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佔地頗廣的花園,中間留著寬寬的、供汽車進出的道路。花圃裡種滿了菊花、木槿、扶桑,和茶花。兩排整齊的龍柏沿著水泥路的兩邊栽種著,幾株榕樹修剪成十分整齊的圓形和傘狀。一眼看去,這花園給人一種整潔、清爽,和豪華的感覺,但是,卻缺少一份雅致,尤其——方絲縈忽然發現,整個花園中,沒有一株玫瑰,對於酷愛玫瑰的方絲縈來說,這總是個缺陷。房子是棟兩層樓的建築,旁邊有著車庫,那輛淺藍色的雪弗蘭正停在車庫裡。走上幾級台階,推開了兩扇大大的玻璃門,方絲縈置身在一間華麗的客廳之中了。客廳中鋪著柚木地板,一套暗紅色的沙發,沙發前是厚厚的紅色地毯。客廳兩面是落地的玻璃窗,垂著白紗的窗簾。另兩面牆則是原始的紅磚砌成,掛了幅抽像派的畫。客廳的陳設顯得相當的富麗堂皇,可是,和那花園一樣,給方絲縈的感覺,是富麗有餘,而雅致不足。如果這間客廳交給她來佈置,她一定會採取米色和咖啡色的色調,紅色可以用來佈置臥室,用來佈置客廳,總嫌不夠大方。「老師,你坐啊!」柏亭亭喊著說,一面提高聲音叫:「亞珠!亞珠!」一個面貌十分清麗可喜的女傭,穿了件藍色的圍裙,走了出來,笑瞇瞇的看著方絲縈。
「亞珠,這是方老師,你倒茶啊!」柏亭亭說,一面壓低了聲音問:「我爸爸呢?」「在樓上。」亞珠指了指樓上,對柏亭亭鼓勵的微笑著。方絲縈看得出來,這女傭相當喜愛著她的這位小女主人。「你媽媽上午就走了。」她自動的加了句,笑意在那張善良而年輕的臉上顯得更深了。「真的?」那孩子挑高了眉毛,喜悅立即燃亮了她的小臉。拎著書包,她很快的說:「我上樓找爸爸去!」一面回過頭來對方絲縈拋下了一句:「老師!你等一等,我馬上陪爸爸下來啊!」方絲縈看著柏亭亭三步並作兩步的奔上樓梯,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才注意到樓梯在餐廳那邊,餐廳與客廳是相連的,中間只隔著一扇白色鏤空的屏風。
亞珠送上了一杯茶,帶來一陣茶葉的清香,她接過茶杯,那是個細緻的白瓷杯子,翠綠色的茶葉把整杯水都染成了淡綠色。她輕輕的啜了一口,好香,好舒暢,是柏家茶園中的產品吧!她想起李玉笙提起過的柏家的茶園,和茶葉加工廠。那口茶帶著一股清洌的香甜一直竄進了她的肺腑,她忽然有一陣精神恍惚,一種難以解釋的、奇異的情緒貫穿了她,這兒有著什麼?她猛的坐正了身子,背脊上透過了一絲涼意,有個小聲音在她腹內說:「離開這兒!離開這兒!離開這兒!」
為什麼?她抗拒著,和那份難解的力量抗拒著。覺得頭腦有些兒昏沉,視線有些兒模糊,神志有些兒迷茫……彷彿自己做錯了一件什麼大事,體內那個小聲音加大了,仍然在喊著:「離開這兒!離開這兒!離開這兒!」
這是怎麼了?我中了什麼魔?她想著,用力的甩了一下頭,於是,一切平靜了,消失了。同時,柏亭亭牽著她父親的手,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那孩子滿臉堆著笑,那盲人的臉孔卻是平板的,嚴肅的,毫無表情的。
「爸爸,方老師在這兒!」柏亭亭把她父親帶到沙發前面來。「柏先生,你好,」方絲縈說,習慣性的伸出手去,但是,立即,她發現對方是看不見的,就又急忙收回了那隻手。
「哦!」柏霈文的臉色陡的變了,一種警覺的神色來到他的臉上,他很快的說:「我們見過嗎?我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你的聲音。」「是的,」方絲縈坦白的說:「幾個月以前,我曾經在含煙山莊的廢墟裡碰到了你,我曾經和你聊過天,還陪你走到學校門口。」「哦,」柏霈文又哦了一聲,大概是含煙山莊幾個字觸動了他某根神經,他的臉扭曲了一下,同時,他似乎受了點兒震動。「你就是那個想收集寫作資料的女孩。」他自語似的說。
「你錯了,」方絲縈有些失笑的說:「我從沒說過我想收集寫作資料,而且,我也不是『女孩』,我已經不太年輕了。」「是嗎?」柏霈文深思的問了一句,在沙發裡坐了下來。一面轉頭對他女兒說:「亭亭,你沒有告訴我,這位方老師就是那天陪我到學校去的阿姨啊!」
「噢,」柏亭亭張大了眼睛,看看方絲縈,她有些兒驚奇。「我不記得了,爸爸,我沒認出來。」
