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來的相處,她赫然發現她已不知不覺依賴著軒轅海昕,雖說許多麻煩都和他脫不了關係,但他始終站在她身邊,陪她面對一切,甚至替她出氣!
低著頭,她滿腦子都是軒轅海昕對她的溫柔體貼,頭一回有男生對她這麼好,坦白說,悸動之餘,她卻覺得不夠真實……她長得很普通,若要說得好聽點就是很「清秀」,像她這樣的女孩軒轅海昕會看得上?
她試著將人家對她的熱絡當成禮貌,可是軒轅海昕的眼神與口氣經常會讓她感覺出他對她不是一般的客套,而是……愛情!
這字眼讓她內心一陣驚慌,可能嗎?才短短十天,就能愛上一個人?
而她又是怎麼一回事?平靜而有條理的心居然也會被弄得秩序大亂,失去鎮定,她該不會也對他動了情了吧?
天!這場戀愛怎麼活像夏天午後雷陣雨一樣,說來就來?她不是告誡過自己絕不能和主人家有任何牽扯的嗎?怎麼這一回卻……摸著胸口那條母親給她的心型項鏈,那是母親在她去年十六歲生日送她的禮物,當時母親只說那是她父親送的,要她好好保存,現在低頭看著那璀璨的珠光,她忽然好想知道母親與父親之間的戀情是如何產生,他們是怎麼相識,又是否到現在仍彼此深愛著呢?
自認為適應力超強的她,第一次迷惘了,面對人類感官中最艱難的課題,十七歲的她又豈會是愛神的對手?畢竟,愛情這種事可不像吃飯、睡覺這麼簡單。
心不在焉地躑躅在校外商店街的盡頭,她的前方有兩條路能通往公車站牌,大馬路得繞一大圈,走僻靜的小巷則只需五分鐘,她的腳自然而然幫她挑近路走,然而她萬萬沒想到,小路的半途已有惡客在等著她了。
「喲!看看是誰來了,這不是軒轅那小子的新馬子嗎?」一個粗野的聲音在黃昏的美景中響起。
她一驚,抬起頭,眼前高大壯碩的男生不正是維揚中學出了名的壞胚辛勇樹!
媽呀!她怎麼會在這裡遇見這個人?
錯愕之餘,向朝陽有點緊張了,看著辛勇樹帶著他那幫小太保堵在她面前,她知道自己遇上了大麻煩。
「你們想幹什麼?」她戒備地看著他們,小心掩藏著懼意。
辛勇樹是維揚中學的名人,她初來乍到就被警告要小心他和他那幫小太保,沒事最好別靠近他,否則被盯上了只有個慘字能形容。
「沒幹什麼,只是看不慣你整天像只蒼蠅粘著軒轅海昕,才剛來維揚就這麼引人注意,讓人看了就不爽!」
辛勇樹冷冷地濾笑著,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沒有粘著軒轅海昕,我就住他家裡,兩人一起上下學有什麼不對?」她後退一步,但嘴巴已主動反擊。
難道她避得還不夠遠?辛勇樹仍然找晦氣找到她頭上來了。
「喝,果然個性夠嗆,看來得有人教教你我訂的維揚規矩才行……」辛勇樹早就聽說她不像她外表給人的感覺那般內向好欺負,今日一見,果然和一般女生不太一樣。
「你訂的維揚規矩?什麼規矩?」她聽得他狂妄的語氣不禁皺了皺眉。如果每個人都想訂自己的規矩,那世界不早就大亂?
「沒錯,維揚的規矩就是見了我要恭敬,我說什麼都得乖乖去做,否則就等著挨揍。」辛勇樹揚起下巴,大咧咧地道。
「這種蠢話你也說得出來?簡直幼稚到極點!」明知在這種時候少說話對自己比較有利,然而她對他的威脅實在感到嗤之以鼻。
只會用暴力來征服別人,博取別人尊敬,這樣的人根本不算進化,他們的思維大概連猴子也不如!
「你說什麼?」辛勇樹被激怒了。學校中人人見了他像見鬼一樣,嚇得連呼吸也會忘記,這個姓向的女生膽子倒不小,居然還敢頂撞他!
