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一生謹記祖訓,努力完成人生兩大要務:一是拚命賺錢,二是小心維繫朱家香火。前一點他自認不輸於任何朱家先人,但後一點嘛……不知他前生造了什麼孽,竟然生了一個朱敬祖!
這個兒子生來就是跟他作對的!八歲時就學會逃家不要緊,可惡的是他逃家去當什麼「散財金童」!礙於維繫朱家香火的祖訓,他對這個不孝子的荒唐一忍再忍,最多派人去綁他、關他、餓他、嚇他……可絕對卜曾動真格的喲!但現在,這個卜孝子竟然去喜歡男人,這、這、這怎麼可以?是可忍,孰卜可忍?!
於是,朱老爺真正發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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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百姓哭聲震天!為何?痛失財神爺唄!
這一天,城裡爆出大新聞:朱公子出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綁架,至今生死末卜!
就在昨天,散財金童朱敬祖剛剛與未婚妻一家議定婚期,並大肆宴請金陵的達官貴人。
當晚,朱敬祖便向大家告別,說要回洛陽向家人稟明婚事,約定一個月後回金陵娶親。當時的場面當然是喜洋洋一片,但就在眾人送別他的時候,突然一夥強人闖進柳府,二話不說便綁走了朱敬祖。
柳家人固然驚慌失措,連官府和城中各富豪鄉紳亦無卜拍案震怒。誰敢在他們眼皮低下搶走財神爺?想跟全金陵的人作對嗎?
頃刻間全城各家各戶皆紛紛出動,搜索朱敬祖。卜少人砸下大把銀子,招攬能人異士,參與拯救行動。反正救出了朱敬祖後一定會有豐厚的報酬嘛,這可是一本萬利的投資!
而在柳家呢,柳博文老爺自然是歎息連連。哎,家門卜幸啊!柳仲詩和柳水柔母女亦是擔憂不已,天哪,月柔好不容易有人敢娶,竟然在這節骨眼上出意外,嗚,命苦哇!
但是——在所有人都為朱敬祖的安危擔心的時候,只有柳月柔照吃照睡,還閒得發慌。
那個混蛋,死纏著要娶她,結果一下聘禮便藉機落跑,下地獄去最好!別人看不出來,可瞞下過她——那痞子在被那夥人「綁架」的時候,眼睛裡閃動的是不可置疑的興奮和開心,聽聽他被人捆著扛出門的時候在嚷些什麼——「月柔,我先走了!一個月後回來娶你,要等我喲!」哼,分明就是仗著敲定了婚期,以為她已是囊中之物,所以才放心拋下她,自己一個人去尋樂子。
這種人根本不用為他擔心!所以柳月柔每天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之餘,到處無聊地閒逛。惟一的消遺是觀賞一群不相干的人如無頭蒼蠅般亂飛,參與朱敬祖的綁架遊戲,還有那些三姑六婆不時晃到她面前,假惺惺地表示同情和安慰。
可憐喲,她是最沒人理會、沒人關心的待嫁新娘!柳月柔望著外頭來來往往的人潮,悠閒地喝口茶。雖然這樣子有助於她擺脫恐怖的新娘教程,不過人總是不知足的,所以她還希望清閒之餘能有一點點刺激。
哎,好無聊哪。死朱敬祖,有好玩的事竟然拋下她,待一個月後看她怎麼整他!
柳月柔將頭枕上窗台,無聊地再歎了口氣。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覺得日子這麼難熬?糟糕,被那痞子帶壞了!以前天天過這種生活倒不覺得怎樣,可是前陣子與他打鬧慣了,他一走,竟然就覺得世界一下子沉靜下來,整天無所事事。哎,哎,哎!好煩吶!
咦?這種心情,依老哥的話來說,就是相思吧?呸呸呸!什麼相思?她是無聊得昏了頭了,才會莫名地聯想起這個噁心的詞。她可是柳月柔耶!潑辣粗魯又暴躁的柳月柔耶!打死她也不可能與這種軟趴趴的柔情連在一起的,相思是只有像姊姊那種溫柔嬌弱的女人才會做的事,與她一點干係都沒有!對,她的腦袋一定是悶壞了,才會突然冒出那個詞。
想是這麼想啦,可是煩悶的心情並不因此而紆解。於是她甩甩頭,決定找一些事情做,讓自己有腦袋靜一下。可是,有什麼事好做呢?到四周轉了一圈,做什麼事也提不起勁來,只好又懶懶地趴回原位。
可惡,朱敬祖不在,連出氣對象也沒有了,害她鬱悶的心情不能紆解。對,都是他的錯!
