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這麼做很傻,可她完全克制不了自己的行為,一心想要看到他好起來。他身上的傷口前些日子不斷在作祟,弄得他不斷高燒,也讓她衣帶不解地整夜整日守著他,想 盡辦法為他退燒,體力耗損已達到極限,小婉一直勸她去休息,但她就是放不下心來, 並非不信任小婉看顧人的能力,而是她想親自照顧他,就算是掏盡心肺她也在所不辭。
小婉看了是憂心忡忡,勸小姐已不下數十次,可小姐沒有一次聽得進去,她也束手無策。
依小姐的說法是等那個男人醒來後,一定會馬上離開,即可結束這段不該存有的感情,倘若事情真能這樣發展,她便可放心了,但一顆心就不知怎地總放不下來,焦急的 好似會有事情發生。
別館裡所發生的事自是瞞不過廚房裡的老嬤嬤及老總管,他們嘴巴上是沒說什麼,心裡可是不贊同得很。礙于小姐的堅持,也因幾乎是看著小姐長大,他們才沒有將此事 回稟給老爺知道,不過他們心裡莫不日夜祈禱衛醉風快些清醒、快些離去,好讓別館恢 復平靜,他們可禁不起更多意外發生。
衛醉風經由白湘憐細心照顧後,情況是一天比一天來的好,氣色也漸漸恢復不再死白,現在只差還沒清醒過來。
白湘憐一方面期待他快些清醒,另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那麼早醒來,他一天不醒來 ,她便可以在他身邊多待一日;她明白這樣的想法是可恥自私的,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如果他真的清醒了,她真的可以心平氣和看著他離開嗎?她甚至不敢去探知 這個答案。
像是順應其他人的要求,這日衛醉風緩緩的、吃力的睜開雙眼,旋即又覺刺眼疲憊 地合上。
這個小動作沒讓一直守在他身邊的白湘憐給忽略,她的心撲通、撲通緊窒地跳動著 ,貝齒輕咬著下唇瓣。「……你醒了?」該來的總是會來,該是要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厚重的黑幕將他緊緊包圍住,他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彷彿過了很久、很久般 ,每每在他要迷失時,便會出現一道溫柔的嗓音引領他繼續走著;他常常想,究竟是誰 在他身邊不停地呼喚他?為了尋找答案,他努力的衝破黑幕,迎向光明。
當他費盡氣力,好不容易走出黑暗時,卻已是筋疲力盡……怎會這樣?為何全身使 不出力來?出了什麼事嗎?滿腔的疑惑等著他問出口,他竟不知該從何問起,也不知該 問誰。
可那道溫柔如春風般薰人的嗓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他知道他找到人可以問了,但 前提是他得看清她的模樣才行。
再度吃力地捲起猶如千斤重的眼皮,映人眼簾的是位像朵出水芙蓉般的人兒,她美 得似夢似幻,教他懷疑她是否真存在人間。
「你……」她是誰?記憶裡沒有她的存在,一道尖銳的刺痛狠狠撞擊進他的腦子, 讓他痛苦地擰了下眉。
「你覺得如何?還很難受嗎?我派人再去請大夫過來。」誘人的紅酥手探了探他的額,確定沒發燒,猶是不放心地起身喚小婉去請大夫。
當她起身離開時,他捨不得見她離開,吃力地抬起右腕想拉住她,生怕她會就此消失,但他僅能碰觸到她那輕紗般的衣衫,沒能將她的人給留住,一股惆悵悄然潛入心間 。
她可會再回來?
