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竹偉!對付壞人,你就只能用拳頭!看到了沒有,這樣一拳,再這樣一劈,扭住他的手臂,這樣一拐,喀啦一聲,胳膊准斷掉!過來,你再做一遍給我看!把我當作張志高!來呀!來呀……」
這傢伙是唯恐天下不亂!又在教竹偉打架!竹偉學別的東西學不會,學打架還一學就會!芷筠心裡冒著火,翻身下床,她披了一件睡袍,就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霍立峰!」她生氣的喊:「我跟你講過幾百次,不要再教他打架,你怎麼不聽呢?」
「姐!」竹偉傻呵呵的說:「壞人是一定要打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芷筠對竹偉瞪著眼睛。「壞人有警察來管!」「霍大哥說,警察只抓好人!警察把我關在籠子裡,我不是壞人,也不是猴子!」芷筠盯著霍立峰:「你又灌輸他一些莫名其妙的觀念!」她生氣的嚷著:「你自己不學好,也教他不學好……」
「慢點,慢點!芷筠!」霍立峰叉著腳,站在屋子中間,那麼冷的天,他連件毛衣都沒穿,只穿了一件襯衫,胸前一排扣子都沒扣,裸露著他那肌肉結實的胸膛。「我是好意!一大清早跑來教竹偉打架,你當我閒著沒事幹嗎?我告訴你,昨天半夜,『虎子』來通知我,張志高聯絡了幾個打仔,預備趁你不在家的時候,要『擺平』竹偉!你瞧著辦吧,你可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他,他總有一天被人揍得半死!」
「奇怪!」芷筠急了。「我們又沒得罪張家,就說那次打架吧,也是張志高先開的頭,他們為什麼一定要和竹偉過不去呢!竹偉連紅黃藍白黑都分不清,對任何人都沒有敵意……」「如果人人都『講理』,我們還動拳頭幹嗎?」霍立峰雙手叉腰,氣呼呼的說:「再說,你認為沒得罪張家嗎?你得罪的人多了!去年有個營造商說要買你家房子,對不對?你拒絕了,對不對?」「那關張家什麼事?房子賣了,我住到哪裡去?何況他們只出那麼一點點錢!」「那營造商是和張家合作的,你家的地和張家的連著,要改建公寓就得一起建,你斷絕了人家的財路不說,又去勾搭上台茂的小老闆!」「這……」芷筠結舌的。「這又關張家什麼事了?」
「咱們都是些個苦哈哈,你弄了一個殷超凡,成天開著輛嶄新的野馬,招搖過市,大家看著就不舒服,別說張家他們,連我看著都不舒服!你是公子哥兒,你到家裡去擺闊,別擺到咱們這兒來!再說,上次你那個老闆,也用汽車把你送回來,現在整條巷子都在說,你是個……」他嚥住了。
「我是個什麼?」芷筠氣黃了臉,追問著。
「是個婊子!」霍立峰終於衝口而出,也氣黃了臉。他指著芷筠的鼻子,沒好氣的嚷:「我告訴你,從小我們一塊兒玩大的,雖然都沒認真過,可是,別人都把你當成我的馬子,現在這樣一攪和,連我都沒面子!你告訴那個姓殷的小子,別再開著他那輛野馬跑來,把整條巷子都堵住,否則……哼哼!」
「否則怎樣?」芷筠氣得頭都發昏了,「你們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別人有汽車,礙你們什麼事?有本領,你們自己去賺錢買車,不要看著有車子的人就恨……」
「喂喂!」霍立峰歪著腦袋,手往腰上一叉,把襯衫掠在身後,露出整個胸膛來。「你說話小心點,我是好意,從頭到尾,我就沒找過你麻煩,對不對?你少惹火我,如果不是我暗中保護你們,你那個姓殷的小子早就挨揍了,竹偉也早就沒命了!你還振振有辭呢!車子!誰都知道你董小姐高攀上有車階級,看不起我們這些窮朋友了……」
