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杜宇對她的好,所以報紙上的排聞,她已經漸漸地學會不放在心上。反正,他總是會打電話來和她一塊嘲笑那些空穴來風,然後再用一堆甜言蜜語把她鬧到連掛電話的力氣都沒有。
戴紹琪哼著歌,忙碌地在客廳裡走來走去。
白亞文剛才和她通過電話,說他們會提前在今天回到台灣,屆時會先在餐廳辦一場慶功宴。
她知道杜宇沒事先告之的原因鐵定是為了要給她驚喜,所以她決定先給他一個驚喜!
屋子裡點了一堆「曾經」的老闆劉偉明送給她的薰衣草蠟燭,也準備待會兒就把他寄來的性感沙龍穿在身上——再不穿,過幾個月後她就穿不下了。
戴紹琪撫著肚子,仍然很難置信裡頭竟然有了一個三個月大的小生命。
身為一個剛被升職為內動人員的已婚懷孕女子,她生平第一次訝異起自己竟能扮演著如此多樣的角色,而且做的還不差。
「爸爸待會兒要回來了,要乖乖噢!」她輕聲對孩子說道。
打從一個星期前知道懷孕了之後,她可是改掉了一堆壞習慣,就連音樂都專挑那種平和到不行的浪漫派樂音,生怕孩子聽多了搖滾樂,會跟她一樣拗脾氣。
杜宇如果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大叫到把天花板都掀了吧?!她咬著唇笑著忖想道。
嗯,才八點,他應該還在酒店慶功吧。
那她先出門去拿預定的起司派好了。杜宇最喜歡起司派了,如果再幫他送上一球香草冰淇淋,他八成會喜極而泣的。
戴紹琪微笑著拿起錢包手機出門,乘坐電梯而下。
在載著她的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刻,另一部電梯則同時打開。
戴著棒球帽的杜宇吹著口哨從電梯走出,性感的臉上全是孩子般的惡作劇笑意。
他站在家門口,按了下門鈴。
叮噹!
沒人應門——杜宇挑了下眉,她不在嗎?
還是她正在洗澡呢?
杜宇精神大振地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回家真好啊!
只是,門一打開,烏漆抹黑的屋子打破了他的綺想。
杜宇哀聲歎氣地撲到沙發上,打算對她來場奪命連環CALL。他一心一意要給她一個難忘的久別重逢,她卻居然不在家!
鈴鈴鈴!
電話鈴聲嚇了他一跳,他順手接起電話。
「喂。」
一個男聲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喂。」
「你找誰?」杜宇擰起眉,放下擱在桌面的長腿。
「紹琪在家嗎?」男聲有禮地問道。
「她不在,你找她有事嗎?」杜宇拿著電話,走到電燈開關邊,打亮了燈——
咦……他不會走錯房子了吧?
「那我打她手機好了,再見。」
杜宇把電話丟回沙發上,瞇起眼看著櫃子上大大小小的藍紫色芳香蠟燭,他皺起了眉——看不出她會喜歡這種東西。
更恐怖的是,她最喜歡的白色陶壺內,居然也插了一把薰衣草。
啊~~果然三個月沒見面是不行的,他的紹琪居然開始「拈花惹草」了。
杜宇打開冰箱,打算拿瓶啤酒,卻發現一件更駭人的事——
冰箱裡居然只有牛奶和果汁!
老天爺,這個世界真的有些不對勁了!
喝了一大口果汁鎮定神經後,他晃到了臥室裡,開心地低笑出聲——
他買給她的水藍色沙龍披在床上呢!
她已經提前在為明天做準備了,他老婆好可愛啊!
安心地躺上床,瞄了一眼時鐘。
八點半了,她怎麼還沒回來?紹琪是很戀家的人啊……
杜豐無意識地打開CO撥放鍵,卻被一陣空靈的樂聲給震撼住。
不會吧?1她什麼時候開始聽NEWAGE這種音樂了?
