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來救她了,一見到來人她即刻沮喪的翻個白眼大聲呻吟。
莫紹擎跟著女兒來到容心蕾的下方,然後他沉默地站在那兒,他仰頭看著她滑稽地掛在牆上,他摸著下巴思索起來,一副輕鬆優閒的模樣。她似乎熱愛爬牆,而且每爬必敗,他忍不住在心底嘲諷。
「爹——」雪鳳扯扯他的衣衫,小聲地道。「爹,你快救她啊?」
容心蕾一臉困惑的看雪鳳和那可惡的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可惡的男人仰頭看著她,嘴角還帶著笑。
容心蕾這時已經幾乎用光了力氣,看他還笑得出來,她氣得想插他眼睛。「你快救我吧!」她咆哮。性命關頭,她也顧不得其它了。開玩笑,這種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殘廢了。
他冷腔冷調,一副事不關己道:「我記得已經提醒過你,下次爬牆時最好先衡量衡量自己的能力。」他一臉淡漠。
容心蕾先是怔了怔,隨即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是你?!」她想起來了,怪不得那冷嘲熱諷的嘴臉始終令她覺得似曾相識。「原來是你?!」她翻個白眼挫折地大聲呻吟。「我怎麼那麼倒霉?」簡直是羊入虎口,自找苦吃。
他眼睛閃爍笑意,她似乎嘔得想吐血。他只是訕訕地看她掛在那裡,沒有行動的打算。
莫雪鳳急了。「爹,你快救蕾姨啊?!爹……」
「丫頭——」心蕾這回可聽清楚了,雖然狼狽的掛在那裡,但她嗓門還是頗大的。「你叫他爹?」她困惑又震驚。「你爹不是個會打你的爛酒鬼嗎?怎麼會……」突然她倒抽一口氣,她看見莫雪鳳眼中的怯意。莫紹擎,莫雪鳳。一些片段拼湊起來,事情登時清楚,她臉色一沉,聲音僵硬。「原來如此。」
雪鳳心虛地脹紅了臉,莫紹擎冷冷地拋下話。「晚點,你最好跟爹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是個打人的酒鬼?嗯?」他瞪著女兒挑眉放話。
唉,天要亡我。莫雪鳳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裡。
「現在——」莫紹擎抬頭冰冶地凝視容心蕾,他的聲音冷酷得教人打顫。「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麼這麼晚了,你會掛在牆上?」
「解釋?」她氣憤地倒抽一口氣,整個胃燃燒起來。她怒咆:「在這麼危險的時候你還要我解釋?」他真冷血是不?!
她火大地俯視他,憤慨地指控他。「你的血是冷的是不?在這種時刻,親愛的堡主,你是不是應該趁我還沒『摔死』前先救我下來,然後再接受你的『審問』?」她的話令他想笑,但他還是板著臉。
不,事情沒那麼容易,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她解釋,他不怕她摔下來,他知道他可以及時接注她,這對他而言一點困難也沒有,倒是她的行為必須受點懲罰和教訓。
容心蕾氣急敗壞地瞪住他,他緊繃的下巴告訴她,他絲毫不肯妥協。他揚著眉,雙手環抱胸前,高大的身軀懶懶地站在那兒等她解釋自己可笑又錯誤的行為。
奸吧,她渴望那快斷掉的雙手得到休息,她於是坦承道:「算你狠!我想逃走,我不要當你的妾,我放棄當堡主夫人的可能,我只想逃得遠遠地……我恨不得離開飛雲堡。」
「在拿了我的錢之後?」他可惡地提醒她。
「是的——」她羞愧地承認。「在拿了你的錢之後。」
他浮現一抹笑意。「你可真夠意思的是不?」
她困窘得滿臉通紅,心下暗咒這男人嘴巴這麼毒,將來死了一定會被割舌頭。
「現在可以救我下來了吧?」她面頰脹得嫣紅,虛弱地提醒著他。「如果你不想飛雲堡有死人的話。」她加上一句。
雪鳳也幫著哀求:「是啊,爹,你問完了,可以救她了。」
莫紹擎冶漠地站在那裡,他沉默的凝視她,那一頭美麗的頭髮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她那因為憤怒而泛紅的嫣頰,美麗的令人想咬上一口,而她因喘氣而輕輕張著的小嘴,像蜜一般令他渴望品嚐。
她該死的吸引他所有的目光,但這種該死的悸動卻帶給他一種莫名危險的訊息。天知道他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想要她了,但他硬是控制自己對她的渴望。
容心蕾痛苦地求他:「你快點行嗎?」她瞪著他英俊卻狂妄得令人嘔血的臉龐,她不懂,為何他可以無動於衷冷血地看著她受苦,他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他以看人受苦為樂嗎?