「霍立峰!」芷筠又急又氣又委屈,她大聲的喊著。「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樣子的人!」
「我知道有什麼用?我那些哥兒們可不知道!再說,你別嘲笑我們沒錢買車,姓殷的那傢伙,是自己賺錢買的車嗎?還不是靠他老子?咱們就看不起這種人!總有一天,他那部野馬,會給人砸成粉碎,你等著瞧吧!如果他聰明一點,就少開車子……」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就是一陣汽車喇叭聲。頓時間,芷筠和霍立峰都變了色!說曹操,曹操就到!那汽車喇叭聲像是對霍立峰的一種威脅,一種諷刺,霍立峰的眉頭就緊緊的擰在一塊兒了。站在那兒,他寂然不動,芷筠也有些發愣,今天不是星期天,他怎麼有時間來?倒是竹偉,一聽到汽車喇叭,就高興的嚷著:「殷大哥來了!」他衝到門邊去開門,霍立峰冷冷的說了句:
「你這個殷大哥也不是個好人!」
竹偉瞪大眼睛,張大了嘴,傻呵呵的望著霍立峰發呆,一面伸手機械化的打開門來。
殷超凡興沖沖的衝了進來,叫著說:
「準備!準備!難得我今天休假,我們開車出去好好的玩他一天……」他倏然縮住口,詫異的看看芷筠,又看看霍立峰。一種不自在的感覺立刻爬上了他的心頭。
「嗯哼!」霍立峰沒好氣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掃了殷超凡一眼,對芷筠輕蔑而諷刺的說:「闊少爺登場,窮小子退位!」他往門口走去,到了房門,他又回過頭來,對殷超凡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這時代,金錢萬能,汽車至上,看好你的馬子,別讓她給更有錢的人追跑了!」
「霍立峰!」芷筠憤憤的嚷。
「好了,好了,我走!我走!貴公子駕到,」霍立峰冷笑著。「瞧我就不順眼了,是不是?好吧!我走!我走!」
他衝出房間,「砰」然一聲帶上房門,他關得那樣重,使整個房子都震動了。殷超凡滿腹狐疑的望著他的背影。什麼打扮?他幾乎沒穿衣服!再加上那滿口莫名其妙的胡言亂語,他在暗示些什麼?難道父親所調查的竟是真的?他覺得那嫉妒的火焰正無法控制的燃燒起來;掉轉頭,他一眼看到芷筠,披著一件睡袍,只是「披」著而已。裡面的睡衣是薄菲菲的,整個胴體,隱約可見。而那蓬鬆的頭髮,尚未梳洗的臉龐,睡靨猶存的面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霍立峰的「馬子」!他經常在她家過夜!他們是青梅竹馬……父親所有的話都浮上了腦海。他瞪著她出神。
隨著他的瞪視,芷筠迅速的發現自己服裝不整了。她慌忙用手扯緊睡袍的前襟,「啊呀」的叫了一聲,說:
「我還沒洗臉換衣服呢!剛剛才從床上爬起來!」
她回身就往臥室裡跑。如果她不這麼慌亂,如果不說這兩句話,或者還好一點。這一說一跑,使殷超凡更加疑惑,血液就往腦子裡直衝進去了。他很快的往前邁了一步,一伸手,他一把抓住芷筠的手腕。「才從床上爬起來?」他重重的問,已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火氣。「那個霍立峰,也是才從床上爬起來嗎?」