杜豐俊美的臉上閃過一陣錯愕——幸好,他接下來可以陪在她身邊一個月,應該不會再被她的改變所驚嚇了。
伸手到床櫃上找香煙,卻只抓到了幾張沙發音樂和古典音樂的CD。
為了不讓兩人隔閡太大,他無奈地拿起CD,臉色卻陡然一變!所有的CO上都有一個男人的簽名——林柏野。
林柏野,把她從「曾經」挖角到貿易公司的林先生、和他們住在同一個社區的林先生、那個她偶爾會在電話中提到的林先生!
剛才打電話來的男人是林柏野嗎?
看來,他真的離開太久了。
眼睜睜地看著時鐘走到九點,他按捺不住自己慌亂的心情,拿起身上的手機撥號。
「喂,紹琪嗎?」千萬別讓他發現——她正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杜宇!」她的聲音聽來很驚訝。「你在哪裡?」
「在飯店想你啊,你呢?你在哪裡?」
杜宇握緊拳頭,聽見指關節傳來的喀啦聲。
「我當然是乖乖坐在家裡等你啊!」
他聽著她的笑聲,心在瞬間沈進冰水裡。他最純真、最沒有心機的縉琪,在他說話時總是聽得最專心的紹琪,居然對他說謊……
「杜宇?」
「我沒什麼事,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我明天就回家了,你~~乖乖待在家裡等我。」
不敢再聽她的聲音,杜宇快手掛斷電話,瞪著一室的寧靜。
右邊圓桌上的那張兩人合照,是因為他的堅持而擺上的。
兩人之間,一直以來就是他比較主動熱絡。如果今天換了另一個男人,和他同樣的主動,她也一樣會心動嗎?
杜宇抓起床上的水藍沙龍,把臉埋入其中,痛苦地喘著氣。
他還不夠盡心盡力嗎?回想起兩人關係中因為她的自卑而引起的幾次危機,他仍然覺得自己對她的重要,著實是無可取代的啊!
他喜歡她任性的模樣,喜歡她看著他時的信任眼神,喜歡她把他當成一個男人和朋友侃侃而談的表情——她讓他覺得自己獨一無二,讓他只想無止盡地寵愛她、寵壞她。偏偏她又獨立得讓他寵壞不了,所以他只能投入了更多愛戀,狡猾地想讓她有離不開他的一天。
原來,他才是迷戀她的那一個。
杜宇苦笑地瞪著手裡專門為她訂製的水紋沙龍衣裳。
記得她收到這件衣服時,在電話裡開心地笑著說她最喜歡這樣的藍——
他不該懷疑紹琪——杜宇這樣告訴自己。
她的防備心太強,一旦喜歡上便不會輕易動搖。他養的小黃狗就是這樣——可是小黃是狗啊…
杜宇低吼了一聲,抓亂一頭長髮,不敢再想。
他把手裡的沙龍扔到地上,昏沉沈地走出屋子,完全下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餐廳派對裡的。
「老大,你怎麼了?」白亞文不解地看著杜宇黧青的臉色。他不是去找琪琪妹妹了嗎?
杜宇抿了下唇角,沒說話,拿起桌上的酒就是一陣猛灌。他下要想——不要想他的真心付出為什麼只換到了她虛與委蛇的謊言?!
「咳!」杜宇被酒液嗆到,卻仍然沒有停歇灌酒的速度。
至少在酒精入口麻苦的那一刻,他可以停止思考一秒鐘。
「傳奇」其他團員錯愕地對看了一眼。
「沒必要這麼喝吧?」司馬昭拿走杜宇的酒杯。
「得意須盡歡啊!慶祝我們名利雙收,為什麼不該這麼暍?」杜宇乾脆拿起酒瓶,對嘴狂飲。
離杜宇最近的望月耀太扮了個鬼臉,快手換了一瓶香檳塞到他手裡——至少香檳的酒精濃度低一點。
「嗨,我們可以進來坐嗎?」兩名小明星在包廂門口探頭探腦。
司馬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們一眼,視若不見。
「抱歉,我們在開會。」白亞文的笑容看似極有誠意。
與其說他們不想讓這些人有機會藉他們炒新聞哄抬身價,不如說他們不喜歡隨口開的玩笑卻在隔天全上了報。
「讓她們進來。」杜宇大掌一揮。
「可是我們在開會。」望月耀太踢了下杜宇的腳。
「會可以待會兒再開,你們沒見到她們一臉很想幫忙慶功的樣子嗎?」杜宇揮手讓那兩個小明星進來。
三個男人全傻了眼——因為沒人看過杜宇喝醉,當然也沒人知道他暍醉時竟會性格大變!
