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小姐醒了,快去通知老爺。」秋兒的聲音在元綠袖初醒的腦海裡投落一顆小石,引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秋……秋兒?」低啞破碎的聲音聽來有些陌生,元綠袖不太相信這聲音是自己的,因而清清喉嚨,再喚一次,「秋——」
「小姐,秋兒在。」直到秋兒的手握住她的時,她才發現自己伸出了手。
「我……」我怎麼了?她好熱、好累,全身上下都沒力氣。
「小姐,你已經昏睡了五天,大夫說你心神不寧,是心病,因而只開了些安心寧神的藥。」秋兒迅速地解說,讓元綠袖先掌握整個概況。「整個洛陽都在傳說布政史大人惹來虎精,所以官邸上下傷的傷、嚇的嚇、病的病。」
冰涼的巾子輕觸元綠袖的額,稍稍解了她的悶熱。
「好熱……」她好熱……好難過、元綠袖沒有聽進秋兒的話語,反而聽見悉奉的談話聲。「別吵了好吵……好熱……」
那些話語讓她不得安眠,她全身上下的氣力都像被什麼東西吸光一樣,怎麼也無法補足。
「這女人好好吃,她身上有股封印的味道,吃起來格外的刮美……」
封印?什麼封印?
「是啊,真好吃,多虧了「狴犴」的破壞,把洛陽東面的結界破除掉,我們才能從這個缺口進人洛陽,否則我們也只能附在心性不定的人身上而已。」
結界?那是什麼東西?狴……犴……好熟的名字……
「我猜「它」一定不知道洛陽東面的結界會因為自己殺了人而被破壞,反而給了我們求生的機會。」
「反正這個皇朝快完蛋了,我們也才能活得如此痛快啊!」
「是啊……是啊……」細語聲逸去,一波又一波的熱潮襲來。
好熱、好熱啊、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高燒五天。」秋兒發現元綠袖似乎仍未清醒。
元綠袖沉浸在醒與未醒間的意識,只聽得到秋兒似乎張口說了什麼,卻聽不真切。她輕淺地喘著,想吸進新鮮的氣息,卻反讓胸口的灼熱加重。
「袖兒醒了?」元世麟跟著冬兒進房,人未到聲先到。
「老爺。」秋兒起身行禮。
「免,袖兒情況到底如何?」元世麟坐上床旁的椅子,接過秋兒手中的巾子,親自替元綠袖拭去額上冒出的冷汗。「袖兒,是爹,你聽見否?」
此時,元綠袖的遮眼巾已被取下,一張清麗的容顏顯露無遺。
「爹…」元綠袖聽見元世麟的呼喚,皺眉揚睫,一雙蔚藍的眼眸毫無掩飾地睜開,瞬間,元世麟伸手遮去她的藍眸。「秋兒。誰讓你將蒙眼巾取下的?」
「老爺,奴婢見小姐高燒流汗,想著替她取下蒙眼巾,她會舒服些,望老爺恕罪!」秋兒與喜兒壓根兒沒有著見元綠袖的眸色,但見元世麟勃然大怒,全都驚恐的跪地求饒。
即便是親近如秋兒和冬兒,她們兩人亦未曾見過元綠袖拆下蒙眼巾的模樣。
元家上下都有一個共識——不能看元綠袖的眼睛。至於為什麼,無人能道出個理由來,只知這是一個長存心裡的「共識」,或許會有疑惑。但他們皆知元綠袖是個「盲人」,久了,也無人想看她的眼睛。
「罷了,再拿條乾淨的蒙眼巾來。」元世麟遮住元綠袖眼睛的手微顫,在秋兒和冬兒領命離開床邊去尋找巾子時才放手。此時元綠袖再次陷人昏迷,他卻沒有勇氣掀開她的眼瞼看她的眸色。
藍色的眼睛……元世麟記得元綠袖的娘也是有著一雙藍眸的美麗外族女子,可對她的輪廓卻未曾記清晰過。當初元綠袖生下來時,大夫說過她的眼睛有病變,視力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退化,為避免光線傷害她的眼睛,因此將她的眼睛蒙住。
他從未懷疑這番說法,只是方才再次見著元綠袖的眸色,讓他不由得震撼,那份驚異感,好似他是頭一次見到元綠袖的眸色,可他分明記得自己在她小時候曾見過……
「嗚……啊……」元綠袖無意識的呻吟出聲。
好熱……好難過……受懊熱侵襲的她只覺身置煉獄。誰……誰來……
一股噁心感直冒,她喉頭一刮,嘔出血來。
「袖兒!」元世麟沒有時間細想,他連忙點了元綠袖幾個穴道,運送真氣予她,安定她翻攪的心神。
悄語再次低回,這回滿是驚惶——「來了來了,「它」回來了,「它」回洛陽來了……」
「「它」往這兒來了……我們會被「它」殺掉……會被「它」殺掉……」
對話陡然靜止,原本細微作響的聲音完全消失,惹人難安的氛圍也在一瞬間停息——「老爺,蒙眼巾。」秋兒在此時送上蒙眼巾,元世麟搶了過來,纏住元綠袖的眼,元綠袖的嘔吐症狀才稍微緩和。
「怎麼會這樣?大夫開的藥一點用也沒有。」元世麟急瘋了!
