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對歐加說出「她屬於我」時,心裡的確真實感受到他對雷藍強大的佔有慾——
古雷藍也沉浸在自己的怒氣之中。該死的莫凱頓!他既然沒有意思要留下來,為什麼還要撩撥她的慾望?為什麼還要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來擾亂她的心?
眼看石屋就在眼前,莫凱頓覺得自己得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默才行,他不能忍受雷藍如此冷漠地對待他——
但他還沒開口,車子已經轉進小徑,而他們看到石屋前停了四部軍用貨車,雷藍立刻蹙起眉。「他們來作什麼?」
「那是誰?」
「軍方的人。」
「軍方?這個地方屬於軍方管轄嗎?」
「當然不是。」
古雷藍將車子停在石屋前面,人還沒下車已經先聽到梅杜莎憤怒的尖叫聲。
「這是栽贓!你們不能這麼做!」
雷藍與凱頓立刻下車,屋子裡滿滿都是穿著軍服的人,而最令人震驚的是,額方竟然也在其中!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額方,幾天前草原上的飛車追逐速度太快,他根本沒機會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現在看到了——
高大卻猥瑣的男子,穿著高級服飾,看起來就像是剛從華爾街出來的混蛋。
雷藍快步衝進屋裡,只見石屋內一團混亂,小班、海杜莎、老麥和史賓至被壓制在屋子的角落裡。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搜查我的屋子?」
「古小姐,紐約的警方說你送到紐約去的貨品裡面藏有毒品,而我們也接獲密報說你這個地方正在提煉毒品。」
一名胖得驚人的高階軍官懶洋洋地將搜查票在她面前抖了抖。「非常不幸的,剛剛我們的確也在這間屋子裡搜出已經提煉好的毒品,這下子人贓俱獲,我想你得跟我們走一趟了。」
「這是他們栽贓的!」小班氣得大吼道:「我親眼看到他們把東西藏到抽屜裡面去的!」
「誰要你多嘴!」啪地一聲,小班的臉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五條指印立刻清晰浮現巴掌來。
「住手!你們憑什麼打人!」雷藍氣得想衝上去,胖軍官立刻握住她的手臂,力氣之大讓她幾乎尖叫出聲。
凱頓衝上前想阻止他,沒想到他還沒行動,已經有兩名軍人一左一右扣住他的手臂。「不要亂動!」
「你就是莫凱頓警官吧?」胖軍官笑嘻嘻地上前打量他。「真是抱歉得很,你們來的時候我們正好沒空招待你們,不過這次能這麼順利逮到古小姐,你們的功勞也很大啊!從現在開始由我們接手,我已經替你們安排班機回美國,明天這時候你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
「胡說八道!我們還沒有打算回美國,你沒權
「我當然有權。」胖軍官對下屬使個眼色,莫凱頓、老麥和史賓立刻被押出石屋。
「該死的!我是紐約的警察,不是你們的人犯!你無權限制我何時出境,我要求見美國的大使。」莫凱頓氣急敗壞地吼道。
「額方,你真是卑鄙的人渣,竟然和軍方勾結!」古雷藍氣得臉色發綠。
額方只是微笑,滿不在乎地對著她做出可憐兮兮的表情。「古小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提煉毒品、走私毒品的人是你,我可是個好公民喔!」
「你——」
