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由旁人口中得知,有一個很像是他的人曾在鎮上拆穿一名販賣假波斯項鏈的小販,可是在眾人圍打小販時,他就已不見蹤影。究竟他是跑到哪兒去了?這裡他 人生地不熟的,她真的很怕他會出意外。
一日找不著他,她便一日不能心安,終日以淚洗面的她,每天都倚在大門口,期待他的歸來。
小婉對她是勸了又勸,但就是勸服不了她,一旦她下定了決心,便沒人能改變她的心意;至於老總管,仍是被她派出去到處打探衛醉風的下落,看能否將他帶回。
他應是迷了路,找不著家,才會多日不見蹤影,她相信,此刻他一定也很焦急地找尋回家的路,她得守在大門口等他,如果他經過不認得家門,在瞧見她時也會知道到家 了。
小婉、老總管和老嬤嬤所抱持的想法就與她不同,他們私下認為衛醉風是不會回來了,可白湘憐是那樣固執地認定他終會回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好由著她可憐兮兮 地守著大門,看等哪一天,她終會明白自己是白等了而死了這條心。
白湘憐身似蒲柳不顧寒風地倚著門柱,癡癡望著大街,每當聽見足音響起,雙眸立即生滿光輝,將這足音當成是他的歸來,但一瞧見來人不是他時,失望便立刻佔據雙眸 ,令人我見猶憐。
多久了?她有幾日沒見到他了?她憔悴地想著,一顆心惶惶不安,其實她並非沒聽 見小婉和老總管、老嬤嬤私下的談論,她真的很怕他們所說的話會實現。
不行!用力甩甩頭,她得對他有信心,他說過愛她的,既然如此,他就會回來,她 相信他,絕對相信。
雪堆被踩踏過的聲響再度傳來,她的雙眸再次盈滿期待,盼著、盼著,可是良人歸 來?
一道偉岸的身影自街角走出,期盼的美眸不再失望,她快樂的離開倚靠多日的門柱 ,朝他奔去。
「醉風,你終於回來了!」她撲進他的懷裡,感受他的存在,好久、好久沒有倚靠 在這令她感到安全的胸膛了。
衛醉風冷笑地看著她的動作,此刻她那癡情的表現,看在他眼底已變得可笑、噁心 極了,他不言不語地由著她去說。
「你究竟是上哪兒去了?可知道我好擔心。」她忍不住埋怨,不過多日來的不安總 算安心了,她就知道他會回來,呵!瑰麗的嘴角揚起甜甜的笑容。
他挑了挑濃眉。「你很擔心?」
「當然。」她用力點頭,仰頭望著他,雙臂仍緊抱著他的腰桿,這才發現他臉上的 表情不太對勁,溫柔不再,倒是多了分譏笑,是她多心嗎?
「你是該擔心的。」大掌不帶一絲情感地撫上冰涼的嫩頰,看來她等他已經等了許 久。
他知道她會等他、會急著尋他,所以刻意在客棧多留了幾日,故意不出現,他就是 要她等;好不容易等到心情大好的今日,才肯回來見她。本來慕容逸提議和他一道兒來 ,可他拒絕了,他要單獨向她討回這筆帳。
「你還沒有說這幾日你上哪兒去了,啊!我們先進屋裡去好嗎?你用過膳了沒?我 馬上讓老嬤嬤去準備。」白湘憐拉著他就要回別館去。
可衛醉風並不願意再踏入白府別館這個令人憎惡的地方,他定定地站在原地。
「怎麼了?」拉不動他,白湘憐疑惑地看著他。
「你不是想知道我這幾日都上哪兒去嗎?就讓我來告訴你。」他的笑容極為陰寒, 教人見著會忍不住打個冷顫。
突然間,白湘憐感到些許的不安,他的表情及他說話的語氣都陌生得教她害怕,有 種感覺,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恐怕不會是她所樂意聽見的,這些日子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為何會在轉瞬間變得如此陌生?
