他抓了抓腦袋,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外面雨大,各位快請進來坐。」
「謝謝老丈。」說完,魯塔便側身讓衛泱先行進屋。
老人為每個人倒了茶水,「剛才真是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才會誤以為你們跟那幫畜生是一夥的。」
「沒關係,是我們沒有解釋清楚。」魯塔隨便編了個身份,簡單的介紹,「這位是我家主子,我們是來往天朝與北巖國的商人,正打算回霍春吉裡。」霍春吉裡是北巖國的王城所在。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就得注意點,別碰上那個狗官,不然身上一些值錢的東西全都會被他搜括光,連小命都可能沒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衛泱聽到這裡才出聲。「聽老丈剛才罵守城官是狗官,他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們恨之入骨?」
「這……」老人欲言又止,可是見到坐在面前的年輕人一身貴氣,還有股威儀逼人的氣勢,讓他不由自主的吐露真相,「不瞞你們說,我們這兒可以說是三不管地帶,全靠種一些蔬果為生,大家自食其力,也只夠溫飽而已,萬一碰上一些天災,收成不好的話,只有勒緊褲帶,有一餐沒一餐的過日子,好不容易這兩年朝廷下旨撥給我們一大筆銀子,讓大家的生活好過些,卻被那個貪心的守城官給污走了,不但如此,還強迫我們要納稅給朝廷,其實全都進了他的口袋。」
哽咽的聲音在這裡打住,忽然覺得好像寒流來襲,屋內的空氣彷彿結成了冰,不禁搓了搓手臂,這才注意到寒氣是從那位貴氣的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衛泱極力壓抑的低吼從兩排牙齒之間迸出來。「那個守城官叫什麼?」
「呃……這……」
魯塔看出他的難處,「老丈,你老實跟我們說沒關係。」
「他、他叫烏爾莽吉。」老人囁嚅的說。
他訝然問道:「烏爾?老丈,他是夏族人?」
北巖國是由許多民族所組成的國家,夔族是皇室,而夏、怒、炎三族則擁有王族血統,當然還包括一些零零星星的少數民族。
老人含淚點頭,「聽說他還跟夏族的族長有點親戚關係,所以,大家都不敢揭發守城官的惡行,怕會遭到報復,只能忍一天是一天。」
「真是太可惡了!」魯塔義憤填膺的低斥,「老丈放心,這事我們管定了。」准要讓那個守城官吃不完兜著走。
「你們只是過路人,要是管了這個閒事,等你們離開,倒霉的是我們這些世代居住在這裡的老百姓,等雨停了,你們還是快點上路,什麼都別管了。」老人哽咽的用袖口擦著淚水。「前兩天他們拿不到銀子,說不定今天還會來找麻煩,可不要讓他們瞧見你們,還是快走比較好。」
衛泱眼神闃黑如墨,神色冷凝到了極點,聽了老人的話,只是端起杯子喝著平淡無味的茶水。
「老丈別緊張,有我家主子在,不會有事的。」魯塔安撫著。
老人憂心忡忡的歎道:「常言道,民不與官鬥,你們再有錢有勢,也不過是老百姓,是鬥不過那個畜生的。」
冷不防的,屋外響起一個淫穢的調笑聲,讓老人的臉色頓時為之發白。
☆ ☆ ☆
「喲∼∼哪來這麼標緻的小美人,快過來給本官瞧瞧。」
「仔仔,咬他!」北貞的嬌斥聲在下一刻灌進衛泱的耳膜,讓他好氣又好笑,她現在當那隻小豬仔是狗嗎?
烏爾莽吉大腳一踹,「你這笨豬給本官死到一邊去!」
「你這壞人,不要欺負仔仔!」她心疼的摟抱著在地上哀哀叫的小豬仔。
他色迷迷的笑了笑,「小美人,過來給本官親一下。」
「放開她──」留在外頭餵馬吃飼料的安圖聽見叫聲,立刻趕過來救人。
「敢礙著本官的事,來人!給我打!」
「不要打他!」
北貞的驚叫聲讓衛泱的心臟倏地揪了一下,在他回復意識前,人已經像狂風般飆了出去。
不知死期將近的烏爾莽吉捉住北貞的手,滿眼色慾的臉孔令人作嘔。「你最好聽話,否則本官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魯塔大叫,「住手!」
「哼!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叫本官住手,活膩了是不是?」他仍然逞著威風。「這小美人是跟你們一道的是不是?本官看上了她,你們最好別多管閒事,不然……嘿嘿嘿!」
始終不發一語的衛泱殺人似的陰沉雙眼緊盯著碰觸北貞柔嫩玉腕的毛手,恨不得將它剁掉。
「大膽!」魯塔火大的怒斥,「在王上面前竟敢放肆!」
烏爾莽吉一愣。他剛剛說什麼?
