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敵人的話彼此難分高下,若是其他關係呢?
臨水樓閣在一樓閒置的書房此時已被珠簾分成兩部分,珠簾左方,原本只用做裝飾用的書櫃,現在已塞滿了書卷,更因為書櫃不夠用,書堆滿了一桌一地,在書的背後,花非花正在認真地伏案工作著。
在書房右邊卻更像草藥堂,袋裝的冬蟲夏草和牆上展子虔的《游春圖》掛在一起,當歸靈芝散在《文賦》、《書譜》上,莫飛紗坐在錦凳上,一邊用小推磨研磨著綠豆粉,一邊悠閒地看著《樂記》。
陽光由窗口照射進房內,明亮安適。而樓閣旁種植的蘭竹桂木,遇風影動,更顯書房恬靜安謐,詩情畫意。
「到底又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兩人全是一副怪樣子。」
看似安靜祥和的氣氛因花非花森冷的表情和莫飛紗陰狠的冷笑而破壞殆盡,壽如意終覺不對地低聲細問道。
正小心地趴在走廊外的窗戶邊上,小心地注意著花非花和莫飛紗舉動的富貴吉祥對視了一跟,阿富吞吞吐吐地小聲道:「呃……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啦。」
「到底是什麼,快說啊。」心急的阿壽催促著。
富貴吉祥再對看了一眼,阿貴撇過臉目光閃爍地道:「嗯,你們知道嘛,老大和少主全都是唯我獨尊型的霸者,把這樣兩個人關在一個籠子裡必須有一段磨合期才成。」四劍僮先開始是以奴僕身份進入莊內的,是以也叫莫飛紗「少主」。
「也就是所說的個性不合吧。」一向沉穩的阿意很冷靜地下了結論。老大為何接住他殺毒尊的一箭,看到兩人相擁的瞬間,就算是白癡也明白那是什麼原因了。那麼淒美的場景說當時不感動是假的,但人不可能只活在感情狂烈得可為對方焚燒至盡的一剎那,等冷靜下來,所有問題便會浮現出來。這時的花非花和莫飛紗,已不是一個變癡一個裝傻,而是性格脾氣全真實地展現,全都無意屈居旁人之下。先不說兩人完全相斥的身份,光看兩人這幾日的相處就夠人膽戰心驚了。「他們就像是不知收斂自己身上硬刺的刺蝟,一靠近只會扎得對方皮破血流。」
「莫非這就是所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阿壽喃喃道。
「也算是吧。」這次換最小的阿祥接話,她無奈歎道:「老大叫少主餵她吃早飯,少主不肯,所以……」其實老大忙不開手讓她照顧就行了啊,何必找那個可怕的人幫忙呢。
壽如意呆住。
似乎也覺得有些丟臉,阿祥臉紅了一下,但只要開了頭餘下的就好說了:「老大就說你以前都會餵我吃飯,難道那些溫柔都是假裝的,少主說就算是假裝又如何,老大怒道好啊,你騙我,少主就冷笑道還不知誰騙誰……」
聽著就覺頭昏腦脹了,阿意擺了擺手阻止阿祥再說下去道:「可現在已近中午了啊。」
「嗯……」阿祥苦著一張臉:「他們兩人光為了誰騙誰的問題已爭吵了兩個時辰啦,自然是到了中午。」兩人是吵得累了中場休息呢。這還算是好一些了。前兩日兩人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原因不過是莫飛紗把花非花買給他的糖葫蘆從水趣園一腳踢飛到香軒園而已。
話題由莫飛紗大叫著「不要再把我當成小莫,他只是我的一部分」開始,又以「我可以接受這麼多樣的你,你也必須接受不只小莫的我」的命令結束。今天一早花非花就讓「不只是小莫的莫飛紗」餵她吃早飯,但他卻以花非花精神良好身體健康為理由拒絕了。花非花怎麼受得了一向百依百順的小莫拒絕她,當下發起火來。而莫飛紗因身份特殊容貌魅麗的關係,別人連直視都不敢,小心伺候還來不及,又怎會對他大小聲過,對於花非花發脾氣,他自也不會乖乖忍耐。
「結果老大還是沒吃早飯嗎?」看兩人如此僵持著,應該還在氣吧。
「吃了。這次是少主先妥協的。」不過一個喂得不甘不願,一個吃得咬牙切齒。
「不過,為何兩個是彼此扎得頭破血流的白刺蝟和黑刺蝟,」阿富不解,「為什麼不是一個白鑽石一個黑鑽石,兩人彼此磨礪出更為純澈奪目的光彩呢。」
而此時一直都未說話的阿吉驚訝地低語提醒:「喂,收聲啊,老大要出手了。」