想到這裡,柳月柔馬上將心中千頭萬緒的「愁思」化為憤怒,狠狠地責罵起朱敬祖。罵了一陣子,終於覺得舒服了一些。
(哎,她可能不知道,無法解釋自己異常的心情,只好將一切都歸罪於心裡掛念著的他。這正是相思之中的女子的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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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柔,你在嗎?」柳仲詩匆匆走進妹子的閨房,找了一圈,才找到有氣無力趴在窗台的柳月柔。
「月柔,你還好吧?」哎,真是可憐,他憐惜地看著小妹,朱敬祖被劫持後,她雖然一直鎮定如常,不哭不鬧,可是從她反常的行為中看得出來,她也是無比擔憂的。啊,小妹真的好堅強,讓他好感動!
「大哥,你來有什麼事?」柳月柔懶懶地抬頭問他,猛一看他的表情,差點跌下椅子。「大哥,你不要緊吧?」太恐怖了!一向對她橫眉豎眼的大哥竟然以如此溫情的眼神關注著她,差點讓她起了雞皮疙瘩。他是不是失戀之後連腦袋也出了毛病?
「不要緊,我有什麼要緊的?」柳仲詩莫名其妙地搖頭。有事的人是她吧!哎,可憐的小辣,想起他剛剛得到的稍息,他又皺起眉。苦惱地看著小妹,不知該不該開口告訴她。可是,不說不行啊,她總會知道的。
猶豫了半晌,柳仲詩終於一咬牙,出聲喚回又失神了的小妹的注意力:「月柔,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希望你不要大難過。堅強一些,大哥和柳家所有的人都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的!月柔,你是最堅強的,這次也要挺住啊!」啊,他真心希望小妹可以經得住這次這樣無情的打擊。「月柔,你要記住,我們都是你的親人……」
天哪!他別再囉嗦了行不行?「大哥,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柳水柔撫著手臂上跳舞的汗毛打斷他的抒情吟唱。真受不了,若不是他太過於溫柔的口吻讓她渾身發冷,她早就讓這番長得不得了的話催眠過去了。
真是要說嗎?或許,讓二娘或大妹來說比較好吧?思,可是她們正哭得稀里嘩啦,恐怕說得不清楚耶。哎,還是他來說吧。思量定了,柳仲詩深吸一口氣,鄭重地開口:「月柔,我必須告訴你,朱敬祖他……月柔?月……月柔?!」他大吼著搖晃打瞌睡的小妹,她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睡覺?!「大事不好了!朱敬祖他……」
「他怎麼了?」顧不得瞌睡蟲被大哥嚇飛,柳月柔一聽朱敬祖三個字,精神奇異地來了,直覺地追問。
「他……」小妹的反應讓他心一沉,看來她真的很在乎朱敬祖,「他……哎,小妹,你不要太難過呀!」
「到底怎麼啦?你快說!」柳月柔怒吼,他再龜毛下去就別怪她控制下住拳頭!那頭「豬」狡猾過狐狸,應該不會出事的。可是大哥的表情好像她患了絕症一樣難過,讓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小妹,」柳仲詩終於下定決心,「朱敬祖他……我們今早得到消息,朱敬祖平安無事,而且已經回到了洛陽朱家,但是……」事實上柳家人得到這個消息後爭論了很久,才決定讓他來告訴月柔。可是,對著月柔,他怎麼說得出口?
