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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情貝勒 第十章 冬盡 作者:喬軒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去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

   除非問取黃鸝。

   白囀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

   ──黃庭堅.清平樂

   冬雪盡融,樹梢的枝椏抽出新綠,萬物復甦,春臨人間。

   一個半月前那個暴風雪的夜睌,宣臨與熏尹從山上小屋回到定浚王府北苑之後,宣臨便不再對熏尹下藥,因為他已敏銳地察覺到熏尹的改變──一種極為細微的改變。他知道,那個暴風雪的夜睌,他們融合的不只是身體,還有最純粹的真心。

   直到那一天,宣臨才算是真正的擁有了他最渴望的人兒。

   他相信熏尹知道他對她所做的每一個欺瞞,可是,她卻從未對他興師問罪。她在裝聾作啞,對於他曾經做過的欺騙,她寧可選擇忘卻,只因為她深深地愛著他,所以甘願不去追究。

   日子依然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們心知肚明──這樣的生活像是從天堂借來的一角,風平浪靜中藏著巨大的陰霾,總有一天,平靜無波的生活會掀起滔天巨浪,而那也將是兩人分離之時。

   某個寧靜的午後,一個美艷女子來到北苑要求見熏尹。

   北苑總管向她通報了,於是,熏尹在側廳接見她。

   求見的女子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特殊的打扮使熏尹知道她是個異族人。

   「綺爾真見過少福晉,少福晉吉祥。」她曲膝為禮,不卑不亢的帶著女人罕有的傲然。

   熏尹沒有見過她,但直覺知道她的來到勢必會引發一場風暴。

   她的心中有著淡淡的悲。平靜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

   「請坐。」

   「謝少福晉。」綺爾真在一旁坐下,一雙媚眼定是的凝視著熏尹,像是要從她平靜的容顏中找出一點點驚慌之色。

   「有什麼事嗎?」熏尹迎視她探索的眼光,臉上的笑容有些黯淡。

   綺爾真凝視著熏尹,思忖:她就是宣臨最愛的女人,那個令他心心唸唸了十年的熏尹格格?

   微酸的情緒在發酵,她凝視著眼前美得奪人心魂的容顏,想到她那顆不受流言蒙蔽的、高貴的心,她不由得感到自卑──她也曾因為有關於宣臨的流言而退卻,若不是她實際與宣臨相處過,知道那些流言是無稽之談,她也不會愛上宣臨。

   而熏尹卻從未在乎過,她對他那毫無根據的信任使她自卑了。由這層自卑,使她更想要親眼目睹她平靜的容顏被撕碎,高貴的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模樣。

   一個半月以來,她天天在妒火的啃噬中度日,只要想到宣臨對熏尹千絲萬縷的輕憐蜜愛,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受到妒火的煎熬。

   她恨熏尹的出現,也恨宣臨的絕情。

   她對宣臨的愛遠比熏尹多更多,可是,他卻再也不看她一眼。

   過去她與宣臨共度晨昏的日子難道都是騙人的嗎?宣臨對她到最後還是沒有一丁點感情嗎?

   當嫉妒超過了她的心所能負荷的範圍之後,她只想要報復!

   她知道這輩子宣臨不會對熏尹之外的女人動情了,所以,在她報復了熏尹之後,她也永遠得不到他的心了。

   綺爾真從袖中掏出一串東西,熏尹在看清她手上的東西之後,臉色微微發白了。

   那是吉祥彩墜!

   一個半月前的那個雪夜,她下定決心要不聞不問到最後時,她就把這只墜子丟棄在山上了,只是,她沒想到這只墜子竟然會出現在綺爾真的手中。

   「少福晉可曾見過這件物品?」

   綺爾真以為熏尹仍舊被宣臨定時下藥,所以對於過去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不,我不曾見過。」她決心否認到底。

   「啊!這是當然的,」綺爾真微笑道:「因為每隔一天,宣臨貝勒就會對你下藥,那種藥名為『忘魂散』,它會讓你忘記過去許多事情,包括你與宣豫貝勒的婚約。」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她對她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意?