顯然是的,他嘲弄地撂下話。「我決定讓你多吊一會兒,好讓你清楚擅自離開飛雲堡的教訓。你就當這是今日『第五項』處罰吧。畢竟你膽識過人,不是嗎?」
天!她真想尖叫。她的脾氣如火山爆發地咆哮:「去你的——」突然她住嘴。
上頭黑暗中有人伸手過來拉住她。「他不救,我救!」上頭飄來這麼一句。一張蒼白邪魅的面容浮現她眼前。他是誰?不論是誰,他好心的將她緩緩拉上去。
「容心蕾!」難得的,她聽見莫紹擎大叫,奇怪,莫雪鳳也在喊她。
終於她平安的站在牆頂,救她的是一個清瘦的男子,他穿著白色袍子,五宮端正,但眼睛裡帶一抹詭異的光芒。
那男子溫柔地將她拉上來後,微笑地問她:「你不要緊吧?」
「謝謝你。」容心蕾感激地道謝。「對了,你是?」
「莫慎!」莫紹擎怒咆,凌空一躍,翻身至牆頂,他伸手執出扇子,另一手欲拉回容心蕾,但卻晚了一步。
電光火石間,她驚呼,脖子一抹冰涼,她的雙手被這陌生男子反掃至身後錮在他胸前,一把森冷的刀子橫上她雪白的脖子,緊緊貼著她細膩的肌膚,她屏住呼吸,眼底盈滿恐懼,她看著自己的血緩緩地染上刀鋒。他只要再使力一點,她肯定命喪黃泉。
莫紹擎冷靜地望著莫慎。「放開她。」該死,她的頸子滲出了血,頭一回他的心感到似刀割般的苦澀。他發現她眼神空洞,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他怕她就要暈倒了。
不過她沒有,事實上除了那雙驚懼的眼睛洩漏了她的恐懼外,她鎮定得驚人,她只是安靜地輕輕呼吸,她沒有尖叫,也沒有愚蠢到去胡亂掙扎而令情況更糟。他不得不承認,她真是勇敢。
「放開她?」莫慎揚眉,唇角浮現笑容。「你是在懇求我嗎?嘖嘖……你也有在乎的時候?」
「我無所謂。」莫紹擎故作輕鬆。「我只是不希望在我的飛雲堡內有人受傷。」他必須冷漠,他太瞭解莫慎會傷害任何他在乎的東西。
容心蕾瞪他一眼,她小心地說話。「公子,如果你要拿我要脅他什麼,我恐怕要令你失望了,你不如放我走,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因為他的緣故而喪命。」真倒霉,這都是莫紹擎的錯,現在,還被他的仇家盯上。
「姑娘,你低估自己了。」莫慎邪惡地親吻容心蕾臉頰,她下意識厭惡的閃躲,於是忽略了脖子上的刀刃,一陣痛楚令她皺眉。刀刃因她的妄動而陷得更深,她痛苦地倒抽一口氣。
同時莫紹擎眉頭深鎖,彷彿那刀刃割的是他自己,否則他胸口怎會如此苦澀,而她痛苦的模樣令他喉嚨酸澀。老天,他想親手宰了莫慎那畜生。
莫慎仰頭哈哈大笑。「我敢打賭他喜歡你。我這個大哥從小就被我那寡情的親爹訓練成變態。」他冷笑,得意洋洋的瞪住莫紹擎。「坦白告訴你吧,我敢賭他喜歡你,他在乎你!」
容心蕾已經痛得說不出話。
莫紹擎異常冷靜。「我何必在乎?她死了我還有一個妾,莫慎,你要殺她就乾脆點,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女人!」他冷淡說道。他將右手臂暗暗往身後藏,他不著痕跡的抖落袖劍,冰冷的袖劍滑落他掌中。
