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雪融對著鏡子梳挽一頭過肩的長髮,想起前一天跟蹤捉姦的種種驚險的畫面——那可說是她畢生以來,所見過最混亂的局面。
以前,她也許無法想像「一哭二鬧三上吊」是何等情形,昨天,她真的見識到了。
那位陳太太會合警察進入賓館之後,雖然「如願」地逮到她老公和別的女人在床上廝混,但她所展現的驚人「哭功」,果然也讓在場人士大開眼界。
結果,最先被她哭到「崩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和她老公有不倫之戀的女人。
按著,兩個女人的戰爭於焉展開——她們開始對罵,然後,出乎祝雪融意料之外地,她們打了起來!
於是,原本的捉姦情節變成了勸架場面,警員們不但要拚命拉開彼此扭打的兩個女人,還得努力解救那名位於風暴中心的「始作俑者」。
而她,則忙著阻止藍仲達狂笑出聲。
現場真可謂一片混亂。
她沒想到藍仲達真會把它當作一場好戲欣賞,而且還看得不亦樂乎。
歎了口氣,對自己梳得一絲不苟的髮型做最後一番審視之後,祝雪融起身拿起皮包,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直接來到廚房。
「張媽。」她輕聲喚道,不想吵醒父母。
「你要出門啦?」正在洗東西的張媽一見到雪融,即匆忙擦乾雙手。「你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今天也是要帶在車上吃嗎?」
「嗯。」她頷首,接過已裝好的早餐。「謝謝,那我出門羅!」
「□……」張媽想叫住她,但祝雪融早已轉身離開廚房,朝大門走去。
「你這幾天到底在忙些什麼?」當雪融正欲穿過客廳時,祝承祥富權威的嗓音驀地在客廳一角響起。
「啊?爸?」雪融嚇了一跳。「你……怎麼起得這麼早?」
「我才想問你。」祝承祥從沙發站起身。「你這幾天早出晚歸的,到底在忙些什麼,你不是辭職了嗎?」
「是辭了……」雪融低著頭,有些心虛。「但是……我又找到新工作了。」
「新工作?什麼樣的新工作?也是會計師的工作嗎?」
「差……差不多。」她更心虛了。會計和會計師的工作雖然不同,但好歹都有「會計」兩個字。
「什麼叫差不多?」祝承祥嚴厲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有『差不多』這種工作。」
祝雪融低垂著頭,不敢正眼看他。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似乎重了點,祝承祥歎了口氣,和緩道:「爸不是反對你工作,只是這幾天逢志來家裡都沒找到你,這樣似乎說不過去。」
「爸……」
「我知道,你一定又要說不喜歡逢志之類的話,對不對?為什麼你從來都不給他任何機會呢?」
她搖頭不語。
「或者……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另做猜測。
她還是搖頭。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
「爸,我說過了,喜不喜歡是無法勉強的。」對於父親的強逼攻勢,她覺得很難過。
看著女兒為難勉強的表情,祝承祥直覺她有事瞞他,只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他知道他是無法從女兒這裡知道的。
重重歎了口氣,祝承祥揮揮手,有些妥協道:「好了,既然上班,就不要遲到,你先出門,以後有時間再談。」
「嗯。」她點點頭,即逃命似地奔出家門。
* * *
她從來沒有這麼焦頭爛額過!
看樣子,是她低估了這家公司「混亂」的程度;這次,藍仲達真正讓她見識到何謂「一山還有一山高」,真是人恐怖了……
簡直就是地獄!
