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愉恩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低垂著頭,彷彿肩膀上扛著重擔似的。
立澤勾起妻子的下巴,見她眼神空洞,有些訝異。
「怎麼了?」
愉恩只是搖頭,她說不出話來,教她怎麼回答?開始痛恨她的無言,開始氣憤自己的無能,她不能跟任何人溝通,西蒙家的人不喜歡她,她甚至沒有辦法告訴立澤。
「愉恩?」看著妻子突然哭泣起來,他嚇了一大跳。
她竟然是這樣的傷心,他想不起愉恩什麼時候曾這麼難過。除了在英國遇搶時,她因受到驚嚇落淚外,現在她成了他的妻,每天下了班他總是急著趕回家見美麗妻子,他以為她應該是非常快樂的,怎麼現在她竟捂著臉傷心的哭泣?
「快告訴我!快說啊!」
他的催促反而讓她哭得更傷心,他有些明白她哭泣的原因,一把抱起她走到書房,她的電腦開放著,螢幕上有幾個字——
我不能說話,她們不喜歡我……
※ ※ ※
「是個美人。」
西蒙武郎望了眼坐在一邊的兒媳婦,簡單的說了句,顯然媳婦美麗的外表已經獲得他的認同。
「立澤,很快會有小孩吧?」
「嗯。」立澤點點頭,有些憂心的看著一語不發的愉恩。
她眼睛看起來還有點紅,臉色蒼白,手上的筷子幾乎沒動過,一臉失意的模樣,還好父親並不以為意。
「好不容易立澤回來了,我才有機會去打高爾夫球,一直到現在才第一次見她。」
「沒關係的,父親。」立澤邊翻譯給妻子聽,一邊回答父親。
「還說呢,連我這個做婆婆的都沒有見過她幾次。」真理子不滿的說。
「母親,她是我的妻子,她可以選擇她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不會干涉她。」
雖然愉恩沒有講明是誰不喜歡她,但是立澤從真理子的表情和話中明白了一些。
「但她已經是我們西蒙家的人了。」
「母親,既然你承認她是西蒙家的人,那她應該可以從主門出入了吧?我們家從來沒有人需要這麼麻煩的迴避其他人,而且……」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美和突然開了口。
「什麼?」立澤察覺到她話裡的不尋常,目光犀利的看著母親。
「就是——」美和還想往下說,卻被佐紀子打斷。
「美和,昨天和你相親的那位先生,你覺得如何?對方似乎對你很有意思呢!」
真理子見自己做的事差點被女兒說出來,心裡不禁有氣,忍不住對她投以白眼。
「我看她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不需要問她。」
「那好,母親,請你以後不要再幫我安排相親,我打算出去工作。」美和鼓起勇氣開口。趁著一家人好不容易有機會一起用餐,有立澤在,母貌就算想凶她, 立澤多少都會幫她這個姊姊說話。
「你……你……」真理於對女兒突來的反抗感到丟臉。沒想到美和竟會選在丈夫和兒子面前這麼說,更何況在場的還有一個啞巴外人,看來美和是故意要挑戰她這個做母親的權威。
「父親,我可以嗎?」美和不理會母親的憤怒,直接問著父親。
「我沒有意見,美和,去做你喜歡的事吧!」
西蒙武郎只是看著新進門的媳婦,發現兒子會喜歡她不是沒有原因,與在場的女人一比,即使無法說話,她全身上下仍散發著讓男人眼光不忍稍移的魅力。
「問她喜歡日本嗎?」
立澤夾了幾個菜到她幾乎沒動過的碗裡,順便在她耳邊翻譯著。只見愉恩愣了一下,才很勉強的點了頭。
「父親,愉恩今天身體有點不舒服。」
「大概是第一次穿和服,不習慣吧。」美和替她解釋。穿和服的確可以讓女人看來柔和可愛,但對於從來沒穿過和服的人而言,可就非常痛苦了,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
