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前言,總輕負。
早知恁地難拚,悔不當時留住。
怎奈風流端正外,更別有,系人心處。
一日不思量,也攢眉千度。
天街未透亮時,柳金葉的房裡傳來細碎的爭吵。
「莫慎,如你所料的,他沒有抱我。但是……」柳金葉不高興地質問坐在床上的男子。「你說他不可能冊立我當夫人,所以我才會跟你……」她懊惱地咬唇道。
「但是現下聽說堡主已經決定要立我為夫人了,所以——你別再來煩我……」
「是嗎?」莫慎瞇起眼睛仰頭哈哈大笑,然後他懶懶地凝視柳金葉惶恐的表情,他不疾不徐地輕聲道。「你以為你還能當夫人嗎?試問當新婚之夜,堡主發現你並非清白之身時,他將治你何罪?」他滿意地看見她驚恐的睜大眼眸,他緩緩起身踱向她,他邪惡的臉幾乎貼上她。「試問——」他嗄啞地說。「當堡主發現你和飛雲堡的叛徒有姦情時,他將如何處置你?這可是要砍頭的。」
柳金葉狠狠地倒抽一口氣,隨即聽見他冷漠地拋下一句:「我以為當你得知莫紹擎將立你為夫人時,你該感到恐懼而不是興奮,你真蠢!」
她渾身一陣戰慄,膝蓋一軟癱坐地上。怎麼會這樣?!「惡魔!你是惡魔,你卑鄙!」她後悔地痛哭起來。
莫慎蹲到地上,用力地捏住她下顎逼著她面對他。「惡魔從來只勾引有野心的人!」他將一瓶藥劑塞至她手中,陰狠地警告她。「這是軟筋散,明早你將它帶進膳房,那裡有警衛守著,你就說是想親自準備早膳給堡主吃,然後將藥粉灑進每一桶飯鍋,讓飛雲堡裡每一個人都吃下軟筋散,四個時辰後,藥效發作時也就是我莫慎領一幫弟兄佔領飛雲堡的時候。你聽清楚了沒有?!」
「你要我下毒?」柳金葉顫抖起來。「不,我不要,我怕呀!」
「你還有別條路可以走嗎?」他溫柔地說。「放心,成功奪權後,堡主夫人的位子你還是坐定了,整個飛雲堡都是咱們的。柳金葉,你是要死,還是要好好尊貴的當你的堡主夫人呢?你可千萬要想清楚啊……」
※ ※ ※
翌日,天空飄著細雨恍似奏著離別的輓歌,容心蕾懶懶地躺在床上心碎地聽著雨滴落寞地滴墜石階,眼睛酸痛得不想睜開。
房外熱鬧著,下人們竊竊私語地討論著堡主一早下的兩道命令。一是要北院籌備婚事,他將擺宴正式迎娶柳金葉為夫人;另一則是命令南院準備遠行,南院的下人們奔走相告,忙著收拾一箱箱的行當,沒人清楚為何堡主要將姨太太送往晴莊。
有人嘴碎地臆測堡主是不想新任的夫人吃姨太太的醋,也有人臆測是南院的姨太太老是出事,堡主煩不勝煩,乾脆將這麻煩的姨太太送走。
容心蕾虛弱地在床榻上輾轉反覆,連下人來通知她去用早膳都被她叱退,她情願不要醒,不要面對那難堪的場面。對於即將啟程她感到乏力,她就這樣一直躺到近午,這才被哭泣奔來的雪鳳拉起來。
「蕾姨,蕾姨……是真的嗎?你要離開飛雲堡?!」雪鳳難過得緊緊拉住蕾姨的衫子。
「丫頭,別哭了。」她將雪鳳溫柔地抱進懷裡,耳邊聽見莫雪鳳氣呼呼地咒罵。
「我討厭爹,我不要柳金葉當我娘,我討厭……爹怎麼不去死!」
「噓——」容心蕾嚴厲地糾正她。「不可以,你爹可是你的至親,就算他再不好,你也不可以這樣咒他,他要是聽了不知會有多傷心……」
「總不會比我傷心吧!」她哇哇大叫。「他從不管我的感受,我說我要你當我阿娘,他偏偏下要,他好可惡,他從不理會我的感受!」
莫雪鳳在容心蕾懷裡大聲哭嚷,令心蕾鼻間一酸,只有不知所措地抱著她嬌小的身子,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此時,晏總管忽然來了,他禮貌地詢問容心蕾有沒有缺什麼要帶的。
心蕾搖搖頭。「我什麼都不缺。」
「有!」莫雪鳳回過頭來兇惡地對著晏總管咆哮道。「她還缺個東西要帶。」
晏總管見小姐哭成那樣,皺皺眉頭地道:「小小姐,姨太太還缺什麼啊?」
莫雪鳳跳下床,站在總管面前,然後昂著下巴指著自己道:「我。」蕾姨該把她一起帶走。
晏總管搖搖頭耐心地同小小姐解釋:「小小姐,我問的是東西,譬如衣服啦、銀兩啦、箱子啦……但你不是,你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你不可能可以——」突然他住了口,看見莫雪鳳操起桌上的硯台。唉呀,他恐懼得白了臉,聰明地閉上嘴,上回被打的地方還疼哩!