莫紹擎冷漠的話騙不過他,莫慎微笑以對。「大哥,你我最清楚彼此。我偷偷觀察了幾天,我敢拿人頭做賭注,你喜歡這個女人。莫紹擎,從小至大你對越在乎的東西就越冷漠、越小心、越不屑一顧。」
容心蕾眼尖地注意到莫紹擎閃爍的目光,然後她注意到他手臂似乎藏著什麼,她忍耐著頸處的疼痛開口,她故意引開莫慎的注意。
她說道:「是嗎?」她的雙眸炯炯凝視著莫紹擎黝黑深邃的眸子,她極有默契的意識到什麼,她刻意輕鬆地自嘲道。「那麼他可真是太喜歡我了,今日我被他罰洗茅廁哩。他對我可是『不屑一顧』到了極點——」突然,她左手往後頭莫慎的下腹用力一擊,他痛叫一聲,同時莫紹擎擊出袖劍,莫慎右臂中劍,他痛呼一聲,隨即運氣對容心蕾補上一掌,那一掌又勁又狠,將她狠狠地擊進莫紹擎懷中。
莫紹擎忙護住容心蕾,立即將她攔腰抱起,她同時嘔出一口鮮血。
莫慎抽出右手臂的袖劍大笑。「瞧你灰敗的臉色!你在乎的,哈哈哈……」他風一般甩袖踏空隱去,並拋下惡毒的一串話。「大哥,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禮物,我掌中有毒,她中了離歡散,只要和男人交合,過後必毒發而死。難得大哥有心儀的女子,可憐……今生今世你都不能與心愛的女人結合。」他惡毒的聲音在星夜中迴盪。
莫紹擎將容心蕾緊緊環抱胸前,他俯視她蒼白如雪的面容,還有頸問鮮紅的傷痕。她美麗的眼睛痛苦地閉著。
「容心蕾,心蕾!」他粗嗄的嗓音透露出他的憂慮。
她虛弱的擠出冷笑。「都是你害的……」她的背似火燒般的灼熱而劇痛,連呼吸都顯得困難,她恨死他了,就算已經痛得要暈過去了,她還是強忍昏眩,不住地抱怨。「早要你救我下來……」她忍不住數落他。
「不要說話。」他命令,擔心地檢查她脖子上的刀傷,並且封住她兩個穴道免得她失血過多。
她可不打算閉嘴,躺在他壯闊的胸膛間,她掙扎著張開眼睛,旋即她呼吸一窒,他看起來狼狽極了,他那一項自信滿滿的眼睛竟然盈滿了恐懼和自責。他內疚嗎?不知為何她稍稍覺得平衡了點,但她可不打算讓他好過。「這都是你害的……」
他最好內疚致死,他方才怎麼嘲笑她的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如果你剛才別那麼多廢話,我也不會——」
「閉嘴。」他擔心她背部的傷,看來今晚她有的受了。
「如果我死了……做鬼也不饒你!」她惡狠狠地加重話氣恐嚇他,然後才虛弱地合上眼睛。
他苦澀地笑了,她可真懂得逮著機會鞭笞他的良心,不過見她還能說話令他好過不少。
莫紹擎是從不認錯的,不過他溫柔地伸手,幫她抹去那因疼痛而佈滿額頭的冷汗,他站起來將她緊緊抱在懷裡,然後縱身躍下城牆,而牆下的莫雪鳳已經哭花了一張臉。
※ ※ ※
「爹,蕾姨會死嗎?」莫雪鳳哭個不停,她纏著爹追問。
「不會。」莫紹擎要晏總管帶女兒離開。雪鳳的啜泣聲只會令他心緒紊亂。
他明白女兒的恐懼,因為容心蕾看起來糟糕極了。他將她輕輕放上他寢室裡的紅木鑲金龍鳳床上,當她的背貼上床褥的剎那,他注意到她痛苦得皺緊眉頭,她緊抿的唇透露她的疼痛。
