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的窗戶看出去,可以清楚的看著落日餘暉將天際染紅,沒有熱度的白色沙灘,看來極度有吸引力。
於晴仰頭長歎。從小,她的生活指標只有一個,就是活下去。
孤兒院能給的資助有限,打從小學開始,她已懂得如何省吃簡用的過一天,她的第一台電腦,還是她花了半年的時間,從放學後辛苦工作到凌晨兩點才得來的。
她從不怨天尤人,只因為那沒有幫助,她只是努力的活著,縱使身邊的風言涼語不斷,她總是咬著牙忍下來,依舊笑臉迎人……雖然得不到回應。
這樣的日子,她也撐了二十四個年頭,卻在生日的前夕,被人捉到這個連名字也不知道、卻美的像詩的地方。
再加上……一個迷人到不像話的男人。
她輕歎口氣,盯著大海的眼失去了焦距,心中的疑問一個大過一個。那男人,從她主演的脫逃記下檔之後,就沒再出現,讓她一個人對著這空蕩蕩的房子、美麗的景色發呆。
而一向有著高漲求生意志的她,卻在這陣陣涼風下逐漸懶散,反正,不愁吃不愁穿的日子,她大概也不用煩惱太多。
唯一一個煩惱,就是他了。
微風輕輕吹拂著她的發,又長又翹的睫毛微微低垂。
嚴雋打開緊鎖的房門,輕易發現正迎著風發呆的鵝黃色身影。他輕扯一抹淡笑,這樣的裝扮很適合她。
「發什麼呆?」他的聲調平滑如絲,卻不帶一絲情感。
倚在窗前的身影陡然一怔,顯然對他的侵入是真的不知不覺,而後轉過身。
他搖搖頭,再次確定這女人的神經,真的粗到不能再粗。
「你……」原本想問他進來多久了,卻突然發覺這話沒什麼意義,只好轉個話題。
「謝謝你拿來的衣服。」於晴拉著及膝的裙擺,那柔軟的布料,讓她不自覺皺起眉。
「不喜歡?」他挑起眉,對她眼裡的不以為然相當不滿。
「你得幫我把扣子找回來。」她到了床緣,拿起昨天被他一把撕開的襯衫。「我只找到兩顆,還有三顆不見蹤影。」
他的眉頭緊皺著,銳利的視線看向她,只是他明顯的怒氣,她顯然並不接受。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你得幫我找回來。」於晴不是沒瞧見他的濃眉變成兩條大毛蟲,只是她也有她的堅持。
這襯衫是她考慮了酗酒,硬是省了兩個禮拜的早餐,忍痛買下來的。「你知道你身上穿的衣服,可以買幾件你手上拿的嗎?」他踏前一步,對她的聲明絲毫不以為意。
「問題是我不喜歡。」她討厭這柔滑如絲的觸感,會讓她不停想起他的長指觸摸過她的感覺。
「你可以再說一次。」嚴雋到了她身邊,彎唇微笑,那笑容有幾分冷傲,更有幾分危險,足以讓任何人戰慄,卻不包括她。
「我本來就不喜歡。」她的膽量可是人盡皆知,怎麼會怕了他。或許……是有那麼一點兒不知所措,但是面子對此時此地的她來說,可遠比生命來的重要,所以她還是昂起了頭,努力的瞪著他。「很好!」一抹冷然的笑跳上他的嘴角,他揚手自然的在她的短髮上輕輕撥弄著。
沒有生氣?甚至連眉毛都沒動上一下?
這可讓她跌破眼鏡,訝異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由著他的指拂過她的發,在她頰上飛舞著。
「你如果不喜歡這一類衣服,我可以一件一件把它們給撕了,至於你的這件襯衫,等你『如果』回到台灣,我可以買個十件八件賠給你,這段期間,你可以一件都不穿,我絕不會反對。」
他語調平順,紆尊降貴似地睨了她一眼,彷彿她是不識相的搗亂小蟲。嗄?一件都不穿?
「你開什麼玩笑?等著君主寵幸的女人,至少還會沐浴更衣,著薄紗伺候,我沒事為啥得光溜溜的等著你出現?」她口無遮攔的喊著,直到看到他唇邊淡然的淺笑時,白皙的臉頰漲成豬肝色。
「我喜歡你的比喻。」他語氣淡漠,但是雙眼裡的光芒,可跟淡漠扯不上半點關係,灼熱得幾乎要把她燙傷,且正散發無言地威脅。「等著君王臨幸的女?我可以買到一堆薄紗,如果你喜歡的話。」
於晴一口氣憋在胸口,羞愧像把刀一樣在她胸口劃著。
她簡直就是豬八戒投胎!
