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那樣想,每個人也都那樣做,所以很多時候,她很憎恨成人的世界!
但若不是因為有這樣的世界存在,或許她不會學會「愛」和「珍惜」!
坐在攝影棚裡,看著工作人員忙進忙出將自己文案裡的構想拍成一幅幅美輪美奐的照片,這是一件很賞心悅目的事,但她卻不得不去想、不去思考。
在這些人的心中有著的是什麼樣的悲歡、什麼樣的生活?
觀察了二十多年,為什麼她還無法瞭解這個世界的運作方式?
不奢求知道政治、不奢求瞭解天命,只想瞭解人類這樣的生物都如此困難!
別人心裡怎麼想?別人心裡怎麼去評判某件事,這對她來說重要嗎?
無視於世界的眼光真的可以活得比較好嗎?
「嗨!」
阿俐抬起頭來,鍾司英姿煥發地站在她的面前含笑望著她。
不得不承認鍾司是個十分迷人的男人,高大俊拔的外型,彷彿太陽神般耀眼的神采和風度在在都是人中之傑。
可是也正因為他太傑出吧!這樣一個人的存在總顯得有些虛幻。「聽工作人員說你來看工作進度,我正好有事,所以就過來看看。」
「喔!」
鍾司揚了揚眉,「就這樣?連聲招呼也不打?」
「嗨!鍾司。」
「你真的很特別,我認識的女孩子裡就屬你對我最差、最不屑一顧。」
記得阿V也曾對她過同樣的話。她有些好笑,怎麼男人都覺得其他的女孩都都對他們很好呢?
是因為她們懂得陪小心,懂得撒嬌、懂得說一些根本不是事實的話嗎?
如果是那樣,那她的確算不上是個會對別人好的人。因為那些事對她來說真的是很沒格凋!
她根本不屑去做它!
「找我有事?」
他坐了下來。「當然有,我公司的經理找了你N次你也不理,老闆親自出馬也請不動你,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阿俐微微一笑,「我應該感光榮嗎?居然還得勞動你的大駕來找我。」
鍾司好脾氣地回她一笑,「如果我說不應該,你大概會覺得得我諂媚,而你最痛恨諂媚?」
「賓果!」
「可是我真的覺得不應該,任何值得鄒烈花下心思的女孩子我都會以極上賓的態度來對待的。」
「他說過你和他是死黨。」
「的確,比親兄弟還親。」
阿俐向後躺向椅背,終於正視他。「你要他來找我是陰謀,什麼工作也都只是借口,你根本不在乎那個案子是嗎?」她單純地說出心裡的想法。
「也不盡然,我很重視那個案子,但比起鄒烈,二百萬美金真的是不算什麼。」
「為什麼是我?」
鍾司沉默半晌,想了一想之後開口,「我並不很清楚為什麼,因為那對我來說不很重要,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我想試試無妨。」 「鄒烈有那麼難纏?」
「比起你的話應該說是旗鼓相當。」
她淡淡微笑,在外面的世界裡,她是個脾氣怪異的大牌,對人事彷彿永遠帶著洞悉嘲弄的眼光。
金錢打不動她,人情關說向來無效--只要別人轉轉眼珠,她就能知道他的心裡打的是什麼樣的主意!
他們說這叫精明,這叫幹練。
而她在阿杜、阿V他們的眼中卻是極笨拙、極沒智商的一個孩子!
這是雙重性格?
「想由我身上得到什麼?」
鍾司無奈地歎口氣,「別以為我是個商人就一定會在商言商,也別把所有的人都想得那麼沒人性好嗎?」
「我有嗎?」她訝異的望著他。
他幾乎是有些悲憫的。「怎麼這樣防守你自己呢?如果是有心人,誰也不會去碰你的牆的,現在的人都太忙,自顧不暇,不會有人閒著沒事去傷害你!」
「這的確是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但是我可不可以請問重點在哪裡?」
「在於我並不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至少我們沒有實際上的利益關係,我只希望你--」他思索著措辭,阿俐是個十分敏感的人,只要一步錯他就會將所有的一切毀於一旦!「多和鄒烈說說話罷了!」
阿俐望著他,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就這樣嗎?你真正的用意是什麼?是希望我扮演『拯救者』的角色對吧?鄒烈那一副與全世界為敵的樣子,你是希望我能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
鍾司微微苦笑,「我知道你一向很坦白,可是每次和你說話我總會有一種自己十分透明的感覺,這很讓人害怕!」
「是嗎?」
「如果不是我又何必說?我的確是有那種想法,雖然程度不及你所說的。」
她轉過頭望著攝影棚內忙碌的工作人員。
她對鄒烈的感覺是什麼?