他們所認識的杜宇,潛意識裡是個完美主義者。他不可能讓人看到他的醜態,碰到挫折時,也總是想辦法私下解決。只是他向來聰明,甚少碰到讓他煩心之事即曰疋。
那他幹麼藉酒澆愁?他和紹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妹妹好喜歡你們喔!可不可以幫我簽名?」兩個小明星一下全擠到杜宇身邊。
「你的髮質好好,我可以摸一下嗎?」
包廂之間突然吵雜了起來,杜宇悶不吭聲地一杯接著一杯喝酒,而兩個女子則在他身邊不停地嬌嚷尖笑著。
「好想念琪琪。」望月耀太歎了口氣。
「你給我閉嘴!」
杜宇大吼了一聲,把酒杯摔到地上,兩個女子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司馬昭朝白亞文使了個眼色,白亞文馬上跑到外頭撥了通電話給紹琪。
半個小時後,戴紹琪拎著那個讓她等了很久的起司派,神色匆匆地趕到餐廳外。
「我找人。」她扔給侍者一句話,快步走入。
杜宇怎麼會暍醉酒呢?
從牆面上的鏡子看到自己緊蹙的眉心和稍嫌蒼白的臉色,她重重咬了下唇——至少讓自己的唇色鮮艷一點,他們三個月沒見面呢!
「有興趣拍CF嗎?」一名男人走到她身邊問道。
「沒有。」她酷酷地拒絕。
這是不是代表她的藍上衣、白色七分褲和夾腳涼鞋,看起來還下太差呢?
順著眾人下時回頭注目的方向走去,戴紹琪先看到了陸懷兒,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她順著陸懷兒手指的角落走去。
包廂裡傳來一陣花枝亂顫的笑聲,戴紹琪打住腳步,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往前靠近一步,她看見兩個穿著清涼的女人正在為一個男人綁辮子。
那頭長髮——她太熟悉了。
但那個閉著眼睛任由兩個女人擺佈的杜宇——她不認識。
望月耀太快手把戴紹琪拉到他們身邊坐下,司馬昭則起身坐到桌子上,正巧擋去杜宇的視線。
「別生氣。」白亞文在她耳邊低喃著。「杜宇已經醉到不分東南西北了。他剛才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就是這樣了。」
「他去哪裡了?」她捏緊手裡的紙袋,阻止自己衝向杜宇,給他一巴掌。
他怎麼能夠看起來那麼頹廢?那兩個女人又有什麼資格可以那樣對他上下其手?戴紹琪修長的杏眸瞇成一直線,優雅的五官陰冷得可以。
「他沒有回家嗎?」司馬昭給了她一杯冰開水。
「我出去買這個東西,不知道他有沒有回家。」她冷著臉把紙袋重重丟到地上,瞪著杜宇。
「除非你在家裡藏了個男人,否則他沒必要心情不好。」白亞文下解地說道。
「也許他接到我老闆打到家裡,問我客戶要的目錄型號的詢問電話吧。」戴紹琪想起之前老闆為了公事打手機給她。
可是,如果杜宇真的回到了家,幹麼又打電話問她人在哪裡?
