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簡直是荒腔走板了嘛!」方茵責備地看了她老公江澄一眼,言下之意是對結局不滿意。
「不能怪我,有變數干擾。」江澄淡淡一笑,一臉泰然。
「這次不是說好要替方騰找個伴的嗎?怎麼現在居然要撤消所有計劃,太可惜了。」俞曉淨自從嫁進祥和會館丁家之後,早就適應了這個奇特組織的怪異氣氛,連性子也被同化得有模有樣,整起人連眉頭皺都不皺一下。
「要不是鄭老頭太急,咱們的好戲也不會提前結束。」丁翊笑著摸摸親愛老婆的頭髮。
「他到底想幹什麼?我還以為他和杜老頭是一丘之貉呢!誰知道竟然自相殘殺起來。」方茵撇撇嘴,對整件事的轉變還是覺得不過癮。
「你還有時間煩惱這個,省省體力,應付你二哥的暴跳如雷吧!」林劍希點醒她這個參與者別忘了接下來要面對的難題。
「是啊!茵丫頭,這個計謀你也有份,可別以為親愛的二哥是個胳臂往裡彎的人,會放你一馬。大夥兒都知道,一旦惹火方騰,那後果通常不是個『慘』字所能形容的。」武步雲已經大傷腦筋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莫名其妙地對方騰有那麼一丁點的……懼意。媽的,要不是滕峻用對付鄭老頭的有趣計謀誘他,他哪敢參與這個「劫婚計劃」?別看方騰平常慵懶性感,要是讓他發飆起來,大家只有做好隨時逃難的準備。
「別嚇茵茵,方騰不會凶她的。」江澄安慰臉色微變的老婆。
「是哦!不會凶她,只會『殺』了她!」武步雲只有藉著嚇唬別人來壯大膽子。
「那好,在他殺茵茵前,步雲,你絕對會先被剝皮。」丁翊笑著說。
「媽……的!」連啐個口頭禪都結巴,武步雲真恨自己的沒用。「你還笑得出來?如果沒估計錯誤,方騰現在可能已經準備回來興師問罪了。」阿彌陀佛,他只是個插花,希望方騰能明察秋毫。
「怕什麼,有事咱們的大導演會替咱們扛著。」林劍希朝滕峻努努嘴。
大家的眼睛一致向坐在電腦前玩著俄羅斯方塊的滕峻,只有他泰然自若、一派閒逸,好像這件事與他毫無瓜葛,就算方騰回來也絕不會對他如何似的。
「喂,滕峻,你難道不怕方騰找你算帳?」武步雲刻意直呼他的名諱,以表明他比他年長的事實。
「反正早晚要都要被龍捲風掃到,怕也沒用。」滕峻嘴裡說著,腦子動著,電腦上的遊戲一關闖過一關,手法俐落得讓人咋舌。
「我看你是不怕他,否則怎麼會想出這樣整個計劃騙他上鉤?」方茵實在對這個和她年紀相仿,卻老成好幾倍的年輕男子崇拜萬分。
「我是為了他好才這麼做的,他不該再對一個死去的女人浪費時間和感情,而且,這個計劃既可以救他,又可以消滅敵人,何樂不為?」滕峻說得頭頭是道,但手指可沒停,標準的一心二用。
「但現在杜老頭死了,所有的疑點都指向我們,杜雪揚和方騰之間不就完了?」丁翊也擔心會有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結局。
「放心,壓軸好戲還在後頭呢!任何事若沒有一點坎坷和阻撓,又怎麼會有美感呢?」滕峻揚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什麼意思?」眾人齊問。
「啊!沒時間解釋了,主角回來了。」他從監控系統瞥見從大門呼嘯而入的那輛積架跑車,提醒一干幫兇。
「完了!」武步雲和方茵齊聲慘呼,這裡頭就屬他們倆最小,也就是說,被扁的機率最大。
方騰在眾人的驚愕眼神中如旋風似的捲進地下室,不理會外頭一些電腦人員的好奇眼光,筆直地走向主控室,然後,他朝等著迎接颶風的大家露出微微一笑。
「大家都在啊?真好!」