幸虧容心蕾搶走雪鳳手裡的硯台訓斥道:「阿鳳,不可以這樣,要尊重人家。」
難得有人治的了小小姐,晏總管滿心感激地趨前道謝,順便拿下一隻信封給姨太太。「堡主說這是他送你的餞別禮。」
容心蕾撕開封口,取出信來,而雪白的信箋上只有瀟灑蒼勁的一行字——
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
什麼意思?他送的禮物就這麼一行字?她困惑地捏起信封,將那薄薄的信箋捏在掌心裡。連一聲再會他都捨不得說,只是隨便地差人送來一行字,太冷漠了,她徹底地心寒了。
莫雪鳳思量著:「蕾姨,這一定有什麼意思,爹不可能無緣無故寫這麼一行字,爹他……他……」莫雪鳳忽然身子一軟,心蕾忙扶住她。
「怎麼了?鳳兒?!」
莫雪鳳睜著大眼倒在心蕾懷裡。「奇怪,我全身無力,站也站不住……」
「是不是病了?」心蕾焦急地將雪鳳擱到床上。「來人啊!」她衝出房喊人去請大夫,門扉一開,她便嗅到一股不祥的氣氛,她噤聲,看見前廊有黑影晃動,有人正拖著地上躺著的僕役,整個南院靜得一如死城。
她慌亂地退回房間,然後顫抖著將莫雪鳳抱起來藏到床下。
「蕾姨,怎麼了?」雪鳳莫名地問。
「噓——」心蕾將她推進床底深處,她嚴肅地交代。「不論發生什麼事,答應蕾姨,都不准出聲。」
同時,門被推開,容心蕾慌忙地站起,看見微笑的莫慎,在他身後還站了一群面容陌生的隨從。
「原來你沒事?」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容心蕾。「莫非你一早都未進食?」他輕易地控制了飛雲堡內所有的衛兵,此刻飛雲堡裡除了他的人,剩下的全是中了軟筋散的廢人。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容心蕾竟然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他以為她看到他時會驚慌失措,然而她只是睜大著一雙清麗的眸子望著他,她十分鎮定,鎮定得令他意外,她不怕他嗎?
莫慎噙著邪惡的笑容,他冷厲地注視她。「也許你還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興趣聽聽?」
她其實怕死了,然而恐懼於事無補,看見莫慎那得意的嘴臉和放肆的態度,她敢肯定他已控制了局勢,容心蕾謹慎地思量該如何同他應對,畢竟床下躲著莫雪鳳,她必須保護雪鳳,寒意從脊椎骨一直爬到脖子上,但她握緊串頭,刻意裝作不在意地問他:「堡主呢?」他沒事吧?
