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他就精神奕奕地來到公司。臉上帶著微笑,開開心心地走進辦公室。秘書詫異地看著他眉飛色舞的神情,不能想像此刻的他和兩天前那個老是郁眉深鎖的男人是同一人。
擎東跟在上官浚身後進門,他雖與平常一樣面無表情,但眼裡寫滿了喜悅的心事。
秘書被他們主僕二人的樣子惹得一頭霧水,有什麼事這麼值得他們高興?
她拿著公文給上官浚批示,並按例報告一整天的行程,邊說邊份窺著上司剛正俊磊的臉孔,赫然發現向來有點工作狂傾向的上官浚竟微微地出著神,嘴角甚至還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那副模樣,著實把她給笑傻了。
幸好她的納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當耿沁翩然而至,導致上官浚失神至此的謎題終於洩底。
耿沁習慣每天在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之前繞進上官浚這裡打個招呼,兩人簡單地聊個三五分鐘,才回到座位準備上班。
但今天,當她一跨進上官浚的辦公室,卻倏地楞在當場,因為在經歷了週末的事後,她忽然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去面對上官浚。
那繾綣纏綿的兩天假期,他們倆幾乎黏在一起,在那無人小島上盡情享受情侶間的火熱與深情;然而一回到現實世界中,昨天的一切似乎與今天及過去都銜接不上。因為上官浚已從朋友變成了她的情人,不再是她的兄弟、哥兒們;她立在門邊看著他,莫名地感到陌生,彷彿過去那個呵護她的上官浚已經消失,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另一個新的男人……
上官浚一見到她,臉上的線條立刻變得柔和且迷人,視線牢牢地纏繞在她身上,久久移不開。
「小沁,早。」他的笑容如同以往那般溫暖,目光不經意瞥過她的唇,心頭又一陣悸動。
「早……」耿沁則一下子紅了耳根,漾起一朵從小到大都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的羞澀微笑。
她對與上官浚之間關係的改變其實還有些不太適應;說來奇怪,以前他們之間存在著安全距離,兩人可以笑鬧無忌,但現在明明已有了親密關係,她反而無法坦然以對,因此遲遲不能走近他身邊,像以前一樣搭著他的肩,毫無顧忌地道早安。
上官浚發現她的困惑,站起身主動走向她。伸手撫著她的頭髮,輕聲道:「我沒變,還是原來的我,別讓我們之間突然消失的距離嚇壞自己。」
耿沁怔了怔,這個他從小就養成的習慣動作意外地撫平了她內心的紊亂,她慢慢勾起唇角,點點頭。
上官浚幾乎要沉溺在她這扣人心弦的笑容裡,要不是秘書和擎東在場,他肯定會失控地擁住她,吻她……
他們無言的對視當然逃不過秘書的法眼,她和擎東相視一笑.對這樣的轉變都欣喜萬分。
愛神終於點醒這一對早已互屬的男女了!
「呃,總經理,日陽的陽總一早打電話來,想請你早上撥出一點時間給他,他想再談一次有關投資天使大飯店的計劃。」秘書不得不掃興地打斷他們忘情的凝視。
上官浚歎了一口氣,搖搖頭。「他們還不死心?」
「他們到底為了什麼要這樣糾纏我們?」耿沁總認為事有蹊蹺。
「很簡單,為了錢。」他繞回椅子坐下。
「難道日陽財務危機的傳聞並非謠言?」耿沁蹙起了眉頭。
「嗯。日陽因為擴展太快,去年開始就有許多子公司虧損,加上近來電子業不景氣,投資根本無法回收;他們會想利用這次的投資計劃吸引我們出資也無可厚非,只是,我對他們使的小伎倆並不欣賞……」上官浚說到這裡,眼睛盯著她沒再說下去。
「伎倆?什麼伎倆?」她呆了呆。
「聯姻。」
「聯姻?!」耿沁低呼,這件事她怎麼不知道?