她不知道,因為他們談得太多、太深,也因為他們談得太少、太淺!
那是個她能理解的男人嗎?
想到這裡,她澀澀一笑,和阿杜他們相處這麼久,她又何嘗真正瞭解過誰?
「你不願意?」他有些緊張地問道。
「鍾司,你這樣一個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怎會說出這樣的話?」她轉向他,臉上的苦澀仍未完全褪去。「這不是我願不願意的問題,很多事勉強不來,而人的事尤其是如此,難道我說願意就一定能按照你安排的劇情去走嗎?」
在鍾司的觀念裡,世界上只有困難的事卻沒有辦不到的事,即使他明白很多事無法勉強,但他這一生中卻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辦不到的事!
他是個天之驕子,所以他不能接受她的說法!
「會有阿俐辦不到的事?」他開玩笑似的問。
「太多了!」阿俐首次清楚的看見鍾司迷人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心思!「你說的話很好笑,我很難相信這會是你說的話!」
「就像我血很難相信那會是你說的話一樣。」
她不願再去深思什麼,索性避開這個話題。「鄒烈知道你來找我說這些話,他會怎麼樣?」
「大概會殺了我。」
她啞然失笑,他們的相處就像是阿V和阿冷,她和凱波嗎?
鍾司可是個好朋友,而鄒烈呢?
「鄒烈過去其實不是這樣的。」他望著攝影棚內的水晶燈。「說起來你或許不信,但是幾年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真正耀眼的人是他,出主意的是他,主持各種行動的也是他,那時的他比神采飛揚還神采飛揚!」
當我們都還是青年的時候,他狂傲得足以目空一切,如果不是他發生變故,今天的他會是世界的主宰!
她很仔細的聽,望著鍾司眼中的神采,她知道他說的是的是真的。但很難!真的很難將今日的鄒烈和他口中所說的人聯想在一起!
「很難想像?」
「的確很難。」
鍾司苦澀地笑了笑。「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太殘忍,如果換了我,我大概會瘋掉!」
阿俐想,那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事?但她沒問,寧願好奇到死她也不願主動去敲開一扇不知道後面等的是什麼東西的門!
有整整一分鐘,他們什麼話也沒說的沉浸在彼此的思緒中,直到現場工作人員的忙碌驚動了他們。
鍾司看了看表,「我還有事必需走了,希望你考慮一下我的話,不管是關於工作或其它的。」
她點點頭,朝他揮揮手,目送他離去。
攝影棚內依然忙碌,她突然覺得十分分多餘、十分孤獨,這裡悶熱的空氣讓她覺得無法忍受!
走出攝影棚,站在台北街頭,她無言地望著眼前的車流!
去哪裡?
幹什麼?
彷彿她的生活重心全圍繞在這兩件事上打轉!
許多人羨慕她悠閒的生活步調,但許多時候,她經常十分痛恨這漫長、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生活!
「阿俐--」
她猛然抬頭。公寓門口停著的,是李家的黑轎車,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母親唐秀娟和她的新任丈夫李榮祖。
她的臉色一變,幾乎想掉頭而去,忿恨的目光來回掃過兩人:「有事?」
「你媽想來看你,我正好有空就順道送她過來。」李榮祖不自在地說道。
她別開臉。「現在看到了,我活得很好。」
「阿俐!」
「怎麼脾氣還是這個樣子?小孩子家不要太固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你不能這樣刁難你媽,她身體不好--」
阿俐狠狠轉過頭來。「輪不到你來教訓我!如果不喜歡我的態度你大可以走,沒人拉著你求你留下來!」
唐秀娟上前拉著她,一臉的傷痛!「你這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對大人說話!你李叔叔再怎麼說也是--」
「也是什麼?也是你的男人?」
唐秀娟想也沒想,狠狠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霎時三個人都傻住了!
她的臉上五指印清晰地浮了起來,唐秀娟震驚地望著女兒臉上的痕跡,有幾秒鐘腦中只是一片空白!
