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青嵐只說過這句話便沉默至今,她從沒想過自己再有機會同他如此靠近。
偷覷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大手,空氣中有股屬於他的味道,她盡量不去思考任何問題,閒置腦袋讓它空白,否則相處的壓力會逼瘋她。
二十二歲了,余懷慈,你已經二十二歲了,不再是毫無反抗能力的孩童,你身心健康、活動自如、對自己有完全的自主性,誰也不能傷害你,你根本不用怕他。沒錯,她要克服心魔才是啊!
先開口,先開口讓他曉得你已經長大,不再懼怕他惡劣的行為。
懷慈做好心理準備後,咽嚥口水,決定先下馬威。
「你肚子餓了嗎?」
啥?他倏地開口,反教她傻眼。
「我問你是不是肚子餓?」他沒好氣的重複。
「沒有,沒……沒有。」他怎麼曉得她肚子餓到現在?而且他又搶白,破壞了她的計劃。
沈青嵐為她激烈的辯白差點笑出來。打她一上車,僵硬的身體就沒移動過,直挺得好似鋼筋水泥,嘴巴還唸唸有辭,拚命跟肚子發出的聲音相附和。
「真不餓的話,能不能請你的肚皮別一直響?」
她一聽,趕緊把隨身包包蓋在肚皮上,聲如蚊蚋的解釋,「今天肚子不舒服。」
「是嗎?我還以為是中午的扁吐司在你肚子裡作怪。」話裡淨是戲謔之意。
跟小時候同樣惡毒的字眼,真是本性難移。她隱忍著怒意陪笑臉。
他倒皺眉頭,不贊同的說道:「好虛偽的笑容,你什麼時候變成這副醜樣?快停止,想不到你竟然偷學我的招式。」他的確用同樣的方法在父母面前扮雙面。
敷衍失敗又被拆穿,她窘態畢露的叫喊:「我才沒有。」
「小慈,你學會對我說謊了,一個人的本質是改變不了的,你裝出來的假象騙不了人。」
拐彎抹角的批評她虛假,她哪裡虛假?她只是討厭衝突,喜好平靜,所以臉上掛著笑容有什麼不對?避免被他探知更多,她選擇沉默,毋須在意他的言論。懷慈看向窗外,慣性的用手撥弄劉海。
沈青嵐突然間伸出手靠到她面前,她反射性的雙手抱頭,一如以往地護住自己。
他怪異的瞪她一眼,隨即笑道:「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打她。回憶裡她記得只要他一動手,不是將她推到泥濘裡便是拉扯她的髮辮,痛得她淚水直下。她當然沒把內心的話說出口,只是防備的直盯著他的手。
沈青嵐紳士的舉手,「沒惡意,只想看你額頭的傷。」
「已經好了。」語氣還是充滿防衛。
台北的交通向來是阻塞的水管,卡在其中動彈不得,車子性能再優良也無用武之地,等待紅燈的同時,她的肚子又響了起來。
發生剛剛尷尬的事,他們之間的氣氛又開始沉悶起來。沈青嵐方向盤突然一轉,駛離正常路段。
「你要去哪裡?」她緊張得語氣都變調了,雙手抓住他的手,難道只因她的言語反抗,便使他露出本性要帶她去填海?悲觀基因在她腦袋興風作浪。
等車子到達一家高雅的美式餐廳門口,他才轉頭解釋道:「停止你的被害妄想症,我是被你肚皮的叫聲吵得受不了,引發我的飢餓感,所以才來吃飯,來不來隨你。」他跨出車外,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
懷慈還未安定的靈魂被迫做出選擇,真不曉得他是邀請還是準備看她笑話?拄枴杖上高級餐廳是很不方便的事,大家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偏偏她最怕受人注目。
不等她做出反應,靠近她的車門猛然打開,沈青嵐不理會她的掙扎,輕鬆的抱起她往餐廳走。
「你……」她瞠目結舌,扭動身體要下來。他怎麼可以在眾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的抱著她進入餐廳?想到此,雙腿晃得更厲害了。
他用幾不可聞的聲音低語:「給我安分點。」
這句話達到百分之百的效果,她不再吭聲,也安靜下來。
「再耍脾氣,後果自行負責。」他嚴厲的警告她,一轉頭又溫和客氣的對侍者點菜。
這是威脅。她吹鬍子瞪眼睛地看著他虛偽的嘴臉,說到雙面,誰比得過他,他才是徹底的實行者,還批評她虛假。
憑什麼對她大呼小叫?她是成人,有主見、有思想,小時候是小時候,難道他還當她如童年一樣好欺負?她都準備辭職了,更不用委屈自己看他臉色。
沈青嵐對她投射過來的敵意無動於衷,反過來冷冽的回應,「吃飯。」
「喔。」她又反射性的低頭猛舀湯喝,大口嚥下去,嗯,好喝。等到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她又懊惱起來,幹什麼他一命令,自己又奴役性強的聽話?