「但是什麼?」
柳仲詩仰起頭,閉眼咬牙說完:「但是,朱家傳出消息,朱敬祖將迎娶長安富商洪百萬的獨生女兒!」可憐的小妹,剛訂婚就被拋棄了,好慘啊!他張開雙臂,準備安慰痛哭的小妹……但是月柔好像不打算如他所願——
「咦?月柔?你沒事吧?」柳仲詩驚奇地睜開眼,發現她若無其事地把玩著手絹,似乎毫不在乎這令人震驚的消息。她……是悲哀過度還是……
「沒事呀,我會有什麼事?」柳月柔奇怪地看他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呵啊,真無聊,沒事的話先走吧,我想睡一覺。哎,昨晚被那些訪客吵得睡下著,今天精神才會這麼差。」她真的站起身,款款走進內室休息去了。
柳仲詩無法置信,瞪著小妹悠閒的背影。怎麼會……竟是這個反應?她到底在想什麼呀?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朱敬祖?他呆愣了好久,然後鬆下一口氣。雖然失去這樁婚約很可惜,但既然小妹並不因此傷心,也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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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實再次證明,柳月柔的行為絕對不是柳書獃所能預料的。所以,次日早上,柳府再次掀起震天狂潮。
二小姐柳月柔離家出走了!
得到消息,柳水柔扶著母親,一路跌跌撞撞地奔向月柔的閨房。剛進門,就見柳博文鐵青著臉站在房中,柳仲詩則看著小妹的留書,搖頭苦笑。其餘一干僕人和大俠魏風坡聚在門前,小聲議論著,歎息聲不絕於耳。
「怎麼回事?」范氏撲到柳博文面前,「月柔出什麼事了?她到底上哪兒去了?」天啊!怎麼會出這樣的事?月柔,你好命苦哇!
柳水柔哽咽著走近大哥:」大哥,小妹……小妹究竟……去了哪裡?快、快派人去找呀!」老天爺,難道她想不開去尋短見了?!
「不必了,」柳仲詩放下手中的紙,「她去了洛陽。說是要找朱敬祖算賬,等教訓完他後就回來,叫我們不必擔心。」事實上,留書裡寥寥數語中透出的殺氣讓他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他真是笨,昨天怎麼沒看出月柔平靜表相下的憤怒呢?
「什麼?」范氏和大女兒相視一眼,焦急地嚷道:「那、那快派人去追她回來呀!」可憐的孩子,外面的世界可是險惡萬分的呀,獨身一人怎麼可以呢?
「追什麼追?」柳博文一拍桌子,「這個大逆不道的女兒!以後誰也不許再提起她,就當柳家沒生過這個女兒!哼!」他憤怒地拂袖而去,「家門不幸!」
「老爺!」
「爹爹!」
范氏母女喚不回柳博文,相顧一眼,又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月柔,你好命苦呀!
圍觀的僕人皆搖頭歎息,各自散去,看來又有好長一段時間有閒聊的話題了。而魏風坡則乘機上前安慰柳水柔。
而最瞭解月柔恐怖的柳仲詩,看著桌上的留書無言地祈禱,上天啊,請你保佑朱敬祖,別讓小妹擔上未嫁先殺夫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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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朱府大門口。
一身男裝的柳月柔雙手抱胸,站在大門前打量的建築。這就是朱家?沒什麼特別的嘛!
嗯,也不能說沒有特別,斑駁的圍牆看來已經幾十年沒有修整;牆頭的瓦片在經年累月的風吹雨打下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門楣上只掛著一塊寫著「朱府」的木板,除此以外沒有任何裝飾,門口連對石獅子都沒有;未經過油漆的大門邊站著兩個衣衫打著補丁的門房……這一切,對於號稱天下首富的朱府來說,算得上很特別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丐幫的堂口呢!
好了,她是來上門砍人的,沒空評論人家的擺設啦。於是柳月柔不再把心思放在疑惑上面,挽起兩袖大搖大擺地上前。「喂!我要見朱敬祖!快叫他出來!」
「你找公子?」門房上上下下打量他,為他俊秀的容貌皺起眉,「抱歉,我家老爺有令,凡是男的一律不能見公子!」尤其是英俊的年輕公子,更是要隔絕在離公子八百里之外。
「什麼?」這是什麼爛規矩?柳月柔瞪大眼睛,「誰管這些?快叫他出來!否則我不客氣了!」
眼前這個男子絕對有問題,俊秀的面容加上有些女性化的舉止,難道就是……那位?門房的危機意識高張,「喂,你與公子是什麼關係?你是……從金陵來的嗎?」老爺已經下令,找出公子的「那位」,就決不能輕饒!
