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初陽照著翠綠的山頭,橘紅色的陽光彷彿正努力穿透薄霧,他早已忘記晨曦是這麼美。
「是不是沒睡好?叫你回去睡就是不聽。」
他聽見母親虛弱的聲音,回頭笑著說:「我無所謂,媽不是也一夜沒睡好嗎?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那是化療的副作用,所以我才告訴你,我不想做化療呀。」樂靜蘭費力地說,經過一夜的折騰,看起來氣促人虛。
蒙於硯再度陷入兩難的掙扎,看母親一整夜發高燒、打退燒針地循環煎熬,他也看得痛苦無措,恨不得所有的苦都由他來承受,但是要他答應母親不做化療,分明就是要他看著母親奔向死亡,他如何做得到。
「我知道你狠不下這個心,可是希望你能替媽想想,與其把時間留在這裡做化療,倒不如利用時間去完成我今生尚未達成的心願。」樂靜蘭微弱而疲倦地說,眸光凝視著窗外的晨曦。
「媽……」他的喚聲哽住,強忍著將要失去母親的那種恐懼和痛苦。
「再說,我實在不想變得太醜,不想到了天堂遇見你爸爸的時候是個大光頭。」樂靜蘭輕笑。
蒙於硯苦惱地擰眉低歎,望著母親的眼神是乞求的。
「媽,不要這麼快放棄希望好嗎?」
「主治醫師早就對我說過病情了,我知道我只剩下兩個月的生命,所以我最後的希望就在這兩個月了。」她幽幽地看住他。「孩子,你如果愛我,就該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
蒙於硯怔望著母親憔悴凹陷的面頰,無法喘息,無法回答。
「幫我跟醫生說,我不做化療了,好嗎?」樂靜蘭堅決地說道。
幾下敲門聲中斷了蒙於硯的思緒,他回頭,看見護士小姐推門走進來,手中提著一隻小型購物袋。
「樂小姐、蒙先生,有位小姐托我轉交這個東西給你們。」
「謝謝。」蒙於硯疑惑地接過來,打開購物袋,看見裡面有罐類似保溫壺的容器,還有一盒保鮮盒。
「是什麼東西?」樂靜蘭探頭去看。
「不知道。」他困惑地打開來,發現保鮮盒裡頭裝的是內容豐富的三明治,而保溫壺內的是鹹粥。
無須猜測,蒙於硯立刻就知道送這些東西來的人是誰了。
「送東西來的人是誰?你知道嗎?」樂靜蘭好奇地問。
「我知道,是公司的同事。」看著精緻豐富的三明治,蒙於硯唇邊的微笑緩緩漾開來。
「同事?只是同事而已嗎?不會是女朋友吧?」樂靜蘭注視著兒子的反應,出言調侃。
蒙於硯把餐桌挪動到病床前,拿著湯匙攪動熱騰騰的粥,慢條斯理地說:「媽,你別想太多了,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
樂靜蘭壓根兒不信。
「一個名花有主的女孩子,為什麼要幫你和你老媽做早餐?」
「不為什麼,就因為她只是一個太熱心助人的女孩子。」他聳聳肩,很平常地說。這是事實沒錯,戀星對看守大門的管理員也動用過同等的愛心,並不是因為他特別。
蒙於硯雖這麼想,但心裡卻湧起一股晦暗不明的感覺,有點像失望、落寞、不安……
「這粥是費過好大一番工夫熬出來的喔。」樂靜蘭在吃了一口粥後,訝異地喊。「煮粥的高湯是用雞骨和大骨熬出來的,熬出來了以後再用生米慢火烹煮,最後再加上新鮮的小魚和飛魚卵,才能煮出這麼鮮美的味道,而且這種粥的營養價值很高,是最適合病人吃的。」
「才吃一口就破解了,真厲害,不愧是有三十年資歷的老師傅。」蒙於硯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你是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樂靜蘭橫他一眼。
「什麼意思?」他不解地反問。
「這女孩子對你很用心,她一定很喜歡你。」樂靜蘭斬釘截鐵。
蒙於硯微愕,隨即推翻母親的斷言。
「戀星很善良,連管理員老伯伯住院,她都天天熬粥帶到醫院給他喝,所以現在熬粥給媽喝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那不一樣,她和管理員老伯伯或許有交情,但我跟她並沒有,她連我的面都沒有見過,會熬粥給我喝,純粹是因為你的關係,她肯定喜歡你,而且喜歡得不得了,你要相信老媽。」