這是祝雪融目前所見的真實感受。
「我以為我終於打掃完畢了。」她拿著抹布站在藍仲達工作的專屬小房間,望著到處堆積散落的資料,洩氣地說道。
經過將近兩天的打掃,她已把辦公室所有的東西全部整齊地歸位,原本,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地「見識」一下徵信社裡一團混亂的帳目,結果,才一轉到這個小房間,她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小房間裡雖然只有一張辦公桌和一張折迭式的躺椅,但其它的地方——只要找得到空間的,幾乎全都堆滿了資料,其雜亂的程度,比前廳的辦公室有過之而無不及。
今天若非藍仲達個頭高大,恐怕早已被淹沒在眾多的資料當中,難以尋覓。
「我這間房就不必整理了,效益不大。」藍仲連埋首在眾多的資料當中,正專心地打他的電腦。
「你為什麼就不能買些櫃子,整整齊齊地收好這些資料?」她問道。除非這家公司真的窮到沒錢買櫃子。
「這叫亂中有序,人整齊了反而會找不到要找的資料。」他回答道,依舊沒有抬頭。「還有,你不覺得穿著套裝作事,很不方便嗎?」
「嗄?」
「來我這裡上班不需要穿得如此正式,隨便穿個牛仔褲、T恤什麼的,活動也比較方便。」
「問題是——我沒有牛仔褲。」
這個回答終於讓藍仲達的目光離開電腦螢幕,轉到她身上。「你沒有牛仔褲?一件都沒有?」他以為牛仔褲這種東西就像電燈一般,非常地普及,就算不常穿,也該會有個備用。
「很奇怪嗎?」
「是滿奇怪的。」他點頭道,好像在看什麼稀有動物一般。「你以前在唸書的時候,也沒穿過?」
「我父親覺得女孩子就該穿裙子。」她從來不知道她的服裝在他眼裡竟然會是個問題。
「這倒滿符合他的原則。」藍仲達結論道。
「你真的認識我父親,對不對?」他的話勾起了她的記憶。
只見藍仲達又掛起他的招牌笑容,逕自關掉電腦,收拾手邊的資料,說道:「我先出去一下。」他走向門邊。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擋在門邊,不死心地追問道。每次談到這個問題,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避重就輕的。
藍仲達依然笑而不答,只是將雙手閒適地搭上她的肩膀,傾低高大的身軀,將臉湊近她,像是哄小孩似地說道:「你真的很固執。」
又來了!那種感覺又來了!
祝雪融再次強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而這種異常的緊繃感,是因為他嗎?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儘管從小在課業方面都優於別人,但她從未碰過這種狀況,對於異性,她也一直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為何獨獨對他產生這種異樣的感覺呢?這代表了什麼嗎?
藍仲達似乎也感覺到流竄在兩人之間那股奇特的氣氛,倏地,他收起笑容,逕自直勾勾地盯著她。
小房間裡陷入一陣沉默,除了兩人的呼吸聲之外,沒人再開口說話,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就要吻她了。
祝雪融吞了吞口水,想說些什麼,無奈所有的聲音全卡在喉嚨,不肯出來;而藍仲達,似乎也和她一樣困惑。
這種令人窒息的情況不知持續了多久——也許一分鐘,也許一個小時。
她不知道!
他也不清楚!
直到外頭傳來有人打開鐵門的聲音,但又急急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才打散了籠罩住兩人的魔咒。
怎麼回事?
兩人面面相覷。
藍仲達迅速放開她,一個大跨步穿過房間,來到門邊,準備出去看個究竟,而祝雪融則反射性地拉著他的衣角,緊跟在他身後。
就在兩人到達的同時,即看到阿義正在門外探頭探腦的。
「阿義,你在做什麼?」藍仲達粗聲道,打開鐵門。
「尊的訴這裡?偶還以為偶走錯地荒了。(真的是這裡,我還以為我走錯地方了)」阿義大聲嚷嚷,背著大包小包進來。「這裡訴花森了什麼訴?東西怎抹都不見了?(這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東西怎麼都不見了?)」
「請看清楚,東西沒有不見,只是歸位了。」藍仲達解釋道。
「你訴哪條筋壞去,才把東西搜成這樣整齊?(你是哪條筋壞了,才把東西收得這樣整齊。)」阿義取笑道。
藍仲達指指她。「不是我,是雪融收拾的。」
「哦!」阿義露出吃驚的表情,他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答案。
「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的車子借我。」藍仲達走向沙發拿起外套,並順手接過阿義丟過來的車鑰匙。
「快沒油了。」阿義說道。
「放心,會幫你加的。」藍仲達揮揮手,即大步走出門。
望著藍仲達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銅色鐵門後方,祝雪融忽然覺得若有所失。
「你好,偶叫阿義。(你好,我叫阿義。)」阿義轉向祝雪融,自我介紹道。
「我們已經見過面了。」雪融禮貌性地點點頭。「你還喜歡福爾摩斯,對不對?」
「對,狐嘔哞蘇。」阿義笑得有些靦腆。他放下身上大包小包的行李,道:「你要不要來粗東西?這訴我從南部帶回來的土產,混好粗哦!(你要不要來吃東西?這是我從南部帶回來的土產,很好吃哦!)」
「謝謝。」
阿義打開行李袋,抽出好幾卷底片,走向廚房後方的小暗房裡。「偶去洗照片了,你下ㄗㄨ己慢慢粗。(我去洗照片了,你自己慢慢吃)」他這次跟下南部,可拍到好多好精彩的畫面,他有信心這次一定會讓那位妖嬌美麗的太太無話可說。
待阿義走進暗房後,整個辦公室裡只剩下祝雪融一個人。
她輕歎了口氣,重新走回藍仲達專用的小房間,準備好好地整頓打掃一番時,才遲鈍地想起藍仲達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到底認不認識她父親祝承祥?