「前些日子,我為了我們的未來上街去,我是想看能不能激起一點回憶,至少,能 讓我賺錢養家活口。你猜我遇見了什麼事?」冷淡的敘述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我不知道。」她虛弱地搖搖頭,已顯脆弱的雙眸無法自他冷漠的眼瞳中移開。
他的眼神好冷、好冷,而她的雙腿僵硬得令她移動不了半分,她——好怕、好怕! 可不可以暫時讓她失去聽覺,她不想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不要聽,她不要知道他遇 見了誰、發生了什麼事,她什麼都不想知道了,可不可以讓他變回溫柔體貼的衛醉風? 可不可以?
「你該知道的,我遇見了我失憶前最好的朋友,他叫慕容逸;我想,身為我的未婚 妻,你應該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嗎?」他陰鷙地笑著,殘酷的睨著她看,等著看她如何 自圓其說。
「我、我……」他遇上了好友?怎麼會這樣?她慌了、亂了,根本不知該說什麼才 好,僅能支支吾吾地看著他。
「很可惜的,你並不知道他的存在,不是嗎?多麼奇怪啊,你不是我最心愛的未婚 妻嗎?我們不是已經論及婚嫁,你怎會不知慕容的存在?更可笑的是,我還把慕容當成 敵人,跟他痛痛快快打了一架,你說,世間怎會有如此離譜的錯誤發生?你來告訴我為 什麼,好嗎?」他皮笑肉不笑地逼問著她,步步靠近威脅著。
隨著他的疑問,她想逃,可雙臂遭他用力鉗制住,她逃不了、也動不了。她悲傷的 直搖頭,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她又能說什麼?看來,他已知道一切,抑或是他已憶起 一切?
「說啊!你說明,先前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說,現在我要你說,你怎麼不說了?說說 你父兄是如何待我,奪去我父母留下的家產,說說你是如何欺騙一個失憶的男人,讓我 笨得以為你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你給我說!」鉗制她雙臂的雙掌不斷施加壓力,他面 目猙獰地強迫她說。
她無法言語,僅是不斷掉淚,她沒有什麼話可以說的了,他的表情已告訴她,他想 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而她的謊言也隨著他的記憶被戳破;本以為她可以堅強面對今 日的到來,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想像中的堅強,而那日的夢魘已然成真。
他要離開她了,他眼中的厭惡是如此明顯,她知道,現實中的他要比夢中的他來得 恨她,而她的心,已開始斑斑駁駁碎裂著。
「騙我很好玩,是吧?連我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可笑不已,我怎麼會那麼容易就上了 你的惡當?你說什麼我都信,我實在是笨得可以,不是嗎?」字字句句如利針般刺著她 的心口。
「不是的!我並不是因為好玩才騙你,我……」她急著澄清,不想他誤會。
「夠了!白大小姐,你說的謊夠多了,如今,我不會再傻到上你的當,你不必想再 誤導我。」他當她是臭蟲般厭惡地將她甩開來。
被他用力甩開,頓失重心的她跌趴在雪地上,傷心的想要爬起,卻因雪地太滑,不 小心又跌倒,如此跌跌起起好幾回,終於讓她好不容易忍住全身的痛楚爬起。
從頭到尾,衛醉風皆是冷眼看著她笨拙的動作,絲毫沒有扶她的意思,在他眼中, 她不過是在做戲扮可憐罷了。
「你和你的父兄一樣令人作嘔!」他冷冷丟下一句。
白湘憐一震,淚珠凝結在眼眶中,錯愕地看著他,朱唇顫抖著,說不出任何反駁的 話來。
「你的父親派人來暗殺我,再由你出面來救我、獻身,你們玩的究竟是什麼下三濫 的把戲?」他殘忍的以言語傷害著她,痛恨地看著她—臉無辜的模樣。
夠了!她以為假裝自己是無辜的,他就會笨得再信她嗎?他不會再受她所騙,不會 再掉入白家下三濫的陷阱裡;經過多次慘痛的教訓,他已學聰明了,在她這張清麗醉人 的臉孔下,有的不過是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我爹?不可能的,他怎麼會……」她驚訝的倒抽口氣,不敢相信他所言是真。
「怎會不可能!以你爹的貪婪和貪生怕死的個性,在他得知我回來之後,他會不先 下手除掉我嗎?難不成你以為他會乖乖的等我搶回當年他由我手中所奪走的一切?還有 ,別跟我扮無辜可憐,我不會信你,千萬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你爹所做的醜事。」想到 他們一家的所做所為,他不屑地重重哼了哼。
「不……」她很想理直氣壯地反駁他的指控,卻發現他說的很可能是真的,她爹的 確可能會派殺手殺他。天!原來他會受傷,全都是她爹所為,這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嗎 ?既然如此,為何要讓他們再碰上面?