要變天了!他笑得讓大家背脊發涼。這叫什麼?怒極反笑,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怎麼了?不問我為何結束工作,提前回來?」方騰眼睛半瞇,平靜得讓人害怕。
「呃……一切還順利吧?二哥。」方茵甜甜一笑,看能不能因此倖免於難。
「茵,我不知道你也在這裡。什麼時候你也幫起『外人』來了?」
溫和的語調,輕鬆的招呼,方茵若是聽不出她二哥話裡的怒氣,那她和他稱兄道妹的這二十年就算白活了。
「我……我陪澄哥來的。」把事情推給老公準沒錯,方茵躲到江澄的身邊避難。
「是嗎?咦?曉淨也在啊!難得,果真嫁雞隨雞了。」轉頭看見俞曉淨,他沒忘記禮貌地點名問候。
意思很明顯:你夠膽量,才進丁家一年就學著使壞,很好!曉淨吞了一口口水,理所當然也退到老公的羽翼之下,以免遭池魚之殃。
「別這樣,方騰,我們都是為你好……」丁翊乾脆把話挑明了,省得大家玩躲迷藏玩得太累。
「怎麼個好法?把我耍得團團轉?各位表現友情的方式還真特別?」他譏訕地瞄了大家一眼。
「我們看不下你整日眉頭深鎖,老是為了瑾之而傷神。」江澄深沉地歎了一口氣。
「難道不是?」林劍希不怕死的也插嘴進來。
「什麼時候五行麒麟改行當起相命師兼紅娘了?」他嘲諷地敝向武步雲,轉口又道:「連步雲也加入這樁陰謀之中,很好,太好了。」
這算什麼?他好端端地待在角落安身立命,連呼吸都盡量輕微了,誰知還逃不過找碴的眼睛。武步雲暗叫不妙。
「我……在這齣戲裡只是跑跑龍套,方騰。」堆起笑臉,武步雲忙著解釋。說真的,他什麼也沒做啊!只不過是「知道」這件事而沒「說」出來罷了!
「哦?我以為你向老天借來膽子,才敢拿我試刀。」方騰的怒氣已經開始凝聚了。剛進門時的招呼算是給給面子,接下來,他很想做一件讓大家吃驚的事!
「冤枉!」武步雲眼尖地發現方騰額際暴起青筋,那雙利眼中有著兩簇熊熊烈火。不妙!這是凶兆!
「冤枉?把一個長得像瑾之的女人丟給我,然後在一旁看好戲,換作是你,你怎麼想?」音量的分貝提高了。
「別激動,方騰,我們也是無意中發現杜雪揚長得像瑾之的。」江澄知道他果真被惹火了。
「然後假借名目要我去當綁匪?還要我照顧她十四天,再原封不動地送她回家?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希望我因此愛上她?」
「難道沒有?別告訴我你沒有對她動心?」滕峻的話像冷劍刺進方騰的心口。
就算有,他也不要這個姓滕的小子過問。
「就是你這個小鬼!」方騰倏地轉身,毫無預警地揮拳往滕峻臉上擊去。
「方騰!?」
「住手!」
「不可以!」
大家簡直被他嚇壞了。他……他居然要揍麒麟王?屬下打主子?天!造反啦!
丁翊、江澄和林劍希迅速地躍起,想阻止他衝動無禮的行為,但滕峻距他太近,他們還沒來得及拉住方騰,他的拳頭已經落下,眼看著就要讓滕峻那張俊美得過火的臉鼻青眼腫,就在這千鈞一髮之時,滕峻整個身子往後倒了九十度仰角,硬是避開了他第一拳,接著移步往左,轉了個圈,閃出他的攻擊範圍。
好身手!大家又是一次目瞪口呆。方茵還差點喝聲采,只是她非常清楚,只要一出聲,那她就別再想叫方騰二哥。
方騰可沒心情欣賞滕峻出色的身手,他受夠了這個二十歲小鬼的心機,老是拿他們當傻子一樣,呼來喚去的,他還真以為他是太上皇?一個後回身踢,他修長的腿沒踢中滕峻,倒是踢倒了一張桌子,灑得滿地都是資料。
「夠了!方騰,別鬧了!」丁翊已經好久沒見過方騰發飆了,記憶中,他二十歲從黑道回歸祥和會館之後就收斂多了。或許是滕峻挑起他修行多年的脾氣,逼得他出手。但是要讓長老們知道他和麒麟王打架就慘了,怕不把沉寂多年的家法請出來才怪。
「我要把這隻小鬼打回二十歲該有的原形!」他聽不進丁翊的話,狂拳猛擊。主子又怎樣?不好好當個二十歲的有為青年,怎麼看都不可愛!