「衛泱,這個壞人居然欺負我的仔仔,你快點替它報仇。」北貞不為自身的處境擔憂,反而先為同伴打抱不平。
聽見她直呼王上的名諱,烏爾莽吉不再有一絲困惑,驚駭失措的鬆開扣緊的五指,拔高尖嗓的大喊,「王、王上……王上饒、饒命……」
衛泱面無表情的下令,「魯塔,剁了他的右手!」
「是。」這種人死有餘辜,只剁掉一條手臂還便宜了他。
霎時,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伴著血光響起,在綿綿細雨中,聽來格外驚悚。
「哇!怎麼不先預告一下?人家還沒準備好啦!」北貞忙不迭的摀住小豬的眼,自己也趕緊閉眼。「仔仔,不要看,不然晚上會作噩夢。」
衛泱沒好氣的斜睨她一下,實在不懂自己到底是生哪門子的氣,就為了別的男人碰了她的手,就覺得不痛快,莫非他也秀逗了不成?
眼看烏爾莽吉倒在血泊中呻吟,其它餘黨便乖乖地束手就擒,讓魯塔和安圖給五花大綁起來。
「王、王上……」老人驚懼的從屋內爬出來,「草民不知道你是王上,請王上恕罪,王上開恩。」
他臉色稍霽,「起來吧!朕不怪你,以後會多派人監督這些守城官的一舉一動,免得重蹈覆轍,讓大家受苦了。」
老人激動得泣不成聲,「多、多謝王上。」
「這些人就交給你了,傳朕的口諭,先將他們關進牢中,再聽候發落。」
「是,草民一定照辦。」老人喜極而泣的磕著頭。
魯塔看了下天色,「王上,雨已經變小,我們也該上路了。」
「嗯!」
安圖很快的將馬車牽過來,衛泱先行上車,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北貞進來。
隔著門簾,他不耐的催促,「魯塔,你們還在外頭蘑菇些什麼?」
「嗯,請王上再等一下。」在外頭的魯塔有些遲疑的答道。
他的耐心正在迅速銳減當中,正準備開罵,外頭已經有了動靜。
「魯塔,麻煩你幫我把仔仔抱上去。」北貞撒嬌的請求。
「沒問題。」魯塔爽快的應允。
衛泱的眉峰霎時聳起一座慍惱的小山。
敢情他們相處得還很愉快?這讓他相當不悅。要知道,她可是肉票,有聽過綁匪和肉票之間處得這麼和諧的嗎?
沒一會兒,魯塔抱著小豬揭開簾子爬上來,放下它後,北貞在他的協助下也上了馬車。
「駕!」隨即安圖甩動韁繩,馬車緩緩前進。
衛泱臉孔朝內,閉眼假寐,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
「汪汪!」
真是夠了!他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不但得屈就自己和老鼠、豬只同車,現在連狗兒都跑來湊熱鬧……
咦!狗?
他冷不防的偏過頭去,兩顆眼珠子險些掉出來。不是他耳朵有問題,而是真有一隻約莫一歲大的小黃狗瑟縮在北貞懷中。
「那又是什麼鬼東西?」衛泱失聲大叫。
北貞從包袱裡隨便抓出一件衣服,幫全身濕透的狗兒擦乾,「你沒看過狗狗嗎?它跟家人走散了,一個人趴在牆角躲雨,兩天沒吃東西,就快死翹翹了。」
「朕不是在問這個,你……你該不會要養它吧?」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行嗎?」她問得理直氣壯。
衛泱陡地暴跳起來,「當然不行!你已經養了一隻老鼠還有一頭豬,現在又要養狗,改天萬一看見一隻迷路的羊,難不成你也要養?」
聽不出他語中的諷刺意味,北貞歪著小腦袋瓜子,粉認真的想。「嗯……我沒養過羊,也許可以試一試,不過,羊都吃什麼?我得想想。」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她現在準是萬箭穿心。
他怒咆,「魯塔,沒經過朕的允許,誰准她將狗帶上車的?」
「呃,微臣知錯。」有什麼辦法,只要見到這位四公主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誰都不忍心拒絕。
北貞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你不要罵魯塔,不然我們來表決好了,少數服從多數,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好,就這麼辦。」她只有一票,絕對佔不了優勢。
「那麼不贊成的有幾個?」
衛泱下顎一抬,「朕不贊成。」
「呃……微臣也跟王上一樣。」在他嚴厲的眼神下,魯塔只有屈服,投下第二張反對票,誰教他是臣子,而且還是忠臣。
「你呢?」衛泱得意的揚眉,知道她輸定了。
她一臉笑嘻嘻,「好,那贊成狗狗留下來的有誰?」
北貞話一出,關在鐵籠裡的小白鼠發出吱吱聲,似乎在說「我贊成、我贊成」;原本在打盹的小豬仔也仰起頭叫了兩聲,表示對主人的大力支持;最後連小黃狗自己也連續汪汪叫,既然和它有關,它當然也有權表達意見。
「一、二、三,這裡有三票,再加上我一票,總共有四票,四比二,我贏了,現在狗狗可以留下來了,少數服從多數,你可不能反悔。」
衛泱的臉色一片慘綠。該死!這些畜生根本存心跟他過不去。
「王上,君無戲言,您就認了吧!」魯塔實在憋得好痛苦,一說完話,趕緊鑽到外面放聲大笑。
衛泱又是挫敗又是憤怒,「朕才是做決定的那個人,即使你是天朝的公主,也得聽朕的命令……」
「太好了!狗狗,你可以安心留下來,沒有人能趕你走了。」北貞對他的低吼充耳不聞,將小黃狗抱到頰邊廝磨著,「你是女生,我們來幫你取個好聽的名字。」
小黃狗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臉,逗得她咯咯嬌笑。
「你有沒有在聽朕說話?」衛泱用力爬過頭髮,簡直快抓狂了。
北貞被小黃狗逗得前仆後仰,直笑說:「好癢,呵呵……不要舔了……」
它朝她吠了幾聲,「汪汪!汪汪汪!」
「好、好,那就叫你妹妹,花花、仔仔,你們以後要對妹妹好一點知道嗎?人家可是女孩喔!」她將小黃狗放下來,一一告誡,「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大家要相親相愛,不准吵架、打架。」
衛泱握緊拳頭,渾身不住的打顫,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將她的四肢百骸搖成滿地碎骨。
「你認真聽朕說話行不行?」他受不了了。
「可以呀!」她笑答,她一向很好商量的。
他喘著大氣,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呻吟,「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遇上你?」誰都好,就是不要這個秀逗公主。
北貞不知何時坐到他身側,自顧自的說:「嗯,應該是上天的旨意吧!」如果他們沒有停下來避雨,就不會撿到妹妹了,這不是上天的安排是什麼?