「不是,我是揚州來的。」柳月柔慎戒地盯著門房蓄勢待發的拳頭,及時改口否認。朱痞子教的,在人家的地頭,還是別急著逞強。
「那就走吧。」門房鬆了口氣,揮手趕她走。然後他們見到有兩個女人走近大門,趕緊彎腰拱手,「哎呀,兩位姑娘,你們是來見我家公子的?來來來,快請進,請、請!」
這又是怎麼回事?柳月柔瞇起眼,瞪著那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著腰被迎進朱府。不是錯覺,那兩個門房的態度真的像足了在妓院門口迎客的……
朱、敬、祖——你死定了!她咬牙切齒地掉頭就走。
一刻鐘後,穿著艷麗的花裙、塗脂抹粉的柳月柔以絲絹半掩著面,再次走向朱府大門,這一次她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而在朱府旁邊的樹林裡,一個可憐的姑娘愁眉苦臉。嗚,雖然她是個妓女,但是全身只穿著褻衣褻褲也挺不好意思的。天殺的,怎麼會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家的衣服!害她不能去見朱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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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領著進了朱府後院,剛走近一個廳子,聽到裡頭傳來紛繁的調笑聲,柳月柔立刻把絲絹一丟,大步向前,一腳踹開廳門。「朱敬祖!」
廳裡十幾位各色美女皆被驀然響起的獅吼嚇了一跳,望向門口。
而在她們中間,正斜躺在軟塌上、吃著美女剝好的葡萄、笑得無比開心的朱敬祖公子,一見到門口的人兒,非但不見驚慌,反而笑得愈發愉快。他跳起來,朝那位殺氣騰騰的女子奔過去:「天哪!月柔,你竟然來了!是想我了嗎?來來來,親一個!」啊,太好了,原來月柔這麼思念他,不枉他也日夜想念著她。
柳月柔冷笑,適時舉起拳頭親上他湊上來的俊臉,讓他慘呼著搗住鼻樑,然後她不客氣地手腳並用,盡情發洩心中的怒火,還不耐煩地撕開礙事的長裙,以便使用殺傷力最大的無影腳。
「嗚,月柔……好痛呀!」朱敬祖可憐兮兮地撒嬌,在她的拳打腳踢中竟然還能抽空去拉拉她的小手,吃吃麻辣嫩豆腐。啊,多日不見,月柔還是這麼有精神,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也還是這麼激烈。他太開心了!但是,真是好像太激烈一點了,會不會太累?
在場眾人全都無法反應,望著那正在逞兇的潑辣女子。天啊,竟然有人敢大白天闖進朱府毆打朱公子?
「公子!」給柳月柔帶路的門房終於回過神來,「公子,別怕,我來救你!」他小心地瞅準方位,衝了進去。再不救人,可憐的公子就沒命了!
敢打斷姑奶奶的興頭?「滾開!」柳月柳氣惱地賞了門房當面一拳,讓他飛了出去。當然,還得加上朱敬祖暗中一腳的助力,他才能飛得那麼好看。
朱敬祖很捧場地為愛人鼓掌:「月柔好棒!好厲害!」這個不識相的門房竟敢打擾他與愛人的喜相逢,也活該被打啦。
柳月柔甩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歇了口氣。朱敬祖見狀立即體貼地掏出手帕為她拭汗,結果又是送上門去被她揪著狠揍。
這個混蛋,柳月柔一見他從懷中掏出的帕子更加怒火焚心,這條絲繡的手帕分明是女人所用之物!
「月柔,我又沒有做錯事!」朱敬祖委屈地承受著她的拳頭,扁著嘴喊冤。他終於明白月柔不是在向他傾訴相思之情,而是在宣告憤怒了。
「還說你沒有做錯事?」打得好累,柳月柔軟下手,氣憤地奪過他手裡的帕子抖開,「你說,這個是什麼?這就是罪證……」咦?這帕子好眼熟,好像是……
「罪證?」朱敬祖莫名其妙地眨眨眼,「不是吧?你就為了這條帕子打我?月柔,別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就是陌生人不小心拿了你的帕子,你也不用這麼生氣吧?我又不是故意偷的,只是拿錯了而已嘛!」哇!他好傷心!月柔連一條手帖都不願意與他共享!