像是順應了他的呼喚似的,白湘憐娉婷翩然的又出現在他面前,她溫柔地看著他,同時拉開兩人的距離,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與他親近;她知道,他不會喜歡她太靠近的 。
「你放心,我讓小婉去請大夫了,不會有事的。」她輕輕笑著,笑容中含有淡淡淡的苦澀。
他就要離開了,不會再回到她的身邊,其實上天對她夠好了,她沒啥好抱怨,該知足的。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而我又是誰?」疑問一股腦兒地向她傾倒而出,最後一個疑問嚇到了他自己,同時也嚇到了她。
是啊!他是誰?為何他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父母、家居何方,什麼都沒有 ,腦海裡淨是一片空白,空洞的可怕,所有記憶彷彿從這一刻才開始。
天!怎麼會這樣?!他究竟是誰?他得努力的想,得再想想,劇痛遽然向他的腦際襲來,痛得他忍不住雙掌抱頭。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看著他痛苦揪擰著眉頭,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一點驚呼。
「我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該死!」無論他如何努力搜尋,所得到的都是空白 ,頭更加痛了,關於記憶卻是毫無進展,他忿怒的低咒了聲。
「你先別急,小婉去找大夫來了,你別急。」白湘憐比他更急,她慌忙的靠近他,安慰著。
「不該是這樣的,我應該會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不該是這樣的!」他氣惱的對自己發起脾氣。
「不要這樣,記不起來不是你的錯,因為你受了很嚴重的傷!」此刻白湘憐再也顧不得男女之防,撲上前去拉住他,不讓他在氣恨中扯動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
「我受了傷?」為何會受傷?他蹙著劍眉,看著她,期望她能給他答案。
「對,你受了傷。」她輕握住他的手,試著讓他平靜下來,她的心為這突如其來的 狀況亂糟糟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是怎麼受傷的?」垂首看了看頗為嚴重的傷勢,依然沒半點記憶,只知道身上 的傷尚未痊癒,依然痛著。
對自己,他十分不悅,也是茫然無比,是他笨得忘了一切嗎?
「我不知道,當我見到你時,你已經全身是傷了。」她輕搖首,這也是她的疑問,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麼狠心傷了他。
「是你一直在照顧著我的?」在黑暗中,他唯一記得的是她的嗓音,這點他十分確定。
她輕輕點頭。
「為什麼要照顧我?你是誰?我認得你嗎?」他並不遲鈍,可以明白感受到她對他非常的好,且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為何她肯對他好?他們之間會僅止於是陌生人嗎?
白湘憐愣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不,該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為什麼不說話?我們不相識?」他將她的沉默推論為兩人是陌生人。
「不是的,我們相識、我們相識。」她用力搖頭澄清。
「那麼告訴我,你是誰?」會是他的妹子?不!不像,他一點都感覺不出和她有兄妹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和她擁有的是男女之情,他的心悄然渴望。
「你叫衛醉風,我……我是你的未婚妻——白湘憐。」話一說出口,她才驚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為何這麼說?為何不告訴他他們早解除婚約了,為何?她害怕的不敢去深究,算是故意誤導他來相信她的話。
「我叫衛醉風?你叫白香蓮?充滿香氣的蓮花?」他慢慢咀嚼兩人的名字,很是陌生,她所給予的線索對他的記憶提供不了任何幫助,他挫敗的想狂吼,卻怕會嚇著她, 唯有將怒火暗藏心底。
「是湘水的湘,憐惜的憐。」她糾正了他的錯誤,他反覆吟念她名字的模樣,教她 時間認為她的名字由他念起來,彷彿被注入新的靈魂般。
「白湘憐……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她是個讓人一見就想憐愛的女子,教人捨不得 害她一絲一毫,他喜歡她的名字和……她的人。
喜歡她是很正常的事吧!況且她還是他的未婚妻,他怎會不喜歡她?
因他的稱讚,她喜悅得綻放出嬌美的笑容,就讓她自私的保有這份小小的幸福吧!
衛醉風毫無異議地接受了她的說詞,相信了她真是他的未婚妻,她看起來是那樣善 良純真,根本沒有騙他的可能不是嗎?何況,騙他這麼個受了重傷又失去記憶的男人, 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好處,不是嗎?
