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看見誰?」「開陽」段允飛從椅子上跳起,吃驚地問。
站在木質窗邊的「天權」諸葛縱橫身穿合身筆挺的西裝,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庭園中的紅葉,緩緩地再說一次,「我看見『天樞』了。」
「你在作夢是不是?縱橫。」「天旋」閻炯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閻炯和佟心語以台灣與美國為居所,仍持續不斷地創作,有關他寫的驚悚小說,已成了時下年輕人的最愛,近來還有人透過出版社找上門,打算拍成電影。
「我沒作夢,我還特地把他看得很仔細,那張臉,是『天樞』沒錯……」諸葛縱橫篤定地道。
褪下「北斗七星」的外衣,現在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但是,即使身在商場,他依然是個犀利得令同業膽寒的「冷厲貴公子」。
他和程唯恩雖定居於香港,不過為了工作,經常在世界各地遊走,兩人寓樂於工作,倒也過得充實幸福。
「怎麼可能?『天樞』明明已經死了……」段允飛叫道。
他仍染著一頭金髮,不改狂放跳脫的個性。但自從可愛的女兒出生,這世上治得了他的人,除了冰室寒之外,又多加一個。
聽說,他疼女兒已疼到令冰室寒吃醋的地步了。
「別忘了,我們一直沒找到他的屍體!」「搖光」望月星野陰鬱地插嘴。
才二十一歲就當了父親,早熟的他看來更加沉穩,也不再像以往那麼冷僻尖銳,他和衛德蘭母子住在洛杉磯,兩人都從事學術研究工作。
「那種爆炸,一般人都很難存活,更何況『天樞』只是個『腦』而已!」「天璣」狄劍淮提醒大家這個重點。
這兩年,他已減少了走秀時間,反而在路得的企劃下自創服飾品牌,如今掛上「狄」這個名牌的衣服,已成了一種時尚的新指標。
「沒錯,當時『天樞』的腦就已在死亡邊緣了。」「玉衡」石逸歎道。
石逸和馮冉冉住在中國上海,他們倆開了一家花店,日子過得平靜且安穩。
兩年來,他們盡量不去想過去的事,為了自己心愛的人,為了對「天樞」的承諾,他們隱姓埋名,努力讓自己成為平凡人,有關「北斗七星」的往事,則深深埋藏在六人的心中,成為一個疼痛、卻又無法磨滅的印記……
這天,散居各地的他們為了慶祝段允飛的女兒滿週歲,紛紛飛來日本,大家乘此機會歡聚,原本輕鬆的氣氛,諸葛縱橫一來,卻說出了這件令人駭異的事,難怪引起大家的騷動。
「就因為不可能,所以我才覺得奇怪,而且他很顯然不認得我。」諸葛縱橫轉過身,金框眼鏡下的雙眼充滿了困惑。
「也許你認錯人了!『天樞』的複製人模樣我們都只匆忙一瞥,根本記不得他真正的形貌。」閻炯雙手環在胸前。
「不,他的樣子,我永遠都記得。」望月星野悲愴地道。他是唯一一個親眼看過應栩生原貌的人。
其他人面面相覷,臉色也都一黯。
誰又忘得了「天樞」呢?