   原以為裝聾作啞這件事就不會再被提起,可是……如意算盤還是有失誤的時候呵!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不過老天爺安排的變量。

   熏尹冷汗涔涔地盯著綺爾真不懷好意的笑,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那就換個方式說好了。」綺爾真冷笑著,道:「為了得到你,宣臨貝勒不惜用藥迷昏了你,他卑鄙的利用移花接木的伎倆讓你成為他的人!說穿了這不過是個騙局,你的夫君其實是定浚王府的二貝勒,也就是這只彩墜的主人──宣豫貝勒!這只彩墜一直被宣臨妥善的收藏著,最後丟棄在山上的雪地裡,想要藉此湮滅證據!」

   綺爾真曾經看到宣臨藏起這只墜子,但是,她不知道這只墜子已經被熏尹找了出來,所以,仍舊一廂情願的以為墜子會被棄置在荒山雪地裡,是宣臨為了要湮滅證據。

   熏尹木然地看著她。

   雖然宣臨的欺騙是她早已經知道的事置,但是由一個外人來揭穿,仍令她有莫名的心痛。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熏尹忍著錐心的刺痛,淡淡地問。

   熏尹的沉著令綺爾真驚訝,她不相信她竟然會無動於衷!

   「我不想讓你傻傻的被宣臨貝勒欺騙,這個理由可以嗎?」她說著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詞。

   熏尹搖了搖頭,道:「你真正的用意只是想逼走我而已;只要逼走我,就達到你報復的目的了。」

   綺爾真頓時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格格竟然能猜得出她的用意,而今天,還只是她們第一次見面而已!熏尹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敏銳?

   被猜出了用意,難堪且狼狽之餘,她仍不忘強調著,「就算我想報復好了,我告訴你這些難道不是為你好嗎?你必須認清宣臨的為人,而且,你別忘了宣豫貝勒是如何拚命的在找尋你的下落」

   「宣豫在找我?」熏尹驚詫的問。

   已經一個半月了,他還沒放棄希望嗎?

   「他是個多麼負責任的人,這一點你應當比我清楚才是。」綺爾真冷笑一聲,「你不應該辜負他的,他才是真正能照顧你一生一世的良人。知道了這些,應該更能幫助你瞭解宣臨貝勒的為人吧?」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宣臨對我下藥嗎?」熏尹望著綺爾真倏然錯愕的臉,微微地苦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因為不願意離開宣臨,所以了刻意裝聾作啞的呢?」

   綺爾真狠狠的一震!

   「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熏尹點了點頭。

   「騙人!」綺爾真帶著怒意的質問道:「如果你知道,為什麼你不揭穿,反而──」

   「因為我愛他,我愛宣臨。」熏尹坦然的回答。

   「他對你下藥,並且說一大堆謊言曚騙你,而你居然告訴我你愛上他了?」綺爾真那無法置信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一則笑話般。

   「我愛上他不是因為他的曚騙,而是他對我的心,」熏尹垂下長長的羽睫輕輕地說道:「他用他整個生命來愛我,對我付出一切卻不冀求回報,對他而言,我是他的一切,失去我,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哪一個男人會像他這般愛我,我不以為宣豫能。」

   綺爾真愕然地說不出話來了。

   她說的可是冷絕無情的宣臨貝勒?為什麼她說的宣臨與她所認識的完全不一樣?宣臨難道真的待她特別嗎?

   她好恨!她愛了宣臨那麼久,可是他卻從未那樣愛過她。

   熏尹不想再跟綺爾真談下去了,便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進房休息了。」熏尹溫和地下了逐客令。「赫總管!」

   「喳!」

   「送綺爾真姑娘。」

   「綺爾真姑娘,請往這邊走。」赫圖倫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綺爾真只好忍著氣退出北苑。

   她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就善罷甘休!