「哼,」柳月柔瞪他一眼,拒絕產生愧疚感,順手將帕子塞回自己懷裡,湮滅錯誤的證據。然後纖指指向更加確鑿的罪證,「你說,那些女人是誰?」混蛋,竟然想娶別人,還急不可待地與一大堆女人鬼混、左擁右抱,把不把她放在眼裡?
「啊,你想知道她們是誰嗎?來來來,我給你介紹。」朱敬祖謹遵愛人的旨意,摟著她走近美女們,一個一個地介紹:「這個是小紅,這一位叫美蓮,這個叫……哇!月柔,你又打我?」難道是他介紹得不好?
這個混蛋,還敢跟她裝傻?柳月柔再一次不辭辛勞地替他按摩,最後將他揍倒在地上,朝他的肚皮補上兩腳,才又停下來喘氣。呼呼呼,太久沒做這麼激烈的運動了,好累呀!
好美,他的月柔真漂亮!朱敬祖躺在地上,支起頭來欣賞愛人因運動而紅潤的臉蛋和嬌喘的模樣,陶醉地瞇起眼。哎,天下哪裡還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呢?
廳中其他的美女們則個個目瞪口呆,天啊!原來朱公子真的是腦子有毛病!你看他,被打得那麼狠還笑咪咪、含情脈脈地凝視著兇手,除了瘋子還有什麼人會這樣?
她們被眼前詭異的情形嚇著寒毛真豎,不約而同地步步後退。
難怪,難怪向來不歡迎訪客的朱老爺突然大開府門召告天下,廣邀眾家美女上門,替朱公子選妻妾,還說誰能得到朱公子歡心,就可以得賞金五千,甚至有機會入主朱家。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朱敬祖是個……天啊!她們不敢置信搗住口,瞪著朱敬祖,待看到他站起身,溫柔地為那個凶婆娘拭去額上的汗珠,然後熱情地吻上她……哇!快逃呀!
美女們齊齊進出尖叫,爭先恐後地衝向門口。好可怕!這裡不僅有一個殺氣騰騰的潑辣女人,還有一個神經錯亂的男人!嗚嗚嗚,想她們以前不知情,還拚命去討好這個男人……哇!太恐怖了!瘋子就是瘋子,即使英俊無比又多金,也還是個瘋子呀!
於是,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一對無聲的男女,沉浸在兩人世界的熱吻裡。當然,那個昏倒在牆角的門房就別去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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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不管朱府內的雞飛狗跳,柳月柔躺在舒適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而蹲在床前,含情凝視著她的人就非朱敬祖莫屬了。他憐愛地撫著她的鬢角,滿足地歎息。
哎,因為柳老爺一定要他先回家稟明父親,才能娶到月柔,所以他只好犧牲與月柔相守的時間,跟父親派來的人回家籌辦婚事(玩綁架遊戲只是順便的啦!)。父親這次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一反常態,居然肯砸下大把銀子請美女們陪他玩。他雖然勉強陪父親玩這個新遊戲,可是心裡老是掛念著月柔。想不到月柔與他心意相通,也等不及一個月到期,就來洛陽找他了;看到那些女人,還吃醋地大發雌威。
想到這兒,他又癡呆呆地笑了。呵呵呵,月柔這麼重視他!太高興了!
柳月柔動了動,緩緩張開眼,看清眼前這張放大的俊臉,哼了一聲,懶洋洋地再捶他一拳。打了個呵欠,翻過身趴在枕頭上,又昏昏欲睡。
好累!一路上氣沖沖地趕路,到了洛陽顧不得休息就上門算賬,然後又「運動」過量。現在後遺症來了,不僅渾身乏力,肌肉也酸痛得尖叫。本來她的打算是:先把他打個半死,再好好審問他,最後將他挫骨揚灰,徹底剷除這個人間禍害!但現在看來,計劃要改變一下了。起碼,等她睡飽了、有了力氣再說。
對,再睡一覺吧。她就是因為太累了,才會被這個混蛋吻得昏頭轉向,然後莫名其妙地被他抱到這裡來,舒服得睡個人事不知。真是的,她竟然聽任他的擺佈,都是因為太累了!