「進了維揚我就聽說你的大名了,但我不想和你們有任何瓜葛,所以管你有什麼規矩都與我無關,我自認沒去招惹你們,也請你不要以莫須有的理由來找我的碴。」
「還說不敢招惹我,你這種態度就已經惹到我了!」
「你要這麼敏感我也沒辦法。」
「告訴你,全校裡對你反感的人可多了,你以為你沒去得罪別人,可是事實上已有人把你視為眼中釘了。」辛勇樹話鋒一轉,冷哼道。
「哦……難不成是有人叫你們來找我麻煩的……」她腦中靈光一閃,平時和這幫混混沒有交集,今天會在這裡遇上他們是不尋常,這麼說,這場麻煩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刻意要整她?
會是誰?是她嗎?
她第一個聯想到的人就是許艾文,只有她會做這種事。
「我們哪可能為任何人出頭,誰能命令我辛勇樹?
只是今天正好在這裡堵到你,覺得手癢,想拿你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哼!大家上!」辛勇樹不願再和她多說,免得洩了口鳳,一招手,他身後的嘍囉就跟著圍向她。
「你們到底想怎樣?」她驚呼。
「你猜猜。」辛勇樹惡笑著逼近。
向朝陽見狀況不對,嚇得全身緊繃,掉頭拔腿就跑。
「別跑!」辛勇樹大喝一聲,大步追上來。
不跑的才是傻瓜!向朝陽沒命地奔回大街,她希望到人多的地方求救。
但她的腳程比不上那票男生,跑不到十公尺,就被辛勇樹一把抓住頭髮,整個人被扯得往後仰跌在地。
「啊!」她的後腦撞到路面的石塊,抱頭痛呼。
「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大概自以為是維揚的老大了吧?」辛勇樹猙獰地哼氣,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揪起。
「這樣欺負一個女生,你們不覺得羞恥嗎?」她喘著氣,憤怒地罵道。
她的八字一定和這所中學不合,才會一到這裡就讀就連連發生事端。
「連你一個女生都擺平不了,我們才覺得丟臉!」辛勇樹說著咧嘴一笑,手指輕輕刷過她的臉頰。
「放手!」她揮開他不安分的手,怒斥。
「嘖嘖嘖,我說你長得還真是普通,這樣的長相也想去迷惑軒轅海昕,太自不量力了吧?」他嘲弄地盯著她。
「我沒有去迷任何人,而且,只有像你這種沒大腦的白癡才只會以外表衡量一個人的魅力——」她怒火攻心,忘了忍一時氣來換得風平浪靜。
「你敢說我沒大腦,混蛋!」他被惹火了,一時失控地將她踹倒。
「唔……」她悶哼一聲,突然覺得暈眩反胃。
「起來,讓我看看你有多驕傲,起來!」他大吼。
但向朝陽根本起不來,她掙扎了半晌只感到頭好暈、肚子好痛,縮在地上,伸手往後腦發熱處一摸,竟然發現滿手都是血!
「你……」辛勇樹一看,吃驚地往後跳開。
「海王」老大只說要演演戲地整整這個姓向的女生,沒想到她這麼脆弱,一下子就掛了彩,這……這可怎麼辦?
就在辛勇樹發愣間,軒轅海昕在約定的時間出現了,他從小路的盡頭走來,一看見向朝陽倒在地上,不由得一怔,隨即衝了過來,瞪著眼前不在他預期範圍內的情形,俊臉倏地拉得好長。
「你怎麼了?朝陽……」他蹲下身扶起她,眉頭攢得死緊。他是要整她,但可沒說要她受重傷啊!
「海昕,快走,他們很兇惡……別插手……」她擔心他也會惹毛辛勇樹,抓緊他的手臂喊道。
看她不顧自己的傷,還一徑地怕他出事,一種怪異的波動瞬息刺進他的心臟,炙得他胸口微熱。
「你……」他怔了怔,此時已毫無任何惡作劇後的快感,相反的,一股陌生的感覺主宰了他的情緒,他忽然覺得整件事變得一點都不好玩了。
「辛勇樹,你別傷軒轅海昕……他身體不好……你……你……」她本能地擋在他身前,但抽痛再次貫穿全身,她發出哀喊聲,縮成一團。
辛勇樹呆住了,他哪敢對軒轅海昕怎樣,他不被他「怎樣」就偷笑了。
「朝陽!」軒轅海昕抱緊她,被她痛苦的表情螫了一下心頭。
她竟然受這麼宣的傷,怎麼會這樣?整齣戲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啊!
