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面黃肌瘦的孩子,顫抖著雙手將錢盡量小心地塞在那人的口袋中,然後狂喜地和那人握手;那手中放著的是毒品。
在這家以交易毒品而聞名的迪斯可當中,每天都有人在交易大麻和海洛因,連快克這種才問世不久的恐怖毒品也有人在交易。
小四坐在吧檯的最旁邊,喝著啤酒,裝出有些無聊的神情,眼睛卻盯著那人的一舉一動。
他認得他。
那天海兒喊他小傑。
海兒怎麼會認識這種人?小傑是他們在這次行動中的一條重要線索,從那次他拚命保護海兒的樣子看來,他和海兒一定有很深的淵源。
可是他不能利用海兒。
尤其當海兒居然連戚小海都認識的時候! 他不知道海兒在這次的事件中,到底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可是他知道他死也不會將她扯進來! 海兒太單純——而且太聰明。
那是危險的,就如同小海,單純而天才的小海。
小四的眼中綻出晶亮的光芒。
那兩個孩子是他所要保護的!他從來投有如此認真地想要保護過誰,尤其是海兒! 他並不十分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兩個才相識不久的孩子產生這種種感情,或許是他們身上那種少見的特質使然吧! 那種聰明、幼稚真的無邪,那種會使人希望永遠自他們身上見到,使明天及未來都變得生機盎然的特質……
竟使得他這個老江湖都為之疼惜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提醒自己他正在工作之中,於是目光又轉向仍在舞池間流連的青年。
該如何深入他們的組織?
他不會假裝成吸毒者,事實上真正有組織的毒販集團,本身是很少會吸毒的。尤直是上層的管理中心,根本嚴格管制他們的成員不能吸毒。
所以他的選擇其實不多——
小四將最後一口酒倒入喉中,眼中閃出內斂的神采……
★★★ 「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寶兒將企劃書放在海兒的面前。「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通常以改編成舞台劇居多,以舞蹈來表演也是以古典芭蕾,這次我們打算將它改編成現代舞,胡桃鉗也在考慮之中,現在只要成員確定了,我們立刻開始,會在舞蹈季中在全省巡迥表演。」
海兒興奮地叫了起來:「我真的可以?」
「當然可以!」寶兒笑了,「你的基本動作很標準,而且你在日本得過那麼多獎,又有那麼多年的舞台經驗,我們歡迎你加人還來不及呢!」
海兒臉上立刻亮起期望的神采。
她在日本雖然曾多次獲得舞蹈賞,因她並不打算在日本發展;應辰愚夫婦也十分贊成她回台灣發展,這次的機會是十分難得的! 更何況還有「舞神的精靈」戚寶兒參與其事,這一直是海兒的心願! 「我當然願意啦!」她用力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從什麼時候開始?」
「下個星期一,你還有很多天可以安排時間。」寶兒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呢!」
「我當然會答應,是什麼讓你以為我不會答應的?」她有些莫名直妙。
寶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笑:「我聽莉薇亞說你這次回來,除了在她的俱樂部中表演之外,直它的演出一律絕,我以為你不喜歡在台灣表演。」
「才不是!」海兒皺皺她的鼻子。「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你也知道,台灣並沒有很多舞蹈者的生存空間的!我又不缺錢用,當然沒必要去參加一些沒意義的演出啦!」
「你真幸運!」
海兒點點頭,竟絲毫沒有半絲驕氣。「我比起其他的許多舞者,的確是很幸運的,所以我當然更要珍惜自己的幸福啦!」
寶兒看著她,海兒的表現竟比她想像的更好! 從海兒的外表看來,她該是個寵壞的孩子,更何況在她這麼輕的年紀,便已得到許多的掌聲和肯定;家境好,而且是個獨生女,海兒是很有本錢驕傲任性的,但她卻沒有。
海兒的熱切積極和全然沒有架子的稚真熱情是她所始料未及。
寶兒想著,不由得笑了起來,海兒和小海真的是很合適的一對。