眼看也不看的,筆一挑手旁書堆上的文件折子,「唰」的一下朝書房右旁甩去,花非花冷聲道:「吱吱歪歪的吵死人了,這裡房間這麼多,你為什麼非要來打擾我不可。」雖然有福壽如意富貴吉祥幫她做了許多工作,但三個月積累下來必須由她親自批示的折子還是多得讓她發狂,她這麼忙碌,莫飛紗卻一點也不體諒她,若小莫的話一定早為她泡茶捶肩了,怎會像他這樣還在旁邊搗亂。
「這是我的房間,我自然高興來就來,去就去。」握書的手一揮,又把折子由珠簾的空隙處打回去,莫飛紗沒好氣地回應。這女人不瞭解他的苦心嗎?他是想天天和因為如山文件困在書房裡的她呆在一起才硬湊過來的啊,況且磨綠豆粉也是為了要做些清毒的藥丸去除她體內餘毒。不知感動也就算了,竟還嫌他礙手礙腳哩。
真是不識……愛人心。
花非花頭也不抬的,左手不停歇地打著算盤,右手拿著筆粘住飛來的文件折子,翻轉了個花兒又把它挑上書堆。嘴裡還絮絮叨叨的:「你還曾說過我不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會珍視我、保護我、愛我的,這也是假的吧。」
本以為莫飛紗又會譏笑著說「當然是了」,但等了半天還沒見他回話,花非花瞅空朝右旁瞄了一眼,卻看到稀疏的珠簾的另一方,莫飛紗羞紅的臉。
「啊。」心一亂,手指便撥錯一個珠子,又將重打一遍的煩燥感和莫名的羞憤感令花非花朝莫飛紗大叫道:「你、你臉紅什麼啊!」
「你、你明明知道……」莫飛紗見花非花嗔怒,反而變得更為害羞,「你、你明知道,我、我是愛你才,才臉紅的啊……」她明知道他心意,卻又讓他再說一遍,他、他臉皮薄,會很不好意思的啦。
根本沒想到莫飛紗會毫不猶豫地承認他愛她,花非花的臉「呼」的一直燒起來,「你、你亂說些什麼,讓別人聽到了可不得了……」竟比莫飛紗還要慌亂。
見莫飛紗大大的丹鳳眼因情摯而更覺魅人,花非花忙低下頭,臉上熱度又上升幾分,更為炙燙。過了—會卻又忍不住地抬起眼,與莫飛紗細細密密地對看著,扯了下嘴角,兩人有些羞澀,有些無措地傻笑起來。
書房內的空氣好像焚燒起來,讓外面偷看的人都覺得難為情地靜靜悄悄蹲下身坐在走廊上。
因花非花和莫飛紗的暫時休戰,阿富鬆了口氣,又突然想起什麼地小聲說道:「喂,阿壽阿如阿意,你們不是應在香軒園幫忙嗎?怎麼又跑到水趣園了。」
「啊,對了。」三人這才想起來到水趣園的目的,當時只顧好奇富貴吉祥為何鬼鬼祟祟地趴在窗台上了,竟忘了還有這事。「有人來找老大啊,說他是什麼平京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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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行至逸香廳外的走廊上,就聽到房內傳出的厲喝聲。
「有你們這樣待客的嘛,敢讓我們王爺在這裡涼坐許久,武尊的架子也太大了吧。」怒氣沖沖的聲音,顯示出等待的人耐性不太好。
「主子要不要待客的心思,我們下人怎可隨意猜測。若王爺等不及,先行便可。」自告知武林,武尊在洛陽鳴鳳莊後,前來拜訪的武林人士絡繹不絕,若是其他人福壽如意他們四個便可應付了,但此次前來的卻是個王爺,光他身側發話的人都已是官拜正六品的官員。阿福一臉恭敬謹守禮節地站在門口,心中暗罵壽如意怎麼還不回來,狗吠他是不怕啊,但讓他單獨面對坐在主座上貌似祥和的王爺,心中卻有些悚然哩。
「你、你這賤僕,竟敢對我們王爺如此不敬!」
看似恭敬實則輕慢的語氣令劉建亭驚愕過後才怒道。主子不過是一介布衣,而他更是卑下的賤僕,卻如此倨傲難馴,真是無法無天了。
「我若賤也是主人作賤,何時輪到魑魅魍魎說短道長。」
「你……」
「建亭,不要再說了。」平京王仔仔細細地剝著金桔,好脾氣地笑著:「他們讓我們等便等吧,如此失態,會讓主人們看笑話呢。」
「是。」劉建亭惶惶地應了聲,然後退回平京王身後。他憤恨地瞪向阿福,心道這人竟讓他在王爺面前丟臉,回去後非找個罪名把他辦了不可。
花非花在踏進逸香廳門檻之前正巧聽到平京王的說話聲,只覺他內息綿長卻又透露出一絲詭異,她心中一凜地停步,把阿富拉至身前低聲交待了幾句,而後才進入房內。