「海昕……我好痛……」她全身冒著冷汗,腹部和頭部像被電鑽鑽進去似的,疼痛不堪。
「我送你回去。」他聲音中有著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著急。
「不……別被我媽……」她一說完就陷入半昏迷狀態,整個人虛軟浮沉。
「朝陽……」他擔心地輕拍她的臉頰,見她情形不對,玩鬧的心情頓時消失,緊接著冒起的是一頓無明火。
「呃……她……」辛勇樹驚駭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怎麼會弄成這樣?」軒轅海昕雙眉一攢,回頭狠狠地瞪著他。
「我……我也不太清楚……」望著軒轅海昕暴風雨前寧靜的臉色,辛勇樹打心眼裡發起抖來。
半躺在軒轅海昕懷裡的向朝陽仍然有點意識,隱約聽見他們的對話,極為詫異維揚中學人人見了就怕的惡棍辛勇樹見了軒轅海昕會嚇成這副德行。
「不清楚?」軒轅海昕提高了音量。
「我也不知道,她的嘴巴好利,我一氣之下踹了她一腳……」辛勇樹支支吾吾地解釋。
「踹一腳頭會流血?」陰鷙的眼神,森然的語氣,軒轅海昕質問人的模樣絕對會讓人膽寒。
「這我也不知道……」辛勇樹深知他生氣起來的後果,因此更不敢承認向朝陽的傷和他有直接關係。
「你們玩得過火了,勇樹,這齣戲和我事前告訴你的完全走板了。」他抱著向朝陽慢慢站起來,號稱「消瘦病弱」的身體抱著向朝陽卻一點也不覺得吃力。
「是……我很抱歉……海王老大。」
這「海王老大」四字讓神智半迷糊的向朝陽又醒了幾分,她撐著精神,聆聽著辛勇樹卑微的語氣與恭敬的態度,一顆心驚詫得幾乎停擺……他們在說什麼?
什麼海王?辛勇樹叫軒轅海昕老大?太奇怪了!
「你把我的計劃全搗亂了!勇樹,今天我原本想讓向朝陽對我死心塌地,你卻在我出場前就把女主角弄倒,這下子戲怎麼唱得下去?」軒轅海昕說得淡然,可是銳利的眼神充滿霜氣。
「對不起,海王,我本來也只是想嚇嚇她,誰知她那張嘴一點都不安分,淨說些讓人生氣的話,而且罵完了還打算逃走……我為了攔住她,不小心將她拉倒,碰巧撞上石頭,才會弄得她頭破血流……」辛勇樹連忙說出經過。
「哦?她不但不怕你,還罵了你?」他忽地想起許艾文也被她氣個半死的事,嘴角不自覺揚起。
向朝陽隱性的強悍他早就領教過了。
「是啊,而且還罵得很難聽……」
「她罵你什麼?」
「她罵我愚蠢、幼稚、白癡、沒大腦,而且神情和口氣充滿不屑……那樣子任誰都會想扁她……」
「是嗎?」他低頭看著她的臉,笑了。
這倒像她的作風,明明說自己想要平靜的生活,但假裝的溫馴卻禁不起別人的挑釁,她啊,修行的火候尚未到家。
「海王,不是我愛說,像她這麼普通的女生有什麼好玩的,你怎麼會挑上這樣的貨色來打發時間?她連許艾文的十分之一都不及。」辛勇樹見他怒氣稍降,斗膽提出他的疑惑。
他聞言立刻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再度板起臉孔。
「不是我挑上她,而是她主動送上門來,哼!只要是我爺爺找來的人,我們一律轟走,那老頭老是怕我們胡來,防我們防得讓人透不過氣來,感覺有夠孬的,上回來的管家只待十天就逃了,害我和我哥都快無聊死了,這回好不容易又來了向家母女,我不好好『招待』她們怎麼行?只要略施手段,就能整得她們七葷八素的,而到頭來,說不定她們還會傻傻地感謝我們呢……只是,當我玩在興頭上時,你這膿包卻掃了我的興……」
辛勇樹一驚,低頭囁嚅:「是,是我的錯。」
「一件小事也辦不好,怎麼當我手下?下一次再給我出狀況,小心我讓你再也混不下去。」他蠻橫地撂話。
「我知道了。」
「好了,在飯店前拍的那些底片有沒有帶來?」他又問。
「有,我加洗了好多張,明天就能貼在各年級的公佈欄上,保證向朝陽名譽掃地……」
「這件事暫緩,等我的命令。」也許是看向朝陽傷得不輕,他破天荒地動了同情心,決定先放過她。
「呃……是!」
「現在我送她去醫院,你們把現場清理乾淨後,全給我滾回家去。」他沉聲道。
「是。」
等等……他們在說什麼?