   傍睌,宣臨回到北苑。當他踏進紫京苑時,他看見熏尹靜靜地憑窗而立,絕美的容顏上有著難言的憂鬱。

   宣臨走向她,從她的背後抱住了她。

   「啊!宣臨?」她沒發現宣臨回來了,所以被他嚇了一跳。

   熏尹轉過身來抱住他的腰,粲然而笑。「回來了?」

   宣臨不同於一般嬌貴的貝勒,對於與生俱來的財富,他自有一套投資理財的辦法,天生的聰穎使他即使無心插柳,也能弄出一番氣象,所以,他名下的產業與日俱增,因此,即使不需涉及政治,他的桌上永遠都有一堆案牘要看,每天也有不同的地方需要他去巡視。

   「在想什麼?」

   他在乎她的每一個情緒反應,他不要看見她有任何悲傷或難過。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

   她小心翼翼地應對著,不想讓宣臨知道綺爾真曾經來過。

   宣臨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溫暖的炕上,自己也脫靴上炕,摟她入懷。

   「我不要你對我有所隱瞞。」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他瞭解熏尹比她瞭解自己更甚,他可以百分之百精準的感覺出她的每一種情緒,就算她刻意掩飾也沒有用。

   「我沒有隱瞞什麼……」熏尹急切地否認。

   宣臨倏地吻住她的唇,懲罰似的粗暴索吻,弄疼了她柔嫩的唇瓣。

   「不要……好痛!宣臨……」

   宣臨猝然放開她,陰鷙的眸中跳動著藍色的火焰。

   「別試圖隱瞞我。」他沙啞地道。

   他痛恨被她隔離在心門外的感受,那會讓他以為她將棄他而去。

   他執著的眸讓熏尹的心動搖了,她偎進他的懷中,誠實地招供,「綺爾真下午來過。」

   宣臨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了。

   他捧住熏尹的俏顏,問道:「她對你說了什麼?」

   該死!他沒想到綺爾真居然有那個膽子在熏尹面前嚼舌根!

   「她要我離開你。」

   「她不可能這麼乾脆,她一定還對你說了什麼。說,一字不漏的告訴我。」綺爾真的心機深沉,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熏尹早就知道不可能這麼容易打發宣臨,只好全招了。

   「她找到我扔掉的吉祥彩墜,而且誤以為那是你為了湮滅證據所做的。她說你對我下藥,要我認清你卑鄙的手段趁早離開你,回到宣豫的身邊。她告訴我──宣豫直到現在仍不放棄地找我,只有他這樣的男人才值得我托付終身。」

   她一口氣說完,也看見宣臨頓時空茫的眼神。

   「宣臨……」她擔憂地輕喚。

   她知道綺爾真這些話真的是戳中宣臨的要害了,這是他最不願承認,卻又否定不了的事實。

   久久,宣臨啞聲道:「熏尹,你我心知肚明,給爾真說的不是謊言。」

   熏尹雖然沒有訴諸於口,但早在一個半月前,他就已經明白她已知道他所耍的手段了。

   「是的,我知道。」熏尹輕聲道。

   她的話令宣臨臉色一白。

   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綺爾真找到那只鏤著「豫」字的吉祥彩墜,代表這件事必然會傳進北安王府與定浚王府。

   到那個時候,他便再也無法阻止他們向他追討熏尹。

   「那麼,你決定要離開我了嗎?」他苦澀地問。

   「宣臨,我想……我於情於理都該回家一趟……」

   宣臨倏地揚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諷刺而絕望,夾帶著來自靈魂深處最劇烈的痛楚。

   這就是最終的結果嗎?他為她付出了所有,卻仍是得不到她的心,到最後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不要這樣,宣臨……」

   他的笑聲扯疼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我明白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起身,走下炕床。