「驚聞王爺來臨,草民未去遠迎,實在是罪過之極。」花非花開口便是抱拳告罪,而平京王依舊淡笑道:「是本王太過唐突,你何罪之有。」
花非花抬頭與平京王打個照面,心中驀然一震。來者已過不惑之年,頷下蓄有美須,劍眉鳳眼竟與莫飛紗有五分相似。花非花面色未改分毫,稱謝落座後朝門口的阿吉使了個眼色。
「本王這次來其實要聽武尊一句話的。」平京王身著錦衣便服,眉目間自有一股清貴之氣,聲音輕柔低沉,面目俊雅,光是儀表就極是得人好感。」
花非花記得朝中共有八位王爺,其中六人為親王,兩人是因祖上開國有功,世襲得來。而這位平京王卻又是皇家的內親,他的祖母曾是皇族的公主,而他也娶了皇家的女兒作妻子。妻子在十多年前病逝後,他竟未續絃,實屬難得。別人對他的評價是修身怡性,風雅俊朗,據聞新皇還有意讓他以身言教教育他一個頑劣的皇子呢。
但這位平京王府邸設在建康,與在東京的花非花並無任何交情,此次前來絕不會只聽一句話這麼簡單。
「只要王爺想聽,十句八句非花都應承下來呢。」花非花堆著笑回答道。王爺的眼也魅魅亮亮的,但卻比小莫少了些純澈之色。
「既然武尊如此爽快,我也便直說了。」把剝了一半的枯子又放回果盤中,平京王接過劉建亭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慢聲道:「武尊最近與邪派的毒尊一起出入江湖,狀似親密,不知兩人是何關係呢。」
「王爺希望我們是什麼關係?」花非花不解地眨眨眼,她怎麼聽不出話「直」在哪裡?
「不是我希望……朝中與武尊你交好的官員如今處境很是尷尬呢,若此事屬實的話,與他們仕途名譽都有影響吧,畢竟與邪道勾結可是重罪。」
「王爺此言差矣。」花非花難得的一本正經:「小莫脫離邪派,已改惡向善,如果不信的話,我可以派人將他找來,讓他在王爺面前立下重誓。」
平京王怔了一怔.但隨即說道:「不用,本王……」否定的話還沒說完,就聽門口一陣暴喝。
「去死!」
如火紅雲浪潮般狂湧進逸香廳,花非花柔順的長髮遇風全向後飄飛,紅雲掠過她撞上主座優雅端坐的平京王。
「少主!」
奉了花非花的命令去請莫飛紗來會客廳的阿吉在門口驚訝地大叫起來。少主為何一見主座上的人就臉色大變地殺過去,對方可是王爺啊。平京王手一按桌子,身子魅影般左移,低歎道:「飛紗,莫非你要弒父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只有莫飛紗面無表情:「我已警告過你不要來煩我了,是你不聽。」紅綾處處殺招。整個逸香廳似乎滿溢紅影,絲絲密密地包住平京王。
「你不怕誤傷了旁人。」
平京王再左移,手中暗扣毒器,彈向花非花所坐的位子。
「旁人?你身邊的吮癰舐痔之徒嗎?」
紅綾變招急收,而平京王這才見到原本坐在逸香廳左側客座上的花非花已不見蹤影,他的毒器自然射空。突明瞭飛紗也應是她特意叫來的,更見劉建亭已嚇得躲在桌下發抖,更覺氣怒。
紅綾如龍蟠風逸,華麗炫目,看得福壽如意心醉神迷:「沒想到毒尊的武功是如此高深,是我們小瞧他了。不過他不是布天門的少主嗎,為何成了王爺的孩子?」
「我也極欲知道呢。」
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令福壽如意驚嚇得躍跳起來,回身貼在窗邊的牆壁上,而不知不覺貼近他們身後的花非花也為他們突然的動作而嚇了一跳。
「怎麼了?」
手指指向屋內,阿福的心臟還在劇烈跳動著:「你,你剛才不是還呆在房內嗎?」
「他們父子相敘,必定情深意切,我外人怎好相趁。」花非花無辜地眨了眨眼,一點也沒覺得把莫飛紗留下自己單獨落跑有何不對。
「老大,你似乎對他們是父子的事情不太吃驚。」
「開始只是因為小莫和他長得像而猜測兩人是親戚,而他一開口便是為毒尊而來更加深了猜測的可信度而已。」不過她也沒想到小莫的身份這麼顯赫,母親是個公主呢。
「長得像?」福壽如意卻疑惑不已:「哪裡啊?」
花非花一副「你們是瞎子啊」的表情:「眼睛呀,那種向上挑的丹鳳眼呀。」
「哦,是這樣的。」福壽如意表示瞭解地點了點頭,他們可從沒敢直視莫飛紗那炫美波詭的眼超過三秒以上。真佩服老大還可以和他含情脈脈地對看哩。