「你在笑什麼?」海兒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隨興地坐在她的辦公桌上。
「我在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你們一定很合得來!」
「是嗎?」海兒聳聳肩,桌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拿起它:「是你的家——。」她突然睜大雙眼,愕然地住了口。
「怎麼啦?是我們全家人的相片。」
海兒抬起頭來,傻傻地望著她:」戚……你也姓戚……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寶兒一頭霧水地走到她的身邊。「我是姓戚沒錯啊!」她指著相片上的人一個個介紹:「這是我爸爸戚大山,這是我媽媽,這是我弟弟戚小海,這是我先生方群智……」
「戚小海真是你弟弟?」
「是啊!」
海兒眨眨她那明亮的大眼,裡面突然蓄滿淚水。
寶兒嚇了一跳,連忙抽了張面紙給她。「到底怎麼啦?你和小海認識嗎?怎麼哭了?」
她拭了拭淚,含著淚嗚咽地笑了起來:「我只是——只是很開心而已!沒想到你是小海的姊姊,我找了他久,……好久……。」
★★★ 「我找了你很久,你一直不肯見我,這麼忙?」
「是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找我有事,是什麼事?」
「是——是關於海兒的事,你替她介紹了工作,她很開心,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
「那沒什麼,我很喜歡海兒的。」她的臉上浮起淡淡的客套笑意。「就是為了這個嗎?你太客氣了。」
應辰離沉默地望著她,居然覺得自己像個十七、八歲笨拙的少年,連話都不會說了。
她總是這樣,永遠戴著平和客套而疏遠的面具拒人於千里之外,讓人幾乎感受不到她情緒的波動。
「這樣的她,讓他充滿了無力感! 「我該走了。」
「就這樣?」
莉薇亞微一挑眉:「還有別的事嗎?」
他按捺住滿腔的挫折感,平靜地笑了笑:「倒沒有,只不過是想和你多聊兩句。」
「不能改天嗎?我還有事。」她已站了起來。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陰鬱地瞪著她,白齒間迸出一句:「坐下!」
她微一蹙眉,抽出自己的手坐下,眼神已由平靜變成冷漠疏離。「還有什麼事?」
應辰離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摘掉那張該死的面具說話?」
「我恐怕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的耐心已經快用完了!」他沉聲警告。
莉冷冷一笑。「你的耐心最好留給需要它們的人;至於我,我的耐心也到此為止了,如果你沒有別的話要說,我得走了。」
「莉薇亞!」
她望著他,仍是那淡漠的眼神,他所要說的話全哽在喉間。
他只有澀澀一笑:「算了!需要我送你嗎?」
「不必了,謝謝你。」
「我想也是。」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頷首,優雅地移出他的視線之中。
情勢實在已經很明顯了,她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牽連,連說句話都覺得多餘! 他仰頭為自己點燃一支煙,宙外的她正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連坐在計程車內都是那麼該死地優雅迷人! 還不夠愚蠢嗎?
在她的面前,他甚至不敢為自己點一支煙,只因為知道她是那種憎恨煙味的女人! 多麼地虛偽!他在她情夫的面前還得佯出瀟灑的笑意,而心裡卻巴不得痛揍那個老混蛋一頓! 呵!呵!呵!應辰離啊!應辰離! 總算栽了是不是?而且還栽在一個最不該栽的地方! 他閉上眼,嘴角露出個最嘲諷苦澀的笑意。
★★★ 「喂!你這部九一一要賣多少錢?『 小海懶洋洋地自他的報紙中探出頭來。」三個流里流氣的少年站在他的攤子前,雙眼渴望地盯著他的模型車看。「那是非賣品。」
「非賣品?」
「就是不賣的意思。」他又懶洋洋地躲回他的報紙之中。
少年火大了,粗聲粗氣地叫著:「不賣你擺出來做什麼?耍我們?」
「你管我?我愛擺不行嗎?」
「你——」
「算了啦!又不是只有他有,到別的地買不是一樣?」