   「不是的,宣臨,你聽我說……」她跌跌撞撞地下床,緊緊地扯住他的衣袖,焦急地想要解釋。

   他背對著她站立,卻沒有甩開她。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已經說了,你想怎麼做隨便你,用不著向我解釋什麼,那些都是多餘的。」

   「可是你不明白,我不能不回去,我──」

   「夠了!」宣臨忍無可忍地回過頭大吼:「停止你的辯解,滾回你家去吧!不必試圖說什麼來緩和我的情緒,那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殘忍!」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宣臨頭也不回的走出紫京苑,發洩似的猛力甩上大門。

   「宣臨!」熏尹悲慼的聲音也喚不回滿心創痛的宣臨。

   他整個人渾身是傷,那是更基於錐心刺骨的疼痛啊!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力量傷他分毫,但是,她無心的一句話卻能夠置他於死地。看似冷硬絕情的宣臨,實際上脆弱得讓人心驚。

   熏尹頹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整晚,但他沒有回房過夜。

   天明了,一早,北苑便湧進了大批人馬,阿瑪、額娘、定浚王爺、宣豫都來了。

   她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彷彿那是一出與她全然無關的戲碼。

   當天,她被帶回北安王府,而宣臨卻失去蹤影。


   ※  ※  ※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北安王爺──熏尹的阿瑪,暴跳如雷,吼聲響徹雲霄。

   綺爾真的通報,以及親眼證實的結果,才知道熏尹這一個月來的行蹤不明全是宣臨搞的鬼,他簡直不敢相信擄走他女兒的,竟然是定浚王府的大貝勒!

   「王爺,你冷靜點兒。」北安福晉不滿地說著。

   女兒有點不對勁,需要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或是聽聽她想說些什麼,而遲鈍的北安王爺就只會在那裡嚷嚷。

   「你還要我冷靜?!」王爺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愛妻,道:「宣臨那小子擄走熏兒在前,又下藥迷惑熏兒在後,不聲不響的藏匿她一個半月,你居然還要我冷靜?!」

   他怎麼冷靜得下來!

   熏尹是宣豫的媳婦兒啊!宣臨卻什麼也不管的搶走弟媳,這種不顧禮教的行為,要他怎麼能不氣?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定浚王爺氣得病倒了,宣臨此刻也下落不明,熏兒已然平安的回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北安福晉淡然地表態。

   「我想怎麼樣?我倒想問問定浚王爺打算怎麼樣?宣臨打算怎麼樣?」王爺氣呼呼地道:「熏尹是我的寶貝女兒,難道就這麼平白教宣臨欺負去了,一點表示也沒有?」

   「你要他們怎麼表示?」北安福晉瞪著北安王爺,言詞咄咄的說:「這種事情可不是打破一隻花瓶,道歉了事就可以的,你倒是說說,怎麼樣個表示法你才會滿意?要宣臨負責,娶了熏尹?」

   王爺暴吼道:「他別想!我絕對不把女兒交給那種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宣臨不是那種人。」熏尹突然開口。

   她疲倦得接近耳語的聲音使王爺和福晉的針鋒相對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北安王爺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次。

   「宣臨不是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她淡淡的回答。

   「荒謬!」北安王爺嗤之以鼻,「他那個煞星除了會剋死人之外,就只會玩女人,舞伶、窯姐兒、邊疆姑娘、寡婦、有夫之婦……他哪一種沒玩過?不事生產、游手好閒,若不是頂著一個貝勒的虛銜,我看他老早──」

   「王爺!」北安福晉簡直聽不下去了。「不要把事情愈弄愈複雜,這根本是兩回事兒!」

   「怎麼會是兩回事暱?」王爺振振有辭的反駁,「他與生俱來是個煞星是事實,他荒淫的私生活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宣臨是個怎麼樣的人還看不出來嗎?我這是在告訴熏兒,別被他俊俏的外表給騙了!」