好好的一個女兒,在發生命案的官礎昏倒後沒清醒過,偏生袖兒又不是柔弱的千金之軀,好端端的怎會得病?
「老……老爺……小姐會不會是中邪?」秋兒大膽說出內心的推測。
「少胡言亂語。」元世麟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
「可……可是小姐是自虎精生事的官邸……」虎精做亂是洛陽最近的話題,人人自危,任何大小怪事全都歸咎於虎精身上,婦人在教訓孩子時,也會拿虎精來嚇孩子。
「別再說了!」元世麟不想再聽。
「師父。」元世麟的大弟子出現在門外,語氣急促。
「何事?」元世麟囑咐秋兒、冬兒兩人好生服侍元綠袖後,便至房外,見大弟子吳虞神色倉惶,眉頭聚攏。
「師父,府外有名姓平的公子求見,他說他能治綠袖的病。」
吳虞回道。
「為何他知綠袖有病?」元世麟適才因元綠袖「發病」而鬱結的心更因此蒙上一層陰影。
「師父,綠袖得病一事,全洛陽皆知,廉王還發出消息說綠袖一日不好,詹大人被殺一案就別想偵破,弄得整個洛陽人心浮動不安。廉王此舉分明是為了打擊元世麟,元綠袖的事不過是借題發揮。
「我當然知道,那平公子現在何處?」元世麟這幾天為了這事也奔波於各幫會間斡旋,安撫他們。
「已命游悠領他過來,我則先行一步通知師父。」游悠是三弟子。
「好。」元世麟決定先見過那人再做定奪。於是他與吳虞兩人的身影隱沒於曲折小徑,至國中的涼亭候著。
「在下游悠,是元師底下排行第三的弟子,不是因為我武功高強,而是因為我年紀排第三。未知公子如何稱呼?」游悠領著平抒街走在迴廊,悠閒地打開話題。
「平,平遙的平。」
「平公子。」游悠覺得這個姓還挺熟的,仔細一想,又想不起曾在哪兒聽過,因此選擇忽略。「你打哪兒來的?」
游悠見他風塵僕僕,但神情愉悅、腳步輕盈,不似懂武之人,可他的一舉一動都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讓人眼睛捨不得自他身上移開。
他眼雖含笑,可總有抹冷厚的寒氣圍繞,玉般溫潤的臉龐總有線不可侵犯的威嚴流洩,手裡的扇子看似無用,但總覺若這位平公子懂武,這把扇該是他的武器了。
「平遙。」
「喔,那平公子家中有——」
「游壯士,在下前來是為了元姑娘的病情,至於在下打哪兒來、家中有誰,似與元姑娘的病情無關。」平抒衡不耐煩的打斷游悠的探詢,他自平遙前來可不是為了讓人問這種無聊問題。
他大可以侵人元綠袖的房間,直接對她再下一次封印,但元綠袖的封印鬆動,代表其他相關人士的封印亦可能有所影響,他必須確認元綠袖以及她身邊的人的封印都再次落實才行。
「呃……」游悠被平抒衡一句話堵死,腦袋瓜子想不出什麼話再同平抒衡講。他沒二師兄那秀才有舌燦蓮花的本事,見平抒衡顯然不願多談的模樣,他也不知該再如何打開話匣子。
所幸元綠袖所居的恰情小築就在眼前,游悠領著平抒衡往花園裡的涼亭走去。
「平公子,家師在涼亭等候,請。」
平抒衡頷首,獨自一人步上涼亭的階梯。亭內有一石桌、幾張石椅,元世聞就在涼亭裡候著平抒衡,而吳虞在平抒衡進涼亭之時,同他打個照面後,即同游悠兩人候在涼亭外。
「在下元世麟,平公子請坐。」
「元師,在下前來,只為元姑娘的病。」平抒衡未依言落坐,只抱拳行了個禮,站在原地。