「沒錯,陽家兄妹來新加坡的目的只有一項,就是把我們兩個一網打盡。」他一手支在桌上,語氣冰冷。
「你是說陽安琪和陽定邦接近你我都是有計劃的?」耿沁恍然明白為何陽定邦和陽安琪一開始就展露他們的企圖心。
「是的,他們認為聯姻的關係比較可靠,萬一我們發現他們的詭計時也不會大聲宣揚。」
「原來如此……」耿沁頓時覺得好笑,陽定邦真以為她這麼好上手?
「不過他們的計劃一開始就失算了。」他看著她,眼裡有話。
耿沁被他看得心跳加速,低問:「什麼失算?」
「他們不知道我早已心有所屬,更不瞭解我對她堅定不移的感情。這世上,除了她,我誰也不要。」他把心事摻在話裡說出。
耿沁心一緊,熱流在眼眶繞了一圈又流回心中。上官浚對她的感情竟深到這種地步……
「可是,說不定陽安琪失敗,陽定邦會成功哩。」她為掩飾自己激盪的情緒,故意這麼說。
「你認為陽定邦還有機會嗎?」他定定地盯著她,臉色嚴肅。
「不知道,有很多事都不能事先揣測的。」她頑皮一笑,存心逗他。
「你……」他霍地站起身,突然按住前額,身體微傾倒下。
「阿浚!」耿沁嚇了一跳,衝上前扶住他,急道:「怎麼了?」
驀地,她瞥見擎東沒事人一樣地站在一旁,還來不及醒悟上當,就被上官浚抱個滿懷。
「哎呀!」她驚呼一聲,氣得想踹他一腳。
「我不喜歡不確定語句的回答。」他微微一笑,低頭端詳她美麗的五官。
「放開我!」她掙扎著想脫身,被擎東和秘書看見這—幕,以後她哪還凶得起來?
上官浚朝擎東使個眼色,擎東便與秘書前後退出辦公室,把這個小天地留給他們這對情人。
「他們走了。」他的唇已迫不及待貼近她。
「你……原來你以前的穩重都是裝出來的!」她嗔怒地損他。
「不,只有面對你,我就不能自拔……」他覆上她的柔唇,一解之前看見她便屯積在體內的慾望。
她雙手勾住他的後頸,回吻著他。他的唇還是那麼熾熱,她喜歡他散發出的氣息與味道,像太陽與海洋般讓人微醺,一欲即醉。
他低哼一聲,摟著她的細腰,以舌尖挑逗她的感官,慾火在片刻間燃起,幾乎要狂燒全身。
「我要你……」他使盡全力才讓這個吻停歇,繼而緊抱住她,在她耳邊低映。
「我已經是你的了。」她滿足地偎在他胸口歎息。
「那就嫁給我!」他再一次提出要求。
耿沁的熱情迅速冷卻,她睜開眼睛,輕輕推開他。
「我不想結婚。」她走出他溫暖的懷抱。
「我對你的愛還不能驅走你對婚姻的恐懼嗎?」他悵然若失地問。
「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和你無關。」她咬著下唇。
「怎麼會無關?想和你結婚的人是我,你一天不點頭,我的心就一天不能平靜。」他輕聲道。
「阿浚,別逼我,難道我愛你還不夠嗎?我們這樣在一起,沒有任何束縛,當你對我的感覺消失了,你還是自由的,不用對我負責,可以再去愛其他人……這樣不好嗎?」她回頭看他,把心中的想法說清楚。
上官浚不說話了。
她這席話表示她根本不瞭解他的愛;她以為這份累積了二十多年的情懷能說變就變、說停就停?
她到現在還不明白愛情也能永恆不變,在她對愛情的不確定下,她寧願犧牲他的感情來自保,避免受到傷害。
看他不言不語,耿沁倏地感到慌亂,他那堅毅的表情似乎在向她抗議著什麼,彷彿她的話傷到了他的心……
「我……我回辦公室去了。」她侷促地整整頭髮,匆匆走出去,逃避他懾人的眼光。
上官浚慢慢握緊拳頭,轉頭看著海港邊飛翔的海鷗,興奮的心情逐漸沉落。
他該如何才能讓她放心把自己交給他?