「孩子那兒記得那麼多。」方絲縈打岔的說,一面環顧四周,想改變話題。「你的客廳佈置得很漂亮,柏先生。」她的話並不太由衷。「你覺得好嗎?」柏霈文問。「是紅色的吧?我
想,這是我太太佈置的。」他輕聳了一下肩。「紅色、
黑色、藍色,像巴黎的咖啡館!客廳,該用米色和咖
啡色。」「哦。」方絲縈震動了一下,緊緊的看著柏霈文。「你為什麼不把它佈置成米色和咖啡色呢?」
「做什麼?顏色是給能欣賞的人去欣賞的,反正我看不見,什麼顏色對我都一樣。那麼,讓能看得見的人按她的喜好去佈置吧,客廳本不是為我設置的。」
方絲縈心頭掠過一抹怛惻,看著柏霈文,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女兒告訴我,你對她很關懷。」
「那是應該的,她是我學生嘛!」方絲縈很快的說,一說出口,就覺得自己的話有些近乎虛偽的客套,因此,她竟不由自主的臉紅了。「僅僅因為是學生的關係嗎?」柏霈文並沒有放過她,他的問話是犀利的。「當然也不完全是,」方絲縈不安的笑了笑,轉頭看看站在一邊,笑靨迎人的柏亭亭。伸過手去,她把那孩子攬進了自己的懷中,笑著說:「我和你女兒有緣,我一看到她就喜歡她。」「我很高興聽到你這句話。」柏霈文說,臉上浮起了一個十分難得的微笑,然後,他對柏亭亭說:「亭亭!去告訴亞珠開飯了,我已經餓了,我想,我們的客人也已經餓了。」
亭亭從方絲縈懷中站起來,飛快的跑到後面去了。這兒,柏霈文忽然用一種壓低的、迫切的語氣說:
「告訴我,方小姐。這孩子很可愛嗎?」
「噢!」方絲縈一愣,接著,她用完全不能控制的語氣,熱烈的說:「柏先生,你該瞭解她,她是你的女兒哪!」
「你的意思是說……」
「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方絲縈幾乎是喊出來的。
「多奇怪,」柏霈文深思的說。「她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你說她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我看……」他沉吟了片刻。「你們是真的有緣。」方絲縈莫名其妙的臉紅了。
柏亭亭跑了回來。很快的,亞珠擺上了碗筷,吃飯的一共只有三個人,柏霈文、柏亭亭,和方絲縈。可是,亞珠一共做了六個菜一個湯,內容也十分豐盛,顯然,亞珠是把方絲縈當貴客看待的。方絲縈非常新奇的看著柏霈文進餐,她一直懷疑,不知道一個盲人如何知道菜碗湯碗的位置。可是,她立刻發現,這對柏霈文並非困難,因為柏亭亭把她父親照顧得十分周到,她自己幾乎不吃什麼,而不住的把菜夾到她父親的碗裡,一面說:「爸,這是雞丁。」「爸,這是青菜和鮮菇。」
「爸,我給你添了一小碗湯,就在你面前。」
她說話的聲音是那樣溫柔和親切,好像她照顧父親是件很自然的事,並且,很明顯她竭力在避免引起被照顧者的不安。這情景使方絲縈那麼感動,那麼驚奇。她不知道柏亭亭上學的時候,是誰來照顧這盲人吃飯。像是看穿了方絲縈的疑惑,柏亭亭笑著對她說:
「爸爸平常都不下樓吃飯的,今天是為了方老師才下樓,我們給爸爸準備了一個特製的食盒,爸爸吃起來很方便的。」
「哦。」方絲縈應了一聲,她不知如何答話,只覺得眼前這一切,使她的心內充滿了某種酸楚的情緒,竟不知不覺的眼眶濕潤了。一餐飯在比較沉默的空氣中結束了。飯後,他們回到了客廳中,坐下來之後,亞珠重新沏上兩杯新茶。握著茶杯,方絲縈注視著杯中那綠色的液體,微笑的說:
「該是柏家茶園的茶葉吧?」
柏霈文掏出一支煙來,準確的燃著了火。他拿著打火機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他那茫無視覺的眼睛雖然呆滯,但是,他嘴角和眉梢的表情卻是豐富的。方絲縈看到了一層嘲弄似的神色浮上了他的嘴角。「你已經聽說過柏家的茶園了。」他說。
「是的。這兒是個小鎮市,柏家又太出名了。」方絲縈直視著柏霈文,這是和盲人對坐的好處,你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量他,研究他。「柏家最好的茶是玫瑰香片,可惜你現在喝不著了。」柏霈文出神的說。「怎麼呢?」方絲縈盯著他。
「我們很久不出產這種茶了。」柏霈文神色有點蕭索,他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深思著什麼,然後,他忽然轉過頭去說:「亭亭,你在這兒嗎?」