「秀娟!你何必呢!阿俐只是個孩子,她--」
「不必你替我說話。」阿俐冷冷地打斷他,硬生生將淚水吞回肚裡,維持著空白的表情,「如果已經打夠、罵夠的話,可以走了。」
「阿俐--」唐秀娟泫然欲泣地伸出手想替女兒拭痛,就像她過去二十多年來做的一樣,而她閃開了!
女兒絕望、明顯的拒絕比任何言語都更能令她痛楚!
李榮祖無言地立在一旁,半晌之後只能打開車門,扶妻子準備上車。
「我答應替李慧慧找演出的機會。」唐秀娟一震!她瞭解她的女兒,她知道這代表什麼!「不過有條件。」房俐華漠然地望著他們,「條件就是不准再來煩我,李慧慧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也不會承認你們李家有任何關連。」
「這是什麼話--」
她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向自己的公寓。
「阿俐!阿俐!不要這樣,媽不是故意的!阿俐--」唐秀娟傷心欲絕地叫了起來,心碎地想追上去,卻被李榮祖一把拉住。
「秀娟!別這樣!」
阿俐沒有半點遲疑地走進了大樓,消失了身影。「她是我女兒啊!她是我捧在手心辛辛苦苦養大的的女兒啊!」她痛不欲生地泣道,趴在丈夫的肩上泣不成聲!
他無言地扶著妻子,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阿俐對他們的不能諒解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決絕到這個地步!
從秀娟的口中,他知道阿俐是個如何倔強的孩子,在平時她可以對你百依百順,但一旦讓她狠下心,她又是如何的不肯委屈求全!
彷彿當年的唐秀娟。
而阿俐比起當年的唐秀娟竟是更加的倔強!更加的固執!
仰著頭,她死命咬牙,不肯讓淚水落下來!
絕不傷心!
絕不後悔!
已經做了就已經做了!
她可以一巴掌打斷這二十多年來的血脈相連,她也可以!
可是--是她為什麼要眼眶含著淚?
為什麼她會感到心在泣血?
為什麼她會如此--如此的痛楚!
「阿俐--」猛一轉頭,鄒烈有些猶豫地立在她的面前,望著她的眼神裡有太多的心痛和憐惜!
他知道!
他知道她有多痛!多難受!
突然,彷彿所有的傷痛都找到渲洩口似的,淚水再也無法克制地落了下來!
她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鄒烈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沒有安慰的言詞,只是默默地陪著她,在她需要的時候提供她一副寬闊的肩膀,在她需要的時候伸出他的手。彷彿他知道,太多的傷痛是無法安慰的!
彷彿他深深明白,不管再說什麼都無法減輕她一點悲傷!
「對不起--」在她稍稍平復之後黯然地對他開口。
「不,」他輕輕搖頭:「我不能說很高興你肯讓我陪在你身邊,但我真的很願意留在這裡。」
她深吸一口氣,坐到梳妝台前拭去自己氾濫的淚水,看看鏡中自己慘不忍睹的臉,突然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她一直以自己沒有那種女兒的嬌憨而自豪,現在卻在他的面前狠狠地痛哭一場。
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一直是她所最不願、也最不會做的事,可是他還是看到了! 「我也會流淚,雖然我一直極力否認自己的脆弱,不讓任何人陪伴我、分擔我的悲傷,但很多時候,我真的很希望在我遇到難過的時候有個人可以陪在我身邊,讓我知道這世上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或者該說還有關心我的人。」
她沒有回頭,自鏡中看到的他只有背影。一個蕭索的男人!一個為了不讓她更加難受而將自己的內心暴露出來的男人!她知道他不會願意讓自己看到他的臉。
「謝謝你。」
「餓嗎?」
她啞然失笑,為了在這個時候他居然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而笑而感動!