朱敬祖微笑地看著她跟著自己賭氣的樣子,也脫了鞋上床,從背後貼住她摟緊。
柳月柔以手肘撞向身後,「走開!」他們現在是敵人耶!
可惜朱公子一向是打不走罵不跑的,眨眼間又再接再厲纏了上來,把頭靠在她頸後,「月柔,我好想念你!」
「哼。」她嗤聲以對,根本不甩他溫柔的呢喃。
「你呢?」他選擇聽不到她冷硬的哼聲,依然沉浸在與她相偎的喜悅裡,「你想不想我?」
「走開啦!嗯心!」柳月柔拍掉他的手,「走開!」
「月柔……」朱公子縮回手,軟聲呼喚,不依不饒地再次攀上她,即使被她推擠也不放開。在他的固執堅持下,柳月柔推搡的力道越來越輕。
好感動是不是?那麼溫柔的情人!可是……躲在她背後的臉卻在偷笑,賊賊的眼也在偷瞄著她的臉色。嘿嘿嘿,端看她板著的臉和惡聲惡氣的斥叱,就知道她的怒火消得差下多了,凶巴巴的月柔怕羞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嘻嘻,他可是狡詐無比的朱公子耶,豈會不知道怎麼消解愛人的怒氣?呵呵呵,他說情話的工夫是不是進步了很多呢?呵呵呵……朱公子瞅著月柔漸漸鬆下的臉皮,得意地咧開嘴。他就知道自己是個天才!
在他柔緩的拍撫下,柳月柔的眼皮漸漸沉重,再次沉入甜美的夢鄉。哼,等她醒來後,一定要接著狠狠地教訓他……呵啊,好累……呼……呼……
好了,大難已過!朱敬祖舒服地躺平,將她摟到自己懷裡。呵,擁她入懷的滋味真好!太懷念了。他微笑著,擁著她沉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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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麼回事?」朱老爺氣呼呼地敲著枴杖,「敬祖,她是誰?」
氣死他了!昨天接到管家的傳書,說是公子在府裡被一惡婦痛毆,然後可能因受刺激過度而發瘋,竟然留那個兇手在他房裡過夜,還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基於維護朱家香火的必要,嚇得他放棄了正在談的大生意,連夜趕回朱家。進門卻看到一對卿卿我我的情侶,全然是天下太平的樣子。可惡!讓他白白損失一筆即將到手的銀子。
朱敬祖悠閒地倚在大師椅上,喂愛人吃了一塊水果,再接過她吐出的果核,這才有空賜予老爹一絲關注,「爹,你回來啦?」
這個就是朱老爺?柳月柔實在有些意外。照常規認知,有錢老爺都長得比較富態,而且他又是姓朱,顧名思義,當然更應該……但是,這一位朱老爺呢,老實說,長得真有些像長年吃不飽的饑民,再加上一身舊布衣,還隱約透出裡頭各種顏色的補丁。誇張一點說,他走在路上的時候,說不定會有好心人會丟一兩個銅錢給他哩!
「你……你這個不孝子!」朱老爺氣得發顫,指著兒子大罵,不過眼睛可盯著那個美麗的姑娘瞧。嗯,長得不錯,敬祖似乎也很喜歡她,若她能把敬祖從錯誤的路上拉回來就好了。
「喂,老爹,你一大把年紀了,別盯著人家姑娘瞧。不然我要收費了!」朱敬祖終於開始注意老爹了。
「哼!」朱老爺趕緊撇過臉,「誰看她了?對了,她到底是誰?」
「我未婚妻嘍!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在金陵看中一位姑娘,已經向她家提親了。」
「咦?你……你不是喜歡……男人嗎?」兒子是說過他在金陵喜歡上了一個姑娘,除了她不會再要別的女人,難道竟是真的?不是掩護他真正所愛的煙幕?