「不會吧!這樣子就打翻了醋罈子?我們那性感而冷酷的團長到哪裡去?」望月耀太一臉的驚恐狀,配上他過分完美的長鬈發,十足的戲劇性。「提醒我們下回不要再接近你。」
望月耀太說著說著,就給了她一個大擁抱。「好想你喔!」
「少來。」戴紹琪盯住杜宇緊蹙的雙眉,卻沒推開這群人的擁抱。
「對啊,我們也懷疑自己有被虐狂。」白亞文嘻嘻一笑,伸手去揉戴紹琪的頭髮。
「辮子綁好了!」兩名女子爆出一陣尖笑,一左一右地倒在杜宇的胸膛上。
戴紹琪瞪著紮了兩根長辮的杜宇,冶著聲說道:「兩位需要來賓掌聲鼓勵嗎?」
所有人全都為之一愣,除了那個醉到沒有力氣睜開眼的杜宇之外。「傳奇」的成員全都努力地憋著笑,而那兩個女人則是被戴紹琪凶冶的眼眸嚇到手足無措。
「麻煩你們出去。」司馬昭好整以暇地趕人。
「我們正玩得高興呢——」女人嘀咕著。
「出去。」司馬昭臉色一沉,眉宇之間的威嚴讓人下得下服從。「順便把門帶上。」
一待兩個小明星識相地離開,門也隨即被關上,三個大男人立刻拉著戴紹琪不懷好意地接近杜宇。
「老天爺,他留長髮滿帥的,怎麼綁起辮子就怪怪的。」望月耀太嘖嘖稱奇地說道。
「吵死了——」杜宇咚地一聲躺平在沙發中。「紹琪……」
戴紹琪交插著雙臂,不知道該把這個醉鬼帶回家,還是當場踢他一腳,把他弄醒教訓一頓。
這傢伙根本就不信任她嘛,否則怎麼會吃醋?
「杜宇,你是不是朝思暮想著琪琪妹妹啊?」白亞文壞心地坐到杜宇身邊,戳了戳他的額頭。
「她很像我養的一條狗……」杜宇的五官只有嘴巴動了一下。
「該死的。」望月耀太跳上前直接搗住杜宇的嘴。「琪琪……」
「我沒事。」
戴紹琪拚命地咬住唇,用力地呼吸,遮掩她的情緒。
她是他養的一條狗……
難怪他對她又哄又憐的、難怪他可以對她百般容忍——因為她只是他養的一條狗!
戴紹琪猛然轉身,逃難似地朝門口狂奔。
「琪琪!」白亞文拉住她的手臂。
「讓我走,否則我會忍不住殺死他!」她瞪著門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痛苦到想放聲大哭。
一聲受傷的嗚咽從她口中逸出,她狠狠抓開白亞文的手,在淚水奪眶而出之前逃出了這個包廂。
門板被重重地甩上。
杜宇呻吟了一聲,壓著自己快痛爆的頭,翻了個身。「……那條狗叫做小黃,是我在巷口撿到的……」他還在說。
「誰管你小黃、小花、小三八!琪琪被你氣走了!」望月耀太氣急敗壞地說道。
「紹琪?!」杜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司馬昭用毛巾包住一堆冰塊,直接冰鎮上杜宇的臉。「紹琪剛才在包廂裡頭。」
杜宇一震,張開滿是血絲的眼。「你說什麼?」
「紹琪剛才在包廂裡頭,聽見你說她是你養的一條狗。」白亞文好心地重複了一次。
「我……我說……她是我養的一條狗?」杜豐狂跳起來,然後抱著自己劇痛不已的頭,痛苦地蹲了下來。「我不是那種意思!」
「不管你什麼意思,你都已經傷了她。」
司馬昭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然後和望月耀太一人一邊撐起了杜宇。
「我去開車。」白亞文先衝出了包廂。
「我知道小黃,那條狗孤僻到不行,還咬了我兩口,我這輩子都記得有多痛。」和杜宇是鄰居的望月耀太咕噥了一聲。
MAY MAY MAY
戴紹琪的藍色飛雅特在夜裡失速地奔馳著。
她把音樂轉到最大聲,讓歌手拔尖的唱腔炸得她耳朵發疼,讓她的心跳跟著音樂節奏鼓動,像是隨時要爆開一樣。
她是他養的一條狗!
沒錯——房子是他買的、她開的車子是他買的、她身上的行頭都是他買的,所以,她戴紹琪等於杜宇養的一條狗。
戴紹琪的車身摩擦到安全島的護欄,發出尖銳黥耳的聲響,那聲音難聽到她連眼淚都掉了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要駛向何方,直到她發現車子正減緩了車速,靜止在一個地下空間中——
她把車開回了大廈裡的地下停車場。這一刻,她真切地為自己感到了悲哀。
「哈哈——」戴紹琪趴在方向盤上,嘲笑著自己的愚蠢,笑得整個方向盤上都是她的淚。
瞧!她不真的是他養的一條狗嗎?即使被他的話傷到想逃開,她卻仍然沒有其他地方可去,還是只能回到他給她的這個安身立命之所。
她滑下駕駛座,茫茫然地往前走。
「你沒事吧?」
戴紹琪一驚,驀地抬頭,看見的卻是林柏野關心的眼眸。
「沒事。」她把唇咬得死緊,顛簸地向前走。
笨蛋才會期待杜宇的出現!