「媽,你就別亂點鴛鴦譜了,她都已經是快結婚的人了,所以是不可能的,就算喜歡我,大概也只是對兄長的那種喜歡吧。」蒙於硯望著精心製作的三明治,奮力地想掙脫內心莫名湧起的情緒。
「你喜歡她嗎?」樂靜蘭直接問兒子。
蒙於硯微微一呆,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他想自己應該是喜歡戀星的,可是單純的喜歡跟愛情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她是很好的女孩子,我們全公司的人多半都喜歡她,當然,我也不例外。」他避重就輕地說,不想讓母親聯想太多。
「那就把她搶過來呀!」樂靜蘭滿眼笑意。
「媽,你不會因為吃了一口粥就那麼喜歡她吧?」蒙於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甚至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就要我去搶?」
「她長得醜嗎?」
「不會。」
「有柔茵那麼漂亮嗎?」
「沒有。」他突然覺得頭部開始脹痛。「她像鄰家女孩,有她自己的味道。」
「不醜,心地善良,懂得怎麼照顧病人,廚藝又贊,又溫柔體貼,這年頭呀,這種賢妻良母型的女孩子少之又少,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了,當然要趕緊搶來當老婆啊!」樂靜蘭理所當然地說。
聽見這番論調,蒙於硯腦中立即浮現出陸正輝的影子,很受不了老媽的思想居然和觀念傳統的陸正輝一樣。
「媽,我不一定要一個什麼都能幹的女人,但我要的女人一定要有思想、有智慧、有感情,要能和我心靈相通的。」
「你要的這些,那個女孩子難道都沒有嗎?」樂靜蘭斜睨著他。
蒙於硯怔愕住。他沒有用這麼深入的角度去分析過戀星,是因為他從沒有想過與她成為情人的可能性。
仔細一想,戀星有她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然而他只是因為戀星選擇了陸正輝這個男人,而把她歸類成膚淺無知的那種女孩,偏偏他又提不出他們不是天生一對的理由來說服自己,與柔茵分手後,他在舊金山也曾經有過女友,談過幾次短暫的戀愛,但是對戀星卻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更不用說把她從陸正輝身邊搶走的「想法」了,在許多外在條件上,戀星的確不是他歷任女友的對手,他的女友們都有幾個共通的特點,高學歷、高收人、身材高,美麗與聰明兼具,這些戀星的確沒有一樣比得過,是不是因此他就沒想過要將她列入考慮。
如果在他的潛意識當中真這麼想,那他其實是存在著階級和價值觀的,戀星的良好特質豈是人人都能比得上,他若也看不見戀星身上容易讓人忽略的優點,那麼真正膚淺的人是他,而不是戀星。
「你思考的結果如何?決定去搶了嗎?」樂靜蘭一匙一匙地品嚐著鹹粥。
「我說過,她要嫁人了,我怎麼能去破壞別人的幸福。」他輕巧地避開,心情卻已經被全部攪亂。
「她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會幸福。」樂靜蘭仍然很堅持她的想法。
「一碗粥的魅力竟然這麼大。」他深深吸口氣,得出一個結論。「你是不是喜歡戀星?」
「是啊。」
「喜歡到希望她能當你的媳婦?」他閉了閉眼睛。
樂靜蘭笑得瞇起了眼。
「如果真能這樣,當然是最好的嘍。」
「好,為了老媽,我就去把她搶到手。」煩亂的情緒讓他有些賭氣地說道。
「乖兒子,你這話真中聽。」樂靜蘭慈愛地拍拍兒子的頭,歎氣似地說:「不過我並不需要你為我挑媳婦,你需要的是為自己找一個好妻子。」
蒙於硯若有所思地低下頭,緩緩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吞嚥,舌尖的味蕾頓時顆顆傾倒了。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三明治,戀星所用的材料不是普通的火腿和蛋,而是熏雞、德國火腿、蒜味起士,加上特調的沙拉醬,滋味美不可言。
不過是一頓可以簡單隨便打發掉的早餐,戀星卻為何如此用心製作?
