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大發雷霆,琉璃宮內一地都是被剪碎砸爛的東西。
自從暗提帝一廂情願,答應把梵天嫁給那個聲稱有降龍本事的男人以後,她那烈火般的性子就變得更加暴躁易怒,那雙眼睛彷彿無時無刻都在噴著火,把每一個不小心走進她視線中的人全燒個一乾二淨,片甲不留。
梵天暴怒的脾氣可苦了幾個服侍她的宮女們,整日心驚膽戰,還有著收拾不完的碎片殘骸。不過,幸好的是,上回梵天被焰摩打過一個耳光教訓後,幾個官女雖然仍逃不了挨「罵」的命運,但至少不再動不動就挨「打」了,也總算不必再過著常常鼻青臉腫的日子。
妙兒、梨兒和兩個小宮女這會兒又被梵天轟出琉璃宮去,幾個人坐在廊下階前,對著天空異常明亮的圓月長吁短歎著。
「公主這火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消呀?從來也沒這樣驚天動地過,簡直快累慘了。」小宮女忍不住輕聲抱怨。
「我看沒那麼快消火,除非那個姓龔的男人降不了惡龍。」梨兒猛搖頭。一邊捶著酸痛不已的肩膀。
「公主向來眼高於頂,從沒把男人放在眼裡過,可她終究還是要嫁的呀,能嫁給降龍的神人還不好嗎?真是不懂。」妙兒撐著下巴不解地說。
「唉,公主不是不懂,只是…」梨兒四下張望著,把聲音壓到最小、最小,說道:「那天公主發的那場大脾氣裡罵了好一堆人,其中罵到焰摩時最有趣了。」
「我也有聽到——」妙兒拍手笑說。
「公主罵焰摩說,有預卜的本領,有神射的本領,卻偏偏就沒有降龍的本領,真沒用什麼的。」
「意思是說……公主比較希望能降龍的人是焰摩嘍?」小官女傻乎乎地間。
「應該說公主其實心底喜歡的人是焰摩,不過她太心高氣做了,老是故作姿態,就算喜歡也不會向任何人承認的。」梨兒說。
「那該怎麼辦?焰摩看起來也不怎麼把咱們公主放在眼裡似的,上回還當著咱們的面教訓過公主呢卜』妙兒壓低聲音輕輕說。
梨兒搖指輕笑。「這就是公主為什麼會這麼生氣的原因了,如果說出降龍求親那些話的人是焰摩,公主說不定還不會那麼生氣晴。」
「原來如此,呵呵——」
一時間,幾個人忘形地笑聲大作。
「是誰讓你們在這裡嚼舌根的!
陰沉沉的人影像金鐘罩一樣自她們身後緩緩罩下,四個人一聽見這聲音,嚇得魂飛魄散,驚得「崩哈崩略」跪了一地。
「剛剛是誰說我喜歡焰摩的?」梵天冷眼脾眼跪在地上的四個人,嗓音溫柔得令她們背脊發涼,像背上綁著一大塊萬年寒冰。
「公主……」妙兒咬著嘴唇,怯怯懦慌地說。「不用公主下令責罰,奴才們自己掌自己的嘴。」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認命地開始自掌嘴巴。
「誰要再敢胡說,我饒不了你們!』梵天咬牙警告,雙眸射出兩道寒光。「全部給我滾回去!
四個人如獲大赦,紛紛忙不迭地奔逃回宮。
這幾日,為了「降龍求親」的事情,梵天好幾次和暗提帝吵翻天。但是這回暗提帝迷信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任她如何吵鬧都不為所動。
梵天簡直快氣瘋了,她覺得自己活像狂暴的猛獸,煩躁得莫名其妙,看到什麼人。什麼事都不順眼,尤其是看見焰摩若無其事的神態時,就恨不得把他咬得碎屍萬段,根本控制不住內心莫名翻湧的怒潮。
發生「降龍求親」這件事,她愕然發現自己居然特別在乎的,是他的想法和他的反應。偏偏,她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一絲一毫的反應,一派氣定神閒地在煉丹爐前指揮若定,要不就是悠悠哉哉的在荷花池邊閒晃。
真氣人!