「你擔心他?」他研究著她的表情,她表現得相當冷漠。
她擔心死了,但是,她口是心非地輕描淡寫道:「只是問問而已。」
「他死了。」他簡潔道。
霎時她膝蓋發軟,胃痛苦得揪緊,臉色一陣慘白。天啊,不,他不可能……她驚駭得忘了言語。
「你心疼了?」他突然用力地捏起她下顎,凶狠地注視她蒼白的面容。「這麼愛他?嗯?」他掐痛地下顎,眼眶紅了,嫉妒燒紅了他的眼。「我殺了他,怎麼樣,想哭嗎?哭啊,哭給我看啊——」他大笑。「讓我看看莫紹擎有多大的魅力,你哭啊!」
他死了?!容心蕾直直地瞪住莫慎,她的眼眶刺痛,她的胸口彷彿被人捅了一刀,天!她幾乎喘不過氣。但她不哭,絕不,絕不讓這個冷血的男人得意。他殺了莫紹擎,不論是-刀或是兩刀,她發誓都要加倍奉還。
看她不吭氣地迎視他的目光,莫慎不由得佩服地笑了。「真沉得住氣,嗯?或者是你比我哥更寡情?他死了你竟然一滴淚也沒有掉!哈哈哈……」他縱聲大笑,然後放開她。「放心,我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就死掉,那太便宜了,我莫慎這些年餐風宿露,這些年受的委屈,他都要加倍奉還。我下會讓他死得那麼爽快,你說是不是,心蕾?」
感謝老天,心蕾在心底鬆了好大一口氣,他沒死。她用一種乾枯的聲音同莫慎說道:「真可惜,莫慎,你該一刀結束了他。」
莫慎聽了,詫異得瞇起眼睛。「我沒有聽錯吧?」
「你應該也聽說了,他打算立柳金葉為夫人的事吧?」她冷酷地道。「他本來答應我的,結果他騙了我。這個薄倖的男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要將我送走。我恨他!他發現沒有藥可以解你的毒,就把我像隻狗般的踢開,我恨他!」
他沒有說話,沉默地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然後才不疾不徐地道:「飛雲堡裡的士兵全中了軟筋散,現在我的人控制了飛雲堡。」
「是麼?」她笑了。「顯然你比他聰明多了!莫慎,你這樣有能力,怪不得莫紹擎要那麼忌諱你,你真是了不起。」她對他綻開溫柔的笑容。
莫慎注視那一對生動的眼睛,封閉的心扉淌過一陣暖流。「你……該不會愛上我了。」他揣測。
她的笑意加深。「我喜歡有能力的男人。」她聲音又軟又媚。
他趨近她,伸手撫摸她面頰,她的身子微微地顫抖。「你怕我?」
「任何有能力的男人我都怕。」她直率地回道。「因為那代表著崇高的權力和地位。」
莫慎瞇起眼睛,嚴肅地問她:「你真的恨我大哥?」
「就如同你那麼恨。」她簡潔回道。突然他用力將她的長髮扯住,令她痛叫出聲。
「好,讓我看看你有多恨他——」他將她拖往大堂,咆哮道。「你最好別騙我!」
※ ※ ※
事情是在轉瞬間爆發的——當莫紹擎用早膳時,才吃下第一口粥時,便輕易地嘗到了危險的氣味。他的父親自小便訓練他的味覺,每天一點一點的試毒,所以他認得這味道,但是當下他沒有拆穿,他沉默地看見堡裡的下人們全用了早膳。
他不可能來得及阻止事情的發生,所以他只好假裝中毒,隨即他便被莫慎的手下扛到了大堂,他故意虛弱地靠在柱子前,等著看莫慎打算如何。
此刻大堂外堆滿了他的部下,他思量著如何靠他一人的力量拯救所有的人。他以不變應萬變,但是當他看見容心蕾被拖進大堂時,他的心立刻被揪緊了!他知道容心蕾是他的一大弱點,他知道莫慎不會讓他輕易地死去,可是,莫紹擎萬萬料想不到他接下來聽見的話,會教他痛楚得彷彿被人撕裂……而這個凌遲他的劊子手竟然是容心蕾!
「莫紹擎,你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她笑望著他。
為什麼她沒事?他瞇起眼注視她。
莫慎鬆開抓住她的手,然後給她一把劍,他的嘴貼近她耳畔,狡猾陰森的眼睛亢奮地凝視著莫紹擎。
「你說你恨他,那麼親手殺了他,我就相信你願意成為我的人,等我血洗飛雲堡後,立刻迎娶你。」
柳金葉聽了衝出來嚷道:「莫慎,你說你要讓我當堡主夫人的,怎麼——」
「囉唆!」他覆住容心蕾拿劍的手,一使力將劍刺進柳金葉腹裡,那柄利劍深深埋進她柔軟的身體裡,容心蕾倒抽一口氣,睜大雙眸,看見鮮血染紅了劍。莫慎一腳踹開斷了氣的柳金葉。
「現在——」他鬆開手將容心蕾推向莫紹擎。「去了結他!就像剛剛那樣,一劍捅進去,任那溫熱的血慢慢滲出,心蕾,要當我的女人,你最好習慣血的味道。快,讓我看看你的本事,去殺了他。」
容心蕾顫抖地伸出冰冷的左手握住莫慎的手。「好,跟著我,看清楚我怎麼殺了他。」她緩緩踱至他面前。
莫紹擎直直地凝視她蒼白的面容,他下敢相信她會背叛他,他不信她會殺他,她愛他的不是嗎?
