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的畫面。兩人私密的模樣,明白地昭告著她和那個男人交情匪淺。
全身的血液在目睹這畫面之後,瞬間逆流,沖得他整顆腦袋發脹,讓他有種想殺人的衝動。而秦晤歌斗膽的護衛,更讓他非常不是滋味!頭一次,他對自己的決定產生後悔,他該在一開始,這女人主動對他示好的那一刻,就杜絕她的接近,如此也就不會有今日被人欺騙的心傷。
她怎麼可以?怎麼能夠這樣欺騙他?他是威震八方的飆塵將軍,絕不容許有人敢如此將他玩弄於手掌中,他會要她付出代價!
他衣袂一揮,旋身踅回到秦晤歌的廂房。
驚魂仍未定的秦晤歌,看見一臉鐵青的范飆塵左而復返時,嘴唇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她忍不主伸手摀住胸口,睜著無辜的雙眼,一語不發地瞅著也瞧。
看到她一臉委屈又不辯解的模樣,范飆塵沒來掃地一陣煩躁,本已鐵青的臉,已沉得不能再沉。
「那男人是誰?你跟他是什麼關係?你混進將
軍府有何目的?是想裡應外合嗎?在你純潔的外表下隱藏的究竟是怎樣的毒蠍心腸?」范飆塵一個箭步上前,與她的距離只有咫尺。高大的身形與咄咄逼人的語氣,給人無限壓迫感。
秦晤歌的腳步一躓,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本就纖細的身子,現下更是柔弱不堪一擊。
范飆塵幾乎可以確信,自己只消一隻手,便可扼住她優美的頸項,讓她香消玉殞。他的手指挑住秦晤歌尖細的下巴,他的一隻手掌便大過她如巴掌般的小臉,更何況是她的下巴。為了不將她如陶瓷般精緻的小臉捏碎,他只用一根手指輕輕佻著,語氣卻十分霸道:「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又要我說什麼?」晤歌訥訥地吐語。
「不要裝傻,我不會相信你的推托之詞,除非你給我一個合理的交代,不然我絕對要你付出代價。」范飆塵字字鏗鏘,每一字都敲進她的心底,震得她耳朵嗡嗡然的。
范飆塵對她怒目而視,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強
烈的態度對她,看來他是氣極了吧。但在他怒火閃動的眼瞳裡,卻有著那麼一絲絲的期待,彷彿期待著她能給他一個令他心安、信服的答案。
秦晤歌的心臟狂亂跳動,在他那表面狂怒,卻又暗藏希望的眼神注視之下,她幾乎要克制不住衝動地告知他晤言與她的關係。
但她能說嗎?她能說那不是她的姘夫,而是她的妹妹嗎?她不敢想像光是這一條線索,又能被他抽絲剝繭出多大的秘密來。她跟妹妹的身份絕不能在這時被揭發。
她只能一徑地搖著頭,卻開不了口說出任何話來。
他多希望她能告訴他,事情不如他所想,但晤歌的反應,只是讓他像被打了一記耳光般的難堪,她甚至連給他一個交代都不肯。
范飆塵心一涼,徹底絕望,盛怒之下,他轉頭朗聲對縮在門外看熱鬧的下人道:「從今天開始,秦小姐的廂房移到後面的柴房去,除三餐外未經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靠近她,否則我會讓你們吃不完、兜著
走。」范飆塵字字句句,鏗鏘有力,語氣中有不容更改的堅決與無處可發的火氣。
秦晤歌本就白皙的臉孔更形蒼白了,水亮的瞳眸裡,儘是不可置信與受傷。她不懂為什麼范飆塵連一點點的尊嚴都不肯給她。
他難道忘了兩人曾經有過的快樂時光嗎?他說過,要她永遠留在他身旁,難道這些話都不算數了嗎?他……一定要讓她在人前人後都抬不起頭嗎?她已經無法確定跟晤言說再讓她試試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進入柴房不正意味著她的身份低賤,連奴婢也不如?!奴婢至少不會住在柴房,奴婢至少有行動的自由。卻讓她住在堆放雜物的柴房,而且沒有行動的自由……她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呢?
是了,約莫就是囚犯了吧!她悲哀地想著。
范飆塵非常憤怒。他恨透了欺瞞,一想到晤歌有隱情,接近他是別有目的,他便覺得五內俱焚,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著,幾乎要將他燒成灰燼。
他尤其更無法忍受的是她臉上無辜、受傷的神
情,活像他多惡劣,多對不住她似的。然而這一切,竟都只是虛偽地做戲,她表情越是無辜,便越是顯出她的用盡心機!