她得到外頭吹吹風才行,否則整個人都要被怒火燒乾了,說不定……也許還能在荷花池畔看見焰摩。
唉,真煩,明明惱他惱得半死,可是心底又有股想見他的強烈渴望。
才剛轉過花叢,猛然撞上一道人牆,她驚訝地抬起頭。
「焰摩!」她瞪眼怪叫著,沒想到才剛想著的人突然就出現在琉璃宮外。猛然間,腦中驟閃過一個念頭,她的整張粉臉不由自主地燒紅了。
「你在這裡站多久了?」她慌張地怒問。
焰摩的目光緊盯在她臉上,微微一笑。
「不很久。」
梵天覺得自己臉像著火了一樣,他住的「神霄居」與她的琉璃宮隔著一道宮牆和一座荷花池,突然出現在她的琉璃窗外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也不知道他剛剛是不是把妙兒她們說的話都聽去了?
「你、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她微微移開臊紅的臉,平時老虎般強悍的模樣在他面前倒變得像隻貓似的,越來越虛軟。
「我隨處走走,信步走到這裡。」其實他常常流連荷花池畔,目的就是為了想看她一眼,即使只能看見一抹雪白的身影,也有種見著了的滿足感。
梵天被他那雙異常晶亮,像燃著兩叢火焰般炙熱的眸子盯得渾身不自在。
「你剛剛都聽見了什麼?」她故作若無其事地問,腦中卻是兵荒馬亂。
「什麼都沒聽見,你們剛剛說了什麼嗎?」他一臉無知地揚揚眉。
梵天悶咳一聲,立刻端起平日驕狂的架勢,下巴仰得很高。
「我沒必要告訴你。」話剛說完,回神一想,不對,他連她畫的雀鳥沒點上眼睛這種事都知道,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就算他真的沒聽見全部的對話內容,可是他有超凡的異能,能看得見過去,知道未來,說不定早已經看透她的心思了。
想到此,她的心臟彷彿要從胸口蹦跳出來,渾身的血液都滾沸了,不識男女滋味的心湖猛然掀起濤天巨浪。
「我不會喜歡你的!」她忽然忿忿然地大喊,受不了驕傲的自尊盡數毀在他手裡,羞憤轉換成了狂暴的氣焰。「我根本半點也不喜歡你,想要我喜歡你,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
焰摩凝住了神色,雙眉微蹙,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沒什麼好看的!就算你有本事看出我的心思又怎麼樣,我說我不會喜歡你就是不會喜歡你,聽清楚了沒有!」她雙手插腰,狂狂地仰起頭,狂傲地與他對峙,腦子裡亂得像團漿糊似的,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焰摩淡淡挑眉冷笑,雙眸泛著寒光。
「不會喜歡上我也好,我本來也無意忍受你的臭脾氣,倒是那個叫龔釋穹的男人賭上性命去陣惡龍,目的只是為了娶你,才真令我匪夷所思。」他忍不住就想澆熄她那驕狂的氣焰。
梵天膛大雙眼,自尊被完全打進谷底。
「很好,焰摩——」她的喉頭像被什麼東西梗住,眼眶不自禁地微微泛紅,她狠命一跺腳,狂喊:「你根本是個大混蛋!
他愣住,呆望著梵天含淚氣惱的背影,頭也不回地向琉璃官奔去,心下依依難捨,又覺不忿,一種無力感浸染了他全身。
明明已經感覺到梵天在心理喜歡自己喜歡得要命,卻又不懂她何必硬擺出一副冷漠高傲的姿態,她若不是故作無所謂的態度,他也是會認真一點的。
兩個人,又何苦傷人自傷。
自從那個名龔龔釋穹的男人出現以後,一向心如止水的焰摩終也開始心神不定、忑忑不安了。
龔釋穹若真降伏了「黑龍潭」裡的惡龍,梵天就真的必須嫁給他嗎?那男人的出現令人措手不及,也不知是何來歷,降龍求親像是對他的一種挑釁,點燃了他心中細細的妒火,漸漸地把他的心幾乎都燒焦了。
他百思不解,雖然能看透所有世事,但總是看不透自己和梵天的未來,如今卻竟然也看不見那個龔釋穹的身份來歷,這是他生命中初次對無法掌握的命運感到詭漏難測。
冷不防地,一陣綿密輕飄的雨絲細細飄下,他愕然回過神來,仰望天上一輪圓月,這才發覺自己思緒竟縹緲了如此長久。
暗提帝焦慮不安地在德奉殿內來回踱步,惴惴難寧,只要一見到從「黑龍潭」飛馬回來的侍衛,便急忙追問情況。
這天,一名侍衛快馬狂奔而來,跪地稟告。
「皇上,惡龍一直潛伏在潭底不現身,那位龔神人還在潭邊候著,目前尚未打敗惡龍。」
暗提帝一聽,面露驚怖之色。等了近半個月,等來等去,得到的都還是與惡龍周旋的消息,他幾乎無法鎮定了。
「去把毅天將軍請來,立刻調集幾萬兵馬到『黑龍潭』助龔神人除掉惡龍!