   熏尹臉色煞白。

   阿瑪說的宣臨是她完全陌生的宣臨,他當真是阿瑪所說,是個荒淫、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一張臉長得俊俏有什麼了不起?難道宣豫比不過他?宣豫上進、負責,哪一點不比那浪蕩子好上千百倍?只有宣豫夠格成為北安王府的三女婿,至於宣臨……哼!他甭想!」

   「我不贊成熏尹嫁給宣豫。」北安福晉可不以為然。

   「你別老跟我唱反調!」北安王爺火大的吼。

   「我不是在與你唱反調,而是為了熏兒著想。」北安福晉毫不畏懼地陳述自己的想法,「熏兒已經是宣臨的人了,木已成舟,難道你要宣豫娶了嫂嫂做妻子?」

   「什麼嫂嫂?!胡說八道!」王爺激動的吼,「這件事是定浚王府捅出來的簍子,他們得想辦法給我收拾!除非宣豫娶熏兒為妻,不然,北安王府和定浚王府三代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把熏兒硬塞給宣豫,這樣事情就算解決了嗎?」北安福晉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該考慮的是熏兒的幸福!倘若宣豫被逼著娶熏兒,這樣勉強、不甘願的婚姻,熏尹是不會幸福的!」

   「宣豫已經表明他要娶熏兒了,這總不會讓熏兒受委屈了吧?」北安王爺得意的說。

   宣豫就是成熟懂事,事情一發生他就表態願意負全責,這種好女婿半夜打著燈籠找遍北京城也不會有影兒!

   熏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難道她就要這麼嫁給宣豫嗎?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

   福晉沒想到宣豫仍然願意負責,一時之間也意外得瞠目以對。

   「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要親耳聽見宣豫向我保證,他會疼愛熏尹一如從前!」北安福晉堅持。

   「好,來人!到前廳去請宣豫貝勒!」

   「喳!」

   片刻後,宣豫走進熏尹的寢居。

   「王爺、福晉。」

   「宣豫,你世伯母知道你願意負責,但是,她堅持要聽見你的保證,保證你會疼愛熏尹一如從前才肯放心。」

   宣豫鄭重地看著北安福晉,道:「我向您保證,只要熏尹願意嫁我為妻,我會愛她一如往昔。」

   看著神情堅定的宣豫,北安福晉也無話可說了。

   「這下你可滿意了吧?」北安王爺笑吟吟地說道。

   「宣豫!」熏尹驀地低喊。

   宣豫迅速走近炕床,關切地俯下身子凝視她。「怎麼了?」

   宣豫的眸子深邃而真誠,帶著濃濃的關心。

   「宣豫……我不能嫁給你!」熏尹含淚說道。

   北安王爺第一個爆發,「你在說什麼?!宣豫都已經發誓會愛你如往昔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阿瑪,請你聽我說……」熏尹懇求著。

   「我什麼也不想聽!總之,你給我乖乖把身體養好,下個月擇日成親!」

   「王爺──」北安福晉還來不及抗議,宣豫便搶先發言了。

   「世伯,求您聽聽熏尹想說什麼,好嗎?」

   礙著宣豫的情面,北安王爺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望著關心自己的家人,她輕聲說道:「這一輩子,我除了宣臨之外,不可能會另嫁他人了。」

   「你──」

   王爺咬牙切齒的正要發作,冷不防的被北安福晉狠狠一吼──

   「你給我聽完!」女兒也有表達意見的權利,吵什麼吵?