「你這樣浪費體力,到時候怎麼救出杜雪揚?」滕峻不跟他正面交鋒,只是閃躲。
「她不需要我救,回杜家之後,自然有人會照顧她。」方騰的手沒有停頓,在說話的時候照樣攻擊。
「誰會照顧她?杜家雲?還是鄭逵安?你就真的把她送給別人?真大方啊!」滕峻靈巧地左右閃動,在這個二十多坪的主控室裡,方騰始終沾不到他的衣角。
「你說什麼?」他大聲喝道。
「殺了杜家雲的主謀就是鄭鴻達,你提前回來,表示你將杜雪揚交給了他的殺父仇人,這樣你還有時間在這裡和我瞎耗嗎?」
是嗎?殺杜家雲的兇手真是鄭鴻達?方騰聞言,微微一怔。
滕峻趁著滕峻的閃過神時,反手劈向他的右肩,快如閃電。
「啊!」大家沒料到他會反攻,都是一驚。
方騰意識到他破風而來的手刀,急忙收回心神,倏地站直,伸手硬接下這掌,之後向後退一步,兩個身高相當的男人就這麼矗立著,彼此瞪視著對方。
打鬥結束了,但空氣中依舊瀰漫著無形的戾氣。眾人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尤其是武步雲,一直嚷嚷著要宰了滕峻的他倒被方騰搶先了,也幸好如此,他才可以一窺滕峻小鬼的功力,看來要撂倒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嗯,下次他被滕峻氣得想揍人前最好先琢磨琢磨。
「真的是鄭鴻達干的?」方騰冷靜下來了。要是真如滕峻所說,雪揚現在人在鄭逵安手裡不就太危險了?
「是的。」滕峻低頭輕拍著長袍上的灰塵。他知道不讓方騰洩憤,後果會更糟。
方騰蹙蹙眉峰,不得不為雪揚掛心。早知道就別順著她的意思讓她回杜家,這下好了,該如何再把她帶出來!
「她短期內不會有事的。鄭逵安的目的是和她結婚,不可能會傷害她。不過,如果我猜得沒錯,最近你就會接到他們結婚的喜帖了。」滕峻又坐回電腦桌前玩起俄羅斯方塊。
方騰胸口一窒,順暢的呼吸好像給塞住了,悶得教人難受。
「喜貼?她會再嫁給鄭逵安嗎?」方茵忍不住低呼。
「這件事,只好有勞方騰去查一查了。」滕峻的嘴角又露出算計的笑容。
「憑什麼我得去管這檔事?」方騰真有氣不過這個老氣橫秋的麒麟王。
「因為你愛她!」滕峻篤定地說。
方騰沒有否認,只是臉色非常難看。
「你又知道了?」被人看穿的感覺並不好受,何況一大堆人!
丁翊和江澄交換一個眼色,知道他們的胡搞瞎搞並非沒有成果,瞧方騰那打了幾十道死結的濃眉和閃爍不定的眼眸,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沒有把她和瑾之搞混吧?」江澄擔心地問。他不希望方騰分不清愛上的是瑾之,還是杜雪揚。
「別問我!這是你們導的戲,想知道結果就繼續看下去。不過,從現在開始,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方騰不想再讓他們牽著鼻子走,煩亂地伸手爬梳頭髮,打算先回家一趟。
「對了,黑全明天就會回香港。你別怪他,是我將他支開的。」滕峻頭也沒回地補充一句。
臭小子!方騰就知道黑全也有問題。媽的,麒麟王一來,什麼事都不對勁了,連貼身保鏢也信不得。
「方騰,你要去哪裡?」武步雲見他來打了一架又要走,居然沒有找他的麻煩,不禁納罕。
「我為什麼得告訴你?」方騰回頭用眼尾掃了他一記。
「呃……」這叫什麼?掃到颱風尾?
「步雲,今天算是先示範給你看看找滕峻打架的後果,記住,下回要揍他之前,先練練身手再來。」
方騰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倒是武步雲尷尬地杵在眾人的奚落笑聲中,搔搔後腦,故意裝作沒瞧見滕峻陰險的笑臉。
天殺的,方騰哪壺不開提那壺啊?