「不行!我就要這一部!」少年拿起輛維妙維肖的車,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到底多少錢?」
「三百萬。」他頭也不抬地回答。
「哇!」少年怪叫:「你瘋了!我可以買部真的了!」
「所以請你放下它,不要打擾我看報紙。」
「你!」少年怒氣高漲地氣紅了臉,將車子用力砸在地上。
「你他媽的搞不清楚狀況!你知不知道你在誰的地盤上!竟然敢這麼囂張!我看你是欠扁是不是?」
小海慢條斯理地放下報紙,那平淡無奇的眼光凌厲地掃過眼前三個蓄勢待發的少年。
他們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那麼斯文的一張臉,卻有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眼光。
「我可以不叫你賠我三百萬,可是你最好趕快離開我的視線。」
「什麼話廠少年壯起膽子囂張地大叫。下午時分,忠孝東路上行人少了些,他和直它二名少年圍住小海,至少他們人多!「叫我賠?哈!」
另外二名少年也不屑地哼著,磨拳擦掌地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畢竟對方只有一個人,而其它的攤販是不敢若他們的。「少跟他廢話!喂!小白臉,跟我們到巷於裡,我們好好的『賠』你!」
小海分別看了他們一眼,唇角浮起冷冷的笑意——
「喂!你們幹什麼?」小四突然出現,奔到他們面前:「小海,什麼事?」
「沒什麼,不過這個小白臉不太上道,我們好心想跟他交個朋友,他反而不領情,現在我們想教他一點規矩!」
小海不理會他們,蹲了下來被少年砸在地上的模型車。
「他這個人是這樣的,大家交個朋友不是很好嗎?」
少年們以為小四是怕了他們,猖狂笑了笑:「當然好,不過還得看他肯不肯?交朋友總得有個見面禮——」
「你們不要鬧事!」小傑在他們的身後出現,威嚴地:「跟我回去。」
「老大。」
小四連忙拉拉小海的衣袖。「喂!你倒是說句話。」
小海抬起頭來,那冷厲的眼光連小四都嚇了一跳!他說話的語氣卻仍是不急不徐地:「我沒打算要這種朋友。」
「小海!」
「你不識相!」少年怒極,一腳踢向地上的攤子! 他們還來不及阻止便聽到一聲哀嚎——
小海握著少年的腿緩緩的站起來,少年站也不是,倒也不是地哇哇大叫。
他的動作看似輕柔,力道卻大得人。
「小海!」小四連忙拉住他:「不要惹事!」
小海朝他安撫地一笑,轉向三個少年,語氣是極度危險的輕柔:「我說過離我遠一點的,下次就沒這麼便宜的事了。」他手一推,少年已倒在地上,臉上又恨又忿地痛歪了五官! 小傑淡淡地看了小海一眼。「走吧!」
「你給我記住!」少年在其它兩個同伴的扶持下忿忿地威威脅:「我不會給你好過的!」
小海斯文地一笑,完全不見初時的冷肅之氣:「歡迎再來!」
「小海!」小四扯扯他,等他們走遠時憂心地斥道:「幹嘛沒事去惹那些小蝦?麻煩很多的!」
他聳聳肩,審視自己的小跑車。「我習慣了,在美國還不是成天有人找麻煩,你讓一次,他們會欺負你十次。我沒興趣和他們打交道!」
小四歎口氣:「可是現在你不和他們打交道都不行了!他們會緊咬著你不放的!」
小海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對付那種小毛頭經驗可多著哪!憑他們那幾個三腳貓還難不倒我!」
他說的是實話,小四想著,剛剛他那種眼神,連他見了都要畏懼三分,更不要提那幾個小毛頭了! 看來他對小誨要重新評估了! 或許——
「你怎麼會和他們的老大認識?」
小四一楞:「誰?」
「他們的老大。」
「哦!」小四笑了笑:「擺久了嘛!他們常在這一帶出沒,久了自然認識了。」
「他們吸毒的情況很嚴重。
小四的眉又是一蹙:「你怎麼知道?」
小海平淡地笑了笑:「美國吸毒的情況比台灣嚴重十倍以上。而且他們的狀況已經很明顯了,我是領了牌的藥劑師,你說我是怎麼知道的?」
「你這種人跑來擺地攤根本是浪費!」小四搖搖頭咕噥,攤開自己的大包包,將衣服一件件取出來。「我真搞不懂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你擺地攤就不浪費了嗎?」
「什麼意思?」
小海聳聳肩,那孩子似的笑容又露了出來。「浪費人才嘛!」
小四望著他,實在有點他弄糊塗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身份又到底是什麼?