「是!
「父王,等一下。」
廊柱後閃出一個雪白綽約的身影。
「梵天,」暗提帝臉上微露不耐之色。
「你來幹什麼?父王此刻心煩得很,別又是來吵鬧龔神人降龍求親的事!」梵天眉間蹙滿了反感與不悅,木然地望著暗提帝,從小慈祥和藹、溫柔疼惜她的父王漸漸不見了,她越來越不喜歡現在這個迷信長生、恐懼死亡,甚至為求活命到了面目可增、行事荒誕地步的父王。
看見父王猙獰冷睇她的眼神,她的心漸漸泛涼。
「父王,幾萬兵馬若調往北方邊界的黑龍潭,守衛宮廷的兵力勢必銳減許多,一且南方的奴央國乘機來犯,豈不是多增加了一重危機?」她面色淡然,無情無緒地低低陳述。
「不錯、不錯,你說的沒錯,可是龔神人去了大半個月仍和惡龍纏鬥,怕是他也無法降伏惡龍,唉,這是亡國的不祥之兆啊!」暗提帝的神色悲哀而癲狂,嘴唇像風中的樹葉般戰慄著。
梵天再也受不了這樣瘋癲的父親了。
「就讓我替父王去降伏那條惡龍吧!她輕輕說道,面容平靜如水。
「什麼!」暗提帝陡然緊握住她的肩膀,眼睛瞪得如銅鈴大。「梵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深吸口氣。「我去黑龍潭,幫父王降那條惡龍。」
暗提帝譏嘲地一笑。「你沒有半點神力,如何降得了惡龍,去黑龍潭只是送死而已!
「父王覺得女兒姿色如何?」她談談笑道。
暗提帝呆愕住,梵天姿容絕色,擁有天人般撼人心魂的魁力,莫非她想……
「父主,女兒沒有神力,但有美色。」她說話的神情一直平平淡淡的。「那恐龍不是喜好美色,也捉了不少年輕女子嗎?就把女兒祭給它,說不定能保住父王的性命。」
「梵天……」暗提帝激動地撫摸著她的臉。「想不到你肯為父正做這麼大的犧牲,也不枉父王疼你一場,可是……你不怕死嗎?」
她微微露出一抹心灰意冷的笑容。
「父主,誰不怕死?女兒當然也怕死,這幾日思前想後,乾脆選擇當惡龍的女人,說不定還能因此保住一命,也能保住父王的命,這麼一來,咱們父女兩人都可以不死。」
暗提帝的雙眼因興奮而招搖生光,梵天得出來,此時的父王為求長生已迷了心竅,只要他能不死,死的人是誰根本已經不重要了。
「梵天,要不要再等一等,萬一龔神人真無法降伏惡龍,咱們再做此打算,父王當然也希望你嫁給龔神人,總比祭給惡龍當女人好啊!他輕撫著她的面頰,終於流露出一絲她腦海中熟悉的慈父笑容。
「父王,沒有關係,嫁給龔神人或是祭給惡龍,對女兒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什麼差別。」想起焰摩,她覺得心很涼、很涼。
「梵天啊,你真是父王這麼多子女中最孝順的,這麼多年來,父王沒有白疼你呀!』他將她攬進懷裡,輕輕搖撼著。
在父親的懷裡,梵天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反而有種透骨的寒意,父王不再是父王了。
她從他懷抱中掙脫出來,感歎地一笑。
「父王是始羅國的龍頭,還請父王多多保重,女兒先走了。」她悠然而冷漠地回身,步伐飛快地離去。
她很清楚再也聽不見父親慈愛的呼喚。
而自那個月圓之夜後,她也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她原是多麼高傲的一個人,誰知栽在他的手裡,她心裡明白,已無法再在焰摩面前那麼驕矜自持了,他如一塊青石般冰冷傲慢,看不清、摸不透他對她真正的感覺。
「不會喜歡上我也好,我本來也無意忍受你的臭脾氣,倒是那個叫龔釋穹的男人賭上性命去降惡龍,目的只是為了娶你,才真令我匪夷所思。
多麼傷人的話!