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裡,向朝陽愈聽愈驚,原本就已暈眩的腦袋更糊了。
軒轅海昕居然是辛勇樹這幫子人的真正老大?
他真的是那個心臟有毛病,斯文有禮的軒轅家老四嗎?
這場意外全出自他策劃?
他對她的好,也是一場遊戲?
找人偷拍她進飯店,並將照片送到訓導處檢舉的也是他的傑作?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是頭痛得過度才產生幻聽嗎?
激動悲傷的情緒讓血液回流心臟,她在疑問盤結的紊亂中失去知覺,殘存的意識仍無法相信聽到的真相。
隨著眼前一黑,她的心也跟著跌落地獄,摔得粉碎。
※ ※ ※
聽到有人在她身旁低聲地交談,向朝陽慢慢地轉醒了,第一個進入眼簾的,就是母親焦的的臉。
「朝陽,你醒了?」向鴻玲擔心了一夜,這時才鬆了口氣。
「媽……」這是哪裡?哪個家?她有點恍惚,一時分不清自己在母親工作的第幾個家中。
「頭還痛不痛?」輕撫著女兒蒼白的臉,向鴻玲好心疼。
「頭?我的頭……」她動了一下,枕頭碰到傷口,痛得她攢緊眉頭。「哎呀!」
「別亂動,你的後腦受了傷,還縫了三針呢!」向鴻玲拂開她的髮絲,低聲解釋。
「我的頭怎麼了?」她困惑地眨眨眼。
「你的頭被學校的混混打傷了,朝陽……」軒轅海昕進到她的視線範圍內,插嘴解釋。
「被打傷?」她盯著軒轅海昕俊逸清秀的臉龐,突然間,記憶中最醜陋與黑暗的一面全部回到她腦中報到,她倏地瞪大眼睛,整個人彈了起來,指著他低喊:
「你!
軒轅海昕……啊!」
疼痛的感覺暫時阻撓她開口,捧著後腦,她又軟軟地倒回床上。
「我是海昕啊,你怎麼了?還不舒服嗎?」軒轅海昕柔聲問。
這麼關切的眼神,這麼動人的語調,她有點糊塗了。
深植在她腦中的「真相」,會不會只是她神經錯亂的幻覺?他依然還是那個斯文謙和又體貼的軒轅海昕,根本不是個壞蛋……「朝陽,是海昕帶你回來的。
你昨天放學沒和他回家,他不太放心,又回到學校去找你,結果正好撞見你被學校的小混混欺負,是他不顧危險將你救走,並且送你到醫院包紮……」向鴻玲感激地看了軒轅海昕一眼。
「他『不顧危險』救我?」這話在懷疑重重的此刻聽來非常刺耳。
「是啊,昨晚海昕還陪了你一整夜,擔心得睡不著,今天更請假半天說要留在家裡陪你,你還不好好謝謝人家。」向鴻玲又道。
「他……」究竟哪個才是真企的他,她頭痛地想著。
「別謝我了,向姨,朝陽的受傷都是我的責任,是我沒好好照顧她。」軒轅海昕表現得相當自責。
「這怎麼能怪你?是朝陽自己不小心,我早就叮嚀過她,無論到哪裡,別去惹那些流氓太保,她應該懂得保護自己才對。」向鴻玲跟中有濃重的不安,一提到流氓,她的心就會抽痛。
「可是她極可能是因為我而受傷的,那些人說不定全是針對我,才故意找朝陽的麻煩,我真的很抱歉。」軒轅海昕黯然地低下頭,但嘴角卻微微勾起,他對自己愈來愈純熟的超高演技太滿意了。
這兩極化的表情正好被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向朝陽瞧見,那抹惡劣的笑雖一閃而逝,卻已足夠讓她醒悟。
昏迷前聽見的事全是真的!