「我後來略做調查,更發現了一個令我好奇的事。」諸葛縱橫又道。
「什麼事?」狄劍淮問道。
「那個男人的真實名字無從查起,不過,他有個很特別的綽號,叫『北極星』!」諸葛縱橫一字一句地說著。
眾人臉色一變,都覺得不可思議。
「很值得玩味的巧合,對不對?」諸葛縱橫輕笑。
「但這還是不足以證明什麼……」石逸濃眉深攏,喘了一口氣。
「無法證明的還有很多,比如說,在他背後撐腰的很可能是個恐怖集團,而且他出現的地方就會有爆炸事件發生……」諸葛縱橫從以前就是個搜索高手,因此調查北極星對他來說並非難事,只是,當他想進一步深究「北極星」這個人時,卻又不得其門而入。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說我們老大沒死,而且還變成一個恐怖分子?」段允飛啐笑道。
「這太離譜了,縱橫。」閻炯凌厲的臉全皺了起來。
「我知道。」諸葛縱橫歎口氣。這件事的確有些離譜。
「『天樞』如果沒死,又豈會不找我們?」望月星野也道。
諸葛縱橫推了推眼鏡,看著他,「也許他不是不找我們,而是……他不能來找我們……」
「夠了,縱橫,別再瞎揣測了,你把大家的情緒都搞壞了。」段允飛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諸葛縱橫喟然一笑,道:「好吧!我不說了。」
「走吧!去吃點東西,寒準備了很多料理,大家盡情享用吧!」段允飛嚷嚷著,想轉移一下沉重的氣氛。
就在這時,路得手裡提著筆記型電腦衝了進來,臉色蒼白。
「路得,怎麼了?」狄劍淮詫異地看著她。
「你們快看這個!我剛才想上網找服裝資料時發現的……」她將電腦平放在桌上,秀出螢幕。
他們六人圍攏過來,一看到螢幕中的那個畫面,六個人全傻了。
一個名叫「北極星」的網站,不但與他們原來的網站一模一樣,一點進去,還能看見七顆星呈杓狀排列閃爍,分別註明了「天旋」、「天璣」、「天樞」、「天權」、「開陽」、「玉衡」、「搖光」。
不過,其中那顆「天樞」的星點卻是暗的。
諸葛縱橫皺著眉,上前接手,在鍵盤上敲進以前使用的密碼,滑鼠栘向「天權」那顆星一點,頓時,畫面一變,進入了機密檔案,秀出一排有關他個人的詳細資料!
他眉頭一擰,再度以密碼點入其他人的代號,每個人的資料竟然全都披露在上頭,而且和以前「天樞」所登錄的幾乎完全相同!
唯獨少了他們的變種人編號。
但這已足以讓他們個個臉色大變,震驚愕然。
「這是怎麼回事?我們的網站不是早就關閉了?」段允飛怒吼,氣得金髮都快豎起來了。
「一定是……有人在開我們的玩笑……」望月星野困難地擠出這句話。
「看樣子,是衝著我們來的!這人連我們的密碼都知道……」閻炯怒火狂燒地道。
「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找死嗎?」狄劍淮冷俊的美顏結了一層寒霜。
「縱橫,你看呢?」石逸只能問問七星中頭腦最好的人了。
諸葛縱橫斯文的瞼上已浮上一抹警戒,他看著其他五人,道:「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而是個挑釁,這個人知道我們的一切。」
「快查出網站註冊的地點。」段允飛一掌拍在桌面。
「一時查不出來,這人是個電腦高手,要找出他網站註冊的國家得花上不少時間。」路得蹙著細眉道。
「會不會和你說的那個叫北極星的男人有關?」望月星野直覺道。
諸葛縱橫心頭凜然,一手插在口袋,低頭盯著螢幕上那些資料,疑竇叢生。
是誰有這樣的本事?
居然能做出和以前一樣的網站?連他們北斗七星的個人資料都一清二楚?
能做得出這種事,除了「天樞」,應該不會有別人了……
沉吟間,他將滑鼠栘向「天樞」那顆不發光的星點,輕輕點入,突然,螢幕一片黑暗,一句不太明顯的字串在畫面正中央時而出現,時而消失。
他瞇起眼睛,仔細一看,才看清那些字句的意思--
死而復生,陷入迷宮,待援。
這是?
