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想告訴他,他不該未徵得她的同意就在大夥兒的面前公佈要跟她結婚的荒唐決定。
但……這些話,曾萬歲現下都不敢說也不忍心說了,只因她看見了嚴正凱脆弱的一面。
他看他抱著自己的頭無聲的低泣著,她看他不斷的在責備著自己的任性與過失。
因此,她忍了下來,她只是輕輕的抱著他的身子,拍著他的背安撫他,「別擔心,老太爺一定會沒事的。」
「爺爺他當真會沒事嗎?」他自責、愧疚、無助的問著,在這一刻,他唯一能倚靠的就是眼前的她。
看他無助的睇著她,那模樣就像在要求她給予他一個保證,面臨這般脆弱的他,她用更肯定的語氣開口:「相信我,也請你相信自己的爺爺,我相信他老人家絕對能撐過這一關的,畢竟他對你始終放不下心,要不又怎會事事替你安排呢?」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嚴正凱不懂,不懂她為何說他爺爺是事事在關心他?只因他唯一感覺到的,就是他老人家的強勢,他每每總逼得他喘不過氣。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盲點,你想,倘若老太爺不是過分關心你的話,又怎會事事替你安排,雖然老太爺有點太過霸道、不講理,可當你站在他的立場去想時,會發現他老人家又何嘗不是因過度的關心方纔這般的霸道、不講理呢?」
聽她這席話後,嚴正凱突然茅塞頓開,只是……
「可也是他逼死我雙親的啊!」若非由於他的固執,他的爸媽又怎會如此不幸?
「我知道你對這件事很難釋懷,可你是否有站在老太爺的立場去想過,你的老爸也是他的兒子啊!所謂虎毒不食子,老太爺人就算再壞、再蠻橫,他也不可能真不顧自己的親生骨肉。
相反的,我想老太爺應該也曾因為這件事而深深的自責過,只是他老人家太過頑固了、太過驕傲了,因此他老人家始終無法面對自己所犯的錯,才會把一切過失推到你母親的身上。
至於對你……我想他老人家是怕,怕你再步上你父親的後塵,因此才不得不事事干預,因此才會把你壓得喘不過氣來。」
「是這樣的嗎?」對這點,嚴正凱無法肯定,可經由她一說,無法否認的是,他的心情確實輕鬆不少,「謝謝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話。」
聽他跟她道謝,曾萬歲反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搔搔頭開口:「別這麼客氣,畢竟我們也可以算是朋友不是嗎?」
她與他之間只能算是朋友,其他的什麼也不可能發生。
曾萬歲想對他說清楚,可在此時,她實在開不了口,只得暫時保持緘默,靜觀事情的變化。
在漫長的等待中,有她陪在他的身旁,他的心情當真平靜不少。
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從手術房走了出來。
嚴正凱趕緊走過去,緊緊的抓住醫生的手臂問他:「請問,我爺爺他怎麼樣?」
「現在已經沒事了,只是以後你們可得記住,老人家最受不了刺激,盡量別忤逆他,要不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聽完醫生的話之後,別說嚴正凱鬆了口氣,就連曾萬歲也放心不少。
好在一切沒事,要不她可真要愧疚一輩子,畢竟今天嚴老太爺會這樣,不可否認的,她也多少要負點責任。
唉!誰叫她老闆要在他老人家面前宣佈那般讓人無法接受的事情呢!
「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我看我還是先開車送你回去休息。」嚴正凱的態度恢復成往日一般。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搭汁程車回去,你還是留在這裡照顧老太爺,以免他醒過來看不到你。」
「老人家身體還很虛弱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親人的照料,對於這點,曾萬歲自能體會,因此才婉拒嚴正凱的好意。
「沒關係,我方纔已經替我爺爺安排了一個特別護士,他老人家若醒過來自有特別護士會照料他,反倒是你……瞧瞧,現在都已經半夜了,你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我不放心。」看她又想開口反對,嚴正凱直接一個手勢便制止她所有的抗議,「走吧!趁現在爺爺還沒醒,我們還是趕緊回去,也許等我再趕過來時,我爺爺都還沒醒也說不一定。」
本來還想開口的曾萬歲,聽他說的倒還有點道理,「好吧!既然嚴先生如此堅持,我再拒絕可就辜負了你的好意。」因為不想得罪自己的僱主,曾萬歲只得乖乖聽話,安靜的陪著他走出醫院。
回程的路上,曾萬歲想,自己是否該把話跟嚴正凱說個清楚,可又怕會影響他的心情,因此她有點難以啟齒。
可經過幾番斟酌、思量,她又覺得,這件事說什麼她也得跟他說個清楚,要不若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那吃虧的還是她呀!
