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崩雲因為剛擺平中東一件恐怖分子的暗殺行動,所以並沒有參與這次調查核武流向的任務。此時的他與樽月一樣,難得悠閒地在休閒室中喝酒。
東方崩雲站在吧檯中調酒。相對於樽月的英挺絕倫,他的五官同樣俊美無比,一雙狹長的眼眸深不可測,充滿魔性般懾人心魂,但,是怒是喜皆波瀾不興;挺直的鼻樑下,是令女人捨生忘死的俊美雙唇,頎長如模特兒般的身材,不動怒的時候舉止優雅。
他的一切像是得到惡魔的祝福般完美,但卻也使得他俊美出色的表相中,摻雜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陰寒。他怒非真怒,笑非真笑,要命的危險,要命的魅人,然而,女人就愛他這調調。他就是名聞遐邇的「冷面羅剎」——東方崩雲。
東方崩雲手執銀色調酒器,熟練地前拋後拋,他的手彷彿帶了靜電一般,無論如何把玩那只調酒器,都能穩穩地操控於手中。
「威士忌萊姆蘇打。」東方崩雲將酒杯往樽月面前一推,要他嘗嘗。
樽月淡淡一笑,接過酒杯啜了一口,芬芳香醇的美酒頓時沁人心脾。
「今天怎麼有心情調酒?」
東方崩雲揚眉,道:「非關心情,只是我想這麼做罷了。」
他給自己調了一杯薄荷杜松子,端著高腳杯走出吧檯,在樽月身旁坐了下來。
「突然找我來喝酒,就為了這理由?」服了他了!早知道東方崩雲狂狷起來也是這般毫無道理的。
「有何不可?」他一笑,執起杯子輕碰了他的杯子一下,兩隻水晶杯輕擊的聲音如雨點打在玻璃窗般悅耳。
基於認識了十數年對他的瞭解,樽月心知崩雲找他喝酒的原因絕對不止於此,但是依他這般捉摸不定的個性,要猜中他的心思可得花不少腦筋,乾脆等他開口比較省事。
「當了兩個月的爸爸,作何感想?」
「兩個月了嗎?」
時間過得真快,魅羅來到中國已經兩個月了。若說有什麼感想,就是他一天比一天更深愛魅羅。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精靈調皮,完全不若剛來時的退卻,心中止不住地盈滿愛憐。樽月揚起笑意,道:「每次看著她,我就覺得十分滿足。」
「標準父親的心態,嗯?」東方崩雲笑道。
沒想到,如惡魔般英挺狂野的西本樽月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居然成了標準新好男人了。
「有一天你也會有我這樣的感覺。」如果沒有身為人父的經驗,是怎麼也無法體會的。
「嗯,也許。」啜了一口薄荷杜松子,東方崩雲再度開口,「已經兩個月了,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嗎?」
「什麼?」
「告訴魅羅,你是她父親的事實。」
樽月沉默了片刻。「說與不說,有什麼差別嗎?」魅羅不在乎有沒有父親,他也不在乎她叫不叫他「爸爸」,他知道——他是魅羅的父親,他會對魅羅付出他所有的愛,這樣就夠了。
「即使她永遠不知道你是她的父親,這樣也無所謂嗎?」
樽月凝視杯中晶瑩的液體,淡然地道:「我無所謂,但是,你認為……我能瞞她一輩子嗎?等她再大一點,說不定她自己就會發覺了。」
「因為害怕引起她的情緒反彈,所以,你用這種消極的方式在拖延,你的意思就是這樣,是不是?」東方崩雲當然知道樽月心中在顧慮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樽月也有裹足不前的時候,但他也不禁動容,樽月對魅羅竟然情深至此。
「但是,我一直擔心一點——如果她沒發現呢?」
「什麼意思?」
「你知道魅羅十分喜歡你,你是她的世界。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變成一個少女,她會情竇初開、會談戀愛;而你——你是她最親近的人,在她不知道你是她的父親的前提下,如果她對你的喜歡變成愛戀……」
樽月一震:「崩雲……」
「這只是假設,不過,也不一定不會發生,是不是?而且,我相信誰都注意到魅羅與織蘿長得極為相似,不止如此,她說話的樣子、向你撒嬌的樣子都像是織蘿的翻版。她與織蘿太相似了,所以,我擔心你這麼寵魅羅,多少與移情作用有些關聯,也許,潛意識中,你把她當成織蘿,像愛一個女人那般愛她……」
「不要胡說!」崩雲所說的正是他所害怕的,因此,他的眉宇間失了幾分冷靜。
「姑且不論我是不是胡說,我只問你——如果她對你的喜歡變成愛戀,你會怎麼做?」
「到那個時候,我會告訴她事情的真相。」
東方崩雲冷笑廠下:「你那樣做,只會傷害她更深!你要她怎麼面對情人變成父親的鬧劇?」
東方崩雲的指責使他全身的血液瞬間為之凍結!