「多少人願意用一輩子的積蓄來購買我們西蒙家的和服,能夠穿上西蒙家的和服是件光榮的事,哪還會嫌棄!」一提起自家的和服,真理子臉上立刻露出驕傲,直怪這啞巴不識貨。
「以後習慣了就好。」西蒙武郎不以為意的說。
愉恩腦子裡只是一片轟轟然,她聽不懂他們的談話,只偶爾聽懂幾個單字,卻無法拼湊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箱子裡,和他們隔絕開來。
這頓晚餐,即使有立澤陪伴,她仍覺得坐如針氈。好不容易用餐完畢,所有人起身離席,愉恩這才發現自己站不起來,不習慣跪著用餐,才一下子雙腿就麻得直不了身。
眾人對於她的饃態笑了起來,連西蒙武郎都笑了。
「以後不用這麼辛苦吃飯,到西式房去吧!」
立澤溫柔的扶起她,輕聲的告訴她父親說可以到西式房用餐,她眼裡閃過不解。
「我們當然有西式房,這屋子不是全部都那麼日式的。」
那為什麼要派人幫她換上和服呢?還是故意給她下馬威?愉恩心裡不禁有些委屈。
見妻子步履不穩,立澤索性當著家人的面一把將她抱起,走回自己的住處。
愉恩慌張的回頭瞥了眼其他人,只見西蒙武郎呵呵的笑著,而真理子和佐紀子卻是怒瞪著她,她連忙收回目光。
「看來父親非常喜歡你。」
她將頭埋進他懷裡,只覺得好累,若不是立澤,她真想離開這裡,把自己藏起來算了。雖然公公沒有她想像中的嚴厲,但他很少管家裡的事,而婆婆顯然把她當敵人看,這實在是沒道理,難道婆媳之間、永遠沒有和平共處的時候嗎?還有那個佐紀子,她看著自己的眼神總帶著一股恨意,這更令她不解。
「跟她們比起來,你實在安靜得討人喜歡。」立澤微笑的吻著懷裡的愛妻。
又是這句話。
她發現和他之間的認同有了誤差,他說喜歡她安靜,她不吵不鬧,而這全都是因為她是個啞巴。如果她康復了,她能開日說話了,立澤是否就不再愛她了?
或是立澤愛的只是她的無言,他從來都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也沒有機會向他表明,即使她每回都試圖告訴他,但他總是不在乎。
她不是木頭娃娃,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有想法、她有心情,她不要最愛的男人完全不懂她,她要求的只是這樣而已,這並不過分啊!
「你還是很難過嗎?」
他那向來一臉笑意的妻子今天失魂落魄得讓他很擔心,原本以為讓她跟家人正式見面後情況會好些,讓她更容易融入這個家庭,但看來效果並不好。
「不要擔心,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愉恩暗歎口氣,再怎麼說都不是立澤的錯,全都是因為她不能說話,如果她可以表達自己想法的話,也許就不會這樣。但就算她能說話又如何?她還是不懂日文,她還是沒辦法融進他們的世界裡。
外頭淅瀝瀝的下起雨,今晚立澤沒帶她到庭院裡,而是陪她看電視,見她始終愁眉不展,他只是更加的呵護她。
「你今天想學什麼日文?」他柔聲問道。
這陣子立澤會教她幾句情人間的愛諾,或是她會先寫好紙條,問他一些日文單字。
愉思望著他,拿起紙筆寫了個字,然後放在他手上。
立澤對著紙條上的字說不出來。
紙條上寫著:啞巴。
為什麼她得做這些?
一大早,立澤才剛出門,佐紀子和美季便出現在門日,擋住了背著背包正要外出的愉恩,告訴她真理於交待她一些事情做,讓她學習如何成為西蒙家的媳婦,接著她便被帶到了主屋。
打掃,是成為西蒙家媳婦最先要學會的一件事。
愉恩瞪著眼前的抹布,雖然她並非完全不做家務,但突然要她跪著擦地,這實在有些……
有幾次她打算丟下抹布站起來,提起包包走人,就算花錢去住飯店也好,她們分明是欺負她不能說話!