兩人視線交會,元世麟一愣,皺眉哺道:「平公子好生面熟。」
平抒衡唇邊笑意不減,「無名小卒,也許在下的臉孔與很多人相似,元師才有此熟悉感。」
「罷了,平公子說是為了小女的病前來,不知平分子有何良方?」元世麟未因平抒衡的撇清關係而減輕對他的防備。
這個人光是站在那兒,就有股無形的壓迫感朝元世麟衝來、且瞧他穿的衣袍質料,絕非池中物。
這陣子為了元綠袖以及詹慶仁被殺一案,元家已經夠亂了,這陌生公子的出現太過湊巧,元世麟不得不防。
平抒衡微微一笑,但一抹涼意卻因此爬上元世麟的背脊。
「若在下猜測無誤,元姑娘有嘔血、連日來不斷地發高燒、吃語、意識不清的病徵。」平抒衡說得淡然,元世微聽得驚奇。
元綠袖嘔血是適才發生的,若是平抒衡連這點也說得出來,那麼……
「平公子,原諒老夫的多疑,為了小女,我不得不如此。」元世麟縱使對平抒衡有再多的疑慮,也因憶起元綠袖嘔血的情況而暫且擱下。他起身,「平公子,請隨老夫前來。」
平抒衡點頭,輕搖扇,週身親近的黑氣全教扇給煽開。
該慶幸的是,元世麟等人的封印仍在,未因洛陽的氣動而有鬆動的跡象;該疑惑的是,何以獨獨元綠袖的封印鬆脫至此?
當他站在府外時便已感受到元綠袖外洩的妖氣,許多小怪們因受吸引而附在她身上吸取妖氣,若是他再遲些,只怕元綠袖會在封印破開之前被那些小怪蠶食殆盡。
「我恨你……」
平抒衡腦海裡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恨絕情斷的嘶吼。
他憶起幾年前未經元綠袖同意,擅自封印她所有的記憶與妖力時,她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時他沒放在心上,近來卻時常想起自己與她相處的一點一滴,有時候她說的某些話語會似現下一般溜進他的腦海裡,阻斷他的思緒。
他心一震,恩索著自己當時如何回應她這句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而今再憶,只覺驚恐,綠袖兒說恨他,可她不該是恨他的,她該是……
「平公子?」元世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喚回平抒衡出走的心神。
「嗯?呃,對不住,我一時分神。」平抒衡迎上元世麟打量的視線,笑著道歉。
「無妨。公子請進。」
一進房,原本盤旋在房內的黑氣全被平抒衡週身的氣給壓過,散逸無蹤,一時間,原本陰暗的房間顯得清明許多。
平抒衡笑容返去,雙目定在躺於床上看似奄奄一息的元綠袖身上。
「這房間的氣不夠流通,最好打開門窗讓風流動。他深吸口氣,強自鎮定的下令。
元世麟聞言,要秋兒和冬兒將門窗打開。
今年冬末初春的天氣很怪,前些天下了一陣冰刨,結果隔天狂風大作,捲了一堆沙塵進來,而今天濕意重,清晨才下了場雨,現下呈陽光普照,但風大,才將門窗台上。
平抒衡坐上床旁的椅子,拉過元綠袖的手腕把脈,眉鬱結,沉黑的眸透著憂慮。
該死的!封印鬆脫得比他想像的還嚴重,元綠袖承受不住封印脫落時自身的力量,加上被惡氣給噬去大半精氣……
平抒衡不敢想像若是他沒有來,元綠袖會被他害成什麼樣!