不過,雖然方騰要大家別出手管他的事,但丁翊他們還是得把手中進行到一半的工作完成,那些都是針對鄭鴻達的一些處罰,現在正是回報他的最好時機,他們都得加把勁了。
還未進入夏季,夜就已經有了海風的濕熱,穿插在幾許微涼的空氣中,教人對這善變不定的氣候無所適從。
雪揚坐在房裡的窗台邊,回想著這十多天來的種種,一直想把情況從頭到尾想清楚。
一回到杜家,鄭逵安就告訴她,祥和會館早就看杜氏企業不順眼,在香港呼風喚雨了這麼多年,早就想把杜氏企業並為已有,所以才會百般刁難她,先是在她的婚禮上劫走她,破壞杜、鄭兩家的聯姻與勢力結合,再設下「美男計」來誘惑她,為的是她繼承自她母親的龐大遺產。
所以他們故意和警方玩捉迷藏,故意讓她感到傍徨無助,慢慢讓她相信鄭家父子才是惡人,最後,在整垮杜氏企業之後,再殺了杜家雲,打算將她擄進會館,逼她與方騰結婚。
這就是真相嗎?如果是,為何她在被綁的十多天時看見方騰的為難與煩悶?他大可以在劫走她後來個霸王硬上弓,或是直接將她劫回祥和會館,何必浪費時間和她周旋這麼久?而且他們有什麼動機要殺她父親,杜氏企業不都被整得近乎破產了嗎?他們又何苦為難一個即將失去一切的男人?
因為你父親杜家雲曾經得罪過方氏建議,所以方騰是來報復的。鄭逵安這麼解釋。
她該相信嗎?鄭逵安的話中漏洞百出,她不由得疑心業生,而且他和十多天前的模樣完全不同,他不再風度翩翩,不再溫柔多情,他變得強悍易怒,雖然對她並沒有逾越的舉動,但他居然「命令」她必須在三天後和他完成結婚手續。
是的,命令式的口氣,外加一抹不容反駁的堅決,她連搖頭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請進房裡休息,而外頭,已經被他派來的手下盯梢住了。
其實她自己相當清楚,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她的確必須早點結婚,以便取得她那份無法動彈的財產來挽救岌岌可危的杜氏企業,這是她的責任。只是,為什麼一想到要嫁給鄭逵安她就傷心難抑?這個婚約曾經是她夢寐以求的未來藍圖,是她愛情美夢實現的開端;曾幾何時,鄭逵安不再吸引她,美好遠景已經走樣。在她認識了方騰,甚至不小心愛上他之後,一切都變了,包括她的心……
哭著撲倒在床上,她無助得不知如何是好。方騰若真是殺她父親的幕後主謀,那她該怎麼清理被踐踏成泥的心?要是他根本從未愛過她,只是利用她,那她該用什麼方法來包紮心靈那道深不見底的傷口?
老天為何殘忍地讓她將第一份完整無缺的愛給了一個仇敵?她也只不過希望能有個真正愛她的男人而已,難道這個心願太奢侈?難道愛情終究也只是泡影?
鄭逵安沒有敲門就直接走了進來,不太高興地盯著盤內原封不動的是晚餐,沉聲道:「你又沒吃?這算是抗議嗎?你這樣好像我軟禁了你一樣,你想讓下人們以為我在強迫你嗎?」
她埋首在床被上,沒有回答。
「別忘了,這個婚約是你親口答應的,要不是方騰來攪局,我們原本十二天前就是夫妻了。希望延遲了這些天,你的心意依然沒變。」嘖!這樁婚姻不只她一個人覺得勉強,他也一樣不爽,誰會願意被個什麼都不懂的女人綁住一輩子?看她哭得死去活來,好像嫁給他有多委屈似的。
「我不想這麼急著結婚。」父親才剛出事,連兇手都尚未查出,她怎麼能在這時候談論婚嫁?
「那你是想看著杜氏企業倒下?」他又提起她的弱點。她是杜家唯一的支柱,他相信她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杜家雲奮鬥多年的成果毀於一旦。
「不,我會讓它重新站起來的。」她激動得支起身看他。
「用什麼?眼淚?」他嗤笑一聲。
「你……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取笑我?」她秀眉微皺,懷疑地盯著他訕笑的嘴臉。
「是嗎?」他急急掩飾自己的失態。父親警告他別急著把本性露出來,免得嚇跑了她就沒戲唱了。
「你變了。」她倚著頭,不明白當初看上他哪一點。他的英俊帶點頹廢和蒼白,永遠充滿血絲的眼睛和老是叼著煙的嘴形成一種隱約地老態,他沒有方騰炯炯有神的眼神和磅礡魁偉的氣勢,也沒有方騰那爽朗奕奕的神態和沉逸動人的五官,他……天!她到底在幹什麼?他們根本無法比較!