他究竟該怎麼做呢?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陽安琪對著哥哥大吼,隱藏在溫柔外表下的強烈個性一遇到挫折便全都是展現出來。
「可是你認為你還有希望嗎?沒有人插得進上官浚和耿沁之間,你再怎麼厲害也拆散不了他們的。」陽定邦倒覺得事已至此,不如回台灣再想辦法。
今天上午和上官浚又開一次會,人家已經將他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並且明白告訴他們縱橫海運絕不可能出資日陽財團紓困要他們死了這條心。上官浚仍保持著一貫的風度,只是話裡的拒絕意味非常明顯;他沒當面點明他們耍聯姻汁謀已經夠客氣的了,他們再不走不就顯得太過厚顏無恥?
「哼!他們兩人不需要我拆散,自然而然就會分開。」陽安琪冷笑一聲,走回沙發坐下。
「什麼意思?」陽定邦微愕。
「你知道為什麼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耿沁能威脅得了我?」她微笑得像朵玫瑰。
「為什麼?」陽定邦總搞不懂他這個心機深沉的妹妹在想些什麼。
「因為她有病!」
「有病?」他大吃一驚。
「是的,耿沁有很嚴重的心病。據我之前的調查,她談過一堆戀愛,但沒一次有結果,她是個對愛與婚姻有恐慌症的女人,上官浚再愛她也沒有用,因為他們兩人絕不會結婚的。」陽安琪把玩著手上的玉鐲、一險得意。
陽定邦瞪大眼睛,安琪說得沒錯,耿沁對男人與愛情都沒有信心;也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是第一個不被他迷惑的女人。
「我就不同了,我想成為上官浚的妻子,我想嫁給他!單憑這點魄力,耿沁怎會是我的對手?」
「可是,上官浚寧願和耿沁這麼耗下去,你又能如何?他或許可以為了她終生不娶。」他還是認為安琪太過異想天開。
「不,他不能不結婚。我查過了,上官浚是上官家的長子,他的父母及整個縱橫幫的人都希望他趕快結婚,尤其是他們的總舵主倪澈……你可能不知道,來新加坡親近上官浚其實不是父親的點子,事實上,出主意的是縱橫幫那位年輕的總舵主倪澈。」陽安琪一想到倪澈也有意撮合她和上官浚就覺得勝券在握。
「什麼?」陽定邦有點糊塗了,怎麼縱橫幫的首腦竟然早就和日陽接觸過,那他不就早已得知他們的財務危機?那他為何還將上官浚蒙在鼓裡?
「倪澈說過,只要我能成功地擄獲上官浚的心,他就答應資助我們三十億台幣的資金。」陽安琪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解釋一遍。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付自己的屬下?這太不合理了!」陽定邦低嚷著。
「我想,他是想替上官浚找個合適的對象吧!順便考驗我合不合格成為縱橫幫的『護劍夫人』。」陽安琪笑咪咪地說。
「那他這麼做不怕傷害到耿沁?」陽定邦仍舊想不通。
「我不是告訴你了嗎?耿沁無法和任何人結婚,她注定要一個人走完人生,注定要失去上官浚。」陽安琪瞪了哥哥一眼。
「我覺得不太對勁,這整件事看起來有點離譜。安琪,我看你還是別太好強,台灣有那麼多男人等著約你,你就放棄上官浚好了。」陽定邦不安地勸著。
「不,我不放棄!我要得到上官浚,要成為縱橫幫的『護劍夫人』,我要他眼中只看我一個女人,我要將他從耿沁的魔咒中解救出來……」陽安琪脫口大喊。
陽定邦楞住了,他倒抽一口氣,久久才恍然道:「老天!你來真的?你愛上上官浚了?」
陽安琪抿緊唇,沒有否認。
是的,她原本以為這是件輕易的任務,征服上官浚,縱橫幫就會以縱橫海運的名義替日陽擺平財務危機,到時日陽的問題解決了,陽家也獲得一個強而有力的靠山,日後想在東南亞發展簡直易如反掌。
但她沒想到,上官浚比她想傷的還要迷人,這七天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愛上這位沉穩高大的英挺男子,當初隨口答應父親的要求,如今成了她勢在必得的目標。她不會把上官浚讓給耿沁的,絕不會!