「我必須檢查你的背。」他低沉說道。他猜莫慎那一掌讓她傷得不輕。
容心蕾只覺得昏眩,她緊閉著眼睛忍受背部火燒般的疼痛。她感覺他伸手解她襟前的鴛鴦扣,她直覺地想伸手阻止。但光只是提起手就幾乎痛掉她的命。她痛苦的低喘……
他粗嗄地命令她:「別動。」
就算想,她也沒辦法。她無助地躺在那裡,他解開她身上的衣衫,雪白的肌膚上,是一件湖水綠的鑲紅邊肚兜,他驚歎她月般細膩雪嫩的肌膚,他心中一緊,他無法忽視那肚兜下微微隆起小巧渾圓的弧度,他想像她有一對飽滿的胸脯,但隨即咒罵自己放蕩的思緒。
他幫她翻身俯躺床上,這個姿勢令她的背舒服多了。然後她尷尬地脹紅了臉,她感覺到他粗糙溫熱的手指鬆開她兜上的細繩,當她的背整個裸裎在他眼前時,她聽見他一聲不快的咒罵。
情況似乎比他想的還糟,她的背烙印了一隻血紅的掌印,那用力的一擊令她的傷痕極之紅腫,他溫熱的手指輕觸她腫脹的傷處,她不由得痛呼出聲。
「該死!」他又咒罵起來了,濃眉憂心地鎖緊。莫慎,你夠狠!他痛恨胞弟殘忍地對一個女子下這樣重的手。
她痛苦的咬牙問他:「我傷得很重嗎?」現在即使講話,嘴巴只張開一點點也很痛。
「你會沒事的。」他向她保證道。
「最好是。」她苦笑。「要不飛雲堡就要鬧『鬼』了。」她嚇他。
「瞧你嘴巴還這麼毒,我就放心了。」他不禁失笑,離開了一會兒,然後拿了不知什麼藥膏,在她受傷的背上小心的塗抹。
她知道他已經刻意放輕了動作,但她仍是痛得想尖叫嘶吼,最後她只是握緊拳頭忍耐下來。「你乾脆把我敲昏算了!」她嗄啞地說,眼眶都痛濕了。
塗抹完藥膏,他拿了白色綁巾,將她的上身一捆又一捆地密密紮起,牢牢將藥膏裹在背上。他早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全部過程不假他人。
照料完她的背,他坐在床畔,然後將她身子抱起,擱在他結實的身軀間,然後細心地幫她在頸上的傷痕上塗抹冰涼的藥汁。
那藥膏似乎發揮了作用,很快地她背上的疼痛減輕不少,而她的呼吸也順暢多了。
他的懷抱安全溫暖,他輕輕地搓揉她裸著的僵硬的肩膀,這溫柔的動作令她放鬆不少,她忍不住倚近他胸膛,終於舒服地歎息。
「那個人是你弟弟?」好過了些後,她開始好奇起來。
莫紹擎沒打算回答。「你最好閉上嘴好好休息。」今晚已經夠她受了,他奇怪她怎麼還有體力說話?
不只有體力說話,她還睜開了眼睛仰視他,於是他俯視她那湖水一般矇矓了的眼睛,他想她方才一定痛得想哭。這一想令他不知為何胸臆一陣酸澀——他心疼她?
不過顯然她耐痛力挺高的,因為她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他說的是真的嗎?」她問。雙眸盈滿好奇的光芒。他沉默地俯視她的眼睛,於是她在那黝黑的雙眸裡看見自己蒼白的臉。她還發現他的瞳孔是棕色的,就像豹的眼睛。
「什麼?」他挑眉,不明白她突來的一問。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這個問題,但反正她就是問了。「你越是喜歡在乎的,就越冷漠?」他在乎她?他喜歡她?