額方走到她身邊,親呢地靠近她的臉龐,做出噁心的舉動——他面目可憎地朝她微笑,同時壓低了聲音道:「我早說過叫你不要跟我作對,可是你不聽,我已經受夠你了!你放心,我已經在牢裡安排了人手,相信他們會好好招待你的——呵呵。」
「你混蛋!」雷藍憤怒地尖叫。
「請你跟我們走吧。」胖軍官狠狠地扯著她的手臂,雷藍痛得流下淚來,但她卻倔強得不肯求饒。「嘿嘿!到了牢裡可有你受的,到時候——」
「你們這些混蛋!放開她!」梅杜莎驚恐地尖叫。她拚命想靠近雷藍,但那些人緊緊將她壓在牆邊動彈不得。「混蛋!不准動她!她沒有錯,你們不能這樣對待她!」
「這老太婆真是煩死人了,我們走吧!」胖軍官厭煩地揮揮手。「帶走!」
「不要!你們放了她,不關她的事!雷藍
「梅社莎,我不會有事的。」雷藍焦急地喊著。看著婦人哭得傷心,她忍不住也落下淚來。「我不會有事的——」
軍方很快將她押上車,他們用手銬將她銬在卡車上,荷槍的軍人面無表情地守在她身邊——
「雷藍!」梅杜莎哭著追出石屋,車子的煙塵很快淹沒她胖胖的身影。
古雷藍很快地忍住哭泣。老天!額方……額方將會如何對待那些動物們?她的呼吸開始加快,整個人突然陷入冰冷的深淵之中。
「我們必須帶她回美國!」當大使館的人員第兩百次擺出歉意的笑容時,莫凱頓終於發脾氣吼道。
大使館的接待員只能再一次露出抱歉的笑容。「莫隊長,不是我們不肯幫忙,而是古小姐已經被當地警方收押,我們沒有權力要求他們放人。」
「我不管你有沒有權力!我從幾千里外的紐約飛過來,又在叢林裡待了一個多星期,不是為了讓當地警方把我要抓的人收押,你聽懂了沒有?!」他火大地咆哮,狠狠地瞪著接待員道:「如果你做不了決定,那就叫你們的老大出來,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咳……」
大使館二樓樓梯出現一名高瘦的中年黑人,他穿著優雅的西裝,連走路神態也帶著傲慢,睥睨的眼神懶洋洋地瞟過莫凱頓、老麥和史賓的身上。「請你們不要在大使館吵鬧。」
「西爾頓大使。」接待人為難地上前。「我已經跟他們說過很多次,但是他們就是不肯——」
西爾頓揮揮手,示意招待員退下,自己則慢慢步下樓梯。「你就是莫凱頓莫隊長是吧?我知道你,紐約警局來過很多次電話。」他的表憎很清楚明白地寫著:你該死的為什麼還沒被獅子吃掉?
莫凱頓和老麥交換一個眼神。這種官僚他看得多了!禮貌十足,但絕對欠缺誠意。
「西爾頓大使,既然紐約警局來過電話,你應該知道我此行負有重大任務,我必須將古雷藍小姐帶回紐約協助調查。」
西爾頓卻只是聳聳肩。「目前還辦不到,我國與這個國家還沒有簽訂引渡條約,而且古雷籃小姐據說是現行犯。」
「現行你個鬼——」莫凱頓惱怒已極,幸好老麥拉住他,要不然他一定已經衝上前去,狠狠給這位大使先生一拳。
「不要衝動。」
西爾頓蹙起眉。「莫隊長,你似乎對外交事物非常不瞭解,如果我堅持要他們釋放古雷藍小姐,那麼這將會變成國際事件,你也不希望因為你一時衝動而導致兩國關係生變吧?這麼簡單的道理,就算是警務人員也應該瞭解才對。」
他居然暗示他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老粗! 莫凱頓氣瘋了,老麥和史賓兩個人得使盡全身的氣力才能阻止他衝上前。
「你這個王八蛋!不要攔我,我要打爛他那張醜臉!」他咆哮。
「冷靜一點!你這樣對事情完全沒有幫助。」老麥焦急地吼他。
西爾頓微微一笑。「麥警官看來是你們之中最有理智的了。他說的對,你這樣對事情一點幫助也沒有。聽說這裡的軍方已經要求你們出境了是吧?關於這點,我倒是能幫上一點忙,這樣吧,我給你們二十四個小時,二十四個小時之後,如果你們還在這裡亂晃,我就以妨礙外交事務為理由將你們強制驅離。」
「你說什麼?!」