「你竟然真的愛上了上官浚!」陽定邦怎能不詫異,向來眼高於頂的妹妹這回競然真的墜入愛河。
「沒錯,我愛他!而且我一定要得到他!」陽安琪的個性正是倔強又固執的類型。
「你要怎麼得到他?他不也說了,之前對你的溫柔全是為了刺激耿沁,他只是在利用你;你還想用什麼方法回轉他的心意?」陽定邦是標準的怕事族,沒有挑戰性,凡事不勉強,遇事不積極,在他的觀念中只要有阻礙就一定繞路前進,他從不會做出讓自己丟臉又難堪的事。
「他利用了我就別想抽腿走人,我纏定他了!」陽安琪嘴角浮起冷笑,心中自有算計。
「安琪,你到底想做什麼?」陽定邦皺了皺眉,每次看見妹妹這種表情都會有不好的預感。安琪是個不擇手段的女人,只要能達到目的;她連殺人都能不眨眼。
「先告訴我,你對耿沁是否也動了心?」陽安琪不答反問。
「我……」陽定邦心旌一陣收縮,一時答不出來。
耿沁是很美,但她帶刺,危險得讓他不得不打退堂鼓。
「你若也想要她,就和我合作。」她抿唇一笑,眼裡精光微閃。
「合作?」他一怔。
「是的,我需要你來幫我完成我的計劃。」
「你有什麼計劃?」
「我嘛……」陽安琪淡淡一笑,接著說出了一句令人驚悚的話,「我想讓耿沁自動消失!」
「你……」陽定邦呆愕地張大嘴,他這個妹妹又要開始使壞了!
「別那麼害伯,我並不想殺了她,我只是要她知難而退!」她湊上前,抬眼盯著他。
「你……你想怎樣?」不知為何,他心中竟有那麼一瞬間感到安琪真讓人討厭。
「很簡單,讓她以為上官浚也和其他男人一樣,見異思遷,風流寡信就行了。到時,她會對愛情徹底絕望,巴不得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她愈說愈得意。
「哦?」他定定望著妹妹,不禁感慨。有人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
「當然,你得在她面前幫我加油添醋一番……」她丟給他一記媚笑。「現在就去約她,然後晚上八點整帶她到飯店來,我和上官浚會等著你們。」
陽定邦點上煙,並不想跟著蹚進這淌渾水,可是他知道他若不配合安琪,以後就有得受了。「你想用什麼方法把上官浚引來?」
陽安琪笑看他一眼,才道:「這你不用擔心,剛才要離開縱橫海運大樓前我就邀請他共進晚餐,他也答應了。」
「安琪……你該不會是想在酒裡動手腳吧?」陽定邦眉心糾結成團。
陽安琪只是一逕地微笑,走到他面前,摘下他口中的煙,以撩人的姿態抽了一口,又緩緩吐出白色煙霧。
「你只管把耿沁罩穩就是了,我的事傷就別管了。」狡獪的眼神一閃而逝,她又裝出純潔柔美的表情,咯咯地笑了笑,拎起皮包走向大門。「我得去洗個澡準備準備,今晚,上官浚將難逃我的手掌心!」
看著妹妹竊窕的身形消失在門後,陽定邦突然慶幸和安琪是兄妹,不是敵人,否則,光應付她就足以讓人去了半條命。
就不知道上官浚能不能制得了他這個可伯的妹妹了……陽定邦不由得拉松領帶,暗地吁了口氣,跟著走出房間。現在,他得按照計劃約耿沁出來;耿沁也許強悍又危險,但和陰險矯情的安琪比起來著實可愛多了,若他是上官浚,也會選擇耿沁,而非安琪。
當然,這個想法他是絕對不會讓安琪知道的。
上官浚穿上西裝外套,正準備赴陽安琪之約,手機卻響了;他邊走邊接聽著,倪澈愉快的聲音聽來似乎很近。
「阿浚,你在忙嗎?」倪澈笑嘻嘻地問。
「是的,我很忙。你有事嗎?」上官浚對上次倪澈打算逼婚的事仍然餘氣未平。
「沒什麼大事,只是要告訴你,我們明天就會回新加坡了,期限到了哦!」倪澈暗示地壓低聲音。
「什麼期限?」他裝糊塗。
「你結婚的期限啊!怎樣,近來春風得意吧!聽說你和耿沁已有進展了……」倪澈試探地說。
上官浚邊講電話邊走下樓,擎東早已備好車等著他。他坐進車內,無力地歎了一口氣,倪澈的眼線多,幫裡哪個人打個噴嚏他都知道,真是!