「崩雲!」他低吼。
「我無意惹你生氣,不過,如果你不想破壞她對你的信任,想讓你們兩人之間良好的關係持續下去,聽我一個勸——結婚吧!」
「什麼?!」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東方崩雲斬釘截鐵地道。
「除非我的對象是織蘿,否則,我是不會結婚的。」
「你搞清楚,鏡織蘿在法律上早就是個不存在的人了,難道你還不能面對現實嗎?」
「我們並沒有她的死亡紀錄!」
「但是到目前為止,也沒有發現她仍活著的跡象,不是嗎?」東方崩雲殘忍地頂了回去。
樽月重重地喘息,咬牙低語:「聽著,崩雲,我並不想與你起爭執。」樽月放下酒杯,站了起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語畢,他頭也不回地往門外走去。
東方崩雲也沒有制止他,不過,也沒有「就這樣算了」的意思。
他倚著吧檯,懶洋洋地道:「你不懂嗎?你現在並不是為了愛情而結婚,而是為了魅羅。」
這句話使得樽月停住腳步。
崩雲繼續說道:「你是個大男人,當你的女兒面臨尷尬的青春期時,她的疑問她的想法,你都有辦法解釋並瞭解嗎?」
休閒室裡有片刻的沉默。半晌,崩雲又道:「我言盡於此,你好好想一想。」
他走向門口,與樽月擦肩而過,帶上房門。樽月頹然地靠著房門,東方崩雲的每一句話卻無比清晰地迴盪在耳邊。
東方崩雲說得沒錯,這個問題,他是該好好地想一想了。
*-*-*
原先魅羅非常排斥上學,但是經過了兩個月的適應,現在的魅羅已經不是必須時時刻刻黏著樽月的小跟班了。所以,當學校公佈校慶當天要在大操場上舉行全校大露營,而在校慶的前一天晚上,魅羅居然興奮得睡不著覺。什麼是露營?沒概念。不過,王柏宇說會非常好玩。
小孩子就是這樣,今天打了一架,明天馬上就可以言歸於好。還記得王柏宇與魅羅第一次見面,就落了個「黑輪」的下場,不過,經過兩個月之後,兩人居然變成了死黨。
不過,要是王柏宇批評樽月,或是在談論樽月時帶有不屑的語氣,魅羅就會和他斷交十分鐘。不管王柏宇是她多麼要好的朋友,樽月在她的
心裡,永遠排在第一位。
魅羅和一群同班女同學們,七手八腳地搭好一間歪七扭八的帳篷,正在自鳴得意的時候,王柏宇走了過去,嘲笑道:「喂,你們以為這是蒙古包呀?」
小敏生氣地瞪著他道:「我們的帳篷很漂亮,你是在嫉妒嗎?」
王柏宇誇張地大笑說:「笑話!我幹嗎嫉妒你們的蒙古包?」他指指他們那組的標準尖頂帳篷,道,「看到沒有,帳篷就是要搭像那樣!」
「可是,那樣也沒有比較好看啊!」小娟皺眉。還是圓圓的帳篷比較可愛。
「真會被你打敗!」他聳聳肩,決定不與這群娘子兵唇槍舌劍。
他鑽到她們的帳篷裡面,剛好看到魅羅在裡面興奮地跳來跳去,好像從來沒見過帳篷一樣。
「你在幹嗎啊?」王柏宇詫異地問。
「王柏宇,你看,好好玩哦!」
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玩的:「你肚子不餓嗎?」
「你有帶餅乾或糖果嗎?」她的眼睛頓時發亮。
「幹嗎那麼虐待自己,我們要去吃烤肉了!要不要來?」
「要!」魅羅馬上鑽出來穿好鞋子,笑咪咪地跟著王柏宇覓食去也。
對魅羅而言,坐在天空下吃晚飯,真的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
她一邊啃著土司夾烤肉片,一邊對王柏宇說道:「天空好漂亮哦!」
「有嗎?」每天不都這樣嗎?不過,在看見魅羅的白眼之後,王柏宇馬上見風轉舵,點頭說,「對!真是漂亮!」
「你一點都不會想飛嗎?」王柏宇一臉興致缺缺,害她好失望。
「我幹嗎要飛?」
「那樣離天上的星星會比較近一點。」
王柏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看離天國還比較近一點!