忽然間,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是不是其中蘊涵的溫柔情緒,他真的沒看見?
樂靜蘭全程觀察著兒子的反應,唇角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確實是因為這碗粥,讓她對戀星有了好感,她絕對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女孩對她的兒子是真心的。
而這份真心就像她熬煮出來的粥,濃郁奧秘的滋味都藏在平凡無奇的外表底下,看似簡單,卻深邃難測。
☆ ☆ ☆
好幾天以來,為了連鎖咖啡店的開發案,蒙於硯幾乎快忙瘋了,除了每天早上能吃到一頓精彩豐富的早餐,其他時候通常都是以簡單的麵包和飯團果腹,草草打發掉。
就在企劃案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時,碰巧和巴西的咖啡供應商交易談不攏,又緊急要另外尋找供應商,忙得不可開交,工作量的增加打亂了他上下班的正常時間,因此一連好幾天他都沒有機會和戀星碰面。
戀星依然每天收到一瓶悄悄放在她桌上的鮮奶,她對陸正輝屢勸不聽之後,便把鮮奶轉送給琳玲喝,她仍每天喝自己煮的咖啡。
因為自己從不愛喝鮮奶,因此陸正輝的好意和規勸,對她來說都只是一種負擔和壓力,這種被強迫的感覺令她心生反感,特別是陸正輝企圖改變她喜好的想法,更令她生厭。
她也曾經將心比心過,擔心自己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精心研製的早餐,是不是也會令蒙於硯對她心生厭煩?
儘管擔憂,但她還是耽溺在為他做早餐時的那種幸福和愉悅裡,她心中醞釀著浪漫的綺想,想像他會用什麼樣的表情來吃她做的早餐,她以前都不知道,為自己喜歡的人付出會是這麼幸福快樂的事。
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能夠為喜歡的人付出,就是幸福。
☆ ☆ ☆
天才剛亮,蒙於硯就下樓,到便利商店前等戀星。
七點半左右,他看見戀星出現了,她依然編著整齊清爽的長髮辮,穿著薄紫色的公司制服,從捷運站方向緩步走過來。
他雙手環臂,好整以暇地等在前方。
當戀星看見他時,雙頰泛起微紅,難為情地笑了笑。
「嗨,總算攔截到你了。」他緊瞅著她,笑容像初升的朝陽。
「好工夫。」她咬唇一笑,見到他,連說話都笨拙了。
「今天是什麼口味的三明治?」他的黑眸帶著笑。
「我沒有孫悟空厲害,變不出七十二種三明治,所以今天又輪到你第一天吃的那一種。」她暗暗深呼吸,調整氣息。
「包熏雞和德國火腿的那種嗎?」
「嗯。」她提起手中的袋子,給他。
「不管是哪一種,你做的東西都很好吃,我老媽也讚不絕口。」他真摯地說。
「真的嗎?」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伯母喜歡就好,本來還很擔心自己班門弄斧呢。」
蒙於硯笑了幾聲。「你們是老師傅對小師傅,各有千秋。」
戀星甜甜地笑了。
「那……我先走了。」
「要不要上來看看我媽?」他低詢。
戀星深抽一口氣。
「方便嗎?我怕伯母不想見外人。」她知道很多重症病患都不喜歡讓人看見「病容」。
「沒關係,我媽真的很想見見你。」他認真注視著她的表情。
「真的!伯母真的想見我?」她難掩喜悅,很開心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得到了回應。
「當然是真的啊,她想向你親口道謝,因為你的營養粥品,讓她的精神好很多;幸好有你,煮粥這件事我可是一點也做不來。」他苦笑,聲調中混合著歎息。
戀星瞭解,也能體會他內心承受的痛苦。