她全身起了一陣戰慄,疙瘩久久不退。
軒轅海昕是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媽!他是……」她急著拆穿他的假面具,於是出聲呼喊。
「啊,我幫你熬了點粥,我去拿來,讓海昕陪你一下。」向鴻玲打斷她。
「媽!」老媽要把她留給這個小魔頭?
「別亂動,海昕,你幫我看著她。」向鴻玲向軒轅海昕微微一笑,便走出房間。
軒轅海昕目送她離開,又轉回身,看著向朝陽。
幸好她沒事,昨夜他還真的怕她就這麼昏迷不醒呢!
從來不管別人死活的他,第一次覺得不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她的傷太重才有這樣的感覺,還是擔心她從此成了笨蛋,無法再以整她為樂,總之,他真的是一夜難眠,而且一顆心好像找不到位子停放一樣,虛蕩蕩的,讓他渾身彆扭到極點!
「你看什麼?」她擺著臭臉問他,又氣又難過。
現在一切都明朗化了!她知道他的企圖,知道他的計劃,也知道他一點都不歡迎她和她母親的到來。
明明對她們母女非常厭惡,竟還能虛情假意地裝出溫善接納的樣子,真是太可怕了,更恐怖的是,他還故意對她放電,騙取她年幼無知又純潔的心……
「嘿!我覺得你看我的表情有點不一樣……」他直望著她,敏銳一笑。
「因為我已經知道你的真面目了,『海王』老大!」她冷冷地喊出他的身份。
雖不清楚「海王」是指什麼,但他是辛勇樹那幫人的老大絕對錯不了。
他一愣,恍然明白她聽見他和辛勇樹的談話了。
「哦?沒有人告訴你偷聽別人說話是非常不禮貌的嗎?」他既不驚慌,也不慚愧,反而興味她得知一切時將有的反應。
看來她都知道了,這倒有意思。
「沒有人告訴你用這種方式欺騙別人是非常不道德的嗎?」她反唇相稽。
唔,言詞很辛辣嘛!這還真對了他的胃口。他耍賴地聳聳肩,道:「我欺騙誰了?你嗎?我又沒叫你相信我。」
「但你蓄意製造這樣的假象,就是個騙局!」她厲聲指控。
「那是你不夠小心。」
「是你太陰險!真的不歡迎我們,就直接表明態度啊,幹嘛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逼我們離開?你以為我們只有這裡能待嗎?告訴你,後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請我媽去當管家,你們這裡算什麼?還真以為我們會賴著不走,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把積了一肚子的氣全罵了出來。
「誰說我要趕你們走了?你們一走,我和我哥哥們就又得過乏味的生活了。」
他冷笑。
「什麼?」她怔了怔。
「我就是要留你們下來陪我們玩啊!」他壞壞他說。
「玩?」
「是啊,你瞧,只要我和你走得近,不用我費吹灰之力,你就被全校當成眼中釘,我對你愈好,你的處境就愈糟糕,敵人也就愈多,很有趣吧?」
「以整人當樂趣?我看你有病!」她怒斥。
她怎麼會遇上這個瘋子?一方面對她溫柔體貼,另一方面卻不停地害她,更恐怖的是,他還設計將她帶去飯店,再乘機拍照出賣她……這就是軒轅海昕的真面目?一個心地陰險、性情卑劣的優等生?
霎時,初次進到軒轅家所見的惡魔幻象又回到她的腦海,那瞬間的戰慄與見到他時她心中的特別反應,都說明了她的預感沒失誤,軒轅海昕從頭到尾都在撒謊、做戲……太可惡了!她居然還差點愛上他!
一想到自己幾乎被他騙走的心,她就覺得想哭……要是她沒發現他的陰謀,說不定被他整死還會拍手鼓掌叫好。
「我是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不整整人就會沒力氣,所以,遇上我算你的不幸。」他故意探下身,邪惡一笑。
「我不會再任你捉弄了,我要把你的事全說出來,讓你在家、在學校都無法再演戲、再害人!」她往後縮,咬牙切齒地喝道。
「這麼凶啊?好可怕哦!」他賊賊地挑起眉,柔聲道:「但是朝陽,我忘了告訴你,憑我在學校的好形象,你的話是沒人會相信的,而且我可不是軒轅家唯一的魔王,家裡那三個老哥一個比一個溫和親切,其實他們的道行都比我還要高哩!」
「什麼?三個老哥?人曜不是你姐姐?」她大吃一驚。那個絕美的老三是個男的?