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戚小海恐怕並不需要他的保護,在他的面前,需要保護,說不定是他自己! 和這樣一個小孩子在一起,有時真不是件輕鬆的事! ★★★ 「什麼事這麼高興?」店員小芬狐疑地盯著她看:「從你一進門就一直笑笑的,笑到現在還笑!你的臉不會酸嗎?」
海兒仍是神秘兮兮地笑著:「才不讓你知道!人家心情好!笑一笑都不行?」
「當然可以啦!」她用手肘推推她,曖昧地:「是不是和男朋友約會吶?」
海兒仍是一臉的笑,雙頰卻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才不是!」
「猜對了吧!」小芬大叫,開心地調侃她:「海兒和男朋友約會呢!」
「小芬!」
店長的臉迅速閃過一絲失落。「不要吵!還在上班呢!」
「看!」海兒又羞又惱地打她:「亂說!我要生氣了!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呢!是我找到一份新工作,下星期一就了!」
「新工作?」店長聞聲立刻趕了過來:「那你不做了?」
「嗯!今天就是來遞辭呈的。」
「海兒!你才上班沒多久就要走了啊?」
「沒辦法啊!我很喜歡那份新工作的——」
「海兒!」
她一愣,店門外,小傑雙手插在口袋裡,鬱鬱地望著她:「可不可以出來一下?」
「喔!男朋友來找你了!」
「才不是呢!」海兒笑著瞪她:「我馬上回來,你再亂造我的謠,看我回來不修理你才怪!」
她知道只要她一轉過身去,耳際便會喧嘩起來,但她可不在乎這些,仍快快樂樂地走到門口:「小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澀澀地笑了笑:「我跟蹤你。」
海兒打量他,他的神情憔悴黯然,穿著黑社會電影教父身上穿的黑色風衣,真有那麼幾分黑社會份子的模樣。她在心裡歎口氣:「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傑抬眼看著小超商內三雙好奇的眼睛:「我們可不可以走一走?」. 海兒猶豫了一下,但他眼中落寞的神情使她不忍拒絕,她只好點點頭。
「好,不過不可以太久,我還要上班呢!」
他看起來像打了針強心劑似的,整個人都生動起來。「不會太久的!只在這附近而已!」
她走在他的身邊,不時抬頭看他一眼:他的頭髮凌亂,下巴的鬍鬚也沒刮乾淨,她有些心痛難過! 以前的小傑到哪裡去了呢?
以的他總是干千淨淨的,總是在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有一點點懦弱,可是卻充滿活力,那清秀的面孔上有著少年的稚氣和真實——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糟糕?」
她抬頭望他一眼,無言地承認,點點頭。
他微微一笑,澀澀然自嘲地哈了兩聲:「還和過去一樣坦白。」
「是你要問我的;而且……」她終於正視他:「你自己也知道你自己很糟糕的,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這這麼狼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沒有前科。」
「有前科的不見得每個都吸毒。」
小傑藏住自己顫抖的雙手:「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些?我來找你並不是為了這個的。」
海兒沉默一下,心情有些低落;對他的改變,她似乎自覺也必須負點責任——
「那你找我做什麼?」
「我——」他猶豫著,突然眼睛一亮,走到一輛火紅的跑車前。「我想帶你去吃飯,看!這是我的車,好不好看?我想了它好久好久!現在終於可以買了!我——」他的話聲逸去,因為他看到她眼中的同情與憐憫! 他苦笑一下:「我忘了你家是富貴人家,再好的車都擁有的,怎麼會看得上這種破車……」
「小傑,我並不是看不起你的車。」海兒搖搖頭,心情十分沉重:「我只是不喜歡你得到它的方式。」
「什麼方式?這也是我工作賺來的!我又不偷不搶!」
她側著頭看他,眼裡有些不贊同的悲哀;但她並沒有說出口,只是淡淡地搖搖頭勉強地笑了笑:「我要回去上班了,前幾天謝謝你救了我。」
「海兒,等一下!」他奔了過來,近乎哀求地:「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做的事,但是我是身不由己的!不要因為那些事而再一次拒絕我!」
「你知道嗎?」她抬起眼,望進他的眸中。「美國的尼克森總統有一句話:自由的精神,在於我們每個人都能參與決定自己的命運。我很信這句話的!」