「等我洗把臉我們就出去吃飯好嗎?」
鄒烈轉過身來面對著她,臉上有種笨拙卻誠心的笑意。「我等你。」
走進「歲月小站」,店裡客人和過去一樣並不多,零零落落散坐在店裡,小小的角落裡,阿V正以他獨特的聲音溫柔地唱著情歌。
「嗨!你們來了。」阿杜微笑起身,「好久不見了,凱波。」
阿俐朝阿V扮了個鬼臉,領著凱波坐上吧檯。「他在那裡哀號多久了?」
「快二個鐘頭了。」
「你這裡都快變成民歌餐廳了。」
阿杜聳聳肩,「喝什麼?」
「兩杯咖啡吧!」
凱波望著阿V,細細傾聽著他的聲音。
「你就是這樣,對會唱歌的男人一向沒有免疫力。」阿俐取笑,「只要是聲音好聽一點的人都可以讓你迅速陣亡!」
古凱波微嗔地瞪了她一眼。「我就是這樣,偏偏真正曾唱情歌的人少得我到現在都還在遺憾!」
「可惜阿V已經雜草有主了,要不然你們倒挺登對!」她輕笑。
「你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阿杜將咖啡送了上來。
「其他人都不在?」
「阿寶去上課啊!阿冷和妹妹昨晚來過了,今天不知還會不會來,方進也去上班了。」
阿俐撇撇唇,在這裡,似乎大家都有報備自己去處的好習慣,而阿杜正是個掌管大局的人。
過去她根本不需要開口,他自然會把所有人的動態告訴她,彷彿她有知道的權利似的。
店門再度打開,一個女子走了進來。
「嗨!阿艷。」她朝她打招呼。
女子對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近來好嗎?」
「還可以。」然後她逕自走到阿V的身邊,靜靜地坐著聽他唱歌。
阿艷長得不算頂美,頗富特色,給人一種冷艷的感覺,她的話不多,除了對阿V之外,對其他的人似乎都保持了一段距離。
「阿V的女朋友?」
「嗯。」
凱波仔細打量阿艷幾眼,悄聲對她開口,「長得不是很漂亮啊?我還以為阿V的女朋友會更美一點。」
「漂不漂亮有什麼重要的!只要相愛就好。」她淡然地回答,「以阿V的性格,能和同一個女人維持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
「是嗎?」凱波有些懷疑,「阿V那麼風流,他自己的條件又不錯,一天到晚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很懷疑這叫愛?」
阿俐朝阿V他們的方向看了看。
阿V和阿艷的濃情蜜意是看得出來的,很少有情侶在大庭廣眾之下表現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是他們並不忌諱這些。
她很是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甚至在他們吵架的時候!
阿V的確是個很容易喜新厭舊的男人。除了對阿艷深情之外,他對其他的女人總是抱著遊戲的心態,而這也是他們最常爭執的理由。
任何一個擁有阿V這樣一個男人的女人都不會放心他,阿V是不安於室的。
她也曾經一度成為他們吵架的理由。
阿V有一次不滿地對她抱怨,明明沒做什麼,人家偏偏不相信你,要真做了什麼我還會讓她知道嗎?真是冤枉!
那段時期是她和阿V處得最好的時刻,也是她非常快樂的一段歲月,儘管結束得很快,但的確曾經歡笑過!
不可否認的,對阿V及對他們之間友誼的失望,和她離開「歲月小站」有很大的關係。
「其實阿V很愛阿艷的,很多時候他的風流和好玩都只是做給她看的,阿艷很瞭解他,如果他真的對阿艷不存情,那他們不可能分分合合這麼多次卻還是在一起,阿V刻意或不經意的去激怒她,然後她就會有好一陣子盯著他、陪著他,這才是阿V的本意。」
「這就是你那陣子那麼傷心的原因?」
阿俐澀澀一笑,「有一陣子我很痛恨那種感覺,明明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一個道具、被利用的呆瓜,可是卻還是不肯撤退,在我看來,阿V是那麼寂寞,而我也是!」
凱波輕歎口氣,「你最愛同情弱者,偏偏你也最容易看到別人隱藏的那一面。可是人之所以要隱藏就是不要被別人看穿,你看得這樣清楚沒有好處。」
「所以我很失敗啊!」
凱波有些不滿地斜睨阿V一眼,口吻很是替她不平!「他不懂得珍惜你的友誼,他利用了你,這個人算不上什麼好朋友。」
「其實他也沒那麼壞,很多事是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做出來的,或許他並沒有存心要這樣,大部分的時候,阿V只是個率性而為的孩子!」
「那他呢?」
「誰?阿杜?」
凱波點點頭,「很難理解阿杜的心裡在想什麼。」
阿俐揚揚眉不太在意的,「他就是這樣的。阿杜的言辭一向最有保留他也是最不肯將自己的內心讓別人看的熱,不要說你,我都無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票怪異的人。」
「所以我們才合得來嘛!」
「這樣好嗎?」凱波有些感慨地歎息,「我很羨慕你和他們之間的交情,你們不談男女關係,只是像一票孩子一樣玩在一起,可是往往一旦造成傷害卻很難想像後果!」
「我知道。」阿俐低頭攪拌著濃黑的咖啡,聲音很是淒涼,「可是我好怕寂寞。你們沒有辦法常常陪我,我一個人成天無所事事,老是發呆、傷心。很多時候明明知道不該到這裡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凱波無奈地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這一直是阿俐最大的困難!