「莫紹擎——」她舉起劍尖,指著他的咽喉,她冷冷地注視他,她恨得眼眶泛紅,冰冶的劍尖抵上他溫熱的頸,她揚眉咬牙切齒道。「現在你後悔了嗎?哼……」她冷酷地笑了。「後悔你不愛我,早料到情勢轉變至此,也許,昨夜你該說些好聽的話,譬如說你愛我。」
「我不愛你。」他冷漠傲然地抬高下巴。「沒想到你是這麼薄情的女人,我慶幸自己一點都不愛你,你為了莫慎而殺我,我只覺得可笑。」她是由愛生恨嗎?如果是,那她真是太蠢了。
「容心蕾,你聽見了,我這大哥就連要死了還是這麼嘴硬。」莫慎在她身後幸災樂禍地說。「你還猶豫什麼?」
是的,她還猶豫什麼,她凝視他棕色的瞳孔,那裡頭倒映著她及莫慎的身影,她顫抖的右手握緊了劍把。「受死吧!」她舉劍咆道。莫紹擎暗暗提氣,昂臉看那柄劍高高舉起,在他打算出手奪下劍時,驀地,那劍尖逆轉,劍梢從容心蕾的腋下穿過,直直刺進站在她身後的莫慎胸口。
那短短的瞬間,時間彷彿停住,莫紹擎毫不猶豫地覆住她雙手,使力將劍牢牢送進莫慎體內,莫慎噴出一口鮮血,容心蕾轉身握住劍柄,狠狠瞪住莫慎。「習慣血的味道?我記得了,莫慎。」他該死,這個惡魔。
莫紹擎將容心蕾扯進懷中,卻在那一剎那,他們誰也料想不到,莫慎徒手握住劍,將插入他體內的斷劍抽出,然後用他殘存的那股氣將心蕾拉了過去。
「不——」莫紹擎聽見自己恐懼的咆嚷。
容心蕾驚駭地看著莫慎染血的手,牢握那斷劍朝她揮落,他狂笑。「你騙了我……我要讓你一輩子記得我莫慎!」劍尖在她右頰揮落,刺進了她的臉,深深劃下一道血痕,在她的驚呼中,他已將她毀容。
她痛叫著掩住臉往後倒下,莫紹擎一掌擊斃莫慎,旋即接住她墜落的身子,而他的心也隨之墜入了地獄。
他將她抱進懷裡,恐懼地看鮮血染滿她掩住右頰的手,莫紹擎這輩子從沒有這樣害怕過,他拉開她的手,用自己的手覆在那恐怖醜陋的傷痕上,該死,莫慎竟殘忍地在她臉上留下一道將近一寸的疤痕。他存心要毀了她。
「心蕾,心蕾……」他眼眶濕了,他渾身的血液亦為之凍結。他撕下衣袖幫她止血。
她劇烈的在他懷裡顫抖,驚懼的淚珠在她眸中打轉。她看得出他憤怒至極,為什麼?擔心她嗎?他把她抱得好緊好緊,他不是不在乎她的嗎?而她的臉像有把火在燒那樣痛,她虛弱地注視著他,腦子忽地一陣昏眩,他的臉逐漸模糊,她的喉嚨又乾又痛……
「莫紹擎……你真小氣。」她苦笑地埋怨。「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你就送我這麼一行字?你真狠心……」
「心蕾……」他低下臉俯視她矇矓的眼睛,然後她聽見這輩子最好聽的一句話。「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那是『心』字,我欲將我的心交給你,隨你遠行……我也有心的。你走了我也傷心的,心蕾……」
她倒抽了口氣,驚喜動容地閉上眼睛,淚水奪出眼眶,她心滿意足地癱進他溫暖的懷中。所有的疼痛都被這句話抵消了,她的胸腔盈滿的甜蜜幾乎要滿溢了出來,她明白了,愉悅的眼淚盡情流淌,他原是愛她的。
尾聲
染滿鮮血的水盆擱在案上,偌大的廂房裡瀰漫著藥材味,房外一群下人們守著,房內重重的紗帳後,莫紹擎坐在床畔,而容心蕾枕在他寬闊的懷中。她虛弱地蹙著眉頭,右半邊臉頰已經用白布遮覆著傷口。
容心蕾心滿意足地躺在他胸膛問,她沉默地凝視著案上燈裡那搖曳的燭火。莫紹擎輕掬她烏黑的髮絲,任那絲緞般光滑的黑髮滑過他溫熱的掌心。