「我們是如何相識訂親的,可以告訴我嗎?」他急切的想知道所有有關他倆的事。
「我們兩家本是世交,打小就訂親了。小時候,伯父、伯母會帶著你上我們家來玩 ,後來……後來伯父、伯母去世後,你……有段時間就住在我們家,我們常常玩在一塊 兒。」她悠然地想起從前那段美好的時光,沒有仇恨、沒有忿怒,有的是甜美與快樂。
他總是不會嫌她煩地牽著她的小手在花園裡玩,採花兒給她戴,直到父親的貪婪破 壞了這段美好的情感,解除了雙方的婚約,霸佔了他的家產,連帶地將他趕出白府,將 他們自天堂打入地獄中。
從此,她不再知道何為快樂,整天悶悶不樂,大小病痛不斷,於是便讓父親派人給 送到別館來,而小婉也是在那時被買來服侍她的。
思及至此,她神色黯淡不少,假如不是貪婪蒙蔽了父親的良心,相信今天的結果定 會截然不同。
衛醉風並未留意到她怪異的神態,逕自沉浸在想像中,想像著他們兩小無猜的模樣 。
「那我們是一直都在一起?還是沒有?」他很好奇從前的他們是如何相處的。
「我們一直在一起,可有時你必須出外經商,而我,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她急 急忙忙地跟他撒著謊,旋即驚懼的發現,所說的謊愈堆愈高,可她已無法回頭,只能由 著謊言掩蓋醜陋的真相。
他舉一反三地說:「所以我的傷很可能是出外經商遇上盜賊所致。」
「很有可能。」應是如此,否則她怎會在溪流中救起他?
「讓你擔心了,湘憐。」看著她因為照顧他而極為蒼白的臉色,心底有說不出的心 疼,輕輕地握住她柔嫩的小手。
當溫熱的大掌覆上小手時,雪白小手輕輕一顫,水漾明眸似藏有千言萬語般無言地 瞅著他。
此刻,衛醉風相信他醉了,就醉在她的雙眸之間。
一瞬間,白湘憐相信她就要在他的注視中吐實,偏她又私心的想再多和他接近、想 再看看他的笑、聽聽他說的話,於是她不顧一切地隱忍下來,怯怯地朝他綻放出笑靨。
兩人無言凝視,言語對他們而言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現下的感受。
小婉自外頭請大夫回來,所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含情脈脈地癡望著彼此,她心底暗叫聲糟。
「小姐,我把大夫請來了。」
小婉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魔障,白湘憐害羞地縮回手,抬首面對小婉無聲不贊同的指責。
「大夫,麻煩您了。」白湘憐退了開來,讓大夫好好看看衛醉風的身體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忘記從前的一切。
老大夫仔細看著衛醉風的情況,不時低頭皺眉。
看著老大夫陰晴不定的神色,白湘憐緊張不已,深怕他的傷勢難愈;倒是衛醉風比她要樂觀多了,他由著大夫問他問題,再予以回答,他想,他的傷再糟也不會糟到哪兒去,不如放開胸懷坦然面對。
「大夫……」
「白姑娘,他這是失憶。你瞧,他的頭部曾遭到嚴重撞擊,導致他遺忘了從前所有 。」老大夫指著衛醉風受傷的頭顱道。
「那……他何時會好?」白湘憐看了衛醉風一眼,代他問出心底的疑問。
「這我也說不出個准來,很可能明天他就會記起一切,或是一年後、十年後、五十年後,更甚者,他永遠都記不起來也有可能。」老大夫照實說,不讓他們懷有過多的期 望。
白湘憐驚歎一聲,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喜的是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她所說的謊;憂的是,他真能忍受一輩子都記不起從前的事嗎?