阿俐很不容易交上朋友,可是一旦交上就鐵定是死心塌地,非要把自己所能紿的全交給人家,但懂得她的真心的人又是那麼那麼的少!
「別談這些了,我告訴你一件很糗的事。」她的語氣又活潑起來,「今天下午我痛哭了一場,那還沒關係,最糟的是,你知道我在誰的面前哭?」
凱波搖搖頭,十分感興趣。「誰?」
「鄒烈。」
「鄒烈?」
阿俐點頭,神色是無奈、尷尬又有點好玩。「他正在我家門口等我,非常不幸被他遇上了。」
凱波眼睛閃閃地亮了起來,「好傢伙!他的時機可挑得真好!」
「還說呢!等我哭完只恨不得地面裂個縫讓我下地獄去算了!」
凱波輕笑起來。「真好!終於有個人可以陪你哭了!」
「什麼爛話!我沒事幹嘛找個人陪我哭!我有神經病啊!要找也找個可以陪我玩的!」
「是啊!阿V不就可以陪你玩?看看後來怎麼樣,你什麼時候才學得乖?」
「大概下輩子。」
阿V的吉他聲在她們的交談中緩緩退去,終於結束了他的演唱。走到阿俐的身邊坐下,阿艷也跟了過來。
「又跑出來混!」
「你管我!」
「什麼嘛!工作不工作老是在外面遊蕩,我要是你老公不把你打爛才怪!」
「對!對!對!」阿俐笑瞇瞇的。「彼此彼此,我要是你老婆我一定會叫你去死,幸好我們都不是,要不然世界少了我們,多無聊啊!」
「可是你們這種無聊人要是多個幾個,這世界大概就要毀滅了!」阿杜笑著開口。
「扁他!」阿俐叫道。
「這有什麼問題--」
她們笑著看他們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地做著可笑的動作。這是屬於他們的歡樂,而她正是眷戀這種感覺,彷彿走進這裡便可以與外面的世界完全脫離關係似的!
阿艷含笑坐在一邊,但態度仍是隔離的。阿俐有些不忍地朝她一笑,卻不知道要對她說些什麼。
有一陣子,阿艷對她懷有很深的敵意,從她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點,而她也彷彿心虛什麼似的會感到不自在。
不管阿V心裡怎麼想,她卻無法不認為自己很自私,當她和阿V在外面玩得像兩個孩子似的時候,阿艷正在做什麼?
她必是傷心的,難過的!
在愛情的眼裡容不下半粒沙子,更何況阿V是那明日張膽-- 即使到後來她明白了自己只是阿V在過渡時期的一個朋友,她仍是有些不安的。
直到現在,她終於能坦然地面對她!
或許是因為阿V終於浪子回頭,再度回到阿艷的身邊而捨棄了他們的友誼。
也或許是她也為他們之間的結束而哀悼過、傷心過,這對阿艷來說大概也算是一種公平吧!
「好了啦!不和你們鬧了,我們要回家去了。」阿V攬著阿艷的肩道。
「拜。」
看著她們走出去,在心裡總有些遺憾。在愛情中想再存有第三者的友誼,不管有多麼純正,那都是不可能的!
所謂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試鏡。
阿俐遠遠的坐在角落裡,冷眼旁觀這一切,心裡有說不出的厭惡和厭倦!
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答應「頂略」的邀請替他們公司做文案,條件是必需讓李慧慧來參加試鏡會,她可以不來的,但為了逞強,為了表示自己對這件事的淡然,她坐在這裡。
假裝對這一切無動於衷!