真是的,又被他逃掉了!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祝雪融在心中暗忖道。
現在,她最要緊的工作,就是把這間狗屋般的徵信社清掃完畢,然後再來整頓他們一塌糊塗的帳目。
* * *
真是太糟糕了!
而且是糟得慘不忍睹!
她真不知道藍仲達這個老闆是怎麼當的,竟然會容許自己社裡的會計記出這麼莫名其妙的帳目。
祝雪融拿下鼻樑上的眼鏡,重重呼了口氣。她看了眼手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不知不覺中又過了一天。
其實對於徵信社過去一年的帳目,她都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沒有下班的打算。
她到底在等待什麼?
腦海中,藍仲達的身影不斷地干擾著她;祝雪融奮力甩了甩頭,想摒除那惱人的思緒。
她絕對不是為了等藍仲達回來,才故意留得這麼晚的。
她鄭重地在心中告誡自己。
自從那一天,藍仲達借了阿義的機車出去之後,已經接連著好幾天都沒在徵信社裡現身了。
哦不,正確一點的說法是——她好幾天都沒見到他了。
她知道他有回來徵信社,不過可能都是在三更半夜——因為她每天早上來上班時,都會替他清理煙灰缸裡堆積如山的煙蒂。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
如果不是看他每次都一副輕鬆悠閒的模樣,她幾乎會以為他是為了調查陳逢志的事情而早出晚歸的。
收拾好東西,祝雪融正打算下班時,她的Call機突然響起,上頭顯示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抱著無所謂的心情,她拿起電話回Call。
「喂,請問是誰Call?」她問道。話筒裡傳來熱鬧嘈雜的聲音。
「是我,學姊,我是欣慧。」吳欣慧興高采烈地說道。「現在有空嗎?」
祝雪融瞄了眼手錶,已經快八點了。「我正準備回家。」
「我現在在火車站附近,要不要約個地方聚聚、吃點東西?」
祝雪融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嗯,可以。」
和吳欣慧約定了地點之後,她隨意留了張字條給阿義,告訴他過兩天客戶要來取相片的事情。
之後,就在她收拾就序、準備離開公司的同時,她像想起什麼似的,踅回小房間又留了張字條給藍仲達——
內容除了很公式化且簡單地交代一些事項之外,她還是忍不住在末尾的地方囉嗦地提醒他不要抽太多煙,因為煙灰缸實在太難清洗了。
確定一切都交代完畢之後,祝雪融才安心地離開徵信社,趕赴和吳欣慧約定的地方。
* * *
半小時之後,她和吳欣慧即坐在以前她們常來的一家花茶店喝茶。
「你辭職之後變得好神秘哦,打電話到你家也找不到你。」吳欣慧直截了當地說道:「是不是在忙著結婚的事情?」這才是她真正關心的事。
「結婚?誰?我嗎?」祝雪融驚訝道,打哪兒聽來這麼荒謬的消息。
「嗯。」吳欣慧用力地點頭。「事務所裡每個人都在講你要嫁給陳逢志的事情,難道……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她激動地喊道。「別人不明白狀況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跟著瞎起鬧?」
「我怎麼知道嘛!」吳欣慧抗議道:「你離職得那麼匆忙,又不肯跟我說明原因,我當然會跟著猜想啊!」
「好,現在我告訴你——沒有任何的婚禮,明白嗎?至於陳逢志,那就更不可能了。」雪融鄭重道。
「好嘛!別那麼激動嘛!」吳欣慧連忙安撫道。每次一談到陳逢志,她就變得特別氣憤。「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辭職了吧?」
祝雪融啜了口熏衣草茶,才緩慢道:「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覺得想休息一陣子。」
「想休息?騙人,今天我打電話去你家,伯父告訴我你找到新工作了。」吳欣慧露出賊賊的笑容。「而且,竟然連伯父都不知道你在哪裡上班,這不是很不尋常嗎?」
「你哦——真的是一點都沒變。」祝雪融搖著頭笑道,拿她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沒轍。「說老實話,我確實是不想讓我父親知道我現在做的工作類型。」
「什麼類型?」
「會計兼助理。」
「會計?助理?」吳欣慧失聲叫道,惹得全花茶店的人都朝她們這裡瞧。「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你可是堂堂領有執照的會計師耶!」
「我說的是真的,而且沒有人規定會計師不能去做會計助理的工作。」她無所謂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吳欣慧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她實在太訝異了,難道學姊是遇到了什麼刺激嗎?