魅羅洩氣地道:「算了!如果我要飛,樽月一定會陪我飛的。」
「是嗎?」王柏宇不以為然地哼道。他就不相信樽月會那麼閒,陪魅羅一塊兒做夢。
「當然啦!你不相信就算了。」
「我又沒說我不相信……」王柏宇咕噥道。
「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清楚。」周圍大吵了。
「沒有,我沒說話。」
「哦!」魅羅啃完了土司夾肉片,給自己倒了一杯柳橙汁,然後問道:「等一下是不是要玩遊戲?」
王柏宇想了一下,說:「好像有一個試膽大會的樣子。」
「什麼是試膽大會?」
「就是類似鬼屋那樣嚇人的遊戲。」
「真的嗎?」魅羅從小在國外長大,所以,她以為所謂的「鬼」就是像萬聖節那種跟人要糖或惡作劇的人。
「你不怕嗎?」王柏宇稀奇地道。據他所知,女生都已經開始擔心害怕了耶!
「怎麼會?給他糖果就好啦!」
什麼跟什麼?王柏宇挫敗地看著她,也不寄望她懂了。
*-*-*
試膽大會正式開鑼了!
老師們將學生分成兩人一組,一組一組地進去老師們佈置的鬼屋探險。全部的女生都已經開始面色如土了,只有魅羅興致勃勃的:「她們幹嗎那麼害怕?」
「笨蛋……」王柏宇已經放棄矯正她的觀念了,反正進去一次她就知道,這比他解釋了半天還有效。魅羅與王柏宇一組,他們是第九組,所以很快就輪到他們了。
「如果害怕就抓緊我,知不知道?」
「才不會呢!」有什麼好怕的?
「好吧!那咱們走吧!」他露出奸詐的笑容。嘿嘿,等一下你就知道!
魅羅開心地走進烏蒙抹黑的鬼屋,在前面同學的哭叫聲中,開始她的探險旅程。
剛進鬼屋時,四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大概又走了一分鐘,才看見有青藍色的光。接著,一個披頭散髮,身穿白衣裳,舌頭長長地垂到胸前的女鬼幽幽飄近,發出十分詭異又令人發毛的聲音。
「啊——」
別誤會,這可不是魅羅的尖叫,而是王柏宇的。他一把抱住魅羅,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魅羅緊張地問:「你沒事吧?那是假的啦!」
「快走!我會怕!」他咬牙切齒地吼。
「哦!」她只好牽著一個「拖油瓶」往前走。離開了女鬼,王柏宇才鬆了一口氣,馬上就有一個額頭貼著黃色符咒的殭屍跳了出來。
「哇啊——」他死命地抱緊魅羅,沒用地大叫。
「別怕,我們再往前走。」魅羅任由他摟著,趕緊加快腳步。
結果,沿路上的吸血鬼、狼人、木乃伊、栩栩如生的橡皮人頭,都讓王柏宇尖叫連連,差一點喊破魅羅的耳膜。
好不容易走到出口,魅羅早已因為王柏宇高分貝的尖叫而頭昏腦脹。
而王柏宇在走出鬼屋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一臉笑嘻嘻的,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王柏宇,你還好吧?」魅羅擔心地看著他,以為他精神錯亂了。
「再好不過!」
「可是……你剛剛叫得好淒厲耶!」他是不是在逞強啊?
「拜託!那種程度的鬼屋算什麼?」他壞壞地一笑,「我如果不叫淒厲一點,你怎麼可能會乖乖讓我抱?」
魅羅氣紅了臉,罵道:「色狼、痞子!」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王柏宇笑得開懷。
「我討厭你!我要跟你絕交!」她生氣地說完,轉身就走。她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了!