但是一想到立澤,她只能咬著牙忍下來,如果這就是讓真理子接受她的方式,那麼……她會忍耐的。
「對不起。」美和走到她身邊,把一杯冷飲遞給她。
愉恩驚訝的看了她一眼,接過她手中的冷飲,大口的喝下。
「我的英文不是很好,但是……」美和滿懷歉意的說:「抱歉,我的母親……她對你不好。」
愉思苦澀的笑了笑。
「她愛立澤,只是她……怕你。」
的碓,每個母親總以為媳婦會搶走兒子,這種婆媳問題根常見,尤其立澤還是婆婆唯一的兒子。
美和望了她手中的抹布半天,忍不住一把搶走抹布,然後將愉恩拉了起來。
在一旁的美季連忙喊道:「大小姐,你這樣夫人會……」
「告訴母親是我的主意,要不然我會告訴立澤。」
美和不顧一切的將愉恩帶進她房裡,鎖上房門後,背靠著門深深的吐了一口氣,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我來教你日文。」
愉恩臉上的訝異更甚,但隨即浮現笑容。
「在我還住在這屋子裡,能教你多少是多少,我希望除了可以幫你,也可以幫助我自己,我只希望——只希望你能比我勇敢,不要像我一樣。」
※ ※ ※
立澤一回到家,妻子便急急的遞給他一張紙條。
「姊姊在教你日文?」
沒想到他那一向少言的姊姊竟然會主動教愉恩日文,立澤覺得有點奇怪。不過如果美和能和愉恩成為好友,那也是好事。之前偷恩還以為家裡沒人喜歡她,現在有姊姊這個伴,也許她會快樂點。
愉恩點了點頭,指著紙條上的另一行字。
「要我明天上班時順便載你們兩個出去?」
她露出期盼的眼神,懇求的看著他。
「當然好,有姊姊陪你更好。」立澤寵溺的揉揉她的頭爰,「我不是那種不許女人出門的男人,你應該知道。」
她環住丈夫的腰,小嘴往他臉上一親。她當然曉得,只是立澤不知道他母親不允許她們外出,但如果由他「偷渡」她們兩人出去又另當別論。
※ ※ ※
果然,第二天她們坐上車,在佐紀子還來不及開口阻止,快快樂樂的和立澤一起上班。送立澤到公司後,便由司機載著她們到上野公園。
「外面的空氣真自由。」美和開懷的笑著。
愉恩也笑瞇了眼,指了指公園。
「走吧,我帶你去見他。」美和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想起今天來這裡的目的,「他一定會很驚訝我會在這時候出現。」
走至公園中心點附近,果然看到許多人像畫家,美和拉著她在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畫家面前坐下。
「是你!大小姐。」咬著煙的男子,頂了頂帽子,狀似無意的看了美和一眼,又看了愉恩一眼,繼續畫著畫。「又來畫一張,不嫌多嗎?!」
水野曾是西蒙家的和服設計師,原本西蒙家想借助他對日本山水畫的特長應用在和服上,哪知僅設計了一系列叫好又叫座的樣式,他便辭職了,拿著畫具跑到公園來畫畫。
「不是我,水野先生。」美和有些緊張的說,[今天的主角是她,請你幫她畫一張畫。」
「哦。」水野懶懶的應了一聲。
愉恩悄悄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身上有一股不羈的味道,穿著跟流浪漢有點類似,只是乾淨許多,而他是美和心儀的男子。
「想怎ど畫?素描?水彩?」水野把煙蒂丟進一旁的小罐子裡,換上一張新畫紙問道。
「你覺得怎度好看就怎麼畫。」美和微笑道,「她是我弟弟的妻子,是台灣人。」
「你好。」有許多觀光客會來上野公園,水野會不少外國招呼語,這兩個字他是用中文說的。
愉恩笑了起來,美和替她解釋,「她叫偷恩,不過她現在喉嚨受了傷,沒辦法說話。」
「受傷應請有去看醫生吧?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不能請話很可惜……」水野熟練的在畫紙上運筆。「不過女人是安靜點好。」
經過幾天的日文教學,愉恩已經聽得懂一些簡單的日文,加上美和的翻譯,她大概可以聽懂五成,只不過水野也覺得女人安靜好……
和愉恩對視一眼,兩人都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色。怪了,這些男人怎麼老喜歡女人閉嘴?