再次證明有胸無腦這句話是錯的。
她竟然把自己比喻成等待臨幸的小妾,輕易讓他看出她正等著他……
「呼吸!女人。」他低下頭,徐徐對著她低語,瞧她一臉殺氣,倒讓他覺得好笑。
「出、去!」她指著門口,滿腔的怒氣輻射而出。
他的頭微微退了幾公分,這小女人的音量還不是普通的嚇人,再多喊幾才,他鐵定重聽。
「我還沒把這衣服撕碎,怎麼能走?」他緩步來到床邊一大疊的衣物旁,作勢拿起其中的一件,就要猛力撕開……
「用不著!」於晴急步衝過去把洋裝搶回,不想光溜溜的見人。「這一件我很喜歡。」
「那撕這件好了。」
嚴雋又拿起另一件淺綠色的洋裝……
「這一件我也喜歡。」
她不客氣又搶走。
「這件呢?」這次換成淺粉色的。
「喜歡!」再次奪回來。
嚴雋唇邊漾起淡淡的笑意,盛怒中的她並沒有發現。
「那我呢?」他的呼吸變的濃濁,逐漸靠近她,一雙黑眸鎖住她,催眠著她。
他再度拿起一件淡橘色的洋裝……
「我也喜歡!」
於晴絲毫不考慮的喊著,直想搶回他手中的衣服,只是……
他剛剛問了什麼?
他一把扯住她的細腕,往床上一個使力,他已將她壓在身下。
「這一點,你不說,我也可以看得出來。」他低頭淺笑,看慣了商場上的虛偽笑容,她的清純對他來說,相當新鮮,也有趣。
至少,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的驚詫是真的。
「你是不是太閒了,沒事跑來這裡要我。」
突來的近距離接觸,玩世不恭的佞笑就在眼前,她除了用怒氣掩飾之外,想不到其他的方法。
他瞇起上眸望了她半晌,看出她刻意在躲避,酡紅的粉頰洩露了少女的羞怯。
「我忙的很。」縱使休假,他也放不下商業間諜未明的事,除了與公司保持聯絡之外,還得注意林靜芳的現況,可是……他還是想來看看她。
「如果太閒,就去查查事情真相,早點還我清白。」
她壓根兒不相信他的說辭,他的聲音裡帶著獵人狩獵時的野蠻快意,她就像是誤觸陷阱的小白兔,而他唇邊的笑意更是礙眼的緊。
還有……那頂著她大腿內側的硬物,又是怎麼回事?
他不會真的還想把昨天的事……再溫習一次吧?
於晴驚慌的掙扎,心裡知道自己對他的觸碰沒有一點兒抵抗力,所以事情該在還沒發生的時候就馬上停止。
只是,她的反應仍舊沒有逃過嚴雋的眼。
他有力的大掌,輕易地握住她不停轉動的下顎,炙熱的唇封住她的拒絕,探入她口中的汲取那裡的甜蜜。
「你怎麼能夠避開我?你知道我有多麼懷念這個?」這女人意外的讓他留戀,就連在做別的事時,她的身影仍會闖進腦海裡。
她想要避開,然而他不允許,反而用結實的胸膛緊緊壓制住她,強迫她感受他的心跳與氣味,撤出舌來,輕舔著她的唇。
「喂……」
她拍打著他的胸口,掙扎是有的,只是……不再堅持,她的腦子像是有成群的蜜蜂在飛舞,轟轟地讓人迷亂。
無法否認,嚴雋的確具有強大的魅力,無論是他出色的外表,或是他如王者般不可親近的冷漠,亦或是他偶爾散發的魔鬼邪魅,都足以讓她這個沒見過世面,甚至可以說,沒碰過男人的她神魂顛倒。
「說你想我。」
停下持續印在她唇上的啄吻,頂著她的額,他霸道的要求著。
從她的反抗逐漸軟弱,他知道,他又贏了。
「我不認識你。」
她的額頂著他的,鼻也頂著他,這近的可以在他眼裡看見自己倒影的男人,她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她這個笨蛋,竟然還由著他入侵腦內,一次探過一次。
於晴輕喘著,微香的氣息近的幾乎讓他瘋狂,而她帶著怒氣的美眸,正散發著迷濛的色彩,美的讓人眩目。
「嚴雋!」他露出笑容,猜想著她紅唇低喊他名字時的模樣。
這個該死的男人!