「誰喜歡男人呀?」朱敬祖白他一眼,「爹,誰跟你說的?你竟然會相信?」
「我……」朱老爺無言,對呀,兒子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怎麼可能……他接到那個消息之後氣暈了頭,才會相信這個荒謬的消息。天哪,他沒多深思就部署了一連串措施。天啊!那麼這些事中花出去的銀子豈不是都浪費了?啊!蒼天啊!慘絕人寰呀!朱老爺失魂地跌坐在椅子上,飛快地計算著自己這次損失了多少錢。
「怎麼了?為什麼你不喜歡男人,你爹就深受打擊的樣子?」柳月柔閃開朱敬祖的爪子,怪怪地瞧著他們父子,他們家的人不會都有毛病吧?
「不是,」朱敬祖笑著摟回她。「這是他的老毛病了,不礙事的。」等老爹把錢賺回來的時候,就會沒事了。
柳月柔哼一聲,推開他,「走開,我還沒原諒你!」雖然他已經解釋過迎娶洪小姐之事是老爹自作主張,但是與一大堆女人鬼混可是她親眼目睹,賴不掉的!
「月柔。」朱敬祖皮皮地靠向她,硬是要化身為依人的小鳥。兩人一陣糾纏,以朱敬祖取勝而告終。
滿足地摟住愛人,朱敬祖懶懶地望向父親,「對了,老爹,聽說你又在長安給我訂了房媳婦?退了她吧,養兩個老婆很費錢的。」老頭把消息封得那麼死,他竟然等這個消息發出去後才知道,害得月柔那麼生氣。不過,看在那消息把愛人帶到他身邊的分上,原諒老爹吧。
「啥?不行!我已經下了聘禮了,退婚很虧的!」朱老爺想都不想,立即否決這個提議。何況洪小姐家財多,嫁妝也一定不少,人又長得健康結實,以後可以省下醫藥費,非常適合做朱家的媳婦。「你把這個退了吧,洪家小姐比較好。」
「喂,我也向柳府也下了聘禮啊,退了多虧呀!」朱敬祖亦立即反對。
這兩人!柳月柔氣得抬腳將未婚夫踹下地,再蹬上一腿。這個混蛋!
嗯,這一個看起來也很健康呀。朱老爺看著她,「敬祖,你給她家的聘禮是多少?」
「三萬兩吧。」朱敬祖站起來拍拍灰塵,坐回親愛的月柔身邊,把玩著她的頭髮。
「什麼?」朱老爺驚跳起來,敗家子!「我給洪家才三千兩呢!你……你竟然……哦!」他再次跌倒在椅子上,臉上死白一片。
「對呀,敗家子!」柳月柔見他對父親的慘狀毫不在意,不禁也罵了他一句。
朱敬祖無辜地看她一眼,從懂事起,老爹幾乎每天都要在他面前表演幾次快氣死的神情,他早就把這副樣子當成尋常的表情了。
「你……你,」朱老爺搗著胸口,氣敗壞急地怒吼:「不行!你把這個退了,娶洪小姐!」依照規矩,如果婚事不成,聘金可以退回一半。退了金陵這一家,雖然白白損失一萬五,可是一萬八換一個媳婦總比三萬一千五換一個媳婦划算。
「這個嘛……」朱敬祖皺皺眉,「洪小姐長得漂不漂亮的?如果比月柔美的話……哎喲!我知道了!月柔你放手……爹,我就要這一個,不要洪小姐!不然,我就終身不娶了!」
柳月柔哼了一聲,右手終於捨得離開他的耳垂。
「不行!絕對不行!」氣死他了!三萬一千五耶!他會一輩子念念不忘,至死不能釋懷!
「爹,你會不會算的?以退回一半聘金計,我退了月柔這一家,就損失一萬五千兩,但你退了洪家,只是損失一千五百兩。」朱敬祖分析給他聽。
「那乾脆兩個人都娶,豈不是沒有損失?」朱老爺白他一眼,哼,當他是傻瓜嗎?哪有這麼算的?
「是這樣嗎?」朱敬祖吐吐舌,老爹腦筋還很清楚嘛,看來沒有氣昏頭。「不管怎麼說,反正我就要娶月柔,不然朱家的香火恐怕會有危險哦。」
「威脅老爹?你這個不肖子!」朱老爺顫抖地指著他,「好!你現在就作個選擇,要當朱家的兒孫還是要她?你若是娶她,就給我滾出朱家,永遠不要回來!你說,要朱家還是要她?」諒他也捨下得朱家的巨額財富!