「你又聽誰饒舌了?」他沒好氣地問。現在讓阿澈和阿沖、阿浩回來只會壞事而已,耿沁的心態未定,他不想太多人插手他們的感情。
「咦,難道沒有?」倪澈故做驚異。
「你不用急著回來,我會非常感謝你的。」他也不客氣地直說。
擎東踩下油門,向陽安琪下榻的大飯店駛去。
「呵呵呵,別緊張,我們明天晚上會抵達新加坡,如果你想擺脫被我安排婚事的命運,最好帶著耿沁一同來接機,我要親眼目睹你們恩愛的樣子,不然,我可是會主動向日陽財團的總裁提親哦!」倪澈下了最後一帖猛藥。
「你……」上官浚從沒想過會被倪澈這個小鬼逼成這樣。
「莎喲娜拉!明天見。」倪澈開開心心地道了再見便掛了電話。
上官浚對他強人所難感到非常不滿,剛毅性格的臉孔堆滿冰霜,有點生氣地切斷通訊。
感情的事急不來,耿沁才剛接受他,結婚的事根本還是個未知數。她的心結一日不除,他與她就永遠只能維持在情侶階段……
擎東安靜地開著車,不敢打擾主子沉思。他只是不太明白,主子和大小姐明明已經互訴衷情,為何她還不願結婚?
愛情這檔事他真是完全不懂!
車子來到了飯店,他正想跟上去,上官浚卻轉身吩咐:「你不用跟來了,去溜躂一下,九點再來接我。」
「可是……」他不太放心。
「陽安琪不能把我怎樣的,別擔心。」上官浚笑著揮揮手。
「聽秘書說,大小姐下午一直在找你……」擎東忍不住提起,他不知道主子為何要躲著耿沁。
「今晚我不想見她,擎東。讓她一個人想想我和她之間的事可能會好些。」他苦笑著。
擎東第一次看見主子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一時說不出話來。
上官浚拍拍他的肩膀,轉身走進大廳,等候陽安琪下來。
會答應她的邀約,主要是基於禮貌。陽安琪說她想提前回台灣,希望能與他單獨再吃頓飯,這樣的要求他實在無法拒絕,畢竟她也沒有做出什麼過分的事,他又何必傷了彼此的和氣。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更沒有永遠的敵人;雖說日陽目前面臨危機,但好歹它在台灣擁有深遠的影響力,也許哪天風水輪流轉,縱橫幫會用得著他們。
過了十分鐘,陽安琪一直沒出現,他正感到奇怪,一位侍者來到他身邊。恭敬地道:「上官先生,陽小姐已將晚餐設在她房內,請您上樓一起用餐。」
「在她房裡?」他的眉微蹙,陽安琪又想幹什麼了?