「呃……嚴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談談,不知你……」
「不用說,我知道你想跟我談什麼。」瞧她一副欲語還休的模樣,嚴正凱很輕易的便看透她的心事,「我這人從不說廢話,也絕不說謊,可當我真的開了口,不管我說的是什麼就一定會做到,哪怕前途艱辛,只要是我下定決心要做到的事情,我就絕對不可能半途而廢。」
曾萬歲不笨,她自然聽得懂嚴正凱這話的意思,就因此她感到十分頭疼,「嚴先生,我實在不知自己有些什麼優點能吸引你,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早已有心儀的對象,就因此我不得不婉拒你。」
嘰——一聲刺耳的煞車聲傳進兩人的耳裡。
嚴正凱也不管車子正停在馬路中央,一轉頭即捏住曾萬歲的下巴,逼她雙眼正視他的雙眸,「我不管你喜歡的是誰,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想娶你,這輩子你非嫁給我不可,知道嗎?」話甫落,他當即俯身吻上她,不管她怎麼掙扎,他硬是不放開她。
面對他的霸道,曾萬歲當真不知自己該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她用力掙扎,可就是掙不開他的箝制。
不知不覺中,她漸漸沉醉於他的熱情,隨他任意而為。
直到兩人氣喘吁吁,他方滿足的放開她,張著一雙更加火熱的眸子看著她,「反應是永遠也不會說謊的,從方纔的親吻當中,我知道你對我並非完全沒有感覺。」
面對他的態度,曾萬歲當真有點招架不住,她心中十分悔恨,就懊惱自己怎會對他的吻起了反應。
為什麼?事情怎會演變至此呢?難道她當真是個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女子嗎?還是……眼前這張俊容與「他」太過相似,因此她才抗拒不了他的熱情?
在他的逼視之下,任她想出了千百種理由,她也說不出口。
「我累了!我們回家好嗎?」既然多說無益,那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逃避。
理不清自己感情的時候,曾萬歲唯一能做得到的事就是逃避。不只逃避他的熱情,同時也逃避她對自己的譴責。
看她露出疲憊的神情,嚴正凱心裡對她有諸多不捨,就因對她的不捨,他也不再強迫她接受他的感情。
「好!現在我就送你回家。」
反正來日方長,他多得是機會,他自信只要自己不放棄,早晚會贏得她的心。
面對兩個男人的追求,一般女人會用什麼方法來解決這種棘手的問題呢?
這個問題讓曾萬歲頭疼不已。
更令她氣悶的是,打從相親宴結束之後,她便沒看到「他」出現過。
不管她等得多晚,不管她怎麼祈求,他就像從這地球上消失一般,怎麼也不肯現身見她。
反觀嚴正凱卻無時無刻的陪在她身邊,不管是他的上班時間,還是到醫院,或者在家裡,她只要張開眼睛便可以看到他的存在。
想見的人見不到,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卻老是出現在她的身旁,面對這種情況,曾萬歲還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就在她皺著眉,陷入自己思緒中的時候,突然一隻大掌拍了她臉頰幾下,試圖教她回過神來。
她抬眼一看……唉!又是那個她不想看到的男人。「嚴先生,你有何吩咐?」
「正凱。」他逼近她,一臉霸道的要她改口。
她能不改口嗎?當然是不能,只因這男人總有辦法逼她改口,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曾萬歲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改了稱呼,「正凱,你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待會兒吃飽飯後先載我去公司後,然後你再替我去陪陪爺爺。」
「什麼?」一聽這命令,曾萬歲一張俏臉不由得垮了下來,「拜託!嚴……呃……」在他不懷好意的注視下,她趕緊改了口,「拜託!正凱,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爺有多討厭看到我,每次我替你去照顧他老人家時,他都是夾槍帶棍的,表情更像是我了他欠他有好幾百萬一樣,我怕……當然,我不是怕挨他老人家的罵,而是怕自己會再次把他氣得腦充血啊!」
「是嗎?」拿起一塊吐司,他優雅的咬了一口,等嚥了下去之後才開口:「你是女人的這件事,你跟他老人家提過了沒?」
他自信問題就出在這點,只要曾萬歲肯開口說出事實,他相信一切問題自可迎刃而解。
畢竟這些日子,他與爺爺已做了許多溝通,甚至連婚姻大事,他也很清楚的表明自己的抉擇,不管他怎麼反對,他是絕對不會讓步的。
「不要!」喝了口鮮奶,曾萬歲一臉受不了地說:「又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幹嘛沒事去向他老人家說明自己是個女人?」這種事她從來也沒做過,若非萬不得已,她是一切隨緣。
人家把她當成個女人也好,把她當成個男人也行,總之就是大家高興就好。
「你當真不說?」
嚴正凱當然也可以自己向爺爺表明她實際上是個女人,只是他希望這小妮子能自動一點,可現在瞧她這種態度……
「前些日子,我聽說醫院裡有好幾個護士都對你的印象不錯,爺爺也說怕我陷入這種不正常的戀情,所以好心的決定要替你作媒,你若不早些表白自己的身份,到時若惹出了什麼笑話,我可不管你喔!」
這是威脅!這無異是他的威脅!