他臉色乍變,短短十個字,似是隱隱在告知著什麼。
「這句話說的是『天樞』嗎?」望月星野湊了過來,驚問。
「這是在告訴我們……『天樞』沒死?」狄劍淮睜大藍眸。
「事情不太尋常……」諸葛縱橫難得地面色凝重。
「不只不尋常,簡直是詭異!」段允飛的好心情全沒了。
「交給我,我會把這件事弄清楚,但這段時間,大家要特別小心,盡量低調。」諸葛縱橫提出警告。
「你認為……『天樞』還可能活著嗎?縱橫。」閻炯忍不住問道。
在場的每個人都有這個疑問,因為除了「天樞」,這世上沒有人會知道他們的事知道得如此詳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實說,他從來不覺得應栩生真的死去。
「那個北極星,他到底是什麼人?」石逸喃喃地問。
「不管他是誰,我都想再見他一面!」諸葛縱橫直視螢幕,沉聲道。
「我們也很想見見他。」大家都很想看看,北極星到底有多像「天樞」。
「我有預感,機會也許很快就會來了。」諸葛縱橫輕輕一按,消除了畫面。
窗外不知何時已飄起了入冬以來的初雪,把外頭的日式庭園妝點得一片雪白,此情此景,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寒冷的北極星島,以及「天樞」那顆老是在電腦中出現的白色頭顱……
☆ ☆ ☆
美國 舊金山
唐曄已經在醫療中心的個人研究室待了五個小時了,她正專注地研究著電腦中的資料,那是有關北極星的大腦結構分析圖,她想從中研擬出另一種能穩定他腦波的方法,以取代原有的晶片。
由於太過專心,她沒有發現,有個人正悄悄地打開房門,從她背後掩來。
「你真是認真哪!」一聲奚落陡地響超。
她一驚,回頭瞪著道肯那張充滿酒氣的瞼,不悅地道:「道肯先生,這是我的個人研究室,請你出去。」
她太大意了,竟然忘了鎖門。
「真是!一個才二十六歲的女人卻這麼囂張,真教人看不過去。」道肯不但沒走開的打算,反而更靠過來。
她立刻站起避開,嚴厲地道:「你打擾到我了,請馬上離開。」
「一定是大家對你太好了,才讓你變得這麼沒大沒小,你難道不懂得要敬老尊賢嗎?」道肯對她一直有著心結,加上前幾天遭她拆穿他的秘密,因而含恨在心,決定要找機會好好對付她。
這晚,他暍了點酒,藉酒裝瘋,故意到這裡來鬧事。
「敬老尊賢?對誰?你嗎?你資格不符吧?道肯先生,一來你不夠老,二來你也不夠賢。」她伶牙俐齒地譏諷他。
「你說什麼?」他大怒。
「我說什麼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出去!去洗把臉順便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醜陋。」她最後一次下逐客令,已快被他的酒氣醺得噁心又反胃。
「臭娘子!老是裝一副聖女貞德的模樣,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清高!」道肯狠笑一聲,陡地撲向她。
她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膽,連忙閃向一旁,不料才剛跨開,頭髮就被他一手扯住。
「唔……」她痛得眉心全糾在一起。
「你還想跑?」道肯抓住她的發尾,用力一拉,獰笑道。
她迅速轉身,回手摑了他一巴掌,道肯的臉頰頓時露出五個指痕。
「你這賤人!」他暴怒地地揮手打向她的小臉。
她臉微閃,躲過了那巴掌,但眼鏡卻被他打掉,白皙的眼角還被鏡架劃破。
道肯見一擊不中,高舉起右手,正要再補一掌,不料右手卻倏地被扣住。
他驚愕地轉過頭,對上了一雙陰鷥冰冷的黑眸,呆了呆,狂暴的氣立刻嚇得煙消雲散。
「波……波拉……利思……」他囁嚅地叫著,左手忙不迭地放開了唐曄。
北極星沒出聲,寒徹心扉的目光移向頭髮凌亂的唐曄,當他看見她眼角的傷痕,眸中怒火一閃,扣住道肯的手用力往外一扭。
「啊--」道肯痛聲狂呼,手骨已被折斷。
「滾!」一個字,就足以教人魂飛魄散。
道肯哪裡還敢逗留,北極星的陰狠他早已見識過了,他太清楚,即使他是醫療團隊的成員,惹毛了北極星,也只有死路一條。
踉蹌地奔逃而出,他又懼又恨,暗誓終有一日一定要討回這一口氣。
道肯走後,唐曄才稍喘口氣,她狼狽地梳理一下散亂的長髮,低頭道謝。
「謝謝你。」藉著整理著桌上被撞得亂七八糟的資料,避開他的視線。
他緩緩走向她,陡地伸手拂開她垂落在兩頰的髮絲。
她大吃一驚,轉頭看他,一顆心咚咚亂跳。
「你受傷了。」看著她眼角那道血痕,北極星蹙起了雙層。
一回來就看見她被人騷擾,一股殺人的慾望瞬間攀升,若非強大的克制力,他真會當場就殺了道肯。
這種激烈的情緒他還是第一次產生,他不太願意去承認,不過,唐曄在他心中的份量似乎遠比他以為的還要重得多,多到他甚至不願看見任何男人碰她……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對她的感覺除了好奇,還有別的?