一定是餓過頭,才會喪失理智,她不能讓食物牽著鼻子走,她要反抗。
「我不吃。」哇!她好勇敢喔!
正在切香嫩牛排的沈青嵐抬起頭來,「為什麼不吃?你明明肚子餓,還在我車上抗議連連。」由此看來,她是為反對而反對。
「我不想接受你的好意,你……你態度太——」
他拿起餐巾擦拭,雙眼銳利的盯著她,「怎樣?」
她有骨氣嚥口水,卻先認輸地移動目光,改口說這:「太強硬。」她原本想說惡劣,被他一瞪,話都打對折了。「而且……而且——」
「對不起。」
「而且也等等,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耳朵所聽到的,他竟對她說對不起?!
沈青嵐搖晃高腳杯,蜜紅色的醇酒晶瑩剔透的飛舞,他舉著酒杯敬她。「方纔語氣有點不禮貌,也不該沒徵求你的意願便邀你晚餐,來,我用酒來向你賠罪。」
人家都先開口道歉了,再彆扭就顯得小家子氣,懷慈遲緩的舉起酒杯,傻傻的喝了一口,等酒液滑入口,嗆辣她的舌頭,才憶起自己根本不會喝酒,他是故意的。小時候他也曾強灌她一杯酒,害她酒精過敏吊點滴,還騙大人說是她自己貪嘴。
有了這麼慘痛的經驗還不學精,跟他在一起時時刻刻都要提高警覺。
「真不吃?很香喔,你瞧這醬汁多鮮甜,先切一塊半熟嫩牛肉,最好帶點鮮血,蘸點醬,然後放入口中感受肉質的柔軟,再滑過食道吸收養分,化為動力。」他用深沉富磁性的嗓音,如誦詩歌般的蠱惑。
她感覺嘴巴內的唾液氾濫成災,肚子也因吃不到而發出慘叫。要不是枴杖留在車上,她早奪門而出,回家吃泡麵。
沈青嵐成功的掌握她的情緒,看她口服心不服、氣得有苦難言是一件快樂的事,讓他有幸福的感動。她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老讓他耍得團團轉,暫且先放過她,反正未來日子還很長。
他轉移話題,「聽說你跟力行和麗婷、王蕾她們同校,交情不淺,說說你們之間的趣聞來聽吧。」
「大家都很好,沒什麼好說的。」她擺明的不再與他深談,再繼續聊下去,透露的愈多,等於暴露自己的弱點,對他,她還是多防著點。
「描述一下近況嘛,在國外待得久了,跟大家都有些生疏,而且外國學校種族歧視特別嚴重,常被欺負,根本沒辦法過正常的學生生活。」他放下身段引她說話,事實上,他一直跟力行他們有聯絡,在學校也一直是風雲人物,常代表學校參加各項比賽,受邀上財經雜誌暢談自己的見解。
活該,終於嘗到被排擠的滋味,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小時候那麼對她,也該受苦了。
雖然她在心裡幸災樂禍,但她還是勉為其難的回應幾句,「我剛去念所謂的貴族學校時也常被欺壓,每個人都瞧不起我,派系鬥爭好厲害,還好麗婷幫我,否則我可能不想去學校。」
「真的嗎?不過麗婷雖是名門淑女,私底下的強悍倒是眾所周知。」他雙手越過自己的餐盤,切起她的牛排。
「起初我也不相信,因為我簡直成了她的私人女僕,但是反過來想,她把我納入她的勢力範圍內,所以同學都曉得我是她的跟班,沒人敢再找我麻煩,加上王蕾偶爾會和我打招呼,他們更加對我另眼相看。」
沈青嵐叉起一塊牛肉移至她滔滔不絕的嘴角,讓她愣住。他若無其事的問:「是嗎?那力行沒幫你嗎?」
說到他,便想起鬼畫符之恨,她大力的抨擊,「才沒有呢,他好壞,學校的美女都是他的女朋友,花心又惡劣,表明來者不拒,簡直把學校當成他的後宮。」罵人的同時,嘴裡也被塞入牛肉。
那你現在還跟他在一起?他有絲不悅,切牛排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閒談中,他把桌面上的食物全喂到她的肚子裡,他一直很技巧的誘她說話,讓她不自覺的放鬆心情。
「然後我就到沈氏了。」