他沒有說話,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像烙鐵般灼燒她,燭火在他英俊的臉上跳躍,她發現他的五官稜角分明,而他的鼻子真好看,又高又挺,他的肩膀則寬得不可思議,她猜測他黑色的蟒袍裡藏著的,肯定是強壯結實鋼鐵般雄偉的身軀。而她希望自己的雙手可以攀附在他那想必是佈滿肌肉、寬闊的胸膛上……這念頭令她不自覺地嫣紅雙頰。
「你希望我怎麼回答?」他反問她,把棘手的問題丟還給她,他從不承認自己的情感,如同他從不承認自己的需要和渴望。他比誰都清楚一旦他執迷了什麼,那勢必變成了他的罩門、他致命的弱點。
而一個強者是不該有弱點的,這是他父親所堅信的,他依循父親的傳統將屬於他的城轄治理得有條不紊。
不,他不覺得自己冷漠,他只是不喜歡被掌控喜怒哀樂、被左右情緒的感覺。
可是,此刻他俯視懷裡的可人兒,受了傷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她美麗的眼睛罩著一層水霧,跳躍的燭火中,她雙頰紅艷艷的,雙眸波光流動著無限春意,該死,她無助的模樣可愛得像引誘人親吻的小東西,而她玫瑰色的雙唇微張,彷彿就在等著他這麼做。
她又問他:「我差點因你而喪命——」她揪著他的良心,意圖令他愧疚地問道。「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說什麼?」他揚眉問。
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譬如道歉之類的,畢竟我現在會這麼狼狽都是你害的。」她迫不及待地提醒他。「而且我的背痛死了!」
「我莫紹擎從不道歉的。」他答得驕傲而乾脆,令她氣得咬牙切齒。隨即他又補上一句:「假如你不爬牆逃跑,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他提醒她的錯誤。
說來說去又是她的錯了!她挫折地瞪著他。「你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莫紹擎對她微笑。「通常這麼不敬是要罰的,但我決定饒恕你的一時糊塗。」
「我想掐死你。」她惡狠狠補上一句。可他的懷抱真的溫暖,她不得不承認。
「不要得寸進尺了。」他警告她。可是他並不真的生氣,事實上她還能這麼有精神令他安慰。他嚴厲地命令她。「你該閉上眼睛,收斂你那該死的舌頭,好好睡一覺。」他奇怪她折騰了一夜、痛了一夜怎麼還那麼有精神?隨即他好笑地想,老天,她真的太「健康」了是不?!
她其實有一點睏了,她看著他騰出抱著她的一隻手,在床頭案上的熏香爐裡點燃香蕊。煙霧緩緩地冉冉飄起,一股特殊的香味瀰漫在四周。
「什麼味道?」她昏昏沉沉地懶懶問道。
他沉默且耐心地調整他的姿勢,將她嬌小的柔軟的身軀牢牢抱在懷裡。他溫柔嗄啞的嗓音像是在撫慰她的心。「這是嬰粟花製成的熏香,它會減輕你的疼痛,讓你好睡一點。」
她的頭軟軟的靠在他肩上,她好輕,他情不自禁地想,她好像一捏就會碎掉,很脆弱的樣子,但必要時,她又勇敢得嚇人。這樣小的身軀裡怎會有那樣膽識驚人的魄力?他凝視她弧形完美的眉毛,小巧可愛的鼻子,豐滿紅潤的嘴唇,尖尖可愛的下巴,這一切動人至極,他緊繃的胸膛令他領悟到,他竟看得屏住了氣息,他忘了呼吸,她太漂亮了。
那鎮定的味道發揮了效果,她的呼吸逐漸輕緩,眼神也漸漸傭懶,來自他身體的溫暖安撫了她的思緒,也許是太放鬆了的緣故,當他額頭垂落一撮髮絲,她不假思索地伸手幫他撥開,她的碰觸令他猛然退開,她立刻為自己的大膽感到困窘。她想他討厭她的碰觸。
其實他並沒有,他只是被自己想要她的慾望折磨得痛苦,她懊惱的表情牽扯著他的心,猝然,他在她困窘的低下臉時,突然低頭攫住她柔軟的唇辦,他的唇飢渴地吻上她。
噢,老天!他在心底讚歎,那甜蜜的滋味就如他一直期待的那樣!