「只是小傷。」她努力維持冷靜,別開臉。
「別動,傷口有血。」他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栘開,並抽出一張面紙要替她擦拭。
「我自己來。」她慌張地後退一步,心臟差點停擺。
他……今天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地……溫柔?
「我幫你。」他堅持地扳過她的肩,不讓她有拒絕的機會,逕自幫她輕拭著傷口。
她屏著氣息,渾身僵硬,卻又要裝作若無其事,委實辛苦至極。
他看著她清靈的模樣,有半晌的失神。
沒有眼鏡的遮掩,她美麗的輪廊就更加清晰了,而且披散開來的長髮讓她有了不同於平時的風采,增添了幾許的嫵媚,和一份令人憐惜的柔弱。
他感覺得出她的不自在,也窺出一些平常在她漠然得近乎平板的神情中不曾有過的騷動……
而那個騷動,似乎正往他的胸口蔓延過來。
她就要在他的凝視中窒息而死了!
唐曄的偽裝已到了極限,再不逃開,她那深藏的感情一定會被發現的。
突兀地轉身跨出一大步,她盡量保持聲音的平穩,「可以了,謝謝。」
兩入之間奇異的張力頓時消失,他挑了挑眉,知道她又躲回冰殼裡去了。
「你要小心道肯,他對你不懷好意。」他倚在桌緣道。
「我知道。」雖然心跳仍未緩和,但她的外表已恢復了平靜。
「知道還讓他進門?」他的口氣隱含責備,對於她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中一直無法釋懷。
「我平常都會鎖門的,但今天忘了。」她立刻道。
「忘了?你最近似乎有點散漫哪!博士。」他調侃地說著。
「散漫的是你吧?聽說你的新任務沒有進展。」她藉機將話題轉到他的任務上試探。
撒雷特要他對付北斗七星的事她一直密切注意中,不過據她瞭解,他尚未掌握住北斗七星的行蹤。
失去了「天樞」,北極星島爆毀,其他六顆星早就四散紛飛,她也是花了許多時間才在前些日子一一搜尋到他們的下落,在「天權」諸葛縱橫刻意的掩護下,他們都換了另一個新的姓名與身份,黑影財團的情報網再強,也找不到他們。
他深思地看了她一眼,匆道:「你似乎對我的事非常注意……」
「你是我的病人,我總得密切注意你的身體狀況。」她輕描淡寫地道。
「真的只有注意我的身體狀況嗎?」他勾起嘴角。
「是的,而且我知道你累了。」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心定下來之後,她才發現他的眼中有著淡淡血絲,幾日來的奔波疲憊全寫在清磊俊逸的臉上,讓人不忍。
他一怔,隨即鬆弛地笑開。「真不愧是醫生。」
「找人這種事急是沒用的,有時得碰運氣,若是累了,抬頭看看天空,或許天上的星星能給你答案……」她決定給他一點提示,因為她也希望他能早點與其他六星重逢。
「什麼意思?」他心一凜,神色一正。她知道他在找人?