他點頭,一副大功告成狀,「要上甜點嗎?」體貼的模樣和方才判若兩人。
懷慈不文雅的舔舔嘴角,滿足得像隻貓咪,饜足的摸摸肚皮,眼光不期然的跟沈青嵐對上,看到對方繳瞇著眼,嘴角帶笑的回望她。
警覺心這才又兜回來,十幾年沒見,防他防得要死,中午碰面後發毒誓不再和他相見,剛剛又起爭執,現在又那麼親暱的讓他餵食……完了,她剛才會不會太多話,還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許吃撐了,她突然放肆的打嗝。
沈青嵐嘴角泛起一個性感的微笑,「看來這頓還頗令你滿意。」
當然了,她已經一個月不知肉味……等一下,她好像沒帶很多錢,看這裡的裝演格調,水準之高,消費相對的一定可觀,不曉得可不可以出去領錢?她沒信用卡這類奢侈品。
沈青嵐看她休息夠了,起身又自做主張的抱起她,往門口走。
她一驚,壓低聲音提醒,「還沒付錢,這麼一走了之,人家會告你吃霸王餐。」
「誰說到自己的餐廳吃飯要錢?」
「這是你的?」不等她問完,侍者筆挺的站在門口,拉開門恭敬的喚他——
「沈先生,慢走。」
「餐廳是連鎖店,全世界都有分店,總店在紐約。開餐廳是我額外的興趣,我只管投資,底下的運作從不過問,我認為品嚐美食是件事受的事。」他侃侃而談,聲音渾厚低沉,貼近他胸膛可以完全感受傲人的震動。
他小心翼翼的護送她上車,像捧著稀世珍寶一般。
懷慈好生尷尬,突然覺得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人家從頭至尾都待她如君子,或許他變好了呢!她試圖打破僵局,找尋話題。
「你事業很忙了,還有時間關心別的啊?」像她兼兩個差就體力透支。
「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都是上班、上班,腦子總要休息,所以到自己投資的餐廳吃飯是一種小樂趣。」而大樂趣是逗弄她。
「謝謝你請我吃飯。」沈青嵐目前為止的表現實在很正常,她不該像防賊一般的歧視他,也許該放下過去一切仇恨。
正當她內心掙扎著要不要原諒他時,他幫了大忙地為她抉擇。
沈青嵐挑眉的看她,「剛才對我還一副不共戴天之仇的模樣,才一頓美食就收買了你的心?那麼好打發,那我以後天天請你吃飯,你不是要賣給我了?」話中有很深的取笑意味。
聽不出話意她就是笨蛋了。懷慈雙目眥裂,發出狠光,巴不得把他拆卸吞嚥下肚。她就曉得,她就曉得,沈青嵐會變好才有鬼,他根本是來收她的大魔王。
「誰要你請?我只是忘了帶錢,等會兒上樓,我數給你就是了。」余懷慈雙手抱胸,轉頭不理他。
駕駛座上的沈青嵐看到她這副模樣,笑得臉都快裂了。
不錯,這才是他記憶中的小慈,跟在公司時那副有禮溫吞的假惺惺模樣大不相同。
欺負她真的很有趣,想不到他小時候就明白自己快樂的源頭,所以才會捉弄她。一股幸福的感覺源源不絕的流入他的體內。
※※※
「我家到了,跟我上去,我把錢還給你。」為了避免跟他再有任何接觸,她拄起枴杖,自行下車。
停好車子的沈青嵐跟上來,「你還住以前的舊房子?該淘汰了。」
懷慈深受污辱的扭頭,「一點也不舊,這是我媽留下來的房子,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有很多快樂的回憶,你不喜歡可以在這裡等,別在我面前批評它。」
小妮子發飆了,他莞爾,「我不是批評,是就事論事。房子年久失修,應該拆除重建,尤其台灣地震、颱風多,有個萬一,首當其衝的可是你。」
的確是事實,但是只要他一開口,她總會曲解他的意思。懷慈開了門讓他進去。
他環顧室內,擺設不多,卻乾淨明亮,桌上還堆著一包包的塑膠花和加工藝品。
「從明天起,我們沒機會針鋒相對了。」她得意的把錢交給他。