「你一副快昏倒的樣子,還說沒事?」林柏野在她即將跌倒之時,緊急扶了她一把。
「放開她!」
杜宇才出停車場電梯,看到的就是戴紹琪落入男人懷裡的這一幕。
「你是……杜宇?!」林柏野訝異地看著這個經常出現在螢幕前的性感男子,正披頭散髮地對他怒目相向。
戴紹琪緊偎在林柏野身邊,瞪著滿眼血絲的杜宇。
「沒錯,我是杜宇。你見鬼的又是誰?」杜宇說完話,立刻臉色一沉。「你是她的老闆林柏野。」
「沒錯。」林柏野雖然訝異,卻還是禮貌性地點了頭。
「貴公司福利一流,下班時間還有居家服務。」杜宇冶冷笑著,黑眸慍火地看著戴紹琪——她小鳥依人似地挨近了林柏野。
就是這個男人讓戴紹琪心性大變的!
「住在同一個社區裡,在下班時間偶遇是件很自然的事。」林柏野看著杜宇不友善的神色,他拍拍戴紹琪的肩,關心地問道:「需要幫忙嗎?」
「你以為你能幫什麼忙?幫助我們夫妻失和嗎?」杜宇暴戾地推開林柏野,惡狠狠地把戴紹琪搶過來。
林柏野無預警地被推倒在地,對於杜宇那副想對他飽以老拳的威脅姿態,感到詫異莫名。
「杜宇,你搞什麼鬼?!」
戴紹琪衝上前想扶起林柏野,杜宇卻拽住她的手臂,牢牢地將她攢在自己的懷裡。
「我知道紹琪已經結婚了,只是不知道對象是你。」林柏野站起身,整整身上凌亂的衣衫。
「我們很快就要分手了。」戴紹琪斬釘截鐵地說道,看都不看杜宇一眼。
「你說什麼?」
杜宇掐住她的下顎,恨不得捏碎她這張沒有血淚的輪廓。
「我說——」戴紹琪扯住他的長髮,逼得他彎下身來。
「我對於當人家養的狗沒有興趣!」她的狂吼響遍了整片停車場。
杜宇一愣,戴紹琪藉機從他懷裡掙脫。
他大跨步追逐而上,有一、二次都差點捕捉到她的身影,卻都被她逃走。穿著涼鞋的她,根本是靠著意志在躲避他的。
他不許她逃!
杜宇低吼了一聲,手臂勃住她的腰間,牢牢地將她鎖在自己身上。
杜宇制住她要打人的手臂,堅定地說道:「我沒有把你當成狗的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戴紹琪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整個腹部因為劇跑而抽痛著,只能難受地彎下身喘氣。
杜宇還沒開口,就憤怒地發現林柏野走到了他們身邊。
「能不能麻煩你先離開?或者你對於干預別人的家務事有特殊癖好?」杜宇不客氣地粗暍道,摟著戴紹琪的手因為過分用力而顫抖著。
「有事的話,打電話給我。」林柏野對戴紹琪平心靜氣地說道。
「她就算有事也只能找我!」
杜宇不許她回話,不顧她反抗地把她拉入了一處角落裡,將她的頭壓入他的胸膛,霸道地不許她的視線停留在除了他之外的人事物上。
他紊亂的心跳在她耳邊鼓噪著,戴縉琪閉上眼、垂下肩,鴕鳥心態地希望自己沒有去過那間餐廳。
他身上的酒氣隨著呼吸吐納在她的頸子上,她的胃間突湧上一股不適的感覺——她想起了肚子裡的孩子,陡然伸出一舉擊向他的腹部。
都是他害的!為什麼要害她為了他而難受痛苦!