他痛恨表面打著單純旗幟,背地卻奸險的小人!他發誓必定會揭穿她虛偽的假面具,向她追討欺瞞他的代價,這代價絕對會讓她悔不當初!
秦晤歌櫻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貝齒緊咬了一下唇瓣,終於下定決心似的,將哽在心口的疑問道出。
「難道就因為我跟朋友見個面,就要被囚禁?」
朋友?范飆塵冷哼一聲。
「在將軍府,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我的命令便代表一切,沒人可以改變。更何況是你……」你這個充滿疑點的奸細,本來到口的話語,又給吞了回去。算了,現下多說什麼也無益,她是奸細一事,幾乎已經罪證確鑿了。
「何況是我……」秦晤歌訥訥地重複。何況是我怎樣呢?何況是我這個低賤的女人,更沒有開口的餘地是吧?低垂下翦水秋瞳,秦晤歌心頭湧上一陣
寒意,她以為自己在他心上多少是有一點份量的……
「我懂了,我現下就退回自己該在的位置。」微微欠了身,晤歌便轉身往柴房方向走去。
范飆塵看著她挺直的背脊,那纖弱的身子,正強裝的堅強,是這般我見猶憐,這樣的畫面,觸碰了心中某塊柔軟處,令他泛起了一絲絲不捨的情緒。
不能。范飆塵很快地搖頭甩開這不該有的情緒。
不能被她的外表給騙了,她總是裝出那副無辜樣。他知道,背地裡她絕不是那麼單純的。
先是以「塞北裡」舞伎身份,在眾多男客中,主動對他示好,並選擇他為她贖身,儘管是他對她心動在先,但如今回想起來,他不免心有疑慮。接著又發現她從邊外過來的事實,這些都已夠令他不舒服。而今又還有裡應外合的姘夫存在——這是最叫他難以忍受的!種種跡象顯示得再清楚不過了,他還能相信她什麼?
姘夫!
一想到這,范飆塵的心又抽了一下。她是屬於他的,心裡怎麼可以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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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比她想像的還糟!
陰森潮濕的室內,只有一小方天窗,光線由天窗上錯縱的木條細縫透進,微弱得幾不可見。
屋簷上蛛網密結,蒙上厚厚的灰塵,彷彿稍一用力,灰塵便能將身子密密掩蓋住。
木柴錯亂置放,幾乎理不出一塊容身之處。
空氣中瀰漫著嗆鼻的霉味與腐臭味,這味道與情景,嗆得秦晤歌鼻子、心底一陣酸,眼淚便不自覺地溢出眼眶。
淪落至此,她要怎麼跟晤言交代,說她現在置身在柴房中,一天見不上兩個人,更別說是大將軍了……
倒臥在一片柴堆中,秦晤歌無聲地掉著淚,淚水爬滿秀麗的臉龐,伴著她緩緩地、緩緩地進入迷離的夢中。
當晤歌悠悠從夢中轉醒時,四周已黑漆漆的一片,只剩天窗中透露一角的新月,成了黑暗中惟一的光點。
隱隱約約聽見門外細微的聲響,特意壓低的嗓音,暗示著所言不願第三者聽見。
可儘管聲音如同光線般微弱,但在如此寂靜的夜裡,仍然隱約可以聽見。秦晤歌豎起耳朵,努力辨識外頭的耳語。
「你的意思是說,她一整天都未進食,而你們也不知道應該過來招呼她用膳?」雖然聲音沒有明顯的起伏,卻仍隱隱透露出說話者極力想壓下的怒氣。
倩兒緊縮著脖子,回答的聲音顯得顫抖,眼睛也不敢直視問話之人。「我以為將軍說不用再招呼她。」
「你以為?」范飆塵冷哼一聲。
「什麼時候你們可以擅作主張起來?」范飆塵的聲音向來低沉,不需要特別高亢,一樣會令人心驚膽戰。
「可是龐夏雪小姐交代我們不用再來招呼的,因
為將軍吩咐不准任何人接近她一步。」倩兒聲音有些囁嚅,始終不敢抬眼看范飆塵,深怕被他佈滿寒霜的厲眼一掃,整個人會馬上結凍。
「荒唐!這府上是誰當家做主?你忘了自己的本分嗎?一旦決定服侍誰,便該在可以幫忙的範圍之內盡力,你連對自己的主子都稱之為『她』,那你還能對誰效命?我真的十分懷疑。」范飆塵說到最後,已克制不住直冒的火氣。「況且,我說的是除三餐外,未經我的允許,誰也不准靠近她!」
「將軍息怒,奴婢現在馬上就送進去給小姐吃。」倩兒慌張地欠了個身,便端起托盤往柴房走去。
秦晤歌怔怔地聽著屋外的談話。這熟悉的聲音是出自「他」口中嗎?
