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友文聰明而熱情,他絕非一個玩世不恭或欺侮太太的人,這事一定有點原因,我要把它查出來!」
因此,那陣子,我和雨農三天兩頭就往小雙家裡跑,小雙似乎也覺察出我們的來意,她總是笑吟吟的,盡量做出一副很快活很幸福的樣子來。而盧友文呢,三次裡總有兩次不在家,唯一在家的一次,他會埋頭在書桌上,說他「忙得要死」,希望我們「不要打擾他」,這樣,我們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好在,我們去了,也沒有再碰到過什麼不如意的事。
這樣,有一晚,我們到小雙家裡的時候,看到盧友文正滿面怒容的坐在書桌前面。而小雙呢,她坐在椅子裡,臉色好蒼白,眼神定定的望著屋角,用牙齒猛咬著手指甲發愣。一看到這情形,我就知道准又有事了。雨農也覺察到情況的不對勁,他走過去,拍拍盧友文的肩膀說:「怎麼?友文?寫不出東西嗎?文思不順嗎?」
「寫東西!」盧友文忽然大叫起來:「寫他個鬼東西!雨農,我告訴你,我不是天才,我是個瘋子!」
小雙繼續坐在那兒,臉上木無表情,雨農看看我和小雙,又看看盧友文,陪笑的說:
「這是怎麼回事?小夫妻吵架了嗎?友文,不是我說你,小雙可真是個難得的好太太,你諸事要忍讓一點。尤其,你瞧,馬上就要做爸爸的人了!」
「做爸爸?」盧友文叫,暴躁的回過頭來,指著小雙:「發現懷孕的時候,我就對她說,把孩子拿掉,我們這種窮人家,連自己都養不活,還養得活孩子?她不肯,她要生,這是她的事!可是,現在動不動就對我說,為了孩子,你該怎樣怎樣,為了孩子,為了孩子!我為什麼要為了孩子而活?我為什麼不能為自己、為寫作、為我不朽的事業而活?因為小雙,因為孩子,我要工作,我要做牛做馬做奴隸,那麼,告訴我,我還有我自己嗎?盧友文三個字已經從世界上抹掉了,代替的是杜小雙和孩子!」雨農呆了,他是搞不清楚盧友文這一大堆道理的,半晌,雨農才擠出一句話來:「我們應該為我們所愛的人而活,不是嗎?」
小雙這時抬起頭來了,她幽幽的說了一句:
「問題是,我和孩子都不是他所愛的!」
這句話像一枚炸彈,盧友文頓時爆炸了。跳起身來,他走向小雙,抓住小雙的肩膀,他給了她一陣劇烈的搖撼,她紅著臉,直著脖子,吼叫著說:「小雙,你說這話有良心嗎?」
小雙抬頭望著他,淚光在她眼睛裡閃爍。
「不要碰我,」她輕聲說:「如果你真愛我,表現給我看!」
盧友文不再搖她了,他定定的望著小雙,小雙也定定的望著他,好一會兒,他們彼此望著,誰也不說話。然後,盧友文頹然的放開她,步履歪斜的走到桌邊,沉坐在沙發裡。他又發作了,他的老毛病又來了!和剛剛的暴躁威猛判若兩人,他用手托著頭,忽然間就變得沮喪、痛苦、悲切萬狀,他懊惱的說:「我是怎麼了?我是怎麼了?一定有魔鬼附在我的身上,使我迷失本性。我——已經毀滅了,完了,不堪救藥了!說什麼寫作,談什麼天才?我根本一點才華也沒有,我只是一架空殼,一個廢物!事實上,我連廢物都不如,廢物還有利用價值,我卻連利用價值都沒有!我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徒然讓愛我的人受苦!讓愛我的人傷心,我這人,我這人連豬狗都不如!」從沒聽過有人這樣強烈的自責,我呆了,雨農也呆了,我們兩個站在旁邊,像一對傻瓜,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小雙,不像往日的小雙,每當盧友文頹喪時,她就完全融化了。今晚,她好固執,她好漠然,她那冰凍的小臉呆呆怔怔的,身子直直的坐著,一動也不動。好像盧友文的聲音,只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的一陣寒風,唯一引起的,是她的一陣輕微的顫慄。我想,她一定聽這種話聽得太多了,才會如此無動於衷。於是,盧友文「更加」痛苦了,他抱著頭,「更加」懊惱的喊著:「小雙,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