他的舌尖撬開她溫熱的唇辦佔領她甜蜜的唇舌,他放肆地圖住她的身軀,恣意品嚐她的芳香甜美,她的嘴濕潤柔滑,他牢牢地佔領她的唇,緊緊纏繞她生澀天真、不知所措的舌頭,他的吻濃烈如火甚至有些大膽粗暴,他幾乎奪走她的呼吸,他將她柔軟的蜜唇吻得幾乎要著火,他霸道的舌頭掏空她的思緒。
容心蕾在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時,就先感到一陣頭昏目眩,這一吻發生得太快,快到她來不及反應,就先感到背脊一陣奇異興奮的戰慄。
他嘴下青髭刺痛她細嫩的下巴,他大膽的舌頭親暱放肆地撩撥她柔軟的嘴巴內部,廝磨她的貝齒。
她混亂得無法思考,一雙手輕輕地揪住他前襟,仰著臉承受他的吻,他的吻帶給她新鮮刺激的感受,他灼熱的唇令她不自覺地心蕩神馳,他結實的擁抱,他炙熱如火般粗野的舌頭,撩撥她深處的慾望,令她感到骨騰肉飛、魂魄失守。
他彷彿永遠也吻不夠她,他冷漠的外表下,藏著炙熱飢渴的慾望。她的甜美奪去他的神智,那血脈賁張的擁吻,灼痛了兩人的身軀,也點燃了他們最最原始的慾望,她喘息的配合著他的熱情……許久之後,他終於離開她那微微顫抖且紅腫了的唇辦。
他的眸光變得深邃,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而她的頭髮糾結散亂,她的眼神迷亂而矇矓,兩頰紅粉紼排十分嬌艷。
他注視她,她看來天真無辜,他情不自禁又傾身親吻了她嫣紅的臉頰,她是那麼的誘惑著他的心神。
容心蕾一臉困惑和迷亂,她從不知道親吻會讓人變成傻瓜,因為她發現她驚駭的腦袋一片空白,而她的心跳劇烈得似打鼓。
「你吻了我?」她傻傻地問。
「是的。」他壓抑下激烈的感受,他輕描淡寫地回答她。
他們注視著彼此,許久都沒有說話,也許是那炙熱的一吻深深震撼兩人。
容心蕾只是尷尬地脹紅著臉望著他,她情不自禁地研究他的嘴唇,為什麼那嘴唇可以帶來這樣震撼的感受,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應該要休息了。」他恢復了先前冷漠的表情,然後他將她平放床上,隨即他聽見她一聲低呼。
「好痛!」她用力皺眉。
「是麼?」他擔心地幫她調整枕頭,聽見她唉聲歎氣地。
「我快痛死了。」她大聲抱怨。
他奇怪的撐著雙手俯視她,然後看見她狡猾的笑了,她騙他的。
「睡吧。」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親她,他在她身側躺下。
然後她看見他伸過手來扯落帳幔,她看見燭光隱約地在紗帳上跳舞,她不知為何感到愉悅,這真是可笑,在渾身是傷如此悲慘的時候,她竟然感到愉悅?
一隻手臂橫過來將她扯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快睡。」一個低沉的命令。
老天,他真是喜歡命令是不是?但是他的吻真是一流的,容心蕾合上眼睛微笑地想。她是討厭他的,尤其是他那要命的高高在上的自大態度,簡直氣死人了;可是她情不自禁地,將身子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今天她是真的受夠了,平常的她並沒有這麼脆弱,但是此刻躺在他溫暖的強壯的身側,她不得不承認,她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她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墜入夢鄉。
容心蕾睡得安適極了,她蜜唇含笑,她甚至轉身將左腿橫跨至他結實的大腿上,她纖纖小手鉤住他壯闊的胸膛,她柔軟的嬌軀貼著他堅硬緊繃的身體,她簡直把他當成了抱枕,她不時在夢裡滿足的歎息,她熱熱的鼻息撫弄著他的頸子,搔癢上他血氣方剛的心。
很顯然的,莫紹擎睜大著眼睛無法入睡,她伏在他身上,擾亂他的思緒。他的呼吸變得沉濁,他被慾望折磨得顫抖。他畢竟是個正常的男人,摟著她溫熱的身子教他如何能不起反應?