「海兒!」
她搖搖頭,輕輕將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移開。「我真的要回去了!」
小傑垂下眼,那表情像是吃了苦的孩子。
海兒有些不忍,幾乎想回頭了。可是她仍走回自己的店中,以至於沒見到不遠處街角,一個穿著黑色騎士裝坐在摩托車上的身影。
★★★ 「你說巧不巧?他們原來就認識的!我知道的時候都嚇一跳呢!本來還想介他們認識,現在不用了!裙子——」寶兒伸手在丈夫的面前晃了晃,瞪起大眼睛:「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方群智回過神來,握住她的手:「又叫我『裙子』!你的中文和三年前比起來是一樣的!」
寶兒扮個鬼臉:「誰叫你不聽我說話,在想什麼呢?」
他微微一笑,將她拉進懷裡,頭靠在她的頭上。「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事?」
他想了一想,似乎正猶豫著關於這件事的嚴重性。
寶兒不解地抬起頭來。「很重要嗎?是關於什麼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考慮著慢慢開口:「今天我到海關去了一趟,聽到一則小道消息,說是在兩個無主的貨櫃上查出毒品,而那兩個貨櫃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莉薇亞的……」他朝她看了一眼,有些無奈:「同居人國老的,或者是應辰離的。前一陣子應辰離不是搶了我們一筆生意嗎?就是為他和國老一起開的公司搶的,這這件事和我們沒有直接關係,不過牽扯在內的人正巧我們都認識。」
寶兒立刻綠了臉。「是誰告訴你的?」
「海關裡的一個朋友,在還沒有證實之前消息不會發佈。
不管是國老還是應辰離,都是很有影響力的人物,只不過他說得繪聲繪影的,我想是很有可能的!」
「那怎麼辦?」
群智揉揉她的頭,輕歎口氣:「所以我才說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啊!說了你這小腦袋瓜又要替別人擔心了!」
「我當然要擔心啊!莉是我的好朋友,我又麼喜歡海兒,萬一真出了什麼事,那他們一定會很傷心的!」
「可是我們是無能為力的。」他擁她人懷。「如果真的是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做的,那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可不可以透露給她們知道?」她仰望著他。「至少可以讓她們先有心理準備!」
「最好不要。」他啄啄她的唇:「萬一只是子虛烏有的事,那不是害她們白操心一場嗎?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們之間本來就無話不談的,可是並不是要你瞎操心,這件事我會仔細盯著,一有狀況我會產刻告訴你,你只要多我她們保持聯絡,萬一真有什麼事我們立刻就可以幫她們了,好不好?」
寶兒仍無比憂慮,但他說得有理,她也只有點點頭偎進他的懷裡。
看來,海兒和小海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萬一真發生了什麼事,她會需要小海的! ★★★ 午夜兩點,忠孝東路上的小攤子幾乎都已經收光了,只有寥寥無幾的KTV或PUB門口還留有一、二個人在做生意。
小海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伸了伸懶腰,四下望了望,周圍都已經沒人了;小四今天走得特別早,神秘兮兮地也不知道要去做什麼壞事。
他背起自己的大包包,往小巷子裡停車的地方走——
「小白臉!」
他停了下來,白天那三名少年正倚在巷口等著他,手中卻握著棍子。
他有些不耐煩地:「又有什麼事?真的是不受點教訓不甘心是不是?」
為首的那名少年把玩著手中的長鐵棍,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如果你把身上的錢和東西都留下,也許我們會放你一馬,要不然只怕你是擺不了地攤了!」
小海望著他們,表情二十萬分不耐煩,他還有事要做呢!實在沒空和他們瞎扯!他放下手中的大包包。「過來,過來,我還有事呢!想打架動作要快一點,我沒空陪你們玩。」
他們一愣,沒想到他居然比他們還猖狂。