「有嗎?我覺得你才變了呢!」他馬上反將一軍。她游移的心為誰浮蕩?方騰嗎?
「哪有?」她心虛地嚷嚷。想起方騰吻遍她全身的景象,粉頰再度紅成一片。
「你和那個姓方的在一起十多天,難道你已經……」鄭逵安狐疑地揣測。
「沒有!你……你別瞎猜!」她惱火地打斷他。他還沒有權利過問她的隱私。
「是嗎?那你幹嘛臉紅?」狗屎!要是她被方騰玩過了,那他何必這麼尊重她。
「我……我只是……」她含糊其詞不知道如何應付他的詢問。
「我告訴你,你最好還是清清白白的,否則……」
「否則怎樣?你就不娶我了?」兩道不經意的光芒閃進她的眼底。
「我會娶你,只是……我沒耐性等到新婚之夜才碰你了。」他淫笑道。
「你說什麼?」雪揚被他色慾的眼神嚇到了。
「要知道那個姓方的有沒有佔有你,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我驗驗身。」他說著真的走向她。
「驗……驗身?不!」她驚叫道。
「怎麼?怕什麼?第一次難免會痛,再來你就學會享受其中的樂趣了。」他雙手抓住她的肩,慢慢靠近。
「你敢碰我,我就取消婚約!」她強作鎮定地威脅。是的,她不定要嫁給他,任何男人都有資格成為她的對象。
鄭逵安倒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頓時一怔,訕訕地放開手,笑道:「別緊張,開個玩笑而已。」真是!這洋娃娃愈來愈難搞定了。怎麼失蹤十多天她變得聰明了?
「出去!我想睡了。」她沒料到他會介意她的話,更詫異於他對這樁婚事的重視態度,這種感覺有點……不尋常。
「好吧!早點休息,我走了。」鄭逵安又回頭看了她一眼,才慢慢踱出房間。
雪揚鬆了一口氣,又躺回床上,全身因方纔的警戒而虛脫。鄭逵安的行為讓她不安。他在想什麼?他會急著和她結婚也有她不知道的內幕嗎?
所有的疑問排山倒海地向她湧來,她卻理不出思緒,誰是誰非,她已無法分辨。在這個每個人都披著羊皮的世界,誰又能正確地看出真正的惡狼在哪裡?
燈閃了幾下,然後忽然停電了,四周漆黑一片,雪揚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驚呆了。杜家的電力系統很少出狀況,而且好端端的,又怎麼可能停電?
她坐起身縮在床上,不太能適應籠罩在黑暗的空間,伸手不見五指,連屋外庭園的燈也全都熄滅,在這一瞬間,恍若夢靨。
一隻手悄然掩上她的嘴,無聲無息得像是鬼魅,雪揚嚇得幾乎昏死過去,尖叫聲梗在喉頭,雙手自然抓住那雙泛著淡檀香的大手,正想扳開,來人突然放開她,卻在她吶喊出聲前吻住她冰冷的唇瓣……
這是……方騰?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擁抱,以及熱烈得能焚燬她的親吻,雪揚終於肯定這個摸黑而來的夜客是她心愛的男人!
「方……方騰!」他差點要吸光她胸腔內所有的空氣,霸氣得不留餘地。
「幸好你沒叫錯名字。」他輕聲一笑,湛白的牙齒成為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你怎麼進來了?」她驚異非常,門外有鄭逵安的手下,而她的房間在三樓,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進得來,他是怎麼辦到的?
「走進來的。」才一天,他對她的思念就強得無法忍受,一想到她可能被迫嫁給鄭逵安,可能被那渾球非禮,他整顆心就無法平定,所以他才趁著夜色而來,他必須帶走她!