她仰望陰鬱的天色,悲涼地一笑,如同她萬念俱灰的心情。
將「獅鬃」從獵場牽出來,她策騎馳離宮門,只想狠狠發洩心中抑鬱的情緒。
焰摩仁立在青銅大釜前,心神不屬地盯著熊熊爐火,方士正把研成細未的砒霜、白礬、雲母傾入鼎內。
「繼續維持這樣的火候,等煉出丹頭時再來找我。」他低聲吩咐方土們,轉身便離開。
在寂靜的暮色中,他思緒定,開始疑惑自己每天究竟都在做些什麼麼蠢事?為什麼要幫那個意志軟弱的暗提帝煉這些永遠煉不成的「九轉金丹」?
他想用這個無人知曉的謊言騙暗提帝?騙煉丹的方士?還是騙他自己?
他自嘲地輕歎,擁有天賦異能的他,人間世事都在他的掌握中,逃也逃不過,避也避不開。一直覺得生命索然無味,唯獨今生有個人要找的意念時時牽引著他,在茫茫人世中尋覓那一縷幽香,不至於讓他的生命過得大無聊厭煩。
如今已找到了這一縷幽香,卻為何覺得縹縹緲緲,掌握不住。
「就算你有本事看出我的心思又怎麼樣!我說我不會喜歡你就是不會喜歡你,聽清楚了沒有!」
為什麼要如此竭盡所能的壓抑自己,抗拒他?
許多感覺和情緒向來潛藏、沉澱在他心底深處,遇上梵天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挑攪翻弄,將他撩撥得心猿意馬,幾近失控。
他閉眸長歎,神魂禁不起折磨了,忍不止、忍不住,飛過重林密樹,飛過亭台殿閣,落在琉璃宮裡那一抹纖白的影兒上。
暮地,一陣異樣的心悸襲向他,眼前遽閃過一個景象——浴血的梵天!
他大驚失色,旋即火速衝向琉璃窗。
「焰摩!」
梨兒、妙兒等幾個宮女一見到焰摩闖進琉璃宮,驚嚇錯愕之餘,卻也個個興奮得躁紅了臉。
「梵天公主呢?」他急促地問。
「公主出宮了。」
「去哪裡了?快告訴我!」
焰摩焦急的神情感染了宮女們,大家面面相覷。
「公主騎著『獅鬃』出宮,不知道會去哪裡?」妙兒緊張地聳了聳肩。
「焰摩,你的臉色好嚇人,難道公主發生什麼事了?」梨兒知道他有預卜的能力,臉色都被他嚇白了。
「先別張揚出去,我出去找公主。」焰摩擰起眉心,轉身奔出琉璃宮。
他從內苑獵場牽出一匹黑馬,一躍上馬背,即時策馬飛奔,疾馳出宮們,往林子奔去。
暮色暗襲而來,馬蹄聲單調急響在林蔭道上,他心亂加麻。
奔馳過一片竹林,他遠遠看見了一匹跪倒在地上的黑馬,仰首痛苦地嘶鳴著。
是「獅鬃」!
他一踢馬腹,策馬馳近,乍見倒臥在草叢中的雪白人影,震驚地翻身下馬,急忙奔過去,輕柔地扶起她察著傷勢。
「梵天、梵天!
他拍了拍半昏迷中的她,發現她呼吸短促微弱,除了右腿骨折以外,手腕有明顯的割傷,雪白的紗衣上沾染了血跡斑斑。
梵天痛得臉色發白,她勉強睜開眼睛,暮色蒼茫,她看不清背著光的那張面容,但認出了這蒼啞低哺的聲音,她微微一顫,豆大的淚珠忽然滾落下來。
從小到大,她不會受過如此重的傷,更不會看見過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鮮血,當手腕上的割傷不斷冒湧出鮮血時,她整個人變得異常惶恐、脆弱!
獨自一人傷重地倒在郊野,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沒有人發現她,生命也好似一點一滴的流失,被痛楚和驚懼折磨了幾個時辰,讓她有種就要死了的錯覺,她從未如此接近過死亡,可怕的感覺潛進她的心底,徹底擊潰了她。
她拚命地想求生,害怕就此死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無意識地囈語著,牙齒拚命咬著嘴唇,疼得不住吸氣。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會救你。」見她受此痛苦,心中愛憐的情緒油然而生,他雙手緊緊握住她血流不止的手腕,暗暗凝神聚力。
『獅鬃』……踩中獸夾……」她虛弱地解釋著。
「別說了,我知道。」焰摩閉眸專注地緊握她的手腕。
梵大隱隱約約感覺到手腕上的傷比較不痛了,她低下頭一看,看見割裂了約兩寸的傷口居然在漸漸收縮癒合當中。
這是什麼異象?她不可思議地盯著他,懷疑是自己痛昏了雙眼才會看到幻覺,猛然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腕上的傷口竟不見了!