「當心在他面前說他像女人會被他那只曾捏死過一隻惡犬的手砍斃!」他這話可不是恫喝。
「但他明明……」
「人曜看來像女人,脾氣可是絕對的男性,我們家就屬他性子最陰鷙暴烈,你最好別被他的外表騙了。」
真的嗎?她原本還想找機會請教軒轅人曜那頭長髮是怎麼保養的說……
「至於我那兩位英明偉大的哥哥,別看他們好脾好氣的樣子,他們兩個十歲就會玩真槍了……」
「啊?」她再次錯愕。
怎麼會?他們看來都那麼的端正儒雅……等等,軒轅海昕何嘗不是個翩翩美少年?但他的心腸卻正好和外貌成反比,歹毒得令人咋舌。那麼由此類推,那三個俊美的哥哥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了?
「你若是要你母親在這裡工作得愉快,最好什麼也別提,否則一旦傷了和氣,惹毛了家裡的三個魔頭,我可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他微笑他說出恐嚇的話。
「你是在威脅我?」她瞪大眼睛。
「不,我只是在提供你我們好好相處的方法,別忘了,你母親簽下兩年的合約,在這兩年內,你們哪裡也去不了。」
「合約?」真該死!老媽偏偏和他們簽了兩年……
「是的,兩年內,你們都是我們兄弟打發無聊的玩具,所以,你認命吧!」他呵呵低笑,讓她知道他的真實個性也沒什麼不好,因為這短暫的交鋒所產生的火花就已讓他的心情史無前例地輕鬆,他相信,彼此都掀開底牌後,正面對決時的樂趣將非常令人期待。
「誰是你的玩具?」她氣極了他的說法,握拳大喝。
「你啊!」他頑皮地眨眨眼。
「你這個變態!」她驚叫。
「別那麼大喊大叫,你的傷口會裂開哦!」他說著索性坐在床沿,整個人向她湊近。
「喂喂……別靠過來……」她被他壓迫性的氣息弄得心慌意亂,頭又痛了。
「你知道嗎?我的原定計劃是將你從辛勇樹手裡救出,利用苦肉計傅取你的同情,然後昨晚你就會感動得對我投懷送抱,以身相許,只可惜事情出了點差錯……」他邊捲起她腮旁的一綹髮絲把玩,邊坦承他的打算。
「虧你想得出這種可笑又荒誕的肥皂劇情!」她嘲弄說道,並伸手要打掉他的手,然而手還沒完成使命就被他一手攫祝「雖是出爛劇,但你在不知情下不也演得挺開心的?你敢說你沒有對我動情?是誰還靠在我懷裡哭得啼哩嘩啦的?」他咄咄逼人地問,眼神全是挑逗與反諷的光芒。
她心頭一窒,一時答不出來。
是的,她是對他動心,不然不會在這種時候還對他的凝視感到怦然,但這件事她不會向他承認,因為她無論如何也要把被他騙去的那一部分心再要回來!
即使心可能再也拼不完全……
「就算有,也只是一種錯愛,放心,憑我的理性,那份心動絕對會變成厭惡。」她抿緊唇,挑釁地揚起下巴。
看她斬釘截鐵的表情,他莫名地被刺傷了自尊,她竟然那麼有把握不被他迷惑?
之前的那些羞赧、侷促、慌亂呢?想到她的粉頰不再為他臊紅,心不再為他怦動,他忽然覺得煩躁且……不悅。
「是嗎?」他悶聲道。她的意思是她的感情能收放自如嗎?他不相信!
「是的,因為我現在已經開始覺得你很噁心了……」她犀利的話才說出口,就被一雙長臂摟住,緊接著嘴巴也被一團溫熱的唇瓣堵上。
空氣突然凝固了,四周安靜得只剩下他們倆彼此的呼吸聲……
帶著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氣,他未經允許就霸道地佔領她那兩片玫瑰色處女地,而且還以超限制級的吻法強迫挑開她的口,做更深入的探尋與挑逗。
她嚇得瞠目顫抖,毫無防備地被他佔了個大便宜,更可恥的是她全身無力虛軟,連抵抗他的力量都沒有,就這麼傻傻地獻出了初吻。
初吻那!老天爺!