「微笑。」水野喊了一聲,愉恩只得尷尬的傻笑起來。
「每張都很美。」立澤坐在沙發裡看著愉恩帶回來的畫,「姊姊帶你去畫的?」
愉恩點著頭,將畫一張張的分開排列,要他選出一張他最喜歡的。
「我都喜歡,只要是你我就喜歡。」他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一同躺在沙發上,輕咬著她的頸項,突然問道:「都是同一個人畫的,是怎麼回事?」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老公這麼聰明。
立澤低垂著眼,看著懷裡的人兒問:「你好像很喜歡這個畫家畫的畫,是男的?」
糟糕!他該不會是誤會了吧?
愉恩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是卻被他阻止,「乖乖的躺著。」
見掙脫不開,她只得一下子點頭,一下子搖頭。
「別慌,點頭或搖頭就好。」
立澤看她那副急著解釋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她不是那種會爬牆的女人,尤其有姊姊陪著她,想爬出去的人絕不會是他的老婆,倒是另一個人比較有可能。
「那個畫家是男的?」
她的答案是點頭。
「你喜歡他?」他瞇著眼間。
只見愉恩杏眼圓睜,生氣的搖著頭。
「我知道、我知道。」他吻著她撅起的唇,「是姊姊喜歡他,對吧?」
他這一說,愉恩反倒不知道核怎度回答,遲疑了一會兒才點下頭。
「你當她的擋箭牌?」
不!美和也是她的擋箭牌,如果不是美和三番兩次的出面幫她,她連西蒙家的門都出不了!
立澤應該要知道她的情況,她想去拿紙筆,可是他卻不許她移動。
「一天只能有一個問題,現在你是屬於我的。」他舔著她的耳朵說道。
不……愉恩想大叫,怎奈卻無法出聲。她不要當那個一天只有一個發問機會的妻子,就因為她是個啞巴,立澤更應該給她機會去表達自己,而不是老是限制她。
她的掙扎起不了作用,他輕而易舉的制住她的雙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親吻如雨點落在她臉上、頸側,隨著衣物的褪去移至胸前。
察覺身下的人兒一反往常的迎合,無力的掙扎著,立澤不解的問:「怎麼了?」他邊說邊伸手探進薄衣內。
她是那樣喜歡他的碰觸,無從抵禦他的誘惑,但她極力的想從魅惑中清醒,不能每回她想認真的告訴他一些事,就半途被他挑起的慾望給忘得一乾二淨。
[嗯?」移開她想推開白己的手,他的唇又開始緩緩下移。
不公平……這傢伙明知道她沒辦法說話。
他火熱的情挑襲上了她的小腹,逼得她輕喘出聲,無力的小手根本沒法有效的阻止,甚至最後還不爭氣的環上了他……
等狂喜過後,她睜開迷濛的眼,只見他似笑非笑的睇著自己,看得她雙頰發燙,只得害羞的別開眼,將臉埋在他頸窩裡。
好吧,如果注定了她得巨服在他的西裝褲下,那她也認了。至於其他人待她的不友善態度,只要有美和幫著她也就夠了,至少她還不算是孤立無援。
立澤!只要你值得,我可以為你吃苦,你該知道我有多愛你。她在心裡吶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