他試著不去注意她那纏繞在他頸問的密密髮絲,他試著不去注意她月牙般白嫩細膩光裸著的臂膀;他更試著將視線停留在床頂上,甚至研究起那上頭美麗細緻的龍形雕刻……可是她該死的極不合作地呻吟一聲,將手搭上他的臉,然後無意識地落在他耳畔,於是他開始想像她像牙乳脂般的肌膚摸起來一定非常溫軟,甚至他揣測她那渾圓胸脯上的蓓蕾,肯定是嬌艷的粉紅色……
該死的,他又咒罵了。他從來沒有這麼心緒不寧過,光只是一個女人而已,竟可以令他像個呆子似地睡不著覺。他厭惡這樣沒用的自己,於是他將那纏著他身體的玉手輕輕撥開,然後他翻過身子遠遠地背對她,他可不要看她那可愛性感的睡容,他合上眼在心底祈禱著能快快睡著,好擺脫慾望的折磨。
可是正當他終於成功的感到睡意來襲時,她的一隻手臂從他背後伸過來環上他的腰。
「該死!」他挫折得大聲歎氣轉過身來,看她一臉無辜的熟睡著,然而她的手卻極不安分地立即迫不及待地纏上去,她的腿也是撩人地往他的腿上跨去。
莫紹擎為自己的狼狽不禁感到失笑,唉!他將雙手枕在腦後,隨她去了,看樣子他今晚甭想睡了。
※ ※ ※
沒得睡的不只有莫紹擎,還有莫雪鳳。
晏總管站在書齋案邊,催促著小姐。「小小姐,加加油啊,老身給您加油,加——油!加——油!」他幼稚地一邊幫雪鳳磨硯,一邊呼口號哄她。
莫雪鳳凶悍地瞄他一眼,然後莫可奈何地繼續抄起經書。
「爹最討厭了!」她委屈地紅著眼眶,小小的手兒沾滿墨跡。「動不動就罰人家……」知道蕾姨沒事後,她高興得不得了,可是,晏總管卻帶來了爹處罰她的消息。她被罰抄經文一十遍,而且還被禁足。
晏總管小心翼翼地安撫著小小姐。「小姐,你這回可真讓主子氣壞了,怎麼可以說主子是個愛打人的酒鬼呢?怪下得他聽了要傷心了,主子可疼你疼進心坎底去了,你想要什麼,他哪次不是立即差人去買回來?唉呀!你怎麼可以撒這個謊呢?」
莫雪鳳頗不以為然回道:「他根本不關心我,只會買東西應付我。」莫雪鳳輕而易舉地就將經文抄完,這文章她早早背熟了,實在是罰過太多次了。
晏總管猛搖頭,他耐心地口沫橫飛地幫主子解釋起來。「怎麼可以這麼說呢?他如果不關心你,他怎麼會去注意你想要什麼?他如果去注意你想要什麼,那就代表他有去關心你的需要,他竟然去關心你的需要,那就代表他有用心,他因為有用心才會去買你想要的東西給你,有用心這就代表有關心,是不是啊?這樣你明白了吧?主子是關心你的呀,小小姐?」
莫雪鳳張大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地模樣瞪著他。
晏總管溫柔地微笑輕聲問:「怎麼啦?小小姐?是不是我說得不夠清楚呀?要不要再解釋一邊哪?」
天哪!莫雪鳳眨眨眼睛,她仰著臉搖搖頭。「我怎麼從來沒發現你這、麼、囉、唆?」
不可以生氣,不可以發脾氣,對付聰明機靈的小小姐,要用耐心感化她。晏總管深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慈眉善目地微笑道:「小小姐,我是嘮叨了點,是苦口婆心了點,但也是為了你好嘛,是不是?因為喜歡小小姐,所以才會對小小姐嘮叨了些,也是希望小小姐學好嘛,如果我不管小小姐,小小姐犯錯我也不聞不問,那就代表我根本不在乎小小姐嘛,所以呢,這又可以引申到方纔的問題上去了,主子會罰你,完全也是因為主子愛你,小小姐,難道你沒聽說過,打是情罵是愛嗎?是不?」他一臉祥和地規勸著小姐。他看莫雪鳳認真地聽完他的話,她眼睛睜得大大地,很好,她應該已經瞭解了。
莫雪鳳微笑,露出一口可愛的白牙。「我懂了。」
「是嗎?」晏總管大喜,不枉他苦口婆心的一番勸說。
「晏總管——」她眼睛閃閃發亮。「我愛你。」她甜蜜地說。
呀,多可愛的小傢伙。他聽了心花怒放。「是麼?」他笑瞇瞇地。
「晏總管——」她問他。「這是什麼?」她右手抓著個東西。
他一看答道:「喔、那是硯台……」
匡!電光火石間那只硯台飛中他腦袋,他頭一歪,暈倒過去。
「吵死了!囉囉唆唆。」莫雪鳳拍拍手,將桌上抄好的經文折起來。
打是情罵是愛,什麼歪理,狗屁!看他醒來頭上腫了個包,還敢不敢說這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