危機終於解除,飛雲堡歸於寧靜,然而他心中卻是波濤洶湧。他的眉頭輕蹙,右手堅定地環緊她柔軟的身子,他難忘方纔那驚心動魄的場面,當那尖銳的劍梢劃過她面頰時,他以為自己會當場驚駭得死去。他多怕失去她,那時她的痛呼聲撕裂了他的五臟六腑。看見她被殘忍地毀容,他是多麼的心疼。
「心蕾……」他哽咽暗啞地喊她,然後親吻她的耳畔。「我……」
「嗯?」她微笑地抬起蒼白的臉仰望他,他眼中有著光芒在閃爍。他看起來沒有平日的傲氣,他的語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怎麼?」他不是一向辯才無礙,說起刻薄話從不咬舌的嗎?可是此刻他只是欲言又止地俯視她。
她的笑意加深,她猜他是為了她將留疤的面容而痛心。「你該不會是想向我道歉了吧?」她美麗的眼睛閃爍著。
「我從不說抱歉的。」他倨傲地道。
「我想也是。」她聳聳肩。「身為飛雲堡的堡主,是從不道歉的。你說的話我記得可清楚哩。」她輕鬆地說。對於被毀了的右頰,她表現得毫不在乎;但他似乎很在意,她實在不想看他那難受的模樣。
「我……對不起你。」驀地,他道歉了。
「你……」她沒聽錯吧?他跟她道歉?
他輕輕地說:「我一直用沉默傷害你,即使我明知你有多愛我。你說對了,我懦弱得不肯表露我的情感,倘若方纔我失去你,我深切的知道我會後悔一輩子。所以我現在要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他炯炯的目光落在她驚異的臉上,他聲音裡的溫情令她鼻酸。「我愛你。也許從我們初遇時,看見你勇敢的攀牆解救受困的男童時,我便愛上你與眾不同的膽識,也許在你毫不妥協地和我爭論時,也許在你一次次忤逆我的命令時,更也許只是單純的在你的眼角眉梢處,我已經不自覺地因你而心動……」
忽地,他的眼睛變得深邃,變得矇矓。「當你說你愛我時,我是那麼深深地悸動著,卻又那麼的恐懼,恐懼我對你的感情會讓我喪失了自我;我吝於付出我的情感,卻使你一再地受到傷害。我今生不會再接受任何一個女人,我愛你,心蕾……可恨是我們像受了老天的詛咒,我竟不能擁抱你,我害怕這種折磨,卻不知這恐懼已經傷害了你。心蕾,不論天意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就算我們該死的不能結合,我也不在乎。」他徹底地表露出他心中深處的情意,坦承不諱。
容心蕾激動地抱住他,在他肩上喜極而泣。「我不管天意如何安排,我都要和你結合。」她退身仰視他英俊的面容,含淚地注視他。她伸手輕撫她粗獷的面頰,她的聲音又輕又軟。「抱我……如果你愛我。」她大膽地要求。
「不行。」他抓住她覆在他臉上的手。「我不要失去你。」她的毒沒有解。他不可以,他不願失去她……
她微笑地退身,伸手輕輕扯開胸前的紅緞帶,輕軟的白色袍子像花朵一般緩緩敞開。
她說:「蝴蝶只有一季的生命,她卻嘗盡花兒的甜蜜;成蟬只有三個晝夜的壽命,但它淒美的呼聲卻比誰都有力量。莫紹擎,我不願為了苟活而任自己憔悴枯萎,我情願在美麗的時侯和你擁抱,如果不能讓心愛的人纏綿,就算活過了百年千歲,也只是無止盡的空虛。愛我就抱我。」
老天,她真的勇敢,該死的勇敢。勇敢的令他幾乎不敢直視她逼人的美麗。他應該反駁她的話,但卻不的不承認她說得那麼有道理。
他猶豫著,儘管他渴望她渴望到熱血沸騰,他卻不願永遠的失去她。「我們不一定非得結合……」他虛弱地說。胸口因她的甜美而繃緊。