他臉上那不耐煩的神態和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口吻徹底激怒了他們! 為首的少年立刻揚起手中的棍子朝他當頭一擊——
小海輕而易舉地閃過,而且毫不留情地往他的下肢使力一踢! 哀叫聲響起,另外二名少年不顧一切地也衝了上米,小海伶俐地閃過攻擊,反手拿下鐵棍,凌厲的目光往他們身上一拂 他們定在當場,不敢再往前,原先躺在地上的少年趁他不備,抽出扁鑽往他的背後猛刺過去——
小海轉身,鐵棍用力一敲——
那叫聲彷彿是被凌遲一般,嚇得另外二名少年拔腿狂奔! 小海丟下鐵棍,冷冷地瞅看著手哭嚎的少年。「不要叫了!還沒斷,這只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下次我會打斷它的!」
少年立刻住了口,恐懼地盯著他看。
小海扔下鐵棍,神情又恢復了那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看著他:「幹什麼?」要留下來和我聊天是不是?」
少年一震,立刻倒退了三步,冷汗自額際往下掉。
「滾了啦!三更半夜不回家還看什麼看。」
少年緩緩地,戒慎戒懼地一步步往後退,彷彿擔心他會突然撲上來咬他一口似的。
小海側著頭打量他,突然「哇」大叫一聲。
少年嚇得跳了起來,立刻拔腿沒命地狂奔——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噥:「無聊!」
「對你來說的確是無聊了一點。」一個聲音在他背後熟悉地響起。
小海誇張地歎息一聲:「怎麼我走到哪裡都會碰到你呢?再這樣下去我可要懷疑你對我有特別的興趣了!」
他輕笑一聲,自黑暗中閃了出來。「我的確是對你有特別的興趣!」
小海聳聳肩,面對這多年的老友,他仍然異常地憂鬱俊美,仍然有雙令女人著迷哀愁的雙眸,仍然無聲無息地出現,然後將同樣了無聲息地消失。
邢憐生——或許會是他這一生最為知己及欣賞的男人! 「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幾乎是不露痕跡地笑了笑:「自然是為了你拒絕了的工作。」
「喔!我簡直是二十萬分的內疚了。」
「我以為這是你另一個小把戲。」
「也許是。」小海跨上他的摩托車:「不過這次我沒帶親衛隊,而且也不打算陪你們玩。」他在安全帽後朝他眨眨眼:「這次我是安份守己的老百姓。」
「你期望我相信你的鬼話!」
他笑了:「我從來不期望你會相信任何事。」
★★★ 「你所謂的幫手在哪裡?」
「他還沒和你碰頭?」
小四有些浮躁地耙耙自己助頭髮。「我看起來像和任何人碰過頭了嗎?」
他的上司不解地蹙起眉:「按理說對方應該早就到了,沒有理由到現在還沒出現。」
「要不然我又何必問你!」小四盯著他沉聲告:「這種狀況很令我難做,是敵是友都分不清楚,我沒有辦法掌握狀況,為什麼耍弄得這麼神秘兮兮的?」
「小四,你很不安?」
「我他媽的當然不安!要不然你期待我怎麼樣?我問你,戚小海到底是是是我們的人!」他大聲咆哮。
「戚小海?」
「你的情報簡直少到讓我覺得恐怖!最近總是在我身邊出現的年輕人!」
他的上司搖搖他那莫名其妙的腦袋。「我不知道,而且我早就告訴過你,這件事我只負責連絡,其它的部份我也不清楚,你必須靠你自己去摸索。」
「這是什麼?」小四瞪著他:「某種該死的考試嗎?你們拿我的命開玩笑!」
「你不要這麼生氣,你是我們最優秀的臥底探員,我們怎麼會拿你開玩笑?」他聰明地將話鋒一轉:「你進行得怎麼樣了?海關那方面已經有消息了,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小四怒視他三秒鐘,終於歎了口氣:「已經進去了,不過也太容易了一點,我懷疑有陷阱,可是我現在已經回不了頭了,你最好對那個死不現身的傢伙想想辦法!」
★★★ 「小叔叔,你看起來心情並不是很好哦!」
「那是因為我的心情原本就不好吧。」
海兒打量著他,小心翼翼地:「而且你也不進俱樂部了,小胖叔叔告訴我,莉姨今天也沒到俱樂部去,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我和她怎麼會吵架?」應辰離諷刺地笑了笑:「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目前是不可能的。」. 海兒有些不解,但他的表情警告她最好別多問:從俱樂部一路回到家,他都表現了極度沉默而且不合作的態度,可見得一定是碰了釘子才會這樣。
她實在很想幫他,他和莉薇亞是十分合適一對,而且看得出來他們彼此都很有好感,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不能在一起的?