不該的!不該再相遇,他們該彼此就這麼錯過,她錯了,她真的錯了,但錯誤已造 成,無法再挽回。
「你應當很清楚明白我所說的全都是真的,無須再和我強辯。」
「我知道你不會信我,可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的確是存心騙你,但我對你的感情卻 是真的,絕無虛假。」無論如何,她就是想要他知道,她是真心愛著他的。
「蛇鼠一窩,你以為我會信你?」他低斂著眉睨看著她。
「我是真的愛你的,我並不知道我爹派殺手殺你一事,請你相信我好嗎?」她拚命的想要他相信,不斷地解釋著。
「今日我來的目的不是要聽你的謊言,你可以省省力氣,我來這裡是要你知道,關於令尊的所做所為,我絕對會予以反擊,不會手下留情。」
「不!」
「回去告訴你爹,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吧!」他不理會她有何反應,淡然地扔下話,轉身離去。
看見他不帶任何留戀的離開,她的心揪擰在一塊兒,急忙往前奔去,想追上他離去的步伐。
別走!不要離開她!
她愛他啊!真的愛他啊!為何他不信?!
虛軟的步伐錯亂地跟在他身後跑著,跌跌撞撞,卻喚不回已決意離去的身影;想要 留下他,開了口,竟出不了聲,為何會如此?她驚駭地抓著喉嚨,想不通為何會發不出 半點聲音。
快點!他就要走了,永遠的走了,她得求他留下,得快點開口啊!但為何喉嚨無法 發出任何聲音?
慌亂的眼夾雜著淚水,她終於再次跌倒在雪地中,使盡全力都爬不起來,只能眼睜 睜看著他走出她的生命。
在她終於可以出聲時,她聽見淒涼的哭泣聲不斷地由喉頭逸出,卻已喚不回他了, 他早就消失了蹤影,她再也見不著他了。
熱燙的淚水遇上冰冷的空氣,凝結成千千悲涼,心,已碎成千萬片,再也恢復不了 ,他走了……一開始她最恐懼的事真的發生了……「醉風!醉風!」聲聲呼喚,再也喚 不回消失的人。
天地間,除了落雪外,僅剩她一人悲淒地哭著,本以為他們至少可以共同度過春、 夏、秋、冬,誰知,在一起的時光竟是如此短暫,連個冬季都沒有過完,夢,就醒了。
時光未因她的悲傷,而停止流動,冬日走了,但她的春天未曾降臨。
是誰在哭泣?嗚嗚咽咽似有訴不盡的哀傷;又是誰在一旁勸說著?聲聲歎歎似想拉回走進死胡同的人兒。
她不想聽,不想看,所有的悲傷在大雪紛飛的那一日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出不了聲,求救無援,僅能由著自己不斷下沉、再下沉。
「小姐,你別哭了,瞧你雙眼哭的腫得像什麼似的,我求你,別再哭了好嗎?」無奈的歎息聲響起。
丫鬟口中的小姐並未回答,只是不斷地流淌著淚。
「他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小姐,你該看清事實,重新振作起來。」丫鬟不死心地繼續勸著,她的好小姐將自己關在房裡哭了許久,真怕小姐那虛弱的身子會更加脆 弱。
光是想到那日在大雪中發現哭倒在雪地上的小姐時,她就忍不住打個冷顫;如果她 沒出去找,小姐肯定會凍死在外頭。
那男人實在是太狠心了,縱然小姐有千萬般不是,難道他看不出小姐是獻上一顆赤 裸裸的真心,真誠愛著他嗎?他就這樣拋下小姐走了,頭也不回的,夠無情了。
她是不清楚那男人對小姐說了些什麼話,但肯定不會好聽到哪兒去,否則小姐怎會 哭得肝腸寸斷?