「但我想要你。」她的紅唇微微開啟,他飢渴得恨不得一口吞下她,慾望折磨著他們。
「即使拿性命交換?」他一瞬不瞬地緊盯她,他眼裡有火花在迸射,閃爍而明亮。他伸手,拇指輕輕按在她柔軟豐潤的唇辦上。
她深深呼吸,閉了閉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氣。「是的。」她決絕地說。「即使交出我的性命,在歡愉中死去,我想亦沒有人比我更幸福。」這是她的真心話。
他貼近她的臉沉聲道:「但是心蕾,失去你我會有多麼孤獨。」他痛苦地掙扎著。
「沒被你徹底地抱過,我是那麼的空虛寂寞。」她傾身摟住他脖子,把顫抖的紅唇熨上他飢渴的嘴唇,點燃火一般的慾望。她再不要受這種折磨。「抱我……」她呢喃。「給我今生最燦爛的回憶,抱我……」
他狠狠地倒抽口氣,他衝動的將她錮進懷中,嘴唇重重地覆上她的,舌頭悍然地闖進她牙關,濃烈如火地吻她。
他那強壯又充滿力量的身軀將她壓倒床上,激情以閃電般的速度點燃,他豁出去了,他徹底的攻擊她嬌艷柔軟的唇辦,他吻得她喘不過氣,那不是一個溫柔的吻,那一吻充滿著濃烈的慾望。激吻過後他離開那濕潤的唇辦退身凝視她,灼熱的目光燒痛了她的面頰,他眼中的痛苦亦令她心碎。
抱她同時亦代表著失去她,這是多麼殘忍的代價,他痛苦極了。「心蕾……但願這不會是我今生最後悔的決定。」他悲傷地說,然後決然地脫去他身上的袍子。
她的呼吸為之一窒,雙頰瞬間緋紅,他正如她一直以為的那麼粗獷俊美。她大膽地注視他結實健美的身軀,那褐色的飽滿的胸膛上是一塊塊隆起而均勻的肌肉,像絲緞一樣泛著光澤,他的肩膀寬得不可思議,結實的肌肉使她聯想到一頭豹子,他壯碩結實的身軀使她呼吸急促,特別是當她將目光往下移時,他那看來堅硬結實的小腹令她心跳加速,這樣高大俊挺的男人,終於要抱她了,她不禁渾身發燙心蕩神馳……
他俯下身來,以一種優雅的溫柔的速度,將她身上的衣衫全數除去,她聞到他身上的體味,曖昧卻十分誘人……
當她終於赤裸地躺在他身下時,他凝視那完美的胴體,心不由得為之一震,她的膚色白皙透明得令人驚奇,那圓潤的曲線散逸著誘人的氣息。
「我要撫遍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熱情地低語,然後俯身壓上她柔軟的身軀,他親吻她的唇,她則熱情地響應,她的舌頭在他口中十分溫暖,她則是閉起眼睛感受肌膚貼著肌膚的溫軟觸感,他的身體那麼燙,幾乎要將她融化,他在她光滑的頸上留下一串細碎的吻,她主動地用雙臂環住他的腰,她能感覺他火熱的肌膚和他的力量,當他攻擊她柔軟的胸脯,含住那嬌羞的蓓蕾時,她發出甜蜜的呻吟,她的身體顫抖,寒毛直豎,多麼悸動的感受,他的肌肉平滑堅硬得像似鋼鐵,她緊緊地擁抱住他。
他略微粗糙的手貪婪地撫摸她的乳房,他擠進她雙腿問,堅硬的下體抵住她兩腿交接處,那銷魂的感覺使他發出滿足的輕歎,同時一陣戰慄通過她的背脊。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火熱勃起的慾望,當他悍然地抵著她濕潤柔軟的私處時,她懼怕卻又亢奮的顫抖。
他俯視她,他的聲音因激情而變得嗄啞低沉。「現在停止還來得及……」他的下顎緊繃,他的額頭佈滿汗水。
她雙眸春意流動,雙頰艷紅,她顫抖地說:「不,你要敢停止,我會恨你。」她警告他。