「這燈……你弄的?」她瞭解地揚起嘴角。
「嗯……小CASE!」他的唇又湊上她細白的頸項,汲取她身上撩人的馨香。
「別這樣……」她有氣無力地推著他,拒絕得毫無魄力。
方騰淡淡笑著,手已不安分地探進她的衣服裡頭,摸索著她包在洋裝裡的曲線,慢慢解開她的胸衣,來到他最喜愛的蓓蕾前逗弄……
「方騰……」雪揚嬌喘著,不知該如何拯救自己墮落的靈魂,方騰像個惡魔誘惑著她走進慾望的世界,他用他的手征服她的感官,喚醒她沉睡已久的女性春心。
「我想你。」他輕巧地褪去她的衣裳,繽紛細碎的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膚上,當他溫柔的唇覆在她如玫瑰花瓣的紅唇上時,心火再度燎燒,節節竄上腦門,理智早就不翼而飛。
雪揚忘了她身在何處,只要在方騰的懷裡,她希望永遠都不要醒來,在那個只有幸福與快樂的國度裡,她不必煩惱太多,只要依偎著他,他就會幫她遮風擋雨。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兩人的纏綿,雪揚又從天堂跌落凡塵。她愕然地起身,聽見門外鄭逵安的聲音:「雪揚,你沒事吧?電力馬上就恢復,不用害怕。」
「我……我沒事,我已經睡了……」她忙著解釋,手則顫抖地穿回衣服。
「那睡吧!我找人修理一下電源,有事的話我就在樓下,可以喊我。」鄭逵安正扮演一個體貼的男人。
「好……」她不自在地瞄著與她對坐的方騰,虛應著。
直到鄭逵安的腳步離去,她才敢出聲:「太危險了!你快走吧!」要是被鄭逵安發現方騰在她房裡,那他還有命活著出去嗎?
「不,除非你跟我走!」方騰執意地說。
「跟你走?不行,我……我不能!」她和鄭逵安的婚約,還有父親的死因,這些都像鉛塊綁著她、纏著她。
「為什麼不能?為了他?」方騰的聲音有明顯的怒氣。
「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逵安說你才是殺我父親的主謀……」她惶亂地抓著頭髮,心亂如麻。
「你相信他?」黑暗中,他眼中的怒火燒得清亮。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有許多事有疑點,在我心裡,逵安有嫌疑,你也一樣!」
「我?我有什麼嫌疑?鄭逵安對你說了些什麼?」他追問道。
「他說你們祥和會館因為覬覦我的財產,也為了報復我父親才下毒手,而你……你接近我只是為了……為了幫祥和會館得到我和杜氏企業。」她直視著他。適應了黑暗之後,他的臉孔分外清晰,尤其那雙湛爍的眼瞳,清楚地映進她心中。
「你以為祥和會館需要併吞你們杜氏企業嗎?在香港,比杜氏企業更具規模的公司比比皆是,祥和會館會看得上區區一家資本額只有幾十億港幣的小公司?」她的智力顯然又被拉回原點,毫無長進。
「那我呢?你們連我也看不上眼的話。幹嘛綁架我?」她被他狂傲的口氣氣炸了。
「我說過,我們要對付的是鄭鴻達。」他站起來走到窗邊,背著隱隱的月光瞪著她。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殺了我爸爸?」口口聲聲說對付鄭鴻達,結果死的卻是她父親,為什麼?
「你已經先入為主的以為我們就是兇手,看來鄭逵安對你的影響力不小。」他冷冷的聲音與方纔的激情有天壤之別。
「是你對我有所隱瞞!為什麼你不乾脆告訴我為何要蹚進我的生活,把我的一切全都攪亂?」她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
「你真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那是因為我那群死黨想整我,要不是你長得一張酷似關瑾之的臉,我也不會被設計去你的婚禮劫走你,更不會有機會攪亂你,可以吧?」他氣得口不擇言,把絕口不提的事也全都洩漏出來。
「關瑾之?我……和她長得很像?」沒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雪揚登時呆愕地立著。
「整個綁架只是佈局,為了逼我接受你,為了讓我從瑾之死亡的惡夢裡醒來,才會安排我綁架你,更設下種種緊急狀況讓我不得不帶你逃亡……」
「也就是說,從頭到尾,我只不過是個……替代品?」她的心往下沉,冰涼的寒意從腳底漫了上來。憶起方騰第一次吻她時低喚地名字,每當他看著她時的深情與痛苦,還有……他帶她上床時的熱情與狂肆,全都是因為她長得太像關瑾之?他是透過她在看著一個不存在的人?
原來她只是一個讓他發洩思念與情潮的對象!