唉!可憐的小姐,不僅賠上一顆心,連最完美無瑕的身子也給賠上了,這結果著實 教人唏噓不已,可也早就料到了不是嗎?
謊言,終究會有被拆穿的一天,這世間沒有永恆的謊言。
長長的又歎了口氣,拿起冰涼的手巾覆在小姐那雙哭紅佈滿血絲的脆弱美眸上,小 姐這樣子教她見了都跟著難過啊。
「小姐,不要再想他了。」這句話,她已重複千百次,沒有一次是小姐聽得進的。
躺在床榻上的人兒沒有回答,淚,彷彿是永無止盡地流著、流著。她失去了今生最愛的男人,他恨她!她永遠都忘不了他那毅然決然離去的身影,他對她根本就不存有半 點感情,一切全是她自作多情。
活該!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全是她自找的,有什麼好哭的?!
但,淚水就是不受控制地不斷滑落,失去了他,她不知往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再繼續困在這宅子裡,等待父親將她許配給另一個男人?
不!這世間除了他以外,她再也接受不了任何男人,她的心也無法再交給其他男人 。
沒有他的日子,可怕得幾乎教她窒息,她只能懦弱地哭著,想著從前和他種種美好的日子。
「小姐,你就看開點,他不值得你這樣糟蹋自己的。」小婉再換了條手巾在她的雙眸上。
她虛軟地搖了搖首,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沒真正嘗過情愛的人,如何知道她心中的苦?
「你為他日益消瘦,他會在意嗎?你為他柔腸寸斷,他會在乎嗎?你為他哭腫雙眼 ,他會回頭嗎?不會!全都不會!我們都瞭解他是如此無情地對待你,為何小姐還要死 心塌地的想著他?」她不懂,真的不懂,小姐對衛醉風的愛為何會如此狂烈?她以為再 狂熱的愛在經由衛醉風的狠心對待後,該是消失幻滅的,可小姐沒有,仍舊一心一意地 想著他、念著他。
「你不懂……」暗啞虛弱的聲音在多日之後,終於響起。
「我是不懂,小姐,你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衛醉風他不可能會回頭的。」小婉氣 得雙手成拳,恨不得痛打衛醉風一頓,好為小姐出出氣。
「我知道他不會回頭……」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心如刀割。
「把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全當成是場夢,現在夢醒了,小姐,你也該清醒了。」衛醉 風走了也好,省得小姐繼續和他糾纏下去。這事兒傳到老爺耳朵裡可就糟了。
「這不是夢,我是真真切切愛過。」說到底,她仍舊不願放棄曾經擁有的愛戀。
「小姐,你可還記得在救起衛醉風時,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說你要的不過是短暫戀情,現下他走了,不就順如了你當初的計劃嗎?我求你別再執迷不悟了。」小婉拿她沒 半點辦法。
「是我高估了自己。」感情一旦釋出,豈是說收回就能收回。
「小姐,不論你再如何愛他都沒用的,你很清楚的,不是嗎?」
「我知道,我知道。」她痛苦的以雙掌摀住眼眸,淚水仍不住湧出,光她是白富貴的女兒這一點,便足以教她萬劫不復,要如何贏得他的愛?
小婉長歎口氣,看著小姐痛苦,她的心裡也不好過。
「我好恨我自己,好恨、好恨!」
「小姐,你別這樣,只能說這全都是命。」小婉可見不得她再自我折磨,忙著安慰 。
「這一生我擁有的幸福全都失去……」無論她雙手抓得多緊,最想要的一切總會有辦法自指縫間溜走,教她想抓都抓不回。
「小姐,你別想太多,把它全忘了,好嗎?現下你什麼都別想,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你就會覺得好過許多的。」小婉柔著聲道,不願再見她日夜以淚洗面,畢竟小姐 的身子已不是很健壯,再哭下去,纖弱的身子恐怕會弄垮,等小姐睡下後,她得吩咐廚 房的老嬤嬤準備些補品,好讓小姐補補身子才成。
「不,我睡不著……」一閉上眼,全是他絕情的身影,要她如何安睡?