曾萬歲當然可以不必理會他的威脅,可當她想起後果……
嗚!還真是不想不怕、越想越怕,她就怕自己再次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好!我說、我說。」氣死她了,為何每次跟嚴正凱鬥法,她總落居下風。
曾萬歲還真有點懷念不久前那段風平浪靜的歲月,想他個性雖然冷漠了些,可也不像現在這般的難纏。
唉!當真是誤上賊船,早知自己會被嚴家這兩兄弟整得那麼慘,她當初就不該上嚴家來應徵司機。
現在可好,想後悔也晚啦!
更可惡的是「那個人」竟在這種時刻跑得不見蹤影,她發誓讓她找到他時,非得剝了他一層皮。
聽她終於乖乖屈服了,嚴正凱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啦!既然事情已經決定了,那我們就趕緊上路,要不我可會趕不及上班的時間。」
「是,正凱。」
唉!這到底算不算趕鴨子上架啊?
她好命苦喔!
「哈羅!老太爺,我又來啦廠人還未踏進醫院病房,曾萬歲就先站在門口向那位固執又難纏的老爺爺打了聲招呼。
「哼「來了就來了,你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還這般大聲宣揚,怎麼?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啊?」
嚴老太爺在是無法接受眼前這個年輕人,若非自己孫子執意要他,他老早一句話請他回去吃自己了,哪容得了他在他面前囂張。
無端又挨了一頓排頭的她,不由得搖頭苦歎,唉!就是這樣,她才不喜歡來這裡自討沒趣,可來都來了,她總不好就這麼轉身就走吧?
猛吸了口氣,曾萬歲在心裡叮嚀自己千萬別跟這位老人家太過計較後方才開口:「老太爺,您就別跟我這年輕人一般見識嘛!來!看您要吃水梨還是蘋果,我削給您吃好嗎?」為免氣壞眼前的老人家,曾萬歲不得不涎著一張笑臉,裝作若無其事般的開口。
「你要削就削,不削我也不會勉強你。」看年輕人不只不計較他給他的難堪,還一臉笑意的討好他,他心裡還真有幾分愧意。
其實經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對這年輕人也並非真有那麼討厭,相反的,他還對他衍生了幾分欣賞,只因不管他怎麼辱罵、刁難他,這年輕人就是不生氣,還總是笑臉相迎的。
有句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只是……當他一想起自己的孫子堅持非他不娶時,他就很難去喜歡這個年輕人。
時代雖然進步,可同性戀這種事對他老人家來說還是太過刺激了點,他就是怕嚴家從此絕後,因此才會對他百般刁難。
他就恨不得能趕緊把這年輕人給趕走,這樣才能讓他那寶貝孫子恢復正常。
可不管他用盡各種方法就是趕不走他……唉!這可怎麼辦才好?
「對了!年輕人,你可有女朋友,你若沒有的話,這醫院裡有好幾個護士在向我探聽你的消息,你若有意思,跟她們交往看看如何?」
既然硬來不行,那不妨就換個方法,也許只要這小子有了女朋友,他那寶貝孫子就會對他死心也說不定。嚴老太爺瞅著他,暗自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
「啊!痛!」一聽嚴老太爺這話,曾萬歲一時心急,削到了自己的手指。
「唉呀!你這小子怎麼那麼毛躁,快拿張衛生紙包住傷口。」看他為自己受傷,嚴老太爺不由得流露出對他的關心。
「哦!老太爺,原來您老人家對我也不是真的很討厭嘛!」看也如此關心自己,曾萬歲這才瞭解他根本就是嘴硬心軟。
「什麼跟什麼,我只是見不得血,誰說我不討厭你的?」不肯 承認的嚴老太爺,一臉暈紅的辯解著,就惱自己幹嘛那麼雞婆,去關心眼前這個可能破壞他孫子一輩子幸福的小伙子。
看見嚴老太爺紅了臉,不用他開口說,曾萬歲也能瞭解他的心意。
為給老人家留顏面,她也不當場點破,只是噙著一臉的笑對也。
只是當她想起他方才提起的話題,她不由得又攢緊雙眉。
說實話,曾萬歲根本就不打算跟嚴老太爺坦白自己的真實性別,只因她希望能借助嚴老太爺的阻止,讓嚴正凱打退堂鼓,不再這般霸道的強逼她對他付出自己的感情。
可如今看嚴老太爺對自己如此關心,曾萬歲不由得心軟了,她不想再繼續欺騙他。
「嚴老太爺,我有句話想跟您說,可您得保證聽了之後,不會跟我生氣喔!」不管當初她進嚴家的理由是些什麼,總之說謊就是不對,因此曾萬歲不得不先把話說在前頭。
「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至於我生不生氣,這點你可管不了我。」哼!瞧這小子說話吞吞吐吐的模樣,不用聽,他也能猜到他想說的必定沒好事。
「老太爺,倘若我跟您說我是個女人,您相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