這下老麥和史賓不但攔不住他,也不打算攔他了。莫凱頓衝上樓去,狠狠地揪住西爾頓的領子,猛然揮了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臉上。「去你的妨礙外交事務!你去告我啊!還可以再告我一條傷害外交人員的罪名。」
「你——你——」西爾頓倒在樓梯上,血從他的鼻子噴出來。他摀住鼻子吼道:「警衛!警衛!快把這三個混蛋趕出去,叫警察來抓他們!」
「警察?哼!我就是警察!」凱頓氣得忍不住又踹他一腳。「等你回美國再去國會告我好了!不用捉我,我才不願意待在這鬼地方。」
「警衛!」
莫凱頓三人就在西爾頓的哀號聲中大搖大擺地離開,事實上也沒人想攔他們,美國大使館的警衛人員根本都樂透了——但這又如何呢?他們還是沒想出辦法救古雷藍——
莫凱頓無助地望著非洲的天空。他不敢想像雷藍在牢裡的遭遇——他像只困獸,打從來到非洲之後,他便一直有這樣無助的感覺。
這是個最自由的地方,但他卻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最糟的是,如果他因此而失去雷藍,他知道他的世界將再也沒有色彩,再也不能呼吸
「你很生氣。」
「對!廢話!」
「我們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
「對!該死的!」
「你愛上她了。」
「對!」莫凱頓氣呼呼地回答,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史賓和老麥都似笑非笑地瞧著他。他張口結舌地:「我……我…」
「你愛上她了。」史賓聳聳肩。「所有的人都知道。」
他只能洩氣地垂下雙肩。他當然知道自己愛上古雷藍,他沒有意思不承認,只是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往後的一切。
他們坐在大使館外面,軍方的拘留所就在一條街以外,而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更慘的是,他知道自己愛上她,算起來大概從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
「好消息是,我們還有二十四個小時可以想辦法;壞消息是,就算再給我們二十四個小時,我們也想不出辦法。」史賓高舉雙手宣告這了不起的消息。
「麻煩你說一點新鮮的。」
「新鮮?好啊!現在就有一個很新鮮的消息。」史賓凝視著對街的人影,若有所思地開口:「這裡還有其他的美國人,而且他正往我們這裡走過來了。」
莫凱頓不解地抬眼,正好看到對街有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大步往他們的方向走來,而那男子的模樣他還真有些熟悉,只是一下子想不出來在什麼地方看過。
「嗯?」
男子走到他們面前,凝視了莫凱頓整整一分鐘——
莫凱頓的腦海中靈光一閃。「你——」
「我我我……我……」史賓也看出來了。他興奮地指著那男子,結結巴巴地道:「我想起來了!我看過你的照片。」
的確,他的確看過他的照片——拿著號碼牌的警局登記照片。
莫凱頓立刻起身。「你是亞達力·古德!」
有雙深邃藍眸的男人扯開唇角,露出一抹微苦笑意。「沒錯,我是亞達力·古德——古雷藍的合作對象,也正是你們要找的人。」
「我不去美國!」古雷籃獲釋之後第一句話。
莫凱頓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說。
難道她不知道當他看到她在監牢裡居然為了不受到其他犯人的侵犯而與人打架,以致半邊臉都腫起來時的那種心痛嗎?當時他幾乎憤怒得想衝進牢裡開槍殺人!