「廢話,當然是要她啦!」朱敬祖想都不想,非常乾脆地回答,然後拉起柳月柔,「來,月柔,我們走吧,朱家的財產就讓別人繼承去吧!」
柳月柔看看可憐的朱老爹鐵青的臉,再瞅瞅不肖子狡詐的嬉皮笑臉,決定幫朱老爺一把:「誰要跟你走?你要是變成了窮光蛋我才不要嫁給你呢!錢才是最重要的!」
說得太好了!朱老爺慘白的臉立即刷紅,眉飛色舞:「聽見了沒有?沒了錢,你朱公子就什麼都不是!哼,還不乖乖地聽我的話?」這個小姑娘不錯喲,深明大義,懂得金錢高於一切的真理,比他的兒子強多了。
「月柔,你在幹什麼呀?」朱敬祖被她甩開手,委屈地瞪著她,他在為她爭取耶!她竟然拖他後腿?
柳月柔朝他扮個鬼臉,誰管這些?她只知道這個混蛋很欠教訓。
「月柔——」朱敬祖拉著她的袖子撒嬌。啊,原來月柔還在為昨天那群女人吃醋,太棒了!嘻嘻,這是她愛他的證明。
朱老爺看著眼前的情侶,精明的腦筋開始盤算起來,這個皮皮的不肖子還是第一次乖乖求人耶!思……這個姑娘若能管得住敬祖的話——生了一個孽子,每年揮霍的錢財大概就有上百萬,還不包括那些沒經過朱家賬冊的款項,但這個健康可愛、會教訓相公又懂得珍惜錢財的姑娘管得了他的話……嗯,花三萬一千五娶進來也是很值得的……
「好!」朱老爺宣佈:「敬祖,你就娶她吧!來人哪!快到金陵給親家送信,請他們北上參加婚禮!敬祖,以後你要好好聽月柔的話,否則我就趕你出去!」
「呃?」柳月柔愣住,怎麼可以?她還沒教訓夠朱敬祖呢!「不要,我不嫁給他!」
「爹,你聽見了沒有?」朱敬祖好無奈地說,「她不嫁給我耶,那我娶別人好了。哎,或許娶個溫柔一點的、會聽我的話的娘子也不錯啦。」
「由不得你,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敬祖,你只能娶她,聽見了沒有?」
「遵命!」朱敬祖愉悅地笑著,摟緊愛人。呵呵,他就說嘛,人老了總是有些老糊塗的,容易相信表相。等老爹瞭解月柔的真性情之後……哇哈哈哈,他又有老爹精彩的表情可以欣賞了!哦喔喔喔……
哎!真是不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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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這是什麼家庭?
住了三天,柳月柔再也無法忍受了!怎麼會有這麼「節儉」的大富人家啊!
「很難受吧?」朱敬祖一臉瞭然地湊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塊自己私藏的點心。哎,他這三天忙著辦婚事,沒有照顧好她,真是太失責了。
柳月柔抓過點心,幾大口吞下肚,才有力氣說話:「我受不了了!我絕對不要嫁給你!我死也不要嫁到朱家!退婚!我要退婚!馬上!」她被朱家的恐怖徹底嚇壞了。
「別這樣嘛,失去了像我這麼好的男人會後悔的喲。」朱敬祖安慰地拍拍她,提議道:「來,現在距婚禮還有半個月,我們逃家吧!等成親的時候再回來。」
「好呀好呀!現在就走吧!唔,帶多一點銀於,我們去花個痛快!」道德良心被餓壞了的柳小姐愉快地附和著說道。
「當然!來,我們先去金庫摸些珠寶。你來看,這裡有個秘密通道,挖了近十年老爹都沒有發覺,很厲害吧?」根本不知良知為何物的朱公子得意地展示自己的驕傲工程,努力帶壞愛人。
片刻後,得到消息的朱老爺仰天長嘯,癱倒在地上。天啊!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多生一個兒子?還有,他為什麼會選中這個兒媳婦?啊!慘絕人寰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