「那……我要老嬤嬤準備點清粥來讓你吃可好?這些日子,你吃的實在是太少了, 這樣可不行。」
「我想看看窗外。」她頭昏眼花地試著坐起身,小婉見狀,忙著扶好她。
「小姐,你身子正虛,現下春雪正要溶,外頭冷得很,你會著涼的。」小婉忙著勸 她。
「我想看。」白湘憐不理會她的勸阻,執意要看窗外景色。
「好,那我拿件披風來。」小婉沒法子,唯有伶俐地拿起披風披在小姐身上,不讓 她受到寒風吹襲。
小婉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打開窗子讓她瞧瞧外頭的景色,窗扉開,便看見樹枝已吐 出新芽,邁人春季。
「之前,我以為能和醉風一起看這春景的……」而今她卻是孤獨一人,看著這春景 ,更是百感交集。
「小姐,別看了,別看了。」聽見小姐又提起衛醉風來,小婉心底就有說不出的氣 ,忙著要將小姐自窗邊拉開。
「不,小婉,我要看,讓我看。」她要知道自己所失去的。
現下不知他人在何方,是否也正和她一樣看著春景?
她茫然地想著,眼眶中又泛起水意。
「小姐,你這又是何苦?」小婉已想不出言語好勸小姐了,這些日子以來,小姐不 停的流淚,她則是不停的在歎氣。
白湘憐僅是苦笑不語,雙眸癡癡地凝望著新芽,在外頭皆是一片充滿希望時,為何 她的內心卻如此苦澀不已?
該看開的,不是嗎?為何她仍舊看不開?為何仍舊想抓住不屬於她的愛?究竟她要 強求多久?強求多少?還要再讓自己痛苦多久才會大徹大悟?
恐怕是沒有辦法了,是她的貪慾造就今日的結果。
呵!她果真是白富貴的女兒,不是嗎?爹親的貪在於錢財;她的貪則在於覬覦人, 難怪衛醉風會如此不齒於白家的人。
她搖頭失聲笑著,腦海中不斷浮現那日衛醉風所說過的話:蛇鼠一窩!
「小姐,你沒事吧?」看見她突然笑出聲來,小婉嚇著了,小姐這變化未免太大了 。
「我有事,怎會沒事呢?」笑完時,淚便又無聲淌下,這樣哭哭笑笑的她,連她自己都討厭,還會有淮喜歡她來著?
「小姐,我去請大夫來可好?」小婉擔心極了。
「不用了,我沒瘋,你別擔心。」要大夫來做什麼?看她哭哭笑笑?昏昏睡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可是……」
「我說沒事就沒事。」
「那……小姐,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到廚房去要老嬤嬤弄點清粥來給你吃可好 ?」她小心翼翼地問著。
「隨便。」白湘憐不是很有意見,雙眸未曾自窗外移開過半分。
「好,那我去去就來。」小婉將火盆裡的炭火弄得更旺些,便趕忙到廚房去吩咐老 嬤嬤準備清粥。
小婉走後,她一直是維持相同的姿勢,看著窗外,整個人像是人了定般,一動也不 動。
過了一會兒工夫,小婉便急急忙忙跑了回來,手裡捧著冒著熱氣的薑湯。「小姐, 老嬤嬤弄了些熱薑湯,我先端過來讓你喝,好暖暖身子。」
一進房,就見小姐哀怨凝視著窗外的表情,小婉佯裝未見,熱絡的把薑湯拿到她面 前。
「小婉,謝謝你這些日子這麼盡心照顧我。」她緩緩地回頭感謝道。
「小姐,服侍你是小婉的工作,你怎麼跟小婉客氣起來。」小婉將薑湯吹涼些,知道小姐怕燙吃不了太熱的食物。
「跟我窩在這兒是委屈了你們。」她是個不受疼愛的女兒,自然她的僕傭也不會受到重視。
「不委屈,小婉一點都不覺得委屈,在這裡要比在大宅好多了。」在大宅不小心做錯一件事都會被打得半死,老爺和少爺根本不知善良為何物,她可不想回去過那心驚膽 跳的生活。
白湘憐淡淡地笑了,接過小婉遞來半涼的薑湯輕輕啜飲。
小婉見她將薑湯喝下,總算稍稍放心,小姐現下肯喝薑湯,待會兒的清粥肯定也沒問題。