「是的,她剛才身體有點不適,才會通知我們將晚餐送進她房裡。」
既來之,則安之。他也不怕她使詐,於是點點頭,直上九樓。
進入房內,陽安琪已盛裝等候,一襲純白的露背裝把她襯托得更加出塵。她一見上官浚就眨著翦水眸子,笑吟吟地迎向他。
「很抱歉臨時將晚餐移到這裡。我剛才人不太舒服.怕在樓下會出洋相……你不介意吧?」她無辜地看著他。
「不會,反正只是吃個飯。你好點了嗎?」他客氣地說著,成熟圓融的個性使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個應對得體的男人。他不輕易動怒,也不輕易掏心,中庸平和地處理著人際關係與幫內事務。
「好多了,請進。」陽安琪領著他走向套房起居室的小圓桌,欣賞的眼光始終沒離開過他的臉。
大家都以為帥哥就是長得漂亮的男人,她卻認為像上官浚這樣陽剛味十足的男人才稱得上,「帥」,因為「帥」這個字的意思不就是古代帶兵的武將嗎?上官浚的模樣完全符合這威武的稱謂!
「你明天就要回台灣了嗎?」他挑了張椅子坐下來。
「尋求援助的計劃失敗,當然得走了。」她也不避諱談日陽的窘境。
「我一直不明白,你們怎麼會想利用男女關係來引誘我出資協助?這種伎倆老實說一點都不高明。」他的語氣溫和,但也有苛責。
「只要能達到目的,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試。更何況我並不認為這種辦法有何不妥之處,放眼現今的企業界,隨處可見類似的利益婚姻,我只是沒料到,你對我竟不為所動……」她有點惋惜地說著,拿起一瓶香擯幫他倒酒。
「我來。」他立刻接過酒瓶,替她斟滿酒杯。
陽安琪定定望著他,對他清朗剛正的氣質更加傾心。她忽然搭住他正想收回的手,正色道:「為什麼你對我沒感覺?難道我不夠美,配不上你?」
上官浚輕輕縮回手,淡漠地說:「你很美,也很好,但你不適合我。」
「不適合?我統馭著日陽財團,對商界熟悉,又深諳持家之道,像我這多種條件兼備的女人,你竟說不適合你?」她提高音量,顯得有些激動。
在台灣,她被稱為商場的「天使」,一個完美的天才,擁有管理大型企業的能力,不知有多少人希望得到她的青睞。但在上官浚眼中,她和街上一般女人沒什麼兩樣,他對她的美貌與能力無動於衷,甚至不將她難得對異性展現的熱情放在眼裡。
他到底有沒有長眼睛?
「『適合』的定義很難說清楚,也許你很優秀,但我並不想要個太過完美的妻子。你得明白,在愛情的魔力中,任何條件都不是條件,只要互相動了心,即使八字不合、性格相悖、門戶不對,也能愛得刻骨銘心。」他沉穩地解釋自己的心情。
「告訴我,你會喜歡耿沁是因為日久生情嗎?」她不甘心地瞪著他。如果他會愛上耿沁只是因為早就認識她.那她就更不平了。
「不,我對她不是日久生情。早在我七歲那年,我就對她鍾情了,毫無道理,沒有原因,我只想好好愛她,如此而已。」他在提到耿沁時,嘴角輕微地揚了一下。
陽安琪的冷靜被他乍現的溫柔眼神擊潰,她怒火暗生,咬緊牙根,恨意在瞬間湧進體內。
耿沁憑什麼搶走她要的男人?她只是個對愛情智障的女人!老天未免也太過厚待她了,竟讓上官浚這麼好的男人對她死心塌地。
「看你對她這麼用心,我好奇她能領略多少你的感情……」她用笑臉掩蓋內心的怒潮。
上官浚被挑中心事,臉色一沉。「你指什麼?」
「我聽說……她並不想嫁給你,不是嗎?」她溫婉地笑了笑。
「我會說動她的。」他不悅地道。
「你打算用多久說服她?五年?十年?」她將椅子挪近他。
「這是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他揪眉瞥她一眼,語氣悶悶的。
「是啊,是不關我的事,但我卻無法視若無睹……」她淒涼一笑,換上一副悵然的面具。
「你……」他頗為詫異她流露出來的強烈失望。
「你根本不瞭解我有多愛你,對不對?」她手肘支在桌上,側首看他。
上官浚微怔,他的確不知道陽安琪會來真的。
「沒錯,本來勾引你只是策略之一,但我偏偏管不住我的心,短短幾天我就對你動了情,一顆心始終繞著你打轉……」她說得泫然欲泣,表情十足。
「你……」上官浚頓時失了方寸,陽安琪若來硬的他倒不怕,可是這番哭哭啼啼的告白卻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明知你那幾天對我溫柔全是利用我來刺激耿沁,可是我還是被你偷走了心……怎麼辦?你叫我回台灣後如何自處?」一滴眼淚掛在眼角,她慢慢地將頭靠向他的肩膀。
「感情的事原本就難以捉摸,也無法勉強。陽小姐,我心早有所屬,你的盛情我只能說抱歉。」他推開她,慎重地說明自己的立場。
好個上官浚,連女人的淚水也打不動他!陽安琪恨根恨地低咒。
「我知道。我並沒有要你如何,我只是想把心中的話告訴你而已。強摘的果不甜,這點道理我還懂。」她強顏一笑,舉起酒杯,又道:「那我在此先祝福你了……乾杯!」
「謝謝。」上官浚也舉杯回禮,將那金色醇液一口飲盡。
陽安琪盯著他手中空空的酒杯,唇邊飄過一抹冷笑。
好戲就要上場了!