「走吧,我也一直很想看看伯母。」她仰頭朝他微笑。
蒙於硯凝視著佇立在晨曦中的戀星,朝陽為她鍍上一層溫暖柔和的橙黃,她的面頰透著紅潤,而雙眸異常晶亮,他的心口猛然一縮,不知怎地,有股想要緊緊擁抱她的衝動。
他被這個想法懾住了,已經有多少年,他不曾有過這樣的衝動?而現在,他多麼渴望一個全心全意的擁抱。
戀星與他面對面站著,在他熱切的眸光注視下,等待,期盼。
默默對望了一陣,戀星等不到他的進一步表示,忍不住輕輕開口。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走吧。」他連忙收斂情緒,轉過身,領她走進醫院。
戀星有些困惑,慢慢跟在他身後,在走到病房前的這段路上,他們一句話也沒有再交談過。
戀星惴惴不安,不明白蒙於硯為何突然沉默了下來。
蒙於硯沒有敲門就直接帶著戀星走進病房,躺在病床上的樂靜蘭,一聽見開門的聲音,就立刻撐著上身坐起來,露出歡喜的笑容迎接他們。
戀星見狀,急忙奔上前扶住樂靜蘭的肩。
「伯母,您別起來,躺著就行了。」
樂靜蘭親切地握住戀星的手,笑吟吟地打量著她。
「原來就是你每天熬粥給我吃的?」
「是,伯母您好,我叫辜戀星。」戀星的面頰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如果蒙於硯的母親夠敏銳,肯定能猜出她真正的心意。
「戀星,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般好手藝,真是不容易呀。」樂靜蘭緊緊握著她的手,親切得就好像她的姑媽那樣。
「伯母過獎了,我是因為貪吃,所以才喜歡研究食譜。」戀星不習慣接受讚美,任何人對她的讚美都會讓她臉紅耳熱。
「你太謙虛了,我常聽於硯提起你,早就知道你是個體貼善良的好女孩子,這陣子讓你費心了,我心裡真是很過意不去。」
「伯母千萬別這麼說,您沒有麻煩我,是我自己願意的。」戀星剛說完,耳朵更熱了。
她承認自己願意在每天五點起床熬粥,全是為了蒙於硯才這麼做,本來還很擔心自己的一廂情願,會被蒙於硯的母親當成笑話暗地裡嘲笑,還好現在知道她不是個尖酸刻薄型的歐巴桑,而是一位氣質優雅、慈祥和藹、樂觀無比的長輩,她的不安徹底消除,也打從心底深深喜歡上她了。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得謝謝你如此費心照顧我們。」樂靜蘭輕柔委婉地對她說著。「我現在生病了,沒法子照顧於硯,看到有你能接替我來照顧他,心裡真的又開心又放心。」
「媽,別說那些了。」蒙於硯急切地打斷母親,深怕戀星只是單純的好意卻被她誤解,說不定會讓戀星難為情。
「你們客套話都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我就要開始享用我的早餐了。」他自顧自地從保溫盒中拈起三明治往嘴裡塞。
樂靜蘭搖頭笑起來。
「臭小子,你不知道女士優先嗎?」她笑罵著,探過身去,敲了下兒子的頭。
蒙於硯差點噎住,急忙跳起來找水喝。
戀星被他們母子之間溫馨的互動逗笑了。
「你呀——」樂靜蘭轉向兒子,說:「人家對你這麼好,你可千萬別辜負人家,也要好好照顧人家,知道嗎?」
戀星含羞帶笑低下頭,心臟怦怦地急跳著。
「人家?什麼人家?」蒙於硯挑高了眉毛,似笑非笑地說:「人家已經有人照顧了,輪不到你兒子。」
戀星聽了,一顆心急速往下沉。蒙於硯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指的那個照顧她的人是陸正輝嗎?還是……他根本對她無心也無意照顧?她在心中迷亂地轉著念頭,默默無言地瞅著蒙於硯。