「啊!」她驚駭地叫出聲。「你、你、怎麼會…·」
「別太驚訝,我的能力最多就到此而已,若是太重的傷我也無能為力。」焰摩似有若無地笑了笑,輕柔地替她擦拭腕上的血跡。
梵天驚呆地直瞅著他,像個傻瓜般問道:「那個男人變出的雪花,你……可變得出?」
他微微聳肩。「那只是障眼法而已,他變出來的雪花其實並不是雪花,天地有它的規律,就算真的是神界的人也不能隨意妄為。」
「這麼說來,他並不是真有神力,他騙了父王!」她氣憤地抬起身子,不小心牽動了右腿斷骨處,痛得她驚叫出聲。
「別亂動,我先幫你接上斷骨。」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她的斷骨處。「先別喘氣。」她配合地屏住呼吸,驟然一陣尖銳的劇痛襲來,差點害她痛暈過去。
「我已經幫你接上腿骨,接下來應該就不會這麼痛了,至於你的內傷必須吃藥調養才會好得快。」他輕柔低沉地說,雙手沒有稍停,俐落地將樹枝纏綁固定在她腿上。
梵天緩緩吁了口長氣,軟軟地癱倒在他懷裡,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已經疼得渾身虛脫了。
「好點了嗎?」他傾頭輕問懷中的人兒,柔軟的嬌軀不由得令他心神蕩漾。
她點頭,當全身一鬆懈,這才意識到自己偎靠在他的懷裡,初次與男人有這般親密的接觸,讓她原本蒼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燥熱酷紅起來。
奇怪的是,他偉岸的胸膛帶給她無比信賴和安全感,彷彿很自然的、很熟悉的,就像已這般倚偎在他懷中千百次。
她的心哈哈亂跳,悄悄把酡紅的臉埋進他懷裡,靜靜地不敢動,也不想動,希望他就這樣摟著她久一點,再久一點。
焰摩抱起渾身柔若無骨的梵天,很驚訝她的反應與平時大異,平日霸氣狂悍的性子像是化成了一汪水,齡牙咧嘴的猛虎模樣不見了,此刻乖巧柔弱得像貓一般蜷縮在他的懷裡。
他低頭凝視著嬌態可掬的梵天,心中圍著情感的藩籬霎時間崩解了,他的心開始狂跳,極力壓抑自己奔騰的思緒。
「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你休想要擺脫我。」
焰摩彷彿聽見不知何處傳來的嬌聲軟語,他不由自主地收緊手臂,竄進鼻尖的幽香令他身心沸騰鼓動,難以自持。
「我送你回宮。」他沙啞低語,視線仍盯在她嫣紅的嬌靨上移不開,她柔嫩的朱唇幾乎攫走他的意志力。
她嬌弱地點點頭,沒有忘記她的愛馬。「要把受傷的『獅鬃』一起帶回去。
「嗯。
焰摩從耽溺的邊緣抽回魂來,他替「獅鬃」解開獸夾,將它的韁繩繫在他騎來的那匹黑馬上,然後拖著她動作輕柔地上馬,溫柔體貼地不弄痛她。
他讓她半躺在他胸膛上,輕夾馬腹,緩緩地朝皇宮的方向行去。
梵天偷偷抬起眼,目光柔和地悄望著他。
「那個男人若使障眼法欺騙父王,想必他並沒有真本事降伏惡龍吧?」她情不自禁幽幽地問。
「不,那姓龔的男人絕非凡人。」他專注凝視前路。
「你怎麼知道?」
「凡人的出身來歷絕逃不過我的眼睛,但是這個男人就像一團迷霧,讓我完全無法看透。」他垂眸望她。她倉卒地移開視線,他的目光引發她心中莫名的悸動與震顫。「這麼說來,他是很有可能降伏得了惡龍了?」
「很有可能。」
「你不也有非凡的神射本領,降伏惡龍……難道辦不到嗎?」漸漸地,她有意無意地洩漏出心底潛藏的心事。
焰摩怔然凝望著她朦朧嬌憨的容顏,不禁迷惘了。
得不到答案,她緩緩抬起長睫,接住他執著的凝睇。
「凡間的箭並沒有降龍的法力,我辦不辦得到也無從得知。」他輕輕地說。
梵天垂眸怔然。回宮的路上,兩人默默無語。
暮色中飄出一聲悵們的歎息。不知是他,還是她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