那後果他不思想像,更無餘力承擔,他本該自由自在、毫無牽掛,能不背負責任就不擔,可綠袖兒……
綠袖兒是他養大的啊……
平抒衡從沒一刻如此後悔將元綠袖丟在洛陽,假如洛陽沒那麼快被氣的異變給侵襲,也許她不必承受這些。
「平公子,小女的病……」元世麟見平抒衡神色變化不定,最後抿直嘴角,一語不發,不禁問道。
平抒衡瞄眼元世麟,冷沉深巖的黑眸教見慣世面的元世麟也不免一驚。
「在下必須單獨替元姑娘治病,請元師及其他人至門外等候。」
「這……」
「元師不信任在下?」平抒衡勾起一抹笑痕,眸中閃過一道光芒,元世麟霎時一怔,而後木然地點點頭,率先轉身走出房間。
「還不退下!」
平抒衡喝斥著秋兒與冬兒離開,後者聞言,又見元世麟已走出房外,於是亦跟著出房,房門一合,餘下平抒衡與元綠袖兩人。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平抒衡拆下她的蒙眼巾,溫暖的掌心覆上元綠袖冒出冷汗的額,替她拭去汗珠,衷心道歉。
元綠袖揚睫,郁藍瞳眸倒映著平抒衡的面容,瞬時怔楞,疑惑滿滿地看著他,後來抵不住身子的痛楚,呻吟一聲,合上眼眸強忍著痛苦。
「噓……乖……馬上就不會痛了喔……好乖……」平抒衡低首對她說著哄慰的話語,穿透元綠袖混飩的意識,為她掙得一絲清醒。
她再次張開眼,迎上平抒衡的注視,唇微張,輕喘著,無法將平抒衡的臉與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結合,可卻又覺得他的容貌像是烙印在她心版上,永不磨滅般的熟悉。
「你……」是誰?
「綠袖兒,乖,你不會有事的。」平抒衡心生不捨,畢竟她是他養大的,即使他沒有教過她什麼,也沒有常常待在她身邊,更只是將她當成一隻好玩的「寵物」在養……可她還是伴了自己七百年的綠袖兒呀……這段時光是無人能取代的,也會成為日後他回憶時的重頭戲。
元綠袖看著他,默不作聲,覺得他喚自己的名時,她的心好痛,這股痛竟甚於煎熬她身體的痛。
平抒衡自嘲一笑,停止妄想,暗唸咒語,將鬆動的封印拔除,瞬時,元綠袖痛得扭動起來。
「嗚……啊……啊——」好痛!好痛啊!
「一會兒就好了,別亂動!」平抒衡上半身壓著劇烈掙扎的她,解除封印後,封印的力量反彈回平抒衡身上,悶哼一聲,血緩緩自唇角滑下,他隨意抹去。
元綠袖因妖力被解放而幻化回原形,一隻白毛黑紋的年輕白虎倒臥在床上。
「綠袖兒。」平抒衡撫摸著她的毛,輕喚。
白虎聞聲,耳朵動了動,而後緩緩張開藍色的虎眸,打量著映人眼底的景物,很是疑惑的起身。搖掉身上的棉被,尾巴微翹。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單衣,抬腳想要扯掉它,教平抒衡伸手制止。
年輕而美麗的白虎看見那陌生的手,順著望去,迎上平抒衡帶笑的臉,不悅地瞇起游眸。它甩開平抒衡的手,反身撲倒他,大口一張,咬住他的肩,利齒陷人他的肩肉。平抒衡微皺眉,血快速浸染他的衣物,但白虎仍不鬆口,她兇猛的瞪著他,與他平靜元波的眼神較勁著。
到最後,白虎眼眸飛快閃過一道光芒,鬆口起身,待它站穩,她已變回人形,冷冷的俯視平抒衡。
藍眸飽含怒氣與怨意,還有更多理不清的情感存在。
「我在哪裡?」元綠袖頭很暈,她扶著床柱坐回床上,倚著床柱,瞪視按著肩膀起身的平抒衡。
她全身上下的氣力像被抽光,加上適才那一動,讓她此刻只能虛弱的靠著床柱,甚至連回想發生什麼事的餘力也無。
「一會兒你就會知道了。」平抒衡知曉元綠袖不過是短暫被他轉移注意力,一旦她冷靜下來後,她便會知道他對她做了什麼。
「我只記得……」元綠袖一驚,腦海裡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藍眸失措的移動著。她擁有兩個重疊的身份,一個是與平抒衡共同生活的半人半妖,一個是在洛陽土生土長的普通人類。「呃……」
頭好痛!她扶按著額角,閉上眼整理一團亂的思緒。「這是怎麼回事?我……」
她是哪一個元綠袖?!