他瞄了瞄她手中的鈔票,並未接下,他反問:「那麼篤定?」
「當然,因為今天下午我已經遞辭職信了。」為免夜長夢多,她終於下定決心。
「我會攔截,你還是本公司員工。」
掛在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我不管,反正明天起我是不會去上班的。」
「我爸曉得他疼愛的小慈這麼不通情理,不顧他的苦心,說走就走嗎?」她這一走,可以想見父親定認為是他搞鬼。
「現在伯父跟伯母感情如膠似漆,你千萬別打擾他們,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我不想為他們的婚姻惡化背罪名。」她一鼓作氣的說完,「長大後,我才知道我們余家的女人多厚臉皮,給沈家帶來多少困擾,如今撥雲見日,我也該功成身退了。」
「是嗎?」他無言以對,我不到理由淡化她即將離去的氣惱。
此時門鈴聲大作,打破他們之間的迷思,她前去開門。
很難去說明心中的感覺,從小一直認定余家的女人是他童年不快樂的罪魁禍首,可是聽她親口承認,又覺得自己所怪非人,無理取鬧。
門口的嘈雜聲引起他的注意,他起身查看。雖然不能以貌取人,但門口的幾位大漢光看長相就知道絕非善類,他們仗著虎背熊腰的身材執意要闖進來。
「這個月的錢我已經付了,你們沒權來騷擾我。」嬌小的懷慈非但不能阻止他們,還任他們入內。
橫眉的大漢嚼著檳榔,操著台灣國語,「那點錢怎麼夠我們兄弟塞牙縫?」
「可是當初我跟你們老大說好一個月十萬元,不拖不欠,我按月交款沒延誤,你們怎麼又出爾反爾的悔約?」她只求一個公道。
另一個手臂刺青的男人厚臉皮的嗤笑,「小美人,何必那麼凶呢?我們不過是順路過來拜訪你,你年紀輕輕卻付得出那筆費用,看來工作能力不錯,我們只不過來學習學習。」他們以為她是做色情行業,才有此一說。
「我不管,給我出去,不然我報警了。」她出言恐嚇。
流氓兄弟誇張的打哆嗦,「去啊,我們好怕。」惹得幾位大漢嗤嗤獰笑。
「你們——」懷慈氣得全身發抖,卻無計可施。
觀察許久的沈青嵐終於出聲,從她身後走近,「她到底欠你們多少錢?」
眾人沒察覺到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全忌憚的戒備起來,「關你什麼事情?你是誰?」
他搖頭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馬上替她償清債務,多少錢?」
「五百萬。」流氓不懷好意的圍過來。
懷慈一聽,激動的大喊:「明明才借兩百萬,而且也還了一百五十萬。」她罵完這廂換那廂,然後鄭重其事的轉向沈青嵐,指著他高挺的鼻子說道:「我跟你亳無關係,請你別多管閒事,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晚餐錢你拿到了,請你離開,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
沈青嵐對她的虛張聲勢視若無睹,他直接跟大漢交易,「我開支票明天現領,如何?」
有錢可拿,當然好,尤其眼前的男人根本就像是個大金庫,光看他的穿著打扮和氣勢,就知道絕非等閒之輩,想不到這丫頭還能釣到金主。
他們搓著手,涎著笑臉,「可以,當然可以。」
他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支票,大筆一揮,熱騰騰的五佰萬就這麼開出來。
簡直是把她當隱形人,余懷慈憤懣的想搶走他手中的支票。「你不准給,你們也不准收,我不承認,快停止這愚蠢的行為。」她又吵又鬧似小孩一樣的抗議。
大漢核對無誤後,心滿意足的交還借條,順便說再見,臨走前還丟下一句讓她深惡痛絕的話,「小姐,以後他就是你的債權人了,換你欠他了,哈哈哈……」