她柔嫩的唇好溫暖!軒轅海昕有好幾秒鐘幾乎沉溺在這未曾有過的撼動裡,被她青澀的少女氣息給熏得迷醉……好不容易從她的唇中找回理智,他突然放開她,目光炯炯,以一種霸王姿態向她宣稱:「這是我向你下的戰帖!朝陽,從現在起,我會讓你無可救藥地愛上我,你永遠別想收回你的心,等著瞧吧!」
她摀住自己的嘴,久久發不出聲音,心臟則被這個熱吻搞得咚咚亂跳、他……
他在說什麼?
「我……我才不會愛上你……」她說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還逞什麼強,看你這副樣子,才被我吻一下就手足無措,當心管不往自己的心,未戰先敗啊。」丟下冷嘲熱諷的話,他站起身離開,正好和剛要進門的向鴻玲擦肩而過。
「啊,海昕,要去學校了嗎?」
「是的,我該去學校備戰了。」他一語雙關,微笑地離開。
「備戰?這孩子在說什麼?」向鴻玲奇怪地嘀咕。
向朝陽的耳根子在發燙,他的吻和他的話都造成了她的巨大壓力,為什麼惡魔都有張比凡人還要美的臉孔,讓人甘心被吸引、沉淪、宰割……他的魅力遠比她知道的還要強大,不,應該說她太小覷了自己對他的感覺,一個吻就能讓她兵敗如山倒,如果她不振作點,也許會正如他所說,這場戰她還沒開打就輸定了。
不行!她怎能把心輸給這樣一個混蛋?她不能膽怯,她一定要把他的惡質全挖出來,公諸於世!
「朝陽,你怎麼了?」向鴻玲發現她不太對勁,摸著她的前額問道。
她猛地回神,拉住母親的手急道:「媽,你這幾天在家有沒有遇到什麼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你是指什麼?」向鴻玲一頭霧水。
「就是……就是有沒有人找你的麻煩?」她困難地道。
「沒有啊,大家都對我很好,天旭和地暘都讚美我的廚藝很好哩!還有人曜,他幾乎都只吃我弄的餐點,聽說他外出都不吃任何食物,經常餓著肚子回家吃我幫他準備的東西,連海昕也都吵著要我幫他帶便當……」向鴻玲說得好驕傲。
「是嗎?」老媽沒著了他們的毒手?怎麼可能?他們這麼費心在老媽面前裝好孩子,圖的是什麼?
「是啊,那天天旭還對著我說,若我走了他們的胃就慘了……真是孩子氣的三個寶貝,嘴巴都這麼甜。」
向鴻玲開心地笑著。
還「寶貝」咧?叫「惡魔」還差不多!她見老媽如此愉悅的笑容,忽然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軒轅海昕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叫她小心提防整個軒轅家的怪人,不知情的人通常會快樂一些,那她又何必讓老媽煩心呢?
「媽,有些人是面善心惡,你自己要多注意一點。」
她拐著彎暗示。老媽在生活上很講究,可是個性仍有點大而化之,她真怕她吃了暗虧還不自知。
「你在說准啊?你自己才要小心呢!瞧你,還被混混打傷,你一肚子的火性雖然藏得很好,可是被人一挑就暴露了,我才擔心你呢,你可別給軒轅家惹出什麼麻煩來!」向鴻玲橫了她一眼。
哼!他們不把麻煩塞給她她就阿彌陀佛了。她在心裡咕噥,但嘴上又問道,「媽,我們是不是一定得在這裡待兩年?」
「是啊。」
「如果提前走呢!」
「那就是毀約,要賠錢的。幹嘛?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要老媽毀約賠錢是不可能了,而現在就算她告訴老媽軒轅家住的都是一群惡魔,老媽也不會相信……眼下只有自立自強,先單獨面對軒轅海昕無聊的挑戰,再想辦法逼他現原形了。
可是話雖這麼說,為何她仍然覺得這場戰她將會打得很辛苦呢?一想到對方是性情難測的軒轅海昕,她就內心忐忑,天曉得他會再用什麼方法整她,那個人面魔心的大男孩,下次會出什麼爛招呢?
她無力地閉上眼睛,真想就這麼睡死下去,永遠不要醒來,這樣就能永遠不要去面對他,以及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