「是的。」那孩子急忙走過去,用手抓住她父親的手。「我在這兒呢!」「好的,」柏霈文說,帶著點兒命令的語氣。「現在你上樓去吧!去做功課去,我有些話要和方老師談談,你不要來打擾我們!」「好的。」柏亭亭慢慢的、順從的說,但是多少有點兒依戀這個環境,因此遲遲沒有移動。又對著方絲縈不住的眨眼睛,暗示她不要洩露她們間的秘密。方絲縈對她微笑點頭,示意叫她放心。那盲人忍耐不住了,他提高聲音說:
「怎麼,你還沒有去嗎?亭亭!」
「哦,去了,已經去了。」那孩子一疊連聲的喊著,一口氣衝進飯廳,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去了。
等柏亭亭的影子完全消失之後,方絲縈靠進了沙發裡,啜了一口茶,她深深的看著面前這個男人,慢吞吞的、詢問的說:「哦?柏先生?」
柏霈文深吸了一口煙,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噴著煙霧。好一會兒,他才突然說:
「方小姐,你今年幾歲?」
方絲縈怔了怔,接著,她有些不安,像逃避什麼似的,她支吾的說:「我告訴過你我並不很年輕,也不見得年老。在國外,沒有人像你這樣魯莽的問一位小姐的年齡。」
「現在我們不在國外。」柏霈文聳了一下肩,但,他拋開了這個問題,又問:「你還沒有結婚?為什麼?」
方絲縈再度一怔。「哦,柏先生,」她冷淡的說:「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麼?難道你請我來,就是要調查我的身世嗎?」
「當然不是,」柏霈文說:「我只是奇怪,像你這樣一位漂亮的女性,為什麼會放棄美國繁華的生活,到鄉間來當一個小學教員?」「漂亮?」方絲縈抬了抬眉毛:「誰告訴你我漂亮?」
「亭亭。」「亭亭?」方絲縈笑笑。「孩子的話!」
「如果我估計得不錯,」柏霈文再噴了一口煙,率直的說:「在美國,你遭遇了什麼感情的挫折吧?所以,你停留在這兒,為了休養你的創傷,或者,為了逃避一些事,一段情,或是一個人?」方絲縈完全愣住了,瞪視著柏霈文,她好半天都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久,她才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來,軟弱的叫了一聲:「哦,柏先生!」「好了,我們不談這個,」柏霈文很快的說:「很抱歉跟你談這些。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短時間之內,不會回美國吧?」
「我想不會。」「那麼,很好,」柏霈文點了點頭,手裡的煙蒂幾乎要燒到了手指,他在桌上摸索著煙灰缸,方絲縈不由自主的把煙灰缸遞到他的手裡,他接過來,滅掉了煙蒂,輕輕的說:「謝謝你。」方絲縈沒有回答,她默默的啜著茶,有些兒心神恍惚。
「我希望剛才的話沒有使你不高興。」柏霈文低低的說,聲音很溫柔,帶著點兒歉意。
「哦,不,沒有。」方絲縈振作了一下。
「那麼,我想和你談一談請你來的目的,好嗎?」
「是的。」「我覺得——」他頓了頓。「你是真的喜歡亭亭那孩子。」
「是的。」「所以,我希望,你能搬到我們這兒來住。」
「哦?柏先生?」方絲縈驚跳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請你住到我們這兒來,做亭亭的家庭教師。我猜,這孩子的功課並不太好,是嗎?」
「她可以進步的——」
「但,需要一個好老師。」柏霈文接口說。
方絲縈不安的移動了一下身子。
「哦,柏先生……」她猶豫的說:「我不必住到你家來,一樣可以給這孩子補習,事實上,現在每天……」「是的,我知道。」柏霈文打斷了她。「你每天給她補一小時,而且拒收報酬,你不像是在美國受教育的。」
方絲縈沒有說話。「我知道,」柏霈文繼續說:「你並不在乎金錢,所以,我想,如果我告訴你,報酬很高,你一定還是無動於衷的。」
方絲縈仍然沒有說話。
「怎樣?方小姐?」柏霈文的身子向前傾了一些。
「哦,」方絲縈困惑的皺了皺眉頭。「我不瞭解,柏先生,假若你覺得一個小時的補習時間不夠,我可以增加到兩小時或三小時,我每晚吃完晚飯到這兒來,補習完了我再回去,我覺得,我沒有住到你這兒來的必要。」