蒙於硯分不清剛剛說那些話的動機和情緒,他和戀星怔怔對望了一會兒,突然覺得煩悶異常,逕自拿起最後一塊三明治,若有所思地咀嚼著。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凝了起來。
「你們是不是該上班了?都快八點了,快走快走,免得上班遲到了。」樂靜蘭急著解圍,輕快地催促他們。
蒙於硯提起公事包,望著母親,歎了口氣說:「媽,你自己小心,我下班以後再過來。」
「行了、行了,快走吧!」樂靜蘭揮著手。
「伯母再見,有時間我會再來看您。」戀星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
「好,有時間就過來,我等你來看我唷。」她反手握住戀星,摸摸她的臉,替她撥弄額前的發,不知該如何疼愛她才好似的。
戀星忽然覺得泫然欲泣,此刻雖然是這麼近的距離,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跟她永遠離別了。
「戀星,我把於硯交託給你了。」樂靜蘭忽然壓低聲音,用只有戀星聽得到的音量,輕輕地對她說:「我明白你的心,你也能明白我的心的,對嗎?」
戀星深抽一口氣,震動地凝視著樂靜蘭,眼眶慢慢地濕潤了,她點點頭,看見樂靜蘭露出一抹放心的微笑,也向她點了點頭。
她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 ☆ ☆
「真對不起,你的好意可能讓我媽誤會了。」在捷運站月台上,蒙於硯低聲對戀星說。
戀星不知該怎麼接口,她其實很想告訴他——你媽並沒有誤會。
「你放心,我無意介入你的感情世界,也不會奪人所愛,陸正輝跟你很相配,我誠心誠意祝你們幸福。」
蒙於硯的話像斧頭狠狠劈裂了她。
陸正輝跟她很相配?!他真的這麼覺得嗎?
「我跟陸正輝之間沒有什麼……」她急著分辯。
「用不著不好意思,我其實已經知道了。」他攬了攬她的肩,一副好哥兒們的態度。
戀星更加困惑了。他知道什麼?她一點也聽不懂。
「能認識你,是我回到台灣最高興的事,你可以把我當成無話不談的朋友,在感情上如果遇到難題,我也可以當你的軍師。」他厚實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像兄長般抱攬著她。
戀星心中的問號得到了解答,她明白了,蒙於硯自始至終都認為與她相配的人只有陸正輝,而她充其量只能當他的「朋友」。
原來——她自作多情得過了頭。
「是啊,能成為你的朋友,真好。」她輕輕低喃著,彷彿自言自語。
是啊,她外貌平凡,學識也不驚人,想和蒙於硯發展愛情的可能性幾乎是微乎其微,能成為他的朋友已是高攀了,她難道還以為這段日子的豐富早餐就因此能令他瘋狂愛上她嗎?
「朋友是一輩子的,陸正輝將來要是欺負你,我一定幫你教訓他。」
戀星抿緊了唇,彷彿看見自己的心一片片碎裂了。
「我跟陸正輝真的沒什麼……」
列車進站,轟隆轟隆的聲音截斷了她底下的話。
「你能找到幸福,我很為你高興,真的。」他悶悶地強調,雖然言不由衷,可是每個人都有選擇伴侶的自由,他無權干涉,只能祝福。
「幸福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戀星的聲音摻著悵然。
蒙於硯定定地望著她,眼神突然變得很複雜,他還想說些什麼,月台上急速湧進車廂的人潮分開了他們,他們被人群推進了車廂,兩人隔開了一大段距離,遙遙對望。
一輩子的朋友嗎?
戀星覺得有種無法言喻的刺痛在心裡擴散開來。
不行,她才剛剛答應伯母的交託,不能這麼快就放棄,而且,她一點也不想當他一輩子的朋友。
戀星失神地凝視著窗外,蒙於硯在車廂另一側遙望著凝思出神的她,她眸中透出一絲挑戰的光芒,吸引住他的目光,不知怎麼的,他竟然無法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