杜宇悶哼了一聲忍住痛,卻沒有鬆開手。
「我們回家談,好嗎?」他耐著性子說道。
「那是一個家嗎?我以為那是一間狗籠,我不回去!」她倔強地往地上一坐,怎麼樣也不離開。
心口雖然仍在抽痛,卻因為想起他先前大吃飛醋的獨佔舉動而釋懷不少。
「我不想對你發脾氣,我只想好好解釋。」杜宇重揉了下痛到快爆炸的額頭,也學她在地上坐著。
「怎麼?後悔養到一條不識好歹的狗嗎?」她刻薄地回嘴。
「我後悔愛上一個任性的女人!」杜宇怒吼了一聲,突然像被針螫到一樣地驚跳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命令道:「下回不准你開車開得那麼快!我在後面看得心臟都快麻痺了!」
「狗死了,再養一條不就得了!」
戴紹琪瞪著他不敢置信的雙瞳,她別過頭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不相信那麼恐怖幼稚的話,竟是出於自己的口中。
她瑟縮著身子,對這段關係開始感到恐懼。她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她好不容易才開始喜歡自己的。
「我小時候在我家巷口撿過一條小狗,我叫它小黃。」杜宇向後倚向牆壁,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小黃個子小小的,卻傷痕纍纍,在我養了它一個月之後,它才願意讓我摸摸它的頭。剛認識你時,你防人甚嚴的特質總是會讓我想起它……」
戴紹琪聽見心裡那頭自卑巨獸蠢蠢欲動的聲音,她抿緊了唇,開始用冶漠防備起自己。
「你從一開始就是在同情我?」她問。
「我承認——你驕傲又脆弱的特質,從一開始就讓我印象深刻。但是,如果所有的愛情都需要一個引爆點,那麼我被你的這個特點吸引有什麼不對?終究,我後來愛上的是認真努力的戴紹琪。」
杜宇眼睜睜地看著她又縮回了原來的硬殼裡,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同時也感到憤懣。
他付出的還不夠嗎?他還不夠容忍她的任性?都讓她放縱到別的男人懷裡了,她還想怎麼樣?
他現在沒法子強迫自己抱她、哄她——杜宇氣息粗重地瞪著她。
戴紹琪望著他憤怒的表情,感覺冷汗正涔涔地自背後沁出——杜宇為什麼要用那種猜疑的眼神看她?他終於發現他對她只是同情,所以才會想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安慰嗎?
「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下該讓那些女人坐在你身上,幫你編頭髮。」如果他親口承認他錯了,她會原諒他的,畢竟——
她愛他啊!
「我是不是該高興你還會嫉妒?」杜宇想起房子裡那些她因為林柏野所做的變化,雙肩即刻在瞬間繃緊如石。「我的情緒低潮從來就是因為你。」
「我不想聽見這種敷衍的理由。」
「那麼請你告訴我——」杜宇傾身向前,眸光如刀地鎖住她的眼。「你為什麼在電話裡騙我你不在家?」
戴紹琪一怔,望著他陌生的陰沈神色,突然覺得一切荒謬地可笑——
難不成他以為她在外頭狂歡,所以他才在包廂裡醉酒放縱嗎?
「你說不出理由了吧?」
她臉上的驚訝讓他的懷疑得到了證實。
杜宇驀地閉上雙眼,不敢相信自己此生最大的失敗,居然是自己的婚姻!
「我——」戴紹琪唇邊漾著笑,伸手想撫摸他的臉頰。
「不要想敷衍我!」
杜宇啪地一聲打開她的手,她的笑容僵滯在唇間。
酒精和護意燒盡了他的理智,他只想傷害她——因為他被她傷得很重!
「你有沒有廉恥心?居然還笑得出來?我不在台灣的期間,你對林柏野動心了,對不對?你騙我說你在家裡,其實你和林柏野相約在外面偷情,對不對?!」
戴紹琪睜著眼,竟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她本該對他的嫉妒一笑置之,可他的不信任徹底地傷害了她!
他是她最親愛的人,怎麼可以不瞭解她、不相信她?