「俐華。」
李進瑞有些猶豫地微笑,手足無措地望著她,「我可以坐下來嗎?」
他大概是他們李家最不惹她反感的人了,她淡淡地點點頭,「當然可以。」
「謝謝你答應替慧慧找機會。」
「不客氣。」
進瑞清清嗓子,不太自在地望著地面,「我知道你對這件事不太高興--」
「說不太高興是太低估我的反應了。我是憤怒,但是這不干你的事,你不必對我說抱歉之類的話。」她漠然地說道,眼睛盯著前方的試鏡室,猜想裡面的情況,在心中有些惡毒地希望李慧慧失敗!
「阿姨這兩天身體狀況很差,我們都很擔心,不知道你肯不肯--」
「不肯。」她斷然截斷他後面的話,「我絕不會到你家去的,不管是為了任何理由!」
李進瑞有幾秒鐘的沉默,彷彿早知道她會如此反應似的,「你就這麼討厭我們?」
她拒絕回答如此直接的問題。
不回答、不反駁,答案是如此的清晰!
「為什麼要這麼絕?這麼固執呢?」
「因為我就是這樣。」
「可是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傷阿姨的心嗎?你是她唯一的女兒--」
「不再是唯一了,打從她入你們李家的門之後就不再是了!」阿俐面無表情地打斷他,「我的立場已經表面得很清楚了,固執的不見得就是我,相互不能苟同,折中並不代表另一方一定是錯的,我們的立場不同,你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俐華--」
試鏡室的門打開,裡面的人魚貫地走了出來。鍾司手中拿著一份評估單,風度翮翮地對著那裡的人微笑,「試鏡的結果我們會另行通知,非常感謝各位今天撥空前來,請先回去等我們的消息。」
十多個女孩子幾家歡樂幾家愁的表情清楚地寫在臉上,但大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開。
李慧慧筆直地走到他們的面前,臉上的表情很是得意!「我們走吧!」
「你該向俐華道謝,是她給了你機會?」李進瑞斂起面孔說道。
她有些不甘,卻又勉強看了她哥哥一眼:「我又沒說我不向她道謝,你這麼凶做什麼?」
「不必了,我的責任已經盡到了,非它的一律沒我的事。」阿俐面無表情地起身。
「等一下!」李慧慧刁蠻地擋在她的面前,「你這算什麼?就算不喜歡我們也不必老擺一張臭臉給我們看!不要以為你幫了我一次忙我就有多感激你,我還是一樣討厭你!」
「慧慧!」
阿俐轉過頭來不屑地冷笑,「我沒有以為什麼,我也不需要以為什麼,這只是交換條件而已。至於你說你討厭我,這很好,反正我們是彼此彼此,我也不見得就喜歡你,對你這種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孩子我只是不屑和你交談!」
「你--」
李慧慧氣得俏臉泛綠,她猛然甩開李進瑞的手,「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房俐華眉也不抬一下,逕自走向門口。
「房俐華!」她大嚷。
李進瑞攔著她,「不要叫了!你要在這個地方出醜嗎?」
「你是什麼大哥!」慧慧怒罵,「只會向著外人!你沒看到她那個態度!我長這麼大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待我!你就由著她去!這麼喜歡她幹嘛不去追!你去啊!去啊!」
「不要在這裡胡鬧!我不是爸,我不會縱容你!」進瑞沉聲道。
她一愣,進瑞平時脾氣溫和,難得對她說一句重話,但她知道他發起脾氣有多嚇人!
慧慧牙一咬,將滿腔的怒氣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你老實說,你知不知道阿俐剛剛說的交換條件是什麼?是不是你又逼著阿姨去找她?」
「我不知道,我也沒有逼著任何人去找她,更何況那是她們母女之間的事,我不必管那麼 多!」
李進瑞狐疑地望著她,「最好是沒有,阿姨對你已經夠好了,如果你再玩什麼花樣,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你威脅我有什麼用?我沒有就是沒有,我看你也不要再叫那個女人阿姨了,你乾脆改口叫媽算了!」李慧慧忿恨地一扭腰,大步踏離那裡。
李進瑞望著妹妹的背影,無奈地歎口氣,他們一家人是太寵她,寵到現在慧慧跟本是目中無人、嬌縱刁蠻!
他搖搖頭,無奈地隨著她走出去。
試鏡室的大門再度打開,鍾司和鄒烈叼著煙出現在門口。「你覺得怎麼樣?」鍾司首先開口。
鄒烈深思地望著門,望著房俐華離去的方向。「滿足她的心願吧!」阿俐那佈滿淚水的臉一直出現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