柏霈文再掏出了一支煙,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急切。
「方小姐,」他咬了咬嘴唇,困難的說。「我相信你聽說過一些關於我的傳說。」方絲縈垂下了頭。「是的。」她輕聲說。「那麼,你懂了嗎?」他的神色黯淡,呼吸沉重。「那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孩子。」「是的。」方絲縈也咬了咬嘴唇。
「所以,你該瞭解了,我不止要給那孩子找一個家庭教師,還要找一個人,能夠真正的關切她,愛護她,照顧她,使她成為一個健康快樂的孩子。」
「不過,我聽說……」方絲縈覺得自己的聲音干而澀。「你已給這孩子找到了一個母親了。」
柏霈文一震,一長截煙灰落在襯衫上了。他的臉拉長了,陡然間顯得又憔悴又蒼老,他的聲音是低沉而壓抑的。
「這也是我要請你來的原因之一,」他說,帶著一份難以抑制的激動。「告訴你,那不是一個尋常的孩子,如果她受了什麼委屈,她不會在我面前洩露一個字,那怕她被折磨得要死去,她也會抱著我的脖子對我說:『爸爸,我好快樂!』你懂了嗎?方小姐。」方絲縈倏然把頭轉向一邊,覺得有兩股熱浪直衝進眼眶裡,視線在一剎那間就成為模糊一片。一種感動的、激動的,近乎喜悅的情緒掠過了她。啊,這父親並不是像她想像那樣懵懂無知,並不是不知體諒,不知愛惜那孩子的啊!她閃動著眼瞼,悄悄的拭去了頰上的淚,在這一瞬間,她瞭解了,瞭解了一份屬於盲人的悲哀!這人不止要給女兒找一個保護者,這人在向她求救啊!「怎樣呢?方小姐?」柏霈文再迫切的問了一句。
「噢,我……」方絲縈心情紊亂。「我不知道……我想,我必須要考慮一下。」「考慮什麼呢?」「你知道,我是正心的老師,亭亭是我的學生,我現在再來做亭亭的家庭教師,似乎並不很妥當,會招致別人的議論……」「哼!才無稽呢!」柏霈文冷笑的說:「小學教員兼家庭教師的多的是,你絕不是唯一一個。如果你真在乎這個,要避這份嫌疑的話,那麼,辭掉正心的職位吧!正心給你多少待遇,我加倍給你。」方絲縈不禁冷冷的微笑了起來,心裡湧上了一層反感,她不瞭解,為什麼有錢的人,總喜歡用金錢來達到目的,彷彿世界上的東西,都可以用錢買來。
「你很習慣於這樣『買』東西吧?」她嘲弄的說。「很可惜,我偏偏是個……」「好了,別說了。」他打斷了她,站起身來,他熟悉的走到落地長窗的前面,用背對著她。他的聲音低而憂鬱。「看樣子我用錯了方法,不過,你不能否認,這是人類最有效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好了,如果我說,亭亭需要你,這有效嗎?」
方絲縈的心一陣酸楚,她聽出這男人語氣裡的那份無奈、請求的意味。她站起身來,不由自主的走到柏霈文的身邊。落地長窗外,月色十分明亮,那些盛開的花在月色下搖曳,灑了一地的花影。方絲縈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一株修長的花木說:「多好的玫瑰!」「什麼?」柏霈文像觸電般驚跳起來。「你說什麼?玫瑰?在我花園中有玫瑰?」「哦,不,我看錯了。」方絲縈凝視著柏霈文那張突然變得蒼白的臉孔。「那只是一株扶桑而已。我不知道……你不喜歡玫瑰嗎?為什麼?你該喜歡它的,玫瑰是花中最香、最甜、最美的,尤其是黃玫瑰。」
柏霈文的手抓住了落地窗上的門鈕,他臉上的肌肉僵硬。
「你喜歡玫瑰?」他泛泛的問。
「誰不喜歡呢!」她也泛泛的回答。面對著窗外,她又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忽然振作了。回過頭來,她直視著柏霈文,用下定決心的聲音說:「我剛剛已經考慮過了,柏先生,我接受了你的聘請。但是,我不能放棄正心,所以,我住在你這兒,每天和亭亭一起去學校,再一起回來。我希望有一間單獨的房間,每月兩千元的待遇,和——全部的自由。」她停了停,再加了句:「我這個星期六搬來!」掉轉身子,她走到沙發邊去拿起了自己的手提包。
柏霈文迫切的回過頭來,他的臉發亮。
「一言為定嗎?」他問。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