真的是將軍嗎?
他不是已將她放逐至此,打算從此不再問問了嗎?現在為何又會出現在門外?她有無用膳對他這個主子而言是一件重要的事嗎?
她是否可以認為他仍是關心她的?
她不懂,真的不懂。
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但她覺得范飆塵的心比女人更難瞭解!
她完全無法掌握他的想法,當然更無法得到他的寵愛……
也許她剛才聽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覺,是她自己在陷入如此悲慘的情況之下,所產生的幻想與幻聽吧。
當聽見門上鐵鏈碰撞所發出的聲音時,她才確定剛才聽見的聲音是真的,而非她自己想像出來的。
光線太過微弱,秦晤歌只能微瞇著眼,試圖看得更清楚些。雖然那人背著光,她仍能從來人窈窕的身形判斷出,來的人是倩兒。
不是范飆塵。
秦晤歌迅速垂下的星眸,透露出她的失望,幸好光線不亮,沒讓人瞧見她失望的表情。
她跟倩兒稱不上熟稔。雖然一進將軍府,倩兒便被派來服侍她,但聽說情兒與龐夏雪的貼身丫環春梅是手帕交,難免會跟她們走得較近,甚至是同一鼻孔出氣。雖說礙於身份,倩兒不至於對她出言不
遜,但也只是維持著基本的客氣與疏離,沒有一點想要交心的打算。
而今在這裡看見她,自然也不會有多大的情緒起伏,所以秦晤歌只是略略挪動身子,始終未發一語。
「小姐,該用膳了。」沒有任何招呼與問候,倩兒只是公式化地陳述,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秦晤歌輕搖了搖頭,仍是未出聲。
「我先放在這兒吧,你想吃時便可以吃。」倩兒皺起鼻子,將托盤放下後,立刻起身往門的方向走去。她實在不太喜歡這兒的氣味,巴不得趕快離開這間屋子。
才轉身將門帶上,迎面便撞上一堵肉牆。范飆塵冷凝的臉上有駭人的神情,聲音也平板得沒有一點溫度。「就這樣離開?」
「小姐她不吃,我也沒辦法。」倩兒暗叫不妙,她萬萬沒想到將軍竟然沒有離開。
「哼!」范飆塵從鼻翼輕哼出聲,不知是針對不吃飯的秦晤歌,還是送飯的倩兒。
「你先下去。」范飆塵將長衫一揮,推門進去。
又是一具人影,昏暗的燈光使她仍舊無法辨識來者樣貌,但這回的身形高大許多,該是一個男人……男人?!意識到來者可能是范飆塵,秦晤歌胸口莫名一緊,連呼吸也不自在起來。
她以為自己應該很難再見到他,沒想到一天不到,她又能見到他。
機會再度降臨,這是否代表她並未完全失敗,還是有贏得將軍心的可能?太過高興,使她的心跳動得很快,必須要先用手按住胸口,才能稍稍平復。
「為什麼不吃?」突如其來的聲音,迴盪在這安靜的空間裡,聽來格外令人心驚。
「我……我……不想吃。」范飆塵給她很重的壓迫感,或許是有事瞞著他,所以感到心虛吧。他每次問她話,她的回答總是結結巴巴的。
「為什麼不吃?」范飆塵銳利的眼直視著她,未曾稍離。「難道你想借此引起注意,好乘隙逃跑?」
「唉……」悠長的輕歎從她口中逸出。
她在他眼中大概就是這般富有心機的女子了
吧。所以始終被懷疑,始終不被信任。
范飆塵在桌前坐下,一貫簡潔有力的命令口吻,沒有一點轉圜餘地。「立刻將東西吃完。」
「我真的吃不下。」秦晤歌聲音微弱,卻仍隱含抗議。
「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權威跟耐性,也不要忘了你監囚的身份。」范飆塵原本就面無表情的臉孔,現下更是罩上一層寒冰。
秦晤歌渾身一顫,監囚……原來他真的把她視為囚犯。早有認知是一回事,可聽到他親口說出,她仍是覺得受傷。先前的心理建設,在此刻變得薄弱而不堪一擊。
「我懂了,既然是監囚,更不配用膳,也不配將軍親自招呼。」秦晤歌冷著聲說。
她一直是個再溫婉不過的人,從來不曾跟人大聲爭辯些什麼,惟獨對這個讓自己付出身心的男人,卻這般強硬,連她都訝異自己的反應。但說出去的話已無法收回,如同覆水難收的道理一樣。
范飆塵臉上一陣鐵青,傾身拉住秦晤歌的手腕,