小婉驚訝地瞪大了眼,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怎會這樣?明明該在他清醒後就離開的 ,現下他反而是失憶了,這該如何是好?她擔心地看看小姐,怕小姐會再有出人意表的 舉動。
衛醉風沉默地低垂著眉,心底自然會感到不好受,畢竟沒有人願意腦子一片空白的再重新活過,他想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想知道自己做過怎樣的事,但一切都是急不 得的。
「別急,或許你會慢慢記起。」老大夫安慰道。
衛醉風抬頭看了眼焦急的白湘憐,啟唇一笑。「沒關係,有我的未婚妻照顧我,我 相信我會很快就憶起一切。」
是了,他痛苦,湘憐定比他痛苦,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見她愁容滿面的模樣,他 得振作起來才行。
此時,小婉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了,她來來回回地看著小姐和衛醉風,這究竟是 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讓衛醉風喝了大夫新開的湯藥睡下後,白湘憐這才安心回房,小婉緊跟在她身後, 揪擰著眉峰,整個人是焦慮不已。
在兩人進了房合上門後,小婉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小姐,你怎麼能騙他你是他的 未婚妻?你不是說等他醒來後就會離開了嗎?現在怎麼辦?他醒了,卻忘了一切,你千 萬不能留下他,倘若老爺知道了,鐵定會怪罪下來。」
白湘憐沉默地坐著,並沒有答話。事實上,她一顆心也是亂糟糟的,過多的謊言壓 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資格喊苦,是她撒下的謊,她得承擔那後果,哪怕會苦澀 得教她嚥不下。
「小姐,你別不說話呀,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小婉巴不得馬上將衛醉風掃地出 門,來個眼不見為淨。
白湘憐輕聲道:「我丟不下他……」
「什麼?」小婉傻眼。
「小婉,你知道嗎?當我說出第一個謊言時,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她搖頭輕 笑,想試著放輕鬆,佯裝無所謂,可眼淚卻洩漏她的秘密,她沒辦法表現得瀟灑自在, 她心傷得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這是錯的,她卻仍一意孤行。
「可以的,咱們去告訴他認錯人了,他並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再不然,跟他坦白, 說你們早已解除婚約,小姐不過是同他開個玩笑,如何?」小婉想著辦法好擺脫衛醉風 。
「不!說出去的話,我並不想收回。」白湘憐想都沒多想,直接否決。
「小姐,你不把話收回,難不成打算騙他一輩子?況且,能不能騙他一輩子都還是 個問題,大夫剛剛不也說了,他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也有可能一個月後想起來;要是他 記起一切,怨你、恨你,那你的心豈不是更難受?」小婉怕的是小姐會受到傷害。
「你別再說了,我自有打算。」她拒絕聽進小婉任何一句勸,自私早已強佔心頭, 拔除不去了。
「什麼打算?小姐,紙是包不住火的,好,就算你瞞住了他,那老爺那邊呢?你別忘了,老爺隨時都很有可能將你出嫁,屆時你該如何是好?」小婉沒將事情看得太容易 ,這個謊擁有太多破綻了。
「我能如何?呵,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婉,那已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了。」她幽幽一笑,笑中飽含淒楚之意。
「小姐,你真的不能留下他,你不能讓一時的情感左右你啊。」小婉是勸得口乾舌燥,卻是勸也勸不動,怎地,她家小姐何時變得如此倔強來著?
「小婉,在我好不容易見到他,又能留下他時,你說,我怎麼可能任他離開?而且 ,他失了憶又受了傷,要他走,豈不是要他的命?」當他再次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時,她 就想牢牢抓住他了,這是她的私心。
「萬一被老爺發現了,老爺他不會放過你的。」小婉逼不得已,唯有抬出白富貴來 。
「我不在乎。」她爹虧欠衛醉風太多、太多了,如果可以,就由她來代為償還吧!