「看看『北斗七星』吧!波拉利思。」她仔細地觀察他的表情。
「我沒空去看星星,博士。」他不悅地皺起眉。他已不想再去研究自己對這個名詞所產生的困擾,偏偏她再度提起。
「我說的不是星星,而是人,你要找的不就是他們嗎?」她瞭然地望著他。
「什麼?」他一怔。
「撒雷特要你殺的那些人啊!」
「你是說……他們就是『北斗七星』?」他腦中又閃過那種構不著邊際的熟悉感了。
「對,『北斗七星』,七顆最閃亮的星星,七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男人……」她知道他並非完全遺忘,只是晶片的作祟讓他記下起來而已。
「七個?你說錯了吧?他們只有六個人。」他擰著眉指正她。
「其實,他們本來是有七個人的……」她看著他。
「那第七個人呢?」他迎向她的目光,總覺得她話中有話。
「第七個人……迷路了。」她輕歎一聲。
「迷路?」他臉色微變。
「他走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裡,是生?還是死……」
「哦?」他定定凝視著她,她的神情仿如在說個老朋友,難道她認識那些所謂的「北斗七星」?
疑惑頓時充滿胸臆,他的眼神變得深沉。
「不過,只要找到其他六個人,就一定找得到他。」她察言觀色,滿意於他的反應。
對他直接說出真相是沒用的,只有讓他自己去找出真相,他才會相信。所以,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盡一切力量幫他找回他的記憶。
「怎麼說?」他挑起眉峰。
「拿個比喻來說吧!你知道要如何在天空找到北極星嗎?要找到北極星,就得先找到『北斗七星』,那第七個人,就等於是北極星……」她在話中加上暗示。
他心中一動,她這句話,他也曾說過啊!
但更令他慍火暗升的是,她口中句句暗指的北極星,分明是在說他!
「你到底想說什麼?唐曄。」他冷冷地問。
「沒什麼。」她微微一笑。
「撒雷特要我對付的是那六個人,我對第七個人沒興趣。」他不想再聽她扯上什麼北極星或北斗七星。
「可是,他們七個人是一體的。」她進一步又道。
他站直身子,雙手環在胸口,面對她質問:「我很納悶,你為什麼會對他們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研究過他們。」她不慌不忙地道。
「研究?」
「思,他們以前做過不少案子,而且,他們都不是平常人。」
「我知道,他們是一群傭兵,也是一群……」他語氣一頓,那「變種人」三個字竟像是卡在喉嚨,說不出口。
「一群什麼?」她輕聲問。
「你應該比我清楚,不是嗎?」他哼道。
「不,他們是什麼樣的人,這世上沒人比你更清楚了,波拉利思。」她幽然輕歎。
他眉峰驟攏,陡地欺向她,一手搭在她的椅背,一手則撐住桌面,將她困在他的雙臂和桌椅之間。
「你如果想說什麼就直說,別繞圈子,這樣一點都不像你。」
她被他突然迫近的氣息嚇了一跳,整個人貼抵在椅背上,聲音緊嗄地道:「好,那我不說了。」
再一次貼近她,兩人的氣息又一次交纏,她那雙原本冷靜沉著的眼睛微微洩漏了一絲慌亂與侷促,讓他清楚地看見深藏在成熟穩重面具下的另一個她。
「你不說了?真可惜,我正準備洗耳恭聽呢!」他反守為攻,促狹一笑。
「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她困難地道。
「哦?我倒認為你還沒說到重點。」難得能看她失措的模樣,他故意更探向前,興味不已。
「什麼……重點?」她幾乎要結巴了。
「那六個人在哪裡?」他敢肯定,她一定知道。
「你……先放開我我再說……」她急道。
太近了!他靠她靠得比剛才還近了,那陽剛的男性氣息害她一顆心節節往上狂跳,塞住了她的喉嚨,堵住了她的呼吸,擾亂了她的理智。
「你在緊張嗎?博士?」得知他對她的影響,他嘴角的笑意逐漸加深。
「沒有!」她努力要維持乎穩,深怕被他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聲。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藏居在黑影財團,卻又自成一個獨立且不受管轄的格局,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他不得不起疑。
難怪撒雷特說她是一道謎,她看似冷漠,無視於研究工作之外的旁騖,實則對財團內的一切動靜瞭如指掌,若要說她心懷不軌,但兩年來沒見過她做出任何背叛撒雷特的事,她只是看著、聽著,有如一個觀棋不語的君子……
只是,現在這個君子卻開口指點他迷津,她的用意何在?