「是嗎?」衛泱將臉埋在掌中,譏刺的應了聲。
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既然老天爺這麼安排,必然有祂的用意,你應該感恩才對。」
「感恩?」他的俊臉霎時扭曲成一團麻糬。天啊!誰來殺了他?
☆ ☆ ☆
當衛泱重新踏在霍春吉裡的土地上,大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雖然早已認為這趟任務不會太輕鬆,可是,卻沒料到會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他對天發誓,等拿到九轉續命丹,便要以最快的速度將人丟回給天朝皇帝,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了。
因為不想過於招搖,風塵僕僕的馬車從秘密信道進了王城。
「四公主,你可以起來了。」衛泱用冷淡的口吻叫道。
北貞全然不管公主的形象,倒在木板上睡得又沉又香,嫣紅的小口還半開著,只差沒打呼,兩隻小手還微微的掄起粉拳,像小嬰兒似的放在胸口上,那麼安心自在,壓根沒有身為肉票的自覺。
他必須用盡全身的每一寸自制力,才沒有扣住她的肩頭,將她從甜睡中搖醒。
「王上請下車。」魯塔已在外面候著了。
怨氣可從衛泱緊擰的眉頭看出端倪。
哼!她睡得真甜,反倒他這個綁匪即使累了、困了,卻仍得坐著打盹,因為絕大部分的位置,全讓她及那一群畜生給佔據了,天理何在?
衛泱黑著一張俊臉鑽了出去後吩咐,「魯塔,把人叫醒,然後送到綠蕪院,另外派人把守,不准讓任何人接近!」那兒是歷代王上囚禁不聽話的妃子所在,為了不讓太多人知道北貞的存在,只有那兒最安全。
「是。」
說完,衛泱就先趕往後宮探望母后的病情。算算日子,天朝皇帝應該已經收到信,接下來就是等對方的消息。
「四公主、四公主。」魯塔伸長手臂推了推北貞的肩頭,她還在睡,倒是窩在她身邊的小黃狗和小豬仔都醒了。「呃,我沒有惡意,你們不要咬我。」
小黃狗懶懶的看他一眼,然後用舌頭幫北貞洗臉,逗得她直發笑,「咯咯……妹妹,會癢。」
他吁了口氣,「四公主,我們已經到王城了,快起來。」
小豬仔也用鼻子頂了頂她,似乎也是在叫她起床。
「這麼快就到北巖國了。」北貞睡意全消,乒乒乓乓的衝下馬車,打量這座豪邁崢嶸,又極具北國特色的城池。「衛泱呢?」
魯塔窒了窒,「王上有點事要辦。」
「那你帶我去找他。」她回到馬車上,先將小豬仔抱出來,然後一手提著小鐵籠子,另一邊再用腋下夾著小黃狗躍下來,「仔仔,我們去找衛泱,你要跟好喔!」
他不置可否,領著她往綠蕪院的方向走去。
☆ ☆ ☆
「母后的情況如何?」衛泱問這段日子留守在寧壽宮的老太醫。
老太醫小心斟酌著字句,「不好也不壞,不過,老臣以為這未嘗不是好事。」
「她的病一天不好,朕就一天無法安心,現在要是有九轉續命丹該有多好。」到底還要等多久?萬一母后撐不下去,就是拿到了又有什麼用。
「老臣會盡量以最好的藥材暫時護住皇太后的元氣,直到王上拿到九轉續命丹,只是,拖得太久,怕皇太后的身子挺不住。」老太醫的聲量越來越小,就怕他不愛聽。
這番話說得衛泱的心彷彿掉進冰窖中。
事到如今,只有寄望天朝皇帝盡速同意用九轉續命丹來交換四公主,不然……他實在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