從他自信滿滿的眼裡,就知道他一定想著什麼煽情的畫面,而自己就像是被他逗著玩的小笨貓。
「你這個臭王八蛋,認識你還不到兩天,我想你?我又不是花癡。」她推拒著他,想把他從身上推開,怎奈他仍舊不動如山。
最後,她頹然放棄,而後對自己承認……她的確是大花癡。
他細細看著幾秒內,她的表情由憤怒轉而挫敗,俊眉間首次打了結,為了她突變的情緒。
「你怎麼了?」看著她由一個小鬥士變成小貓,他的心口沒來由的微微抽疼。
「你究竟什麼時候要讓我走?」於晴大聲喊著。
目前的情況相當不利,她的心快速失控,而對像還是一個她連想都沒想到的男人,無論是財富、長相,甚至是處境,都是對方強過自己。
她再笨也知道,她沒有本錢玩下去。
人輸了,她是無所謂,但是心要是輸了,她可不保證會變成怎麼樣。
嚴雋沉著臉,俊朗的臉龐上罩著萬年不化的寒霜。
他的慾望正疼痛的吶喊著,可是她的話卻輕易的澆熄了它,取而代之是挫敗。
多少女人想擠上他的床,而她卻在他興致勃勃的時候,吵著要離開。
「我還沒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他難道焦躁,臉上有著些微的尷尬,在心裡幾乎可以確認她是無辜的時候,他的話對於自己,顯得很沒有說服力。
他只是自私的想留住她。
「你……你簡直莫名其妙。」於晴閉眼喊著,不想再見到他魅力十組的俊臉。
若是可以,她真想將兩人的距離拉到無限遠,最好永遠不用再看見他,這樣她才能快點死心。
對這樣的男人動心,她顯然是自不量力。
「沒意思,不玩了。」她雙眼緊閉的樣子,讓他焦躁起來。
嚴雋站起身,仍舊是那副高不可攀的王者模樣,只有他知道,緊握的拳頭裡,充斥著對她渴望的挫敗。
「出去!」於晴的答案也是乾脆。
嚴雋瞇起雙眼,銳利的眼神掃過她白淨的臉,心想,大概找不到跟她一樣勇敢的俘虜了。
「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只是個階下囚。」他提醒,周邊的人對他是一貫的服從,與她的態度完全不同,讓他難得覺得惱怒。
她從鼻端噴出氣,就是他這討厭的自以為是惹她心煩。
就算在垃圾堆裡拾撿可用的物品討生活,都沒讓她覺得自尊心受創,但是在他的眼神下,她簡直就一無是處。
若不是他人高馬大,她真想衝上去給他一巴掌。
「你的表情,像是想揍我。」
嚴雋的黑眸透著危險的訊息,從她驚訝的張嘴表情,他知道他又猜對了。
他銳利的眼緊盯著於晴,眼神複雜,英俊的臉上則看不出任何表情。
在她以為他會沉默的盯著她到下個世紀時,他又開口了。
「事情查明以前,我不會再出現。」
☆ ☆ ☆
藍天白雲、海天一色,帛琉景色最美的地方,就該屬於眼前這片無懈可擊的海景,與蘊藏了全世界最豐富、種類最多的海洋資源。
並未有太多人工的雕琢,帶著原始的氣息在這個地方處處可見,而這一串迤儷在太平洋上的翡翠,堪稱地區上碩果僅存的重要寶藏。
此處離台灣,僅需三個多小時的航程,這也是嚴雋選擇在此購置度假小屋的原因。
當他正在私人海灘徜徉時,被他派回台灣,重新調查事情真相的阿光,已經在屋內等候他。
「你的動作還真快,不過兩天就回來了。」身著泳褲的嚴雋,展露他平常鍛煉過的身材,擦著未干的發踏入客廳裡。
「我趕著回來,是因為林副理之前給你的資料,並不完全正確。」阿光隨即帶入主題。
「繼續說。」嚴雋攏起雙眉。
兩天前,因為她想離開的態度讓他不滿,一時衝動之下,對她承諾事情未明之前,他不會在她的面前出現,但是門一關上,他就後悔了。
他每天向阿光追問著消息,只差沒直接叫他馬上回來。
到現在他才知道,他極想念那雙怒氣沖沖的美眸,還有她嚇人的大音量。
「他所查出侵入公司的電腦主機,的確是位於那個住址,只是根據我探訪左鄰右舍的結果,於晴的確是當天才住進去的房客。」阿光鉅細靡遺的報告他所查到的真相。