「我不恨你,」小雙冷冷的開了口,聲音好淒楚、好蒼涼:「我要恨,只是恨我自己。」
「小雙,你不要恨你自己,你別說這種話!」盧友文狂叫著,像個負傷的野獸。「你這樣說,等於是在打我的耳光,小雙,我對你發誓,我不再賭錢不再晚歸了。我發誓,我要找出以前的稿子來,繼續我的寫作!我發誓!雨農和詩卉,你們作我的證人,我發誓,明天的我,不再是今天的我!我要努力寫作,努力賺錢努力上班,我要對得起小雙,我要做一個男子漢,負起家庭的責任!我發誓!」
小雙低語了一句:「你如果真有決心,不要說,只要做!」
我心裡一動,望著小雙,我覺得她說了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話:不要說,只要做!果然,盧友文拚命的點著頭,一個勁兒的說:「是的,我不說,我做!只要你不生氣,只要你不這樣板著臉,我做!我要拿出真正的成績給你看!不再是有頭無尾的東西!我發誓!」小雙低低的歎口氣,這時,才轉過頭來,望著盧友文,盧友文也默默的、祈諒的望著她。看樣子,一場爭執已成過去,我示意雨農告辭,小夫妻吵了架再和好,那時的恩愛可能更超過以前,我們不要再礙事了。小雙送我們到大門口,我才悄悄的問了一句:「為什麼吵起架來的?」
「他——」小雙搖搖頭:「他要賣鋼琴!」「什麼?」我嚇了一跳:「為什麼?」
小雙瞅著我。「你想,為了什麼呢?家裡再也拿不出他的賭本了,他就轉念到鋼琴上去了。我說,鋼琴是我的,他不在家,我多少可以靠鋼琴稍解寂寞。而且,這些日子,作曲也變成一項收入了。賣了鋼琴,我怎麼作曲呢?就這樣,他就火了,說我瞧不起他,侮辱了他!」我呼出一口長氣來。雨農在一旁安慰的說:
「反正過去了,小雙,他已經說過了,從明天起,要努力做事了!」「明天嗎?」小雙又低低歎氣了。「知道那首明日歌嗎?『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只希望,他這一次的『明日』,是真正的開始吧!」
從小雙家裡出來,我和雨農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們是眼見著他們相識、相愛,和結婚的,總希望他們有個好的未來。但是,那個盧友文,是個怎樣的人呢?就像雨農後來對我說的:「他絕頂聰明,心地善良,也熱情,也真愛小雙,只是,他是世界上最矛盾的人物,忽兒把自己看得比天還高,忽兒又把自己貶得比地還低,你以為他是裝樣吧?才不是!他還是真痛苦!他高興時,會讓人跟著他發瘋,他悲哀時,你就慘了,他非把你拖進地獄不可!這種人,你說他是壞人嗎?他不是!跟他一起生活,你就完了!」
用這段話來描寫盧友文,或者是很恰當的,也或者,我們還高估了盧友文!
那天是二月三日,我記得很清楚。快過陰曆年了,銀行裡的業務特別忙。大約下午五點,銀行已經結業,我還在整理帳務,沒有下班。忽然,有我的電話,拿起聽筒,就聽到媽媽急促而緊張的聲音:「詩卉!趕快到宏恩醫院急救室來,小雙出了事!同時,你通知雨農,叫他馬上找盧友文!」
我嚇呆了,一時間,也來不及找雨農,我把帳務匆忙的交給同事,就立刻叫了一輛計程車,趕到宏恩醫院。還沒到急救室,就一頭撞到了媽媽,她拉著我就問:
「盧友文來了嗎?」「沒有呀!」我說:「我是從銀行直接來的,怎麼回事?小雙怎樣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媽媽急得語無倫次:「說是小雙支持著去敲鄰居的門,只說出我們的電話號碼,人就暈了!鄰居看她渾身是血,一面通知醫院開救護車,一面就打電話給我們!我和你奶奶趕來,她已經完全昏迷了,醫生說要立即輸血,動手術把孩子拿出來!可是,盧友文呢?盧友文要來簽字呀!」「媽!」我嚇得發抖:「是難產嗎?時間還沒到呀,小雙說要月底才生呢!孩子保不住了嗎?他們要犧牲孩子嗎?」
「我也不知道呀!」媽媽大叫:「醫生說萬一不行,就必須犧牲孩子保大人!你還不去找盧友文!叫雨農到他公司去找人呀!」我心中怦怦亂跳,飛快的跑到公用電話前,急得連雨農的電話號碼都記不清了,好不容易打通電話,找到了雨農,我三言兩語的說了。就又飛快的跑回急救室,衝進急救室,我一眼看到小雙,她躺在床上,白被單蓋著她,她的臉色比那白被單還白。冷汗濕透了她的頭髮,從她額上直往下滴。醫生護士都圍在旁邊,量血壓的量血壓,試脈搏的試脈搏,血漿瓶子已經吊了起來,那護士把針頭插進小雙的血管。奶奶顫巍巍的站在小雙頭前,不住用手去撫摩小雙的頭髮。我挨過去,喊著小雙的名字。於是,忽然間,小雙開了口,她痛苦的左右搖擺著頭,一迭連聲的喊著:
「奶奶!奶奶!奶奶!」
奶奶流著淚,她慌忙摸著小雙的下巴,急急的說:
「小雙!別怕!奶奶在這兒!奶奶陪著你呢!」
小雙仍然搖擺著頭,淚珠從她眼角滾了下來,她不住口的喊著:「奶奶!奶奶!墜子!奶奶!墜子!」
忽然間,我想起小雙說玉墜子是她的護身符的事,我僕過去,對奶奶說:「那墜子,她要那墜子,在她脖子上呢!」
我掀開她的衣領,去找那玉墜子。倏然間,我看到那脖子上一道擦傷的血痕,墜子已不翼而飛。我正驚愕著,醫生趕了過來,一陣混亂,他推著我們:
「讓開讓開,家屬讓開!馬上送手術室,馬上動手術!沒有時間耽擱,你們誰簽字?」
奶奶渾身發抖,顫巍巍的說:
「我簽,我簽,我簽!」
於是,小雙被推往手術室,在到手術室的路上,小雙就一直痛苦的搖著頭,短促的、苦惱的喊著:
「奶奶!墜子!奶奶,墜子!奶奶!墜子……」
小雙進了手術室,我們誰也無能為力了。盧友文仍然沒有出現。媽媽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我們祖孫三個,就焦灼的、含淚的、苦惱的在手術室外彼此對視著。就在這時,詩堯趕來了,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臉色慘白,手心冰冷,他顫慄的說:「詩卉,她怎樣了?她會死嗎?」
「不要咒她好不好?」我惱怒的叫。「她在手術室,醫生說,保大人不保孩子!你……你來幹什麼?」
「我叫他來的!」媽媽這才想起來了。「錢呢?帶來沒有?要繳保證金,還有血漿錢!」
「我把找得到的錢都帶來了,」詩堯說:「家裡全部的錢只有七千塊,我問隔壁李伯伯又借了五千塊!」
奶奶把繳費單交給詩堯,就在這時,一位護士小姐又推著兩瓶血槳進手術室,詩堯頓時打了一個冷戰,用手扶住頭,身子直晃,我慌忙攙他坐下來,在他耳邊說:
「哥哥,你冷靜一點,別人會以為你是小雙的丈夫呢!你坐一下吧!」一句話提醒了詩堯,他抬起頭來,眼睛都直了。
「盧友文呢?」他問:「那個混蛋丈夫呢?他死到什麼地方去了?」「雨農去找他了!」我說:「你去繳費吧!現在罵人也沒有用!」詩堯去繳了費,折回手術室門口,我們等著,等著,等著……像等了一千萬年那麼長久,只看到醫生護士們,穿著白衣服,出出入入於手術室門口,卻沒有一個人來理我們。奶奶抓住每一個護士,苦苦追問著小雙的情形,那些護士只是說:「還不知道呢!」這樣,終於,一個護士走了出來,微笑的說:
「是個女孩子,六磅重,很好!」
「活的嗎?」奶奶瞪著眼睛問。
「活的!」「小雙呢?」詩堯沙啞的問:「大人呢?」
「醫生馬上出來了,你們問醫生吧!」護士縮了回去。
詩堯倒進椅子裡,他又用手扶住頭,喃喃的說:
「她完了!我知道,她完了!」
我用腳狠狠的跺了詩堯的腳一下,我啞聲說:
「你安靜一點行不行?你一定要咒她死嗎?」
詩堯直直的望著我,他的臉色發青,眼睛發紅,嘴唇上連一點血色也沒有,那神情,就像他自己已經宣佈死刑了。我心裡一酸,眼淚就湧進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伸手緊握著詩堯的手,我說:「放心,哥哥,她會好好的!她才二十歲!那麼年輕!她會好好的!」醫生終於出來了。我們全像彈簧人一樣從椅子裡彈起來,醫生望著我們,點了點頭:
「失了那麼多的血,差一點就救不過來了,現在,如果沒有意外變化,大概不至於有問題。只是失血太多,還不能說脫離危險期。你們先去病房裡等著吧!」