白湘憐喝了兩口薑湯,喝到第三口時,便感到反胃,一時拿不穩手中的瓷杯,打翻了手中的薑湯,撒了一身。
「啊!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燙著?」小婉被她嚇著了,急著拿手帕拭著她身上的湯湯水水。
「我……」想跟小婉說她沒事,沒想到她居然乾嘔起來。
看見她痛苦的乾嘔,小婉嚇得臉色發白,再也顧不得收拾地上破碎的碎片。
不要啊!事情千萬別發展成她最擔心的事。
「小姐,你……」小婉的聲音不穩地顫抖著。
「我想是這段日子沒吃多少東西,才會反胃吧!」白湘憐雲淡風清道。
「對,呵,很有可能。」別緊張,是小姐最近身子太虛的關係,絕不會是有了身孕 ,呵,呵,是她多心了,再糟的事都過去了,不會有更糟的事再發生,不會那麼巧的, 不會的。
小婉拚命的要自己放輕鬆,千萬別自己嚇自己。可靈敏的腦袋瓜卻不受控制地開始推想,上一回小姐的葵水是何時來的?她想了半天,愈想心愈驚,完了!小姐的葵水沒 來!這些日子她急著留意小姐心碎的情形,沒能去顧及小姐的身體狀況,完了!
「小姐!你……」她的聲音抖、抖、抖,猶如秋風中的落葉。
「什麼?」
「你的葵水一直沒來,從那日之後……」天啊!她會被老爺給宰了。
白湘憐愣了下,這才想到,她的腹中極有可能已經孕育有一個新的小生命,她驚喜的將雙手輕放在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她有了孩子?有了衛醉風的小孩?!上天畢竟待她不薄,在他離去後,還讓她擁有心肝寶貝。
「我一直沒發現……」哀傷中帶著喜悅,她低道。
「小姐,這孩子留不得。」
「不!我要他!我一定要生下他。」
「不行的,你是未出閣的姑娘,是不能有小孩的,如果你執意生下他,不只老爺、少爺不會原諒你,你和孩子將來也會受到外人指指點點,小姐,你得冷靜點兒。」小婉 幾乎要跪地求她了。
「小婉,我管不了那麼多,我不可能無情的將他流掉,他是我的寶,老天爺唯一賜給我的寶,我不能失去他。」她緊緊護著小腹,不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小孩。
「小姐!老爺容不下他的。」
到底要怎麼說小姐才會懂?
「爹不會發現的,只要我足不出戶,你們也別跟爹說,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生了一個孩兒。」這是不受人重視的好處,她有把握可以瞞得住。
「不可能的,老爺終會發現,小姐,等孩子大了,如何藏得住?況且老爺終有天也會要你回大宅去的。」
「小婉,我知道,但如今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孩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了。」萬不得已,她唯有以性命相脅,就是怕小婉仍要拿掉她的小孩。
小婉輸了,她如鬥敗的公雞般頹喪地看著白湘憐,總不能要她逼死小姐啊!可恨的 醉風,他人走了也就算,居然還留下這道難題讓他們處理,算他夠狠!
更多的意外還在等著她們,到了傍晚,老總管急急來通報,奉上一封信,信中內容十分簡潔,白富貴已經為女兒尋到一門好親事,命令她立刻收拾行囊回大宅去等著出閣 。
白湘憐和小婉面面相覷,此刻她們可得先想法子保住白湘憐腹中的小孩才行,至於嫁不嫁人,只能容後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