「你還記得我是誰嗎?綠袖兒。」平抒衡治好自己肩上的咬傷後,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掌心貼上她微冷的頰兒,輕問。
元綠袖睜眼,看著平抒衡順身親吻他的額,「記得。」
這個佔據她七百年生命的男人,她怎麼可能忘卻?
「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嘉靖……」元綠袖一驚,瞪著平抒衡像瞪著洪水猛獸,霎時心中清明。「你……」
他還是狠下心對她下了封印,讓她忘記所有的事情。他為她設想一切,卻不曾聽過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所以她才會有兩個記憶,兩個毫不相干卻都同時存在她腦海的記憶。
他根本不在乎她!
「乖,等時辰一到,你馬上就會忘記我,過你的平凡日子。」平抒衡笑得開懷,抬手想替她撩開遮面的發,卻被地躲開。
「我不想再問為什麼了,反正你也不曾給過我一個答案。可我不明白、不明白為何你當初不丟下我一個人在山林裡就好?為何要扶養我?為何要這樣對我?」元綠袖眼前起了一片薄霧,她眨掉它,看著平抒衡無動於衷的俊顏。
為什麼養她又拋棄她?為什麼救她又扼殺她?為什麼要讓她以為自己是妖的同時,又封住她的妖力讓她變成普通人?為什麼?為什麼?
「我養你不好嗎?瞧,我不也將你養大成人,出落得如此美麗?」平抒衡寵愛的笑了笑,可笑意沒有到達他的眼,那雙黑眸冷靜的看著略為激動的元綠袖,沒有回應地的問題。
元綠袖眼眶一熱,眸裡凝聚濕意,顫抖著唇瓣笑了,「那我喚你聲爹,可好?」
平抒衡搖搖頭,「我不是你爹。」
他不願元綠袖喚他爹,更不願兩人有什麼義父女的關係,這是乎抒衡心頭的結,他不知自己為何排斥成為元綠袖的義父,但他知道自己不會喜歡,因此他們之間的關係隨著元綠袖長大、知人事後,形成一種很微妙的聯繫。
平抒衡即使察覺,也不以為意,直到那雙藍眸開始滲入哀怨、而他將她送至洛陽……
他算了算時辰,抬首給元綠袖一個笑容,「時辰到了。」
那笑容是真心的,元綠袖鮮少見到,而每回見到總要開心好久好久,可她不要了!不要再這樣痛苦下去了!
「你要做什麼?再一次封印我?」元綠袖悲哀的笑問。
她好恨他!好恨好恨!
「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不是嗎?」平抒衡仍是笑著。
元綠袖想逃,可她逃不了。「」我雖然年紀還小,懂得沒有你多,可是起碼有一件事我比你瞭解。「
「什麼事?」平抒衡用扇子在她身邊畫了一些圖樣,將她包圍在圖樣中。
「情……」
「什麼?」平抒衡沒空再聽她講話,開始施展法術,凝聚力量於扇端,抵上元綠袖的眉心,喃念起咒語,將封印施加在她身上。
這回為求安心,他將元綠袖旺盛的妖氣全數鎖進隨身的玉虎裡。
外頭原本高掛的艷陽開始變暗,漸漸地教另一個暗影給吞沒。
「天狗食日……是天狗食日啊……」房外傳來這樣的驚呼。
大陽在半個時辰內完全被掩蓋,天地陷人一片昏暗,當人們匆忙找尋著油燈蠟燭,掙得一絲光亮時,不到一個時辰,大地再次放光明,人們這才安心下來繼續工作。
平抒衡站在床邊凝望元綠袖沉睡的容顏,溫柔地拭去她頰畔未於的淚水。「別了,綠袖兒,這次是真的永別了。」
當他轉身舉步欲離去時,心頭一顫,教某種莫名的意念牽動而回頭,盯著床上安睡的元綠袖發愣,感覺心裡悶悶的。他萬分不解的皺起眉頭,想著封印的過程是否出錯,卻只想起元綠袖在被他封印之前說出但他沒有聽清楚的那句話。
現下仔細一回想,平抒衡才知道元綠袖跟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