芷筠氣怔了。回過頭來,她的臉色雪白,眼珠黑幽幽的閃著光,她不相信似的瞪著殷超凡,嘴唇上逐漸失去了血色,她啞聲問:「你是什麼意思?」「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殷超凡大聲說。嫉妒和憤怒使他的臉扭曲而變形,他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芷筠。「在認識我之前,你和霍立峰不乾不淨,我管不著!我已經認了!現在,你還和他公然過夜,你要把我置於何地?你是個什麼女人?我爸爸說的都對了!」「你……你……」芷筠氣得渾身發起抖來,嘴裡干噎著,只是說不出話,好半晌,她才使盡渾身的力量,迸出一句話來:「你含血噴人!」「我含血噴人?」殷超凡眼睛都紅了,眉毛可怕的虹結著。愛情,是那麼容易把人變得殘酷而愚昧的東西!「我沒有親眼目睹,還可以裝瘋裝傻,你讓我撞見了,還敢罵我含血噴人?怪不得你不肯公證結婚?你捨不得這小流氓是不是?我爸早就告訴過我,你的種種劣跡,世界上偏有我這樣的傻瓜蛋,去相信你,信任你,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
「殷……殷超凡!」芷筠嚷著,眼淚奪眶而出。受侮和被冤枉的罪名使她整個心臟都撕裂了。「我沒有勉強你留在我身邊,我沒有用繩子把你綁到我這兒來!我既然有種種劣跡,誰要你來找我!誰要你相信我?你高貴,你上流,你就離開我遠遠的!你找我,是你生得賤,是你自甘墮落……」她開始語無倫次而口不擇言。「芷筠!」殷超凡大吼:「是我生得賤嗎?是我自甘墮落嗎?你這沒良心的小蕩婦!在我面前,你一天到晚假惺惺,假正經,碰都不許我碰,好像你是個多麼純潔自愛的女人!原來你都在演戲!你是個人盡可夫的……」他用力的大嚷出來:「婊子!」芷筠只覺得頭裡「轟」然一響,眼前就成為一片模糊。今晨已經兩度被人罵為「婊子」!這是什麼世界?還有什麼天理?如此刻骨銘心,披肝瀝膽去相愛的男人,竟可以在一瞬間把你貶得一錢不值!她再也沒有理智,她再也無法運用思想,眼淚瘋狂的奪眶而出,奔流在面頰上。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那兒嘶啞的狂叫著:「是的!我是婊子!是的!我人盡可夫!我和整條街的人都睡過覺,只有你這種傻瓜會把我當成純潔無辜的處女!你是傻瓜!你是笨蛋!你……」
「啪」的一聲,她感到自己的臉上,熱辣辣的挨了一記耳光,這一打,她的腦子裡有一剎那的清醒,她張著嘴,停止了呼叫,心裡有幾百個聲音在吶喊:「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能激動,你不能生氣,你應該跟他好好的解釋!這是誤會!這是誤會!這是誤會……」可是,她還什麼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她就聽到一聲像野獸似的低吼聲,立刻,一個黑影迅速的閃了過來,一下子猛撲到殷超凡的身上,口中大吼著:
「放開我姐姐!放開我姐姐!你這個壞人!壞人!壞人!壞人!壞人……」殷超凡滾倒在地上,竹偉像一隻瘋狂的野獸,騎在他的身上,拳頭像雨點般對著他沒頭沒臉的捶了下去。芷筠扶著桌子,瞪大眼睛,她尖聲大叫起來:
「竹偉!放手!竹偉!放手!竹偉!」
竹偉根本聽而不聞,他的拳頭越下越急,殷超凡竭力想擺脫他,從地上滾過去,他掙脫了他那緊壓著他的腿。可是,還沒有站起身來,竹偉已再度撲了過來,殷超凡用手抓住竹偉的胳膊,用力扯住,想要掀翻他。但,他看到竹偉那張臉,那張完全是孩子的臉,一個被觸怒了的孩子,一個要保護姐姐的孩子……他下不了手。就在這一遲疑之間,竹偉的拳頭對著他的肋骨一拳揮來,一陣劇痛使他蜷縮著身子,他聽到芷筠邊哭邊喊:「竹偉!你再不停手,你要打他,還不如先打死我!竹偉!竹偉……」竹偉又是一拳,然後,他劈向他的肩胛骨,再扭轉他的手臂,用膝蓋對他的手臂壓下去。芷筠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合身抱住竹偉,哭得泣不成聲:
「竹偉,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算了!竹偉!」
竹偉輕易的摔開了芷筠,再撲向殷超凡,他喊著:
「你打我姐姐!你是壞人!你把她弄哭!你瞧!你把她弄哭!你怎麼可以打我姐姐?」
竹偉已完全不能被控制了,他又打又扭,每一下手都是「專家」的手法。當芷筠眼見他扭折了殷超凡的手臂,聽到那「喀啦」一聲的骨折聲,她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整個心都被撕碎了。她跌跌衝衝的奔到門口,打開大門,尖聲大叫:「救命!救命!救命!」
鄰居們紛紛奔了進來,竹偉很快的被人群拉開了,看到那麼多人,看到芷筠泣不可抑,他才模糊的知道,自己又做錯了,瑟縮的、畏怯的,他退到屋角里,找到自己每次犯錯就坐上去的小板凳,他悄悄的坐了上去,開始困惑而不解的啃著自己的大拇指。這兒,芷筠撲過去,哭著抱起殷超凡的頭來。殷超凡在渾身尖銳的痛楚中,努力想維持自己腦筋的清醒,他用力睜大眼睛,看著芷筠那淚痕狼藉的臉,他心裡那嫉妒的惡魔飛走了,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他想伸手拭去她頰上的淚痕,想對她說點什麼,但是,他的手抬不起來,他的嘴張著,卻無法出聲,他只看到她那如泉水般的淚珠,在不停的湧出來,紛紛亂亂的滾落,落在自己的臉上,落在自己的嘴裡,鹹鹹的、澀澀的。唉!芷筠!他心裡在叫著:我愛你!原諒我!芷筠緊抱著他的頭,哭著把自己的面頰貼在他的面頰上。
「超凡!」她喊著。「超凡!你誤會我!我真寧可死掉!」
霍立峰也趕來了,排開人群,他俯下身子,只略微看了看,他就叫著說:「芷筠!你要他送命嗎?快把他的頭放平!我去叫救護車!」
芷筠在昏亂中,還維持著最後的理智,她放平了殷超凡的頭,眼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白,血從他嘴角溢出來,他死了!她想,跪在他身邊,睜大眼睛望著他;你死,我反正不活!她想著。殷超凡始終想對芷筠說句什麼,但他一直沒說出口,渾身那撕裂般的痛楚,終於奪去了他的意識。
救護車嗚嗚的狂叫著,呼嘯而來,芷筠眼看救護人員把殷超凡抬上擔架,再抬上車,她想跟上車去,霍立峰一把抓住她:「傻瓜!去換件衣服!」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還穿著睡衣。衝進臥室,她手忙腳亂的換了一件衣服,剛把衣服穿好,就聽到室外,竹偉發出緊迫而尖銳的叫喚聲:
「姐!姐!我不是猴子!」
她再衝出臥房,一眼看到三個警察,拿著手銬,正圍著竹偉。竹偉死命賴在那小板凳上,不停的尖聲叫著:
「姐!姐!我沒做錯事,我不是壞人!」
她奔到竹偉身邊去,同時,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駛走了。她竟無法跟隨殷超凡的車子,她帶淚回頭張望,霍立峰從人群中走出來,很快的說:「是××醫院!我去幫你打聽消息!」
「通知他家裡……」她喉嚨嘶啞的說。
「警察已經打電話通知了!」
霍立峰跑走了。芷筠走近警察,她哀求的看著他們,走過去,她把手放在竹偉的肩上,感到他在簌簌不停的顫抖著。顯然,關籠子的記憶猶新,他已經嚇得半死。警察抓起他的手,要用手銬銬他,他死命掙扎,大叫著:
「姐!姐!姐姐!我不是猴子!我不是猴子!」