「不是這樣!」看見她逐漸冷漠枯竭的表情,方騰最不願見到的反應還是出現在她臉上。「我從來沒有拿你當替代品!我對你只是……」
「只是什麼?」
「情不自禁!」是的,她有瑾之所沒有的單純和驕氣,她的熱情和羞澀讓他擱淺的心獲得重生,她救贖了他。
「哈哈哈……情不自禁?要是我長成另一張臉孔,你會對我情不自禁?你會多看我一眼?夠了!別再自欺欺人了,你根本就在我身上找關瑾之的影子,是不是?所有的溫柔細語也都是說給一個鬼魂聽的,不是我——」她高聲狂喊,痛苦的心不知失落在何處,想安撫也安撫不了。
「雪揚,不要故意扭曲我對你的感情。我承認第一次遇見你時曾經以為是瑾之復活,但到後來,我明白你就是你,杜雪揚,你不是關瑾之,我從沒有將你們搞混過……」他攫住她的細肩,不願她誤會他。
「是嗎?你敢發誓嗎?」怨懟地眼神,凌亂的長髮,蒼白的小臉,雪揚不知道此刻的她與關瑾之完全一樣。
方騰愣住了。眼前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也分不出來,對不對?每當我被你氣得跳腳時,你總是閒適地在一旁欣賞我的憤怒,那時,你看的是誰?」愛已遠離,留下的傷痕卻讓人驚心。雪揚就要崩潰了。
「我……」被她一頓搶白,方騰居然無言以對。
「虧我還以為你真的愛上我了,還因你專注的眼眸沾沾自喜,沒想到那些全都不屬於我!」太可笑了!關瑾之,有個男人愛你愛成這樣,你該滿足了!
「不要這樣!雪揚。」他大喝一聲,想抱住她來撫平兩人之間決裂的情緒。
「放開我!」她奮力掙扎,推開了他,那副結實緊固的胸膛不屬於她,而她也要不起。
「雪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是來帶走她的,結果卻讓她離得更遠。他幹嘛把事情會說出來?該死!
「你走!別再來尋找愛人的身影,我是杜雪揚,不是你的關瑾之!」她說得恩斷義絕,冷凝的淚還不及凍結的心所帶來的苦楚,整件事太傷人了。
「我對你的真心的……」為何他有種她即將離他遠去的恐慌?為何她近在咫尺,他卻覺得她的心已離他愈來愈遙遠?
「把真心收好,我不需要。因為,我就要結婚了。」她決定嫁給鄭逵安,只有這樣,她才能徹底忘了他,忘了傷痛。
「不!別被一時的氣憤蒙蔽了你的心,這樣你會後悔的。」方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上頭還留著她為了逃離他而割腕結的疤,他的心頓時一陣糾結。
「後不後悔是我的事!」她僵硬的臉孔上全是固執。
「鄭逵安有可能是殺你父親的兇手,這樣你還要嫁給他?」他被她氣瘋了。
「是的。」她的心已死,嫁給誰都無所謂。
「你……你這個呆子!」她居然要拿自己的婚姻開玩笑。
「我的確是個呆子,不然,我也不會傻得愛上你!」她大喊,決堤的淚在臉上奔流,氾濫成災。
她愛他?方騰再一次被震懾得不能言語。他不想傷害她的,從來不想,只是,到頭來關瑾之的影子還是成為橫隔,介入他們之間。
「雪揚,你在和誰說話?雪揚,快開門!」鄭逵安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你快走吧!」她催促著方騰離開。
「我不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他決定和她卯上了。
「我不會和你走的。而且,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她冷冷地回望他。
「你……」他該拿她怎麼辦?
「雪揚,開門!雪揚,是不是有人在裡面?」鄭逵安聽見了男人的聲音,帶了一批人手上樓來。
「快走,我不想看見你死在這裡。」太沒用了!到現在還拋不開對他的感情。
「我……」
方騰還未說完,門就被撞開,鄭逵安拿著手電筒,帶著一批人衝進來,一照見黑衣的方騰,立刻拔槍射擊。
砰砰砰!一連三發子彈朝方騰身上射去,驚得雪揚不停地怒吼:「住手!住手!」
方騰躲開了兩發子彈,另一發從他左肩擦過,他像箭一樣破窗而出,俐落地奔出杜家的大門。
在一片濃烈的煙硝味中,雪揚站在窗口,怔怔地盯著方騰遠去的背影,任淚水再一次洗劫不堪負荷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