花非花也擠到窗台上,看著屋內纏鬥的兩人沉思道:「不過,平京王來提醒了我一件事。與其遮遮掩掩的當作秘密被人探聽出來使作威脅手段,還不如大大方方告之天下,說毒尊是我的人。」
這次福壽如意更嚇得退避三尺遠,阿福手指顫抖地指向花非花,語不成聲:「老、老大,這、這不知羞的話怎麼由你口中說出來,要說也是毒尊說才行……不、不是,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若四大門派和四大家族得知你與邪派廝混在一起,絕對會取消你的盟主資格啊!」
「咦?是這個樣子嗎?」花非花驚詫地瞪大雙眼,這是她的私事啊,怎會勞動他們過來,但若真過問而危及她盟主之位的話……嗯,她要好好思量才對……
「你這傢伙,竟敢真給我猶豫!」
熟悉的爆喝聲又響起,就見莫飛紗目露凶光地朝窗戶處奔來。以前只要一個冰冷的眼神就會讓人發抖的他如今也只能像普通男人那樣大吼著才能表明自己的憤怒了。
見莫飛紗伸出的雙手就要掐住自己的脖子,花非花心虛地連忙轉身,拔腿就跑。
莫飛紗躍出窗外朝她追去,鳳眼微瞇,唇角冷扯,陰側側地笑道:「呵呵呵呵,你有本事就使勁跑吧,我不信你那還未好全的傷腿能跑得過我!」
臉色灰白的平京王雙手捂胸地跌坐在椅子上,沒想到飛紗如今的功夫竟可以在百招之內把他擊傷。
「王爺,你沒事吧。」劉建亭從桌下戰戰兢兢地爬起來,走到平京王身邊驚惶地問。
「滾。」反手一掌把劉建亭拍得吐血,平京王一臉陰狠:「我怎麼能在這時功虧一簣,飛紗是我的重要棋子,是將要娶貴族之女的小王爺,怎麼能讓他與草莽結親?!」
但此時已沒有人去管因動了氣又心痛難忍的王爺,福壽如意貴吉祥七人呆看著花非花倉惶而逃、莫飛紗狂起直追,一路躍過亭廊軒台,而後消失在假山樹影中,七人呆呆地走到一起,呆呆地靜立許久。
「……看來喜事近了……但是總覺得辛苦的又將是我們。」阿貴終於打破凝滯的無奈說出這句話來,卻是引出了其他人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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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衣襟被抓住用力一扯,腳步受阻不穩,身子斜斜地滾落在草地上,連帶著也絆倒莫飛紗。手按住地又想支身跑走,莫飛紗忙移動身子壓住她,低喝道:「我才不會又讓你逃走。」
「嗤,有本事試試啊。」身體密合相觸引起的麻燙感令花非花為掩飾慌亂手拍向莫飛紗肩頭,卻不小心又望了他的眼,幽深卻明確的感情,目不轉睛的專注,竟使她凝聚的力道不知不覺消失,擊在莫飛紗肩頭的手掌,卻更像是擁緊他。
開始連她都不敢直視的靈詭之跟,如今越來越沉迷其中。明明是相同的眸子卻可以如此奇妙,即可純澈如清泉,也能深幽似海,隨著光線和心情逐漸改變的黑色,此時只覺美麗而不是邪魅。
是因為多了「心」的緣故嗎?
是知道這個人絕不會傷害她的心安呢,還是即使被傷害了也不會怨恨的安心感?
「你現在想的是誰?」花非花又看著他發呆了,莫飛紗咬緊唇固執地問。
「小莫啊。」
大大的丹鳳眼猛地張得更大,憤恨的眼又令他的表情重變得陰狠:「不許……」突見花非花的眼滿盈著故意,莫飛紗及時住了口,細細地打量著她清麗細白的小臉。
「其實你裝傻時更為可愛呢。」
得意的神情立刻變得凶狠:「你說什麼……」
生氣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花非花詫異地看著突然又變近的莫飛紗,他的唇緊貼著她的,吃下她未完的話語。「那,那個,」臉上先佈滿紅暈的反而是莫飛紗,他略略移開一下唇小小聲道:「你可不可以先閉上眼睛。」被那樣明亮的眼直直看著,他會很不好意思再吻下去的啊。
花非花眼波兒先流轉到別處,再害羞地垂下眼瞼。莫飛紗的臉上浮現出滿足的傻笑再吻了下去。由林間枝葉灑漏的陽光斑駁地印在兩人身上,風溫和地包裹住他們,有鳥在樹枝間躍來躍去,交頭接耳著。
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