她夾住他的雙腿,他不由得抽了口氣,感受她的濕滑和自己的勃熱,他雙手抓緊她的臀部,該死,讓他們一起下地獄吧。他蠻悍地往她體內深處戳入,她大叫一聲,她的痛苦和他的快感一樣強烈。
他明白自己弄痛了她,但他更清楚停止只會令她延長那痛楚,他毫不遲疑地加重那撞擊的力量,穿透她處女的屏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吟出聲。他緊繃的慾望令她窄小的幽道疼痛莫名。
「適應我……」他親吻她淚濕的眼眶,然後將她的雙手拉開,圍在他的脖子上,他的膝蓋把她的大腿推得更開,他的雙手滑至她臀下,把她更拉近自己,悸動地感覺她溫熱的體液親密地包圍著他。「心蕾,我永遠會記得這甜美的一刻……」
他開始緩緩地在她身體裡蠕動,一寸寸地挺入再退出,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快感從他們結合的地方燃燒起來,他不停的親吻她淚濕了的面頰,她情不自禁地逐漸將他深深抱緊,快感在她體內逐步成形,隨著他那魅惑人心的節奏,他一次次地充滿她,讓她經歷甜美刺激的震動,她不敢相信她的身體能將他的巨大完全吞沒,然而它的確正在發生,那交合是那麼的緊密,引起她體內一波又一波的歡愉,當那一波又一波的歡愉在她體內逐漸擴散,她開始有一股想尖叫的衝動,他撞擊她的動作越來越兇猛、越來越深入,她緊摟他雙肩,他有力地充滿她,一次再一次,那神秘的節奏讓她徹底的崩潰,沉淪而迷失……
突然他張開嘴覆住她的唇,他加速那撞擊的力道,在她幾乎以為自己要亢奮得死去時,在那璀璨的高峰,他悍然地重重擊入她溫軟的最深處,她同時吞下他暴烈的吼聲,隨即他在她顫抖的深處打起顫來,溫熱的體液注滿她緊縮的體內,完美地和她契合……
她心滿意足地合上眼睛癱軟在床褥上,她的四肢百骸像浸過了甜美的汁液,又酥又麻,這真是太銷魂太痛快的滋味了。
「心蕾?」莫紹擎緊張地搖晃她。「心蕾!」她死了嗎?他惶恐地瞪著她的面容。
聽見他恐懼的咆嚷,她微笑地睜開眼。
他著急的探視她。「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你沒事吧?」老天,他恐懼極了。
「我快樂得差點死掉!不,我沒事……」她慵懶地坐起身來伸個懶腰。「事實上,我舒服極了。」忽地她有些困惑地望著莫紹擎。「我不是中了離歡散嗎?你確定我們已經結合了?你有沒有漏掉哪個步驟?」她天真地問。
莫紹擎不解地瞪著她,他們面面相覷,然後——他爆笑出聲,將她摟進懷裡。
容心蕾愣了一下,跟著亦笑不可抑,她埋進他懷中聽他喜悅的大笑聲。
「該死,我們被騙了!」他又氣又笑。「你明白了嗎?」
「我們真蠢是不是?」她樂極了,根本沒有什麼離歡散。
「真可惡——」他懊惱地親吻她額頭。「莫慎太狡猾了!怪不得我找遍醫書,就是查不到什麼離歡散。」他大笑後,炯炯地俯視她潮紅的面頰,他讚歎地道。「心蕾,你的勇敢拯救了我們。」
「我只是豁出去而已……或者——」她俏皮地笑道。「你可以說我是色慾熏心。」
他親吻她鼻尖。「不論如何,我再也不放你走了。」
「多現實,有利用價值了就說得這麼爽快!」她恢復那伶牙俐齒的本事。
他心滿意足地環緊她的身子。「鳳兒說對了,有一件東西是飛雲堡沒有的……」
「什麼?」她仰起美麗的臉。
「蕾蕾……」他覆上她的嘴,低沉嗄啞地重複說著好聽的話兒。「蕾蕾——我愛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