「警察先生!」芷筠哀聲喊著:「請你們不要帶走他!我跟你們去警察局!他……他……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沒有惡意!求求你們!警察先生!你們要關,就關我吧!他……他……」一個胖女人忽然從人群裡「殺」了出來,尖聲的、銳利的叫著:「他是個瘋子!警察先生!這個人是個瘋子!你們一定要把他關起來,他上次差點把我兒子打死!他是瘋子!是瘋子!」
芷筠望著她,是張太太,張志高的母親!她無助的、哀求的對張太太伸出手去:「不是!張太太!你明知道他不是!你就饒了他吧!房子,你們拿去!饒了竹偉吧!」她含著滿眼眶的淚水,環視著其他的鄰居們。「你們知道的,竹偉不是瘋子,是不是?你們知道的,是不是?」那麼多圍觀的鄰居,卻沒有一個站出來為竹偉說話,看到芷筠向他們求助,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退後了一步。芷筠再也熬不住,淚珠又滾了出來。反而是一位警員,安慰的拍拍芷筠的肩膀:「董小姐,你別著急,我們管區裡出了事,總是大家的責任,我們不能袖手旁觀。在例行手續上,我們必須把當事人帶到派出所,只要不是重傷害,這種案子,屬於告訴乃論,假若傷者不告,我們很快就把他放回來!」
「如果……如果是重傷害呢?」她含淚問。
「那就屬於刑事,必須移送法辦!」
「可是……可是……」芷筠無助的緊握著竹偉的手。「他不是有意的呀!他……他是個孩子……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個孩子!」「放心,董小姐,」那警員溫和的說。「我們瞭解你弟弟的情形,他屬於無行為能力的人,法院多半會會合精神科醫生來判案。」「如果我有醫生的證明,他是無行為能力的人呢?」芷筠急急的問。「我有的,我有好幾家醫院的診斷書!你們等一等,我去找來!」「不行!董小姐,」警員耐心的說:「那診斷書你只能拿到法院裡去,而且,證明他是無行為能力的人之後,他還是要關起來,關在療養院裡!」
「那麼,那麼,」芷筠焦灼的說:「他是關定了嗎?怎樣都不能放出來嗎?」「沒那麼惡劣呀!」警員說:「你禱告受傷的人別送命吧!再禱告被害家屬不控告吧!好了!」警員把手按在竹偉肩上,命令的說:「起來吧!跟我們走!」
竹偉又緊張的往後躲:
「姐!姐姐!姐!」他尖叫著:「我不打壞人了!什麼壞人都不打了!姐!姐姐!」他哭了起來:「我不要去!我不喜歡籠子!我不喜歡籠子!」芷筠悲痛的望著竹偉,閉上眼睛,熱淚奔流在面頰上,她哽塞著說:「去吧!竹偉!跟他們去吧!這幾位警察伯伯都是好人,只要你乖乖的,我明天就保你出來!去吧!竹偉!相信我!」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竹偉尖叫著,死命往後賴。「我不去!姐!救救我!我不去!姐!」他無助的大叫:「我要爸爸!姐!我要爸爸!」芷筠更加淚如雨下,她背貼著牆站著,她的頭淒然的仰靠在牆上,她一任淚珠沿頰奔流,她說:
「竹偉,我也要爸爸!我也要!我也要!」
警察銬住了竹偉的手,把他往屋外拖去,竹偉身不由己的,跌跌衝衝的往外走,嘴裡不停的喊著:
「姐姐!我不喜歡籠子!姐姐!我不喜歡籠子!姐姐!姐姐!姐姐……」芷筠的身子沿著牆癱軟下來,坐在地上,她弓著膝,用雙手緊緊的抱住了頭,堵住自己的耳朵。可是,竹偉的聲音仍然不停的傳來:「姐姐!我不要籠子!姐姐!我不要籠子……」
終於,警車開走了。終於,鄰居們都散了。終於,四周變得比死還寂靜。她仍然抱著頭坐著,蜷縮著身子,像一座小小的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