「小姐……算是小婉求你了,讓他走吧!」小婉幾乎要舉手投降。
「醉風他不知是被誰傷了,讓他這麼走,若再遇上傷他的人,你想那人會放過醉風 嗎?我不要他死,我要他過得好好的,我希望你能瞭解這一點。」像是沒聽見小婉的乞 求,她很是堅持。
「小姐,你總該知道不能對他付出感情的是不?」小婉覺得她的擔心似乎是太晚了 。
白湘憐沒有回答她,只是揚著帶有輕愁的笑容。如果沒有感情,她何必苦苦留下他 ;何必自稱是他的未婚妻;何必為他的安危擔憂。
小婉一見她的笑,就知道她阻止得太慢了,當初實在不該讓小姐出門,只要小姐不 出門,就不會在溪邊遇上衛醉風,那麼什麼事就都不會發生了。
「小姐,難道你不怕終有一天,衛醉風會記起一切嗎?」
「我怕,而且怕得要死,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明知道最後的結果將是受到 傷害,她仍執迷不悔。
「我不想你後悔,小姐。」現在說再多都沒用了。
「我不想去想那後果。」或許她會心碎而死,或許會悲痛欲絕,但那全都是她的選 擇,她會坦然接受。
「小姐,你太傻了。」小婉不住搖首,不知該怎麼幫她。
「可傻的值得,不是嗎?」她是這樣認為,小婉卻不贊同,只是不住的搖頭歎氣, 悔不當初。
他叫衛醉風,自小失了父母,有個未婚妻叫白湘憐——這些全是白湘憐親口訴說有 關他的身世,不多,甚至可說是簡單得過火。
在喝過大夫重新開的藥方,他睡了會兒,夢中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瞧見,沉悶的 在月上中天醒來後,便再也睡不著。
他索性起身吃力地走出房門外,想看看外頭的景致能否激起他一點記憶。
陌生,全然陌生的環境令他大失所望,沒有任何幫助,他依舊記不起來,這裡的一 草一木陌生得教他懷疑自己真住過這裡嗎?
他頹喪地倚著樑柱吁歎口氣,究竟要等到何時,才能重拾過往?
秋風吹拂而過,愁人心間,他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瀟灑,畢竟白湘憐所給的資料 太少,教他連面對自己也覺得陌生不已。其實怪不得白湘憐,她是處在深閨的女子,怎 可能對他在外頭的事一清二楚?
白湘憐,她美得令他動心,他相信若是其他男子見著她,定也會對她傾心不已;或許,他該慶幸他是她的未婚夫,將來可以名正言順地擁有她。擁有她的感覺並不壞,他 相信她定然也是很在乎他,否則不會對他的傷勢那樣焦急。
他很想知道,從前他們是如何相處的,面對似水柔情的她,他擁有何種表情?
他想應是無盡的寵愛吧!不論她做錯什麼事,他都會不忍苛責,她值得讓男人好好呵寵憐愛的。
想著白湘憐,他臉部的表情慢慢放鬆、放柔,黑得誘人的眼瞳裡佈滿柔情。
想她,想著、想著,不免又想到身上的傷,身上各處大小不一的傷口明白告訴他,傷他的人企圖置他於死地,或許是他好運,方能逃過一劫,但究竟是誰要他的命?是路 上的盜匪,抑或是他的仇家?
他有仇家嗎?他不知道,唯一能給他答案的人恐怕只有白湘憐,但他隨即又想起她應是不清楚他在外的事,不然她大可在他醒來時就告訴他了不是嗎?