他們的話讓她羞辱得漲紅臉,不爭氣的淚水汩汩地滴下,她甩上門,怨恨的對沈青嵐大喊:「誰要你多事。」
沈青嵐深不可測的表情沒溢出半點心思,他沉默的遞上絹質手帕給她。
懷惑不領情的將它掃到地面,「你說啊,幹嘛要多事?我……我……」她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難道你真由他們三天兩頭上門尋穢氣,填補一輩子也填不了的無底洞,也不願我幫你?你好不天真。」
她氣憤得胸膛上下起伏,「那也不要你管,下場如何是我的事。」
「理由呢?說出理由。」
「你們沈家比無賴更讓我厭惡。」她羞憤得口不擇言。
沈青嵐不敢置信的凝視淚眼婆娑的她,「為什麼?沈家哪裡對不起你?瞧我爸那副火山孝子的模樣,在他心中,你可比我這個親生兒子重要多了。」
「誰希罕?你們只會讓我覺得很無用,感覺很低下,欠你們一大堆還不完的恩情,永遠抬不起頭,誰說你們幫我,我一定要接受?有沒有想過我的意願?」她抹乾淚水。
原來小妮子自尊心受創傷了。「你可以拒絕啊!」
「剛剛不是教你別多管閒事?就算我去……我去賣,也不想虧欠你。」她抽抽噎噎的說。
沈青嵐露出詭異的笑容,「那不如把你賣給我好了。」他已經開始幻想未來的生活。
「休想,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脫離沈家。」他還以為她不曉得他的計謀嗎?
他帥氣一笑,「由不得你選擇,我剛榮登你的最新債權人。」
想到自己未來悲慘的命運,她忍不住哭得更大聲,「我不要,我不要……」落在他手裡,比打入十八層地獄更淒厲。這宛如小時候他惡劣的把她抱到高樹上,看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在樹上哭泣。
沈青嵐變態的享受她窘困的模樣,一股愉悅油然而生,五百萬買一個逗他開心的玩具,非常值得。
等她漸漸冷靜後,他問:「為什麼欠地下錢莊錢?」
「哼!」
「請尊重我是債權人的身份,我要看看我付得是否值得?」
生死大權都操縱在人家手裡了,她自暴自棄的回道:「不是我借的,是同事借的,我是她的保人。一年前,下班後在便利商店打工,有一位新進小妹在我身邊學習,有一天說她急需用錢,要找保人,否則會出人命。我想人命關天,而且她看起來也滿乖的;誰知道她第二天就沒來上班,然後債主找上門來,我當然要賠。」
他聽完後很沒轍的問:「你幾歲了?這麼蹩腳的伎倆還有人上當?這不是白癡,應該也是智能不足。」氣死他了,他竟然會為她還莫須有的債務,要說她拿去花用,還有得說,結果她省吃儉用瘦得不成人樣,是因為被個狡詐的小女生欺騙,她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你怎麼這樣?人家當初很可憐耶!」
「好,那現在誰可憐?」
當然是自己,因為她聽老闆說那個工讀生拿了錢請她的小白臉出國玩。唉!自己社會歷練不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我現在沒錢還你。」表明要殺要剮隨他。
「很簡單,你可以繼續回沈氏上班,每月從你的薪水扣,順便把房子抵押給我。」他隨意打量,翻動屋子裡的東西,評估價值。
「不行,那我住哪裡?」
「住我家。我爸幫你準備的那間房一直沒更動過。」
想起那間房,她忍不住的打冷戰,粉紅色的蕾絲屋,伯父雖然疼她,但她對於他的品味一直不敢恭維。
「放心,我已經吩咐下去,另辟一間客房給你。」
她能投反對票嗎?瞧他笑得那麼詭譎,她頭皮陣陣發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