   北安王爺滿腔的怒火無處發,只得怏怏地坐下,聽熏尹繼績往下說。

   「是的,宣臨有罪。與宣豫成親三天前,宣臨曾與我見過一面,他對我宣告──為了得到我,就是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所以他擄走了我,又對我下藥,使我忘記曾經與宣豫有過婚約,他就是那樣一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人。

   「但是,在這一個半月中,宣臨真正對我下藥的時間只有五天,其餘的一個多月之中,他沒再對我下藥,那段時間我是清醒的,而我是自己選擇與他在一起。」想起宣臨種種深情,熏尹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在你們眼中看來,他是萬惡不赦的,但是他愛我,用他最狂烈的方式愛著我,他甚至可以為我付出他的生命。阿瑪,我不知道有誰可以為我付出這麼多。不管最初他用什麼方法奪走我,他愛我的心自始至終沒有改變。」

   宣豫、北安王爺和福晉全怔住了。

   熏尹轉向宣豫,含淚說道:「宣豫,我最愧對的人是你,我知道我這輩子欠你的,幾生幾世都還不清……」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宣豫歎口氣,「不要這麼說,你會害我有壓力的。」

   「可是──」

   宣豫以拇指擦去她滑落的淚珠。

   「熏尹,你知道我們打小一塊兒玩到大,沒有人比我們更瞭解我們之間的默契,不是嗎?或者你會願意與我成親的原因與我是相同的──與其與一個陌生人共度一生,不如選擇從小就認識的青梅竹馬。我喜歡你是那種介於朋友與情侶之間的喜歡,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會義無反顧的照顧你一輩子。相反的,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我當然也會祝福你,難不成我要不識趣的棒打鴛鴦啊?我可沒那麼無聊。」

   「宣豫……」她睜大含淚的眼眸,沒想到宣豫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諒解了她。

   「啊!不用太感動,我會承受不起的。」宣豫笑道。

   「真是不像話──」北安王爺又要發飆了。連宣豫都和熏尹連成一氣了,還愈說愈不像樣!

   「世伯,請您成全熏尹與宣臨吧!」

   「那怎麼可以──」

   「世伯,」宣豫正色地道:「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宣臨絕不是什麼煞星,那全都是謠言,我額娘與太福晉的過世與宣臨絕無關聯!而且,宣臨也不是什麼放蕩的公子哥兒,若不是他,宣豫今天也不會如此蒙萬歲爺倚重,還有──宣臨愛上熏尹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整整十年了!」

   「十年?」北安福晉驚呼。

   「因為,熏尹是第一個不曾因他被傳言為『煞星』所影響,並因而躲避他的女人,而且──她七歲的時候就曾經對宣臨唱『宜爾哈姑娘』,把自己許給宣臨那個善騎善射的『薩哈達』了!」

   熏尹驚訝地看著宣豫,臉色緋紅。

   宣豫怎麼會知道?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啊!

   「很意外是嗎?」宣豫帶著促狹的笑意,壓低聲音道:「因為,十年前那個晚上,我一直跟在你後面,可是你根本沒有發現……」

   熏尹幾乎呻吟出聲。

   北安福晉笑了。「好啦!那就這麼著,把熏兒嫁給宣臨吧!」

   宣臨等待了熏尹十個年頭,這樣的深情還需要懷疑嗎?

   「等等,我可沒有答應!我──」被忽視的北安王爺不服地叫嚷著。

   「你敢不答應就等著接我的休書吧!」北安福晉霸道地下了最後通牒,揪著北安王爺的耳朵走出熏尹的寢居。

   「哎喲!輕點、輕點……」北安王爺痛得求饒。

   「同意了沒有?」

   「好啦!全依你了。」

   北安王爺的哀嚎聲愈傳愈遠,熏尹與宣豫不由得相視一笑。

   「謝謝你,宣豫。」熏尹誠摯的道謝。

   「唉!怎麼又來了。」宣豫無奈的歎口氣,女人就是這麼婆媽。「你阿瑪和額娘都同意讓你嫁給宣臨了,現在你只要好好準備當我嫂子就行了。」

   熏尹的笑容微微收斂了。

   「我不知道宣臨在哪裡,要怎麼成親?」

   她的話傷了他,這一點她永遠地無法原諒自己。

   「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個人一定知道,那就是……」宣豫一字一字地說:「多羅貞王府的瑾彧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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