「她從小是個孤兒,自食其力養活自己,不過……她老闆對她的風評都脫不了暴躁、易怒之類的形容詞,至於朋友方面,大都認為她十分開朗、上進。」阿光雖然好奇嚴雋特別囑咐他調查她的原因,但是懂事的沒問出口。
「她當真剛被開除?」他想起她曾提過有個色狼老闆的事。
「她賞了她老闆一個大耳光,當天,馬上背著包袱走路。」阿光只是點點頭,隱藏住對她直覺反應的好感。
嚴雋再度用毛巾擦拭頭髮,也順勢遮去嘴邊的笑容,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很高興她不是他所要對付的人,也很高興她賞了那個色狼老闆一巴掌。
「林靜芳那方面怎麼樣?有什麼進展?」他心情極好的問,高興的情緒沖淡了對林靜芳的厭惡。
「沒有什麼特別的行為,也很少出門,安靜的像是這件事與她沒有關係。」阿光報告著。
「那她之前的傳聞是否為真?」他曾經聽到一個駭人的傳聞,未經證實,所以讓阿光特別去查探。
「我查到她之前所住過的療養院,那件傳聞……的確是真的。」阿光在證實這件事之後,幾乎不敢相信。
「原因呢?」這一點,才是嚴雋想要知道的事。
「現在還沒查出來,國保科技用了許多的財力將這件事壓下來,知道的人迫於國保的壓力,全都守口如瓶,要找到確切的證據,還需要一點時間。」只要給他時間,他仍舊有把握。
「還有什麼事?」嚴雋發現阿光欲言又止。
「她仍不時打電話到公司逼問秘書,關於你何時休假返回,看樣子,她十分急迫的想與雋逸科技聯姻。」
阿光平穩的報告著,自動貼上嚴雋的女人,他已看過太多,早已見怪不怪,只是林靜芳這女人總讓人覺得不對勁。
「有派人繼續監視?」他早有預感,這女人主動接近必有陰謀。
「已經讓人盯著了,不過,還沒什麼發現。倒是我回來的路上,遇到方虹。」阿光眼光閃爍,有著看好戲的成份,這個方虹也是黏人精一個。
「她有什麼事?」嚴雋微挑眉看著阿光眼中的笑意,猜測是否他太把阿光當兄弟看,讓他愈來愈沒有分寸。
「她大概明天就到這裡了。」阿光連忙垂下頭,雖然忍不住笑意,但是生命安全卻不能不小心。
「就算她已經在路上,這有什麼好笑的?」嚴雋冷眼問著,阿光的笑容太過礙眼,實在無法當作沒看到。
「她一直以為,她是第一個知道消息的女人,如果看到有個女人比她先到,她大概會吃醋吃到翻掉。」阿光只要一想起方虹自信滿滿的嘴臉,就覺得想笑。
「你笑的下巴快掉了的原因,是因為方虹會為於晴吃醋?」嚴雋的臉色顯得陰晴不定,這個企業家第二代獨生女,會這麼沒肚量?
「不是。」阿光否定的斬釘截鐵。「我是在猜,你會用什麼方法來保護於晴,免於方虹的……矯情攻勢。」
畢竟,雖說嚴雋的女友眾多,還不曾狹路相逢,況且方虹之前在嚴雋面前的表現,雖然像是個溫柔的女人,不過,只有在阿光的面前,她才會將使喚人的脾氣表現出來。
嚴雋不以為然的看了阿光一眼。「你太小看於晴了。」
阿光還沒吃過於晴的苦頭,也還沒領教過她的壞脾氣。
「況且,在方虹的眼裡,於晴只是個孩子,她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嚴雋冷然說。
而於晴呢?她會怎麼想?
這個說不到幾句話就會吼兩聲的火暴娘子,意外的將他心口的冰山解凍,讓他稍微恢復了人性。
雖然因誤會而將她擄來,不過,她似乎無意中也擄走他的心了。只不過,這個小妮子似乎不這麼想,老是想從他身邊逃走。
除了生意之外,他現在有了另一個目標,就是如何將她連人帶心的留下!阿光緊盯著嚴雋,訝然的下巴快掉下來。
此時,在嚴雋臉上的冷漠神態沒變,但是眼神卻轉為柔和,不復原有的寒冷。
那幾乎可以稱的上是溫柔的神情,竟然也會出現在嚴雋的臉上?
阿光一個字也說不出,整個腦子被問號填的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