「而且,我是在一家徵信社工作。」
「征……徵信社?」老天,這個消息更令吳欣慧錯愕。「是什麼樣的徵信社?」她強壓住自己驚訝的心情,也許……祝雪融是在國內某家著名的徵信社工作也說不定。
「在一家快要倒的徵信社。」
這次的回答差點令吳欣慧從椅子上跌下來,她從沒想過行事作風向來一板一眼的祝雪融,竟會做出這麼令人錯愕的事情來。
吳欣慧重重歎了口氣,忍不住慶幸自己的父母給了她一顆強而有力的心臟,否則她早就被這一連串的驚人消息給嚇得休克了。
「□,說到徵信社,那麼,你一定看到很多偵探羅?」吳欣慧很快就扭轉了自己的心情,恢復她八卦的個性。
「我們公司加上我只有三個人,所以人沒有『很多』,至於他們算不算『偵探』,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他們倒是有接辦一些case就是了。」祝雪融偏著頭,說明道。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吳欣慧興奮地喊道,眼神炯炯發亮。「然後呢?他們有沒有像漫畫或電視上那樣穿著披風,戴著墨鏡,跟蹤時還會神秘兮兮地拿著報紙遮遮掩掩的?」
對吳欣慧誇張的形容,祝雪融忍不住輕笑出聲:「沒有那麼離譜啦!還不是跟一般人一樣,正常走路、正常吃飯的。」她腦海裡浮現出藍仲達一派悠閒的模樣。
「真的嗎?」這次換吳欣慧偏著頭。「可是說到偵探,上次我就碰到了一個哦!他就真的穿得像漫畫裡一樣,有披風、有墨鏡的,好好笑哦!雖然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但看起來就很蹩腳的樣子,更好笑的是,他還講了一口很奇怪的國語,很像陳雷哦……」
聽吳欣慧邊說邊笑地說明她的經歷,祝雪融直覺聯想到阿義,可是她倒覺得阿義的口音比較像林洋港。
「總之啊,真的很好笑就對了。」十分鐘後,吳欣慧終於結論道。
「我覺得你好像每天都很快樂的樣子耶!」祝雪融托著下巴說道。她真的挺羨慕吳欣慧能這樣天天跟人說說笑笑的。
「快樂?哪有?我現在悲慘得很,正在失業當中。」吳欣慧大剌剌地喝了口蘋果花茶。
「失業?你也辭職了嗎?」祝雪融吃驚道。
「對啊,無法再忍受那個刁蠻的千金小姐了,一氣之下,本姑娘就不幹了。」說到這個,吳欣慧就一肚子氣,今天正好有人可以讓她傾吐怨氣。
結果,這一抱怨,又整整說了一個小時。
「總之,還是跟在學姊身旁做事最好了。」吳欣慧再度結論道。
「欣慧,以前你會覺得我這個人無趣嗎?」祝雪融突然開口插問道。
「啊?」吳欣慧愣道,一下子不曉得該如何回答。約略三秒之後,她才笑著道:「不會啊,只是——比較嚴肅而已。」
「嚴肅嗎?」祝雪融歎了口氣。「像我這樣的人,一定常常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吧!」
她又想起了藍仲達。
「不會啊!你別想太多了,像你條件這麼好、待人親切、長得又漂亮,是很多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對象啊!像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我們班上就有很多男孩子暗戀學姊你哦!只是那時學姊給人的感覺好像很遙不可及的樣子,所以才會有隔閡感,可是和學姊實際相處之後,才發現學姊不是那樣子的人,你只是比較欠缺幽默感而已。」
「幽默感……」
雪融若有所思地重複,整個心又被藍仲達的每個笑臉給佔滿,她發現在沒見到他的這幾天裡,她想起他的次數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她想見到他!