「魅羅!魅羅……」完了,她真的生氣了!王柏宇連忙追上去,道,「對不起,我只是跟你開玩笑。」
「我不要跟你說話!」
「對不起啦!我只是開玩笑而已。」
「哼!」
「魅羅!」
她壓根兒就不理他,正巧這時候響起就寢的鐘聲,她迅速地跑回帳篷中,把王柏宇拋在身後。
唉——只好等她氣消了再說噦!
*-*-*
睡不著……魅羅睜著了無睡意的大眼,直直地盯住帳篷頂端。
身旁的小敏、小娟都睡著了,看了看表,早已是凌晨時分。她躺在被窩裡三個多小時,但就是沒一點睡意。
為什麼她覺得寂寞?睡在星空下,一直是她嚮往的事情,為什麼她反而無法人睡?她只知道,她好想、好想樽月……這麼晚了,樽月應該睡下了吧?
每天都是他溫暖的胸膛護衛她入眠的,沒有他的心跳聲,沒有他輕柔的呢噥,漫漫長夜像是無盡的冬天,好像怎麼也過不完哪……
魅羅起身,走到帳篷外去看星星。不過,令她訝異的是,草地上還有另一個人影,難道那人也與她一樣無眠嗎?
「嗨!」魅羅怕自己無聲無息地出現會嚇到人,所以率先友善地招呼。
不過,那人還是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魅羅驚叫了聲:「王柏宇?」
「你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麼?」他也很訝異。
「我睡不著啊!所以乾脆出來看星星。你呢?」
「我也是啊!我想看看天空到底漂亮在哪裡。」
魅羅笑了起來說:「真的假的?」
「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想著該怎麼跟你道歉啊!」若不是為了這個理由,他也用不著出來受凍——雖說只是秋天,夜裡仍是寒意襲人呢!
「結果呢?想到沒?」
他皮皮一笑道:「想到了,就看你聽不聽囉!」
「聽?」魅羅皺眉道,「你不會是想好一篇道歉辭要我聽吧?」
「我哪有那麼無聊!」他拍拍褲子站起身,道,「我們去那裡,在這邊會吵醒人。」
「什麼啊?」他到底要幹嗎?
「跟我走就是了。」
魅羅只好跟他走到露營區外的涼亭中。只見王柏宇從薄夾克的口袋中掏出一隻口琴,笑道:「我演奏一首曲子算是跟你道歉好了。」
「好呀!」魅羅展眉而笑。其實她已經不氣了,可是這種道歉方式似乎蠻有趣的,所以也就不急著原諒他了。
王柏宇把口琴放到唇上,開始吹奏一首悠揚美麗而帶著夢幻的旋律。
魅羅幾乎是聽得入神了,所以當王柏宇吹奏完最後一個音符時,她立即要求重來一遍。
「好棒哦!真好聽。」
「這首歌叫『星空幻想曲』,你沒聽過嗎?」他一臉「你太遜了」的模樣,這可是鏡織蘿作的歌曲呢!
「真的沒聽過嘛!」她噘起小嘴。她就是這麼孤陋寡聞,這總成了吧?
王柏宇只好又吹了一遍。
「再來一遍!」她還真是意猶未盡哪!
王柏宇苦哈哈地道:「不行,我沒力氣了,乾脆我教你唱好了。」
「真的?我一定很用心學!」
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練習吹口琴用的簡譜與歌詞,開始一句一句教魅羅唱——
「夜晚的天空好美麗,我要插上翅膀去遊歷。
踩著你送給我的飛行器,到天上去看看星,
然後摘下一顆星星送給你。
Sweet Night!
看見星空就想到你的眼睛,
飛上天空就會感覺離你好近,
我要你插上翅膀陪我去飛行,
或是你踩著飛行器陪我一同去遊歷,
Sweet Night!
哪裡都可以。」
歌詞很簡單,旋律卻不怎麼好學,但是魅羅居然很容易就抓到KEY,並且跟著節拍唱了起來。
這個作詞作曲的人真是太有創意了,夢幻又帶著孩子氣的天真。不管怎麼說,這首歌是百分之百契合魅羅的心情。回到家以後,她一定要把這首歌唱給樽月聽!
她微笑著在心中下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