「你沒有別的選擇。」亞達力平靜地開口:「我對大使館承諾將會帶你回美國接受調查,或者你可以選擇回到這裡的監牢去。」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進去!」她緊緊環抱自己,恐懼明顯寫在她的眼中!她得費盡所有的氣力才能阻止自己顫抖哭喊。
「那就收拾東西跟我回美國。」
「我不能走!額方對那些動物虎視眈眈,他陷害我就是要我離開,不管我去什麼地方都一樣!只要我不在,他會立刻捕捉那些有價值的動物——」古雷藍憤怒地低吼:「然後槍殺無價值的,你明知道這一定會發生!」
「我知道,但在我眼中,你比任何動物都更具價值。」亞達力淡淡地注視著她。「小藍,你該知道我會為了你付出任何代價。」
莫凱頓無法再聽下去,他轉身離開石屋,走到門口凝視著漫無邊際的草原——草原必然會有邊際,就像問題必有答案一樣。
亞達力與雷藍有特殊的關係,從他們彼此注視的眼光就可以輕易發現這一點,奇怪的是他從沒思考過這簡單的答案。
雷藍與亞達力在屋子裡爭執,亞達力的聲音一直維持著冷靜自制,雷藍卻正好相反。他這才注意到,古雷藍在亞達力面前特別容易失去自制,而她是個即使面對猛獸都還能平靜自若的女人。
這發現讓他更難受,他彷彿聽到心在滴血的聲音,也聽到某種嘲笑——嘲笑著他自作多情。無知愚蠢的聲音。
時間過了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竟然在短短的時間內抽完了一包煙,而他這一個星期以來已經忘了抽煙這回事。
「進去吧。」老麥來到他的身邊說道:「已經討論完了。」
「結果呢?」
「雷藍小姐跟你們回美國,我留下。」
莫凱頓愣愣地注視著老麥。「你不是說真的。」
「我是,而且我很確定自己將會永遠留下來。」老麥聳聳肩,笑了。「我找到自己的根了,而且仔細想想,退休後當個看顧國家公園的管理人其實是個還不錯的選擇。」
「老麥——」
「別勸我。」老麥微笑著拍拍他的肩。「這是我自己的選擇,這裡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屬,你也知道的。」
莫凱頓無言。他的確知道,也承認這對老麥來說也許是最好的歸屬,但那並不表示他捨得。
老麥對他來說亦師亦友,就某種程度來說,老麥也像他的父親,他不能接受他突然決定留在這個地方。到底怎麼回事?他的生活突然全部亂了調子!
「明天早上的機票,我想你應該進去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一下。」
「我沒辦法休息。」尤其當亞達力與雷藍同處一室的時候。他無法忍受這個。
老麥瞭解他的心事,他坐在前廊,眼光同樣飄向遠方。過了好半晌,老麥才緩緩開口:「裡面那位古德先生在這一帶似乎很有勢力。」
也許不只這一帶。莫凱頓想起美國大使見到亞達力時的模樣——
他的鼻子還冒著血,但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甚至連對他也另眼相待,好像他一點也不介意他打斷他的鼻樑似的!
當亞達力平靜而據傲地要求他釋放古雷藍的時候,西爾頓甚至沒有問第二句話!
亞達力後來解釋是因為非洲一帶的許多政商都有商業上的往來,所以西爾頓得給他幾分面子一一但從西爾頓的表現來看,他給亞達力的可不止「幾分」面子而已。
「我得告訴你一件事。」老麥突然開口。
老麥的聲音讓他有不祥的預感!
「警局裡的人告訴我,他們去查亞達力的時候,曾經受到某些人的『關切』。」
「關切?」
老麥澀澀一笑。「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真相呼之欲出!他不由得閉上眼,心跳加速。
「不要太早下定論。」老麥提醒他:「答應我記住這一點。」
「我知道。」莫凱頓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表情。「我知道……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十年了。」
「但你從沒聽進去過。」老麥歎氣。「這次你一定要聽我的!孩子,至少這一次,你得聽我的。」
他沒有反應,因為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反應。
他的視野定在遙遠的樹林之中,彷彿看到圖布亞庫人出沒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正在幻想,但卻不曉得為什麼……
為什麼他竟然已經開始懷念這個地方——這個沒有爾虞我詐、不需要下定論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