她與上官浚邊用著美食邊閒聊著一些瑣事,約莫過了十分鐘,上官浚倏地覺得頭有點沉重,眼前的東西都開始晃動,他心中一凜,立刻看著桌上的酒杯,低呼:
「這酒……」
「這酒可是加了味的,上官浚。」陽安琪站起身,笑意在臉上擴大。
「陽……安琪,你……你想幹什麼?」迷眩中,他開始覺得全身燥熱難耐。
「得到你!」她解開後頸那兩條支撐整件露背裝的帶子,平滑絲質的白衣在瞬間掉落地毯上,而在這件衣服之下,她竟未著寸縷。
上官浚氣自己大意,一拳擊上桌面,強勁的力道將桌子劈裂,但殘存的力量仍然無法使他擺脫滲人體內的藥性。
陽安琪有點吃驚,雖然早就風聞縱橫幫「護劍」的武術高桿,但親眼一見,那魄力仍相當懾人。
哦,她要定了這個天神般的男人了!
上官浚定了定神,眼前全裸的陽安琪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慾望莫名地在他全身衝撞著……
天!這是什麼鬼藥?他暗暗驚心,生怕自己在失控下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看著我……你不想撫摸我、吻我嗎?」陽安琪慢慢靠近他,對自己的計謀得逞感到相當高興。
她陽安琪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他抬頭看她,眼前又一陣暈茫;她的臉突然一變為耿沁,那白皙如凝脂的肌膚也成了耿沁無暇的胴體!
「小沁……」他困惑地喚著,陷入幻覺之中。
陽安琪拉起他的手,她對他的渴望早在第一眼看見他時就已成形,這還是頭一次有男人能撩動她的性趣。
他像被紮了一針似的急忙抽手,並且拚命搖頭,想保持清醒。
不!不能……她不是耿沁,不是……
他喃喃地告誡自己。
「別掙扎了,這藥摻有春藥,會讓人產生性興奮與性幻想。我不介意你把我當成別人,只要能得到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存心挑逗。
上官浚的理智正在崩解,他渾身顫抖,反被動為主動,狂吻著她。
小沁!小沁……
陽安琪被激情炙得熱血沸騰,她匆匆解開他的襯衫,拉著他走到寢室內,側躺在大床上搔首弄姿。
「來吧!來把我吃掉吧!」
在上官浚眼裡,她不是賣弄風騷的陽安琪,而是笑臉迷人的耿沁;他倒抽一口氣,再也理不清真假,上前將她壓住……
床頭上方一隻小型攝影機正在拍攝,這個陷阱,大概連上官浚也沒想到吧!
陽安琪瞥了錄影機一眼,再看看時鐘——差一分就八點——她微微一笑,將他緊緊抱住,邊迎合他邊等待著關鍵性時刻的到來。
上官浚,你這回裁定了!
她天使般的臉上揚起了邪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