「你懷疑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她陰森森地說道。
「我親眼目睹了,不是嗎?」面對她一臉的毫無悔意,他更加勃然大怒。
戴紹琪不作聲,怕一開口便會忍不住用最難聽的話咒罵他。
「你明天就把工作辭掉,陪在我身邊。你也不用當什麼助理了,只要陪著我就可以了!」他握住她的手臂,命令式地說道。
「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擅長的工作,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有用一點,你憑什麼要我辭掉工作?」如果她能甘心任由別人安排她的生活,她當初就不必離開家裡了。
「我憑什麼要你辭掉工作?!你分明是舍下得離開林柏野!」他大吼了回去。
「去你的見鬼林柏野!你下要拿別的男人來推拖你沒有盡到的丈夫責任!上星期我吃壞了肚子,半夜上吐下瀉,當我一個人從床鋪爬到門口,邊爬邊哭的時候,你在哪裡?」她也是人,也會想他、也會寂寞啊!
戴紹琪掐住自己的大腿,不許自己掉下一滴淚。
「你在電話裡沒說……」杜宇的聲音降弱了些,也許她真的有很好的出軌理由吧?!
「你們那天演唱會大成功,你在電話裡High到大吼大叫,我能掃你的興嗎?」
她早該知道她適合孤身一人。
「當初你和我結婚時,你就該知道會有這種狀況。」婚姻不該是兩人的承擔嗎?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卻擺明了——她認為錯都在他!
「我該知道會有什麼狀況?我不知道你會忙成這樣,我也不知道你當初幹麼要異想天開到強押我和你結婚。」他一點內疚的意願都沒有,她也絕不要在他面前露出受傷的表情。
於是,她面具般漠然的小巧臉孔對上他燃燒著怒焰的戾眸。
「你如果真的成熟懂事,我們就不會有現在的這種問題!我為你心裡的自卑打過幾次苦戰,好不容易才讓你稍微像個正常人了,你難道不該至少表現出一點感激的樣子嗎?」他咄咄逼人,只想讓她瞭解——沒有人是該理所當然地為誰付出的。
「感激!每個人都叫我要感激!我爸媽要我感激身在那樣的家庭,倪美雪要我感激你選擇了我,連你都要叫我對你心懷感激!我該感激什麼?我又沒有要求你們給我這些!」
戴紹琪吼到聲嘶力竭,吼到整個心肺都像要吐出來一般。
「好一句你沒有要求我們給你這些!你如果沒有我們,你今天有什麼資格和其他人平起平坐!」
戴紹琪別開臉,他的話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他粗重的呼吸聲,聽在她耳裡全像不屑的嗤笑。
「紹琪……」他察覺到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
「不用解釋,你總算說出你的真心話了。我既笨又傻,個性又彆扭不討喜!」
她揚起眸,仇視地瞪著他。「嫌棄我就走開啊!沒人稀罕你管我啊!」
「是啊,反正現在有另一個男人管你,你當然可以不稀罕我!」他火了,也瞪著她。
「隨便你怎麼說。」就當她沒有力氣再去博取他的悲憐吧。
「你要離婚?」杜宇硬聲說道,想逼她說出挽留他的話來。
戴紹琪身子一顫,腦子一片空白。
她昂起下顎說道:「有何不可。」
「隨便你!」
杜宇轉身離開。
戴紹琪搖搖欲墜的身子,不支倒地。她趴在牆角,發狂似地乾嘔出聲。
她抱著自己的雙臂,蝽曲著身子,覺得好冷好冷,忽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
好痛——好痛!
她無助地抱著肚子慟哭失聲,下腹的痛楚卻不減反增。
「你不要嚇我啊……」她對肚子裡的孩子說道。
她已經失去杜豐了,她下能再失去孩子了,那是她唯一擁有的啊!
戴紹琪咬住下唇,用最後一絲力氣拿起口袋裡的手機,撥了電話給林柏野。
沒人知道——當林柏野打橫抱起淚流滿面的戴紹琪時,後悔的杜宇正回到了停車場,看見他們兩人這親密的一幕。
沒人知道——除了戴紹琪之外,在這段關係裡,還有另一個生命的延續……
他們知道的是——杜宇和戴紹琪很快地離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