「我不是你的敵人,波拉利思……」她幽幽地道。
「不是敵人並不表示就是朋友。」他諷刺道。
「我只是想幫你……」她話未說完就倏地一呆,因為一把槍的槍口已頂住她的眉心。
他手握著槍,笑得寒霜逼人。
「你知道那六個人的下落卻只告訴我,沒告訴撒雷特,這叫幫我?也許我該把你交給撒雷特,他一定很有興趣知道你暗藏的秘密。」他惡劣地盯著她。
她直視著他深邃迷人的黑瞳,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你不會這麼做的,因為你很清楚,撒雷特知道之後就絕對不會放過我,更可能會殺了我,這麼一來,你心中的謎團就永遠也解不開了。」
「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查出我想知道的任何事。」他瞇超眼。
「錯了,只有我能幫你,而你也非常瞭解這一點,因為從撒雷特那裡你絕對得不到你要的答案。」她犀利地道。
他沒接口,只是凝視著她,靜靜地不發一語。
唐曄是個聰明的女人,但也太過聰明了一些,有時候,他會希望她偶爾裝個傻,別太精明,像其他女人一樣可愛又無知地跟在男人身邊撒撒嬌……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若是那樣的女人,未免太無味了,他欣賞的,不就是她那足以和他較量的膽識與智慧?
「你知道太過聰明的女人會讓男人害怕嗎?」他冷諷道。
「只有膽小的男人才怕聰明的女人。」她反譏。
他挑了挑眉,忽然一笑。
「那麼,你說我的膽子是大還是小?」他毫無預警地伸手碰觸她眼角的傷痕,指尖並沿著傷處往她的耳際輕輕劃過。
這個動作讓她倒抽一口氣,火紅迅速染上粉頰,她急急地別過臉斥道:「別這樣!」
看著她瞬間著火的小臉,他忍不住輕笑。
她也會臉紅啊……
有意思!
放開手,他後退一步,不再逗她,直接問道:「說吧!我要找的人在哪裡?」
「日本日聯組。」她暗吁一口氣,低頭順了順耳旁的髮絲,一時竟不敢看他。
「日聯組?黑道組織?他們在那裡?」他微愕。
「他們前陣子聚集在那裡,現在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碰碰運氣。」她透露部分消息給他。
「是嗎?」他思索了幾秒,決定先信她這一次。「好,我會去看看。」說著,他轉身準備離開。
「波拉利思……」她叫住了他,本想告訴他別急著出手,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多說無益,有時還會造成反效果,還是算了,她雖然有點擔心,但她願意賭賭看,看是晶片的力量強大,還是人腦的情感影響力大。
「什麼事?」他回頭看她一眼。
「不,沒什麼,你走吧!」她搖搖頭,淡淡地道。
她的欲言又止令他瞇起了雙眼,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掉頭走出她的研究室。
她的冰冷沉默,會不會只是想掩飾某些不願被人看出的情緒?
或者該說,是不願被他看出?
這個問題,他會找時間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