過重的力道,讓她腳步不由得往前一填:「我說過不要考驗我的忍耐極限。」
范飆塵拉住她的手,力道之強,痛得她眼眶瞬間盈滿淚水,必須費好大的勁才能克制不讓它流下來。
先是看到她幾欲奪眶而出的淚珠,繼而往下見到她白皙纖細的手腕上浮現的鮮紅指痕,范飆塵的心一緊,隨即鬆開了手。
然而,語氣卻依舊強硬:「不要自討苦吃。」
秦晤歌吸了吸酸紅的鼻頭,雪白的臉罩上濃濃的哀愁,她一言不發地坐下,味如嚼蠟地吃著托盤上的食物。
任誰都可以看出她吃得有多麼勉強,心裡有多麼的不情願,但她卻無聲地吃著。無言的抗議其實是最深的控訴。
范飆塵看著此情此景,心又再度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煩躁的情緒,如同急欲奔騰的馬,卻又始終跑不出柵欄外,只能在原地轉呀轉。
他不想再被這複雜的情緒所困,他必須找一個
出口,宣洩令自己窒悶的躁鬱。
秦晤歌舉著的纖手有些微顫,她緩慢而困難地嚥下口中的食物,強壓下隱隱作嘔的感覺。
「小柱子,打壺酒來。」范飆塵突然對門外的守衛朗聲喊道,不知是要舒緩窒悶的空氣,還是要讓它更加緊繃。
不一會兒,門房守衛已提了壺酒進來,是北方為了祛寒而特製的烈酒——白干。嗆鼻的味道,令秦晤歌本來就翻騰不已的胃酸,一股腦兒地湧上,她強力將之吞回肚內,感覺喉中有絲燒灼的不舒服感。
范飆塵熟練地溫酒,再將之斟入兩隻酒杯,然後將其中一杯推向她。一樣的面無表情、一樣的命令口吻。「把它喝下去。」
秦晤歌幽怨地看向他,蒼白的薄唇微顫著,纖手壓住腹部,卻壓不住如浪潮般狂湧而來的胃痛。
如此哀怨的眼神與痛苦的表情,范飆塵卻彷彿視若無睹,仍舊冷著聲強調:「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若你不願自己動手,我一點也不介意為你代勞。」
他講得絕情,就是不願承認,是因擔心她瘦弱的
嬌軀無法耐得住風寒,所以希望她能酌幾口酒暖身;就是不願承認,是因看她吞嚥困難,所以希望她喝點酒潤喉。
她自然無法懂得他冷漠背後的溫柔,她所能接收到的,就是他的霸道與殘忍,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委屈與受傷。
承受不住泛湧的酸楚,她別過頭,也別開幽怨的眼神。
這樣無聲的抵抗卻惹惱了范飆塵。他將手邊的酒往嘴裡一灌,大掌撫在她的纖腰上,鐵臂一收,便將她密實攬進他的懷中,動作迅速且一氣呵成。秦晤歌連反抗都還來不及,他已彎身將唇密密覆在她的唇。
冰冷的雙唇一碰觸,燥熱便流竄全身,體內的溫度陡升,兩人都止不住全身輕顫。
緊接而來的,便是緩緩流進口中的熱辣汁液。胃中的酸液再度湧上,混合喉中的熱辣酒汁,嗆得秦晤歌眼酸鼻酸,淚珠馬上由眼眶中滾落。
秦晤歌用盡所有氣力,將范飆塵推開,掙脫他的
鉗制後,她伸手擦去嘴角流出的酒液與眼角嗆出的淚珠,和他隔開一段距離,忿忿地望著他。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一個任你子取予求的玩物?一雙任你糟蹋蹂躪的敝屣?還是一個不能有聲音與意志的布娃娃?夠了、夠了……」秦晤歌閉上眼,搖著頭,語帶哽咽地說著。
她細瘦的肩因強忍激動而顫抖著,梨花帶淚的模樣,使她看起來益發楚楚可憐。范飆塵必須轉過身,不看著她,才能讓逐漸軟化的,b再次堅硬起來。
「這是你自找的!記住,你秦晤歌是我范飆塵的,我有權要你做任何事,而你則沒有說不的權利。」范飆塵背對著她說出這段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話像利刃般,直直地插入秦晤歌的胸口。她絕望地看著范飆塵昂然離去的背影,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襲身,凍得她直打哆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