我們去了病房。一會兒,小雙被推進來了,躺在病床上,她看起來又瘦又小。護士取掉了套在她頭上的帽子,她那頭烏黑的頭髮就在枕上披瀉下來,襯托得她那張臉尤其蒼白,尤其削瘦。她的眼睛闔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面投下一圈暗影。她的眉峰輕輕的蹙著,雖然醫生說麻藥的力量還未完全消失,但是,她那輕蹙的眉峰仍然給人一種不勝痛楚、不勝負荷的感覺。血漿瓶子始終吊在旁邊,那鮮紅的血液看來刺目而驚心。她的頭在枕上蠕動,嘴裡輕輕的吐出一聲呻吟,她恍恍惚惚的叫:「奶奶!奶奶!」奶奶抓住了她那蒼白的手指,眼淚一直在奶奶眼眶裡轉著,她連聲喊:「小雙,奶奶在這兒!奶奶陪著你呢!」
小雙費力的睜開眼睛,她的眉頭蹙得更緊了,無力的轉動著頭,她神志迷糊的找尋著什麼。
「奶奶,孩子……孩子……」
「孩子很好,」我慌忙接口:「小雙,你安心休養,孩子很好,是女孩,六磅重,我等會兒就去看她,你放心,都放心,一切全好。」小雙抬起眼睛來看我,似乎並不相信我。她那烏黑的眼珠逐漸被淚水所濡濕了。那兩汪淚水,像兩泓清潭,盈盈然的浮漾著,她低聲啜泣,抽噎著說:
「我要孩子,詩卉,我要孩子。」
媽媽立刻拍拍她,說:「我去和醫生商量,讓護士把孩子抱給你看看,好嗎?不過,按規矩,要二十四小時才能抱出嬰兒室呢!」
小雙哀求似的看著媽媽,旁邊在照顧的護士說話了,她撫摩著小雙的手,安慰的說:
「不行呢!醫生不許抱出來的!」
眼淚從小雙眼角滾落了下去。
「孩子,」她嗚咽著。「我要孩子。」
護士動容了,她拭去小雙的淚痕,說:
「好吧!我去試試看!」
護士走了,小雙闔上了眼睛,一會兒,護士果然抱著那孩子走了回來,小雙掙扎著抬起頭。努力張大了眼睛望著那紅通通的、皮膚皺皺的小東西。那孩子好小好小,像一隻小貓,她熟睡著,小手好可愛的握成了拳頭。小雙貪婪的看著。護士已微笑的搖頭了:「不行不行,小媽媽和小嬰兒都需要休息,我們要回嬰兒室了!」孩子抱走了,小雙「噯」了一聲,倒回到枕頭上,好像她全身的力氣都用完了。奶奶慌忙幫她撫平枕頭,拉好棉被,整理她散亂的頭髮,說:「小雙,睡睡吧!」「奶奶,」小雙仍然在叫,她的頭不安的擺動著,好像有滿肚子的話要訴說:「奶奶,那墜子,他……他搶走了那墜子……」奶奶不解的看看我,我也滿腹狐疑。僕過身子去,我凝視著小雙:「小雙,誰搶走了墜子?」我問,開始明白,這比預產期早了二十天的孩子,一定是由於某種事件而造成的「意外」,而這事件,准與那「墜子」有關。
「他搶走了墜子!」小雙再說,嗚咽著,淚水一直滾下來。「是友文,友文!他……他已經賣掉了那珍珠項煉,他……他……又搶走了玉墜子!」我伸出手去,翻開小雙的衣領,我又看到那條傷痕了。顯然,他們經過一番爭鬥,因為,我現在明白了,那傷痕是金煉子拖過去所造成的。我深吸了口涼氣,氣得渾身都發起抖來。回過頭去,我看到詩堯站在門邊,他的臉色鐵青,眼睛裡冒著火。我悄然走開,到門邊對詩堯說:
「你回去吧!這兒沒有你的事了!」
詩堯咬牙切齒的看著我:
「那個盧友文在那裡?」他低問:「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我蹙緊眉頭,瞅著他:
「你別再惹麻煩了,好不好?麻煩已經夠多了。」
就在這時,雨農趕來了,他喘吁吁的站在門口。
「詩卉,我找不到盧友文,他公司裡說,他今天下午根本沒有上班,我已經趕到小雙家裡,留了條子,叫他一回家就到這兒來!他公司裡的同事說,要找他,除非是到一家賭場裡去找!」「賭場?」我愣著:「台灣那兒來的賭場?」
「事實上,就是地下賭窟,」雨農說:「我有一個地址,我現在就去碰碰運氣,不過,那同事說,這地址也不可靠,因為他們常常遷移地點,我怕你著急,先來通知你一聲,小雙怎樣?沒危險吧!」「生了一個女孩子,早產了二十天!你如果找到盧友文,告訴他,」我的聲音哽了:「他是世界上最殘忍,最最狠心,最最沒有人性的男人!」雨農深深的望了我一眼。
「我找他去!」他掉轉身子。
「我跟你一起去!」詩堯說。
我死命扯住詩堯的衣服。
「哥哥!」我叫:「我求你!你不許去,你去了准闖禍!」我對雨農做了一個眼色,雨農如飛的跑了。詩堯把頭仰靠在牆上,眉毛整個虹結在一起,雙手握緊了拳,他痛苦的望著天花板。我注視著他,幾乎可以感到他的心在滴血。我咬緊牙根,糊塗了。為什麼?為什麼人生會這樣?該相愛的人沒有緣分,有緣分的人又不知珍惜!為什麼?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