雪融被自己這突來的念頭給震懾住,她從沒這麼迫切想見到一個人過……
「學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吳欣慧的聲音終於進入了她的耳中,將她自沉思中拉回。
「對……對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雪融覺得很抱歉。
經她這麼一說,吳欣慧像想起什麼似地看了眼手錶。「啊,這麼晚了。」她驚呼道:「對不起,把你拖到這麼晚,伯父一定會生氣,你還是趕快回家好了,我們改天再聊。」
「也好。」雪融輕點頭。
如果時間允許,她或許可以在回家之前,再繞回徵信社看一下藍仲達回來了沒……嗯,就這麼決定!
不過,她的希望不到五分鐘就破滅了。
因為待她和吳欣慧結完帳準備走出花茶店時,卻遇到了她最不想遇到的人——
「咦?那不是陳逢志嗎?」吳欣慧拉著她的手,說道。
「我的車子停在另一頭。」祝雪融反射性地轉過身,想趁陳逢志還沒看到她之前避開。
但,遲了!
下一秒鐘,陳逢志「親切」的叫喚,即傳入了她們兩人的耳中。
「雪融?好巧,竟然在這裡遇到你。」陳逢志以自認帥氣的步伐走向她們,手裡「竟然」還捧著一大束鮮花。「出來逛街嗎?」他也禮貌性地對吳欣慧點頭。
「我正要回家。」雪融冷漠道,拉著吳欣慧轉身就要離去。
「那正好,我剛和人談完事情,正要去向伯父報告,可以順道送你回去。」陳逢志滿面笑容,「醉翁之意不在酒」,說好聽是去向祝承祥報告事情,其實真正的目的還不是為了看她。
「不用了,我有開車。」她拒絕道。「而且我還要送朋友回家。」
始終站在一旁的吳欣慧楞了下,怎麼說著說著,話題的矛頭就指向她了?而且她自己有騎車啊!
陳逢志微笑著,說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位小姐的手上,不是正拿著安全帽嗎?難道——她坐你的車都戴安全帽的嗎?」
他自認這個舉證很高竿,他已經被拒絕太多次了,這回他絕不放過這麼千載難逢的機會。
「我的朋友沒事就是喜歡隨身攜帶安全帽,這——應該和你沒太大關係吧!」雖然謊言被戳破,但祝雪融臉上仍掛起了一抹敷衍的笑容。
真奇怪,為什麼同樣是開玩笑的話,她就不會對藍仲達的話起這麼大的反感?
聞言,陳逢志反而徹底違反他紳士的形象,大笑出聲。「雪融,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說笑?」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雪融拉著吳欣慧的手調頭離開,決定不再理他,因為她已經快被徹底地惹毛了。
「□,別生氣,開個玩笑而已。」陳逢志大跨步向前,一把攔住祝雪融。「這束花送你,算是賠罪。」他一手捧高了玫瑰花,一手順勢搭上她的肩膀。
這不知是他原本買來要「孝敬」哪位女性同胞的,她實在無福消受,如果她收下了,她就改姓「豬」。
祝雪融扭了下肩膀,擺脫他不規矩的毛手。
奇怪,藍仲達也搭過她的肩,為什麼她就不會有全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她氣憤地看著他,說道:「賠罪就不用了,時間很晚倒是真的,很抱歉,我真的要送我朋友回家了。」
雪融做出最後聲明,閃過他黏人的糾纏,往街道另一端走去,一瞬間,她彷彿在對街的人群中看到藍仲達的身影。
「你這樣會不會太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吳欣慧轉過頭看著還跟在她們後頭的陳逢志,突然覺得他滿可憐的。
「這種事情是不能勉強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如果我態度不果決一點,讓他誤以為我對他有好感,而繼續浪費時間在我身上,那不是更勞民傷財。」祝雪融理智道。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他還跟著我們。」吳欣慧開始擔心。
「沒看到你上我的車,他是不會放棄的,你就先坐我的車。兜個一圈再回來騎車好了。」雪融抱歉道。「或者,我也可以直接送你回去。」
「不用了。」吳欣慧歎口氣。「我們還是兜一圈再回來好了。」提著安全帽,吳欣慧無奈地被迫上車。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剎那,祝雪融再度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目光掃射在她身上,她非常確定那不是來自於陳逢志。
是誰呢?
倏地,於陳逢志身後不遠處,她再度看到那抹形似藍仲達的高碩身影,在人群裡一閃而過。
是她眼花了吧!
不可能會這麼巧在這裡遇到藍仲達,一定是她最近太常想起他的緣故——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