倘若身上的傷真是仇家所為,那麼他得千萬小心,對方若知道他沒死,定會再出手 ;而更重要的是,他要保護湘憐的安全,他不要她因他受傷,所以就算是要拼上一條命 ,他都會想盡辦法護住她。
為那不知名、不知臉的仇家,他黑沉了臉,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恍若對方已出現 在他面前威脅著。
細碎的腳步聲突然自身後響起,衛醉風猛然旋身怒喝:「誰?!」
「是我。」白湘憐蒼白著臉,顯然被他嚇了一跳,離他有五步遠輕道。
「是你……」衛醉風鬆了口氣,本以為是仇家出現,差點令他傾全力去擊倒對方, 幸好他沒出手,否則定會傷了她。
「夜寒露重,你又剛醒,得好好的調養身子。」見他僅著單衣,她蓮步輕移上前, 脫下披風就要為他披上。
「別。」衛醉風連忙輕輕按住她冰冷的小手阻止,她一身單薄,他怎忍心讓她脫下 披風使他溫暖。
「你會受寒的。」在他的大掌覆上她的小手時,她的心狠狠一顫,雙眸無限柔情地 凝望著他,彷彿天地間就僅剩他一人。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衛醉風自認身子骨比她健壯許多,這一點小風並不會 使他受寒。
「可……」她仍覺不妥。
「湘憐,別為我擔心,只要好好照顧你自己就好。」他輕說著。
「那我幫你回房拿外衣讓你披上好了。」她想出折衷的辦法,旋身就要進房為他取 出外衣。
大掌輕輕鬆鬆拉住她,不讓她東奔西跑。「別忙了。」但他一時沒拿捏好力道,一 個用力,反將她旋帶入懷。
白湘憐驚得倒抽一口氣,不安地倚在他懷中,羞得不敢抬眼看他,衛醉風則乾脆順 著事情的發展將她圈人懷中,不再讓她有離開的機會。
「你說,我們這樣彼此不是溫暖多了。」他輕輕在她耳邊呵道。
她羞得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好,唯有紅著臉保持沉默。
「湘憐,你一直都這麼害羞嗎?」她羞得好像他們不曾如此親密過,但他們訂親了不是嗎?他相信若是從前的他,定也會常常情不自禁地將她擁人懷中偷香的。
「我……只是與你分離太久了,所以有點不習慣。」分離太久是實話;不習慣也是實話。小時候他們是玩在一塊兒,但也不至於會摟抱在一塊兒,這是她頭一回被他抱住 ,安穩地臣服在寬廣的胸膛。
「是我不好,太常離家,拋下你一人,相信我,以後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不會讓你感到寂寞。」溫柔的話語無須經過思索,一股腦兒地對她傾吐出。
「真的?」她開心的尋求保證。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湘憐……」輕輕的,在她的眉心烙下一吻,像是與她立下誓約般。
有了他的保證,加上他那柔情萬分的吻,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雙臂悄悄探出, 將他摟得緊緊的,使他明白她內心的喜悅。
或許這是上天為了成全她,給她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才行,否則將來定會抱憾終 生。
「湘憐,我相信在我失憶之前,我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你說是嗎?」輕擁著她,望 著朦朧的月光,頓時覺得今夜的月色美得不可思議;庭中的花草在黑暗中看來別有一番 風情,連吹拂而過的寒風也不覺涼透人心,更重要的是懷中的人兒使他像擁有全世間最 珍貴的珍寶般歡喜著。
「嗯。」毫不猶豫,她輕頷首,很可怕,現在她撒謊已經到不會心虛的地步,她是個很可怕的女人,是吧?她這麼壞,會不會有一天遭到天譴?
「如果我不要忘了以前的事,你說,今天的我們會有何不同?」他們會更加恩愛吧 ?!
白湘憐一震,沒敢親口告訴他那答案,如果他沒有失憶,他們根本就不會碰面,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輕擁著她。
「怎麼了?生氣了?」他將她的無言當成是她在為他失憶一事生氣。
「不,我沒生氣,我只是想與其拘泥於從前過往,不如讓我們重新開始不是更好嗎?」她佯裝輕鬆地笑著,事實上她緊張得很,怕他會發現她話中另有涵義。
「沒錯,你說得對,就讓我們重新開始,今夜這月、花、草、樹、木都是我倆的見證,我衛醉風將會如從前一般愛你、憐你、疼你、寵你,以吻為誓。」這一回他不再是 親吻她的眉心,而是鎖定她那嬌艷欲滴的紅唇烙下他的吻、他的誓。
白湘憐揚首接受他的吻、他的誓,將一顆芳心以雙手真心奉上,無法回頭了,也不想回頭,如果歡愉的過後將是天譴,那她將會無言接受。
月夜中,兩人緊緊擁吻,不僅拉近彼此間的距離,兩顆心也貼得更近、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