如果是為了莉姨現任的男朋友,那實在是太不合理了!那個什麼鄭國豪的男人她見過二次,每次對他都沒什麼好感?
他們都叫他「國老」,其實他大概才五十多歲,並不算人老,只不過是滿頭的白髮,雪白雪白的,有種邪惡的感覺。
她不明白莉姨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不過她知道,比較起來,莉姨絕不會喜歡那個什麼國老勝過小叔叔的! 她搖搖頭,想了又想仍是搖搖頭——
「海兒,你去睡了好不好!」應辰離幾乎是不耐煩的:「你這個小煩人精,少管一點我們的事!對了,石磊和辛亞蔻都來過電話,要你過去看看他們,也讓他們看看。你爸媽也來過電話了。」
海兒眨眨眼:「哇!小叔叔,你都快變成我的專用秘書了!你的薪水到底要叫誰付比較好呢?」
應辰離無可奈何地瞪她:「我太貴了,你現在到底要不要去睡覺了!」
她慢吞吞地踱到落地窗前:「不要催嘛!我立刻就去——」
她一愣,猛然跳了起來:「小海!是小海!」
「海兒!你又發什麼神經!」
她狂喜地叫了起來:「小海來找我了!我要出去,不用替我等門了!」. 「海兒!」
她轉過頭來,送了枚飛吻給他:「放心吧,我和他在一起,比關在籠子裡還安全!」
他還來不及開口,她已一陣狂風似地捲了出去! 應辰離既無奈又好笑地踱到窗口。
籠子?
有時候海兒的中文實在令人不敢恭維! ★★★ 「小海!」她大叫著,筆直奔到他的面前。他拿下安全帽,含笑注視著她:「你怎麼知道是我?」
「難道你沒認出我?」
「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海兒笑著點頭:「所以我也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你。」
小海看看樓上落地窗前站著的男人,然後將安全帽丟給她:「上來吧!」
她立刻戴上安全帽,朝樓上的應辰離揮揮手,毫不猶豫地跨上他的車,甚至沒問到什麼地方去——
他發動了機車,速度快得驚人,車子也穩得驚人。
她抱住他的腰,臉靠在他寬厚的背上,風自耳邊呼嘯而過,沙子偶爾會打在她的手上,有些痛,卻是甜蜜的。
或許他們可以就此駛到天涯海角。
她閉上眼,任憑他載著她,在充滿未知,卻絲毫沒有不安的道路上奔馳。
要是爸媽知道她現在的想法,一定會呆了吧! 要如何形容這種相屬的感覺?她知道小海不會傷害她,從第一次見面便知道了,直到現在仍沒有改變。
路總有盡頭的,車子在梅邊的岩石上停了下來。
海兒下了車,脫掉安全帽,小海正含笑凝視她——
他們事實上只見過一次面;那夜的相處之後到現在,已度過不知如何論長短的三年,而他們都回來了。
小海伸出手,輕輕以拇指磨擦她的頰,彷彿他天長久以來便一直如此做似的,那麼自然而溫柔。
他們都一直相信,在自己的生命中,必有一個相屬之人;不是因為年輕,這種感覺是與生俱來的,而他們也都幸運得不需要去尋找,或者等待。
「是寶兒告訴你我住的地方的。」
小海一愣。「你和寶兒已經認識了。」
海兒也一愣。「你不知道,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小海溫柔地微笑:「你一回台灣我就知道,只是時候有許多事分不開身不能去找你,我不是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嗎?怎麼還問這種笨問題!」
「不許你說我問的是笨問題!」她輕嚷,淚水已蓄在眼眶:「你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他側著頭,伸手替她拭淚,調皮的眼神和溫柔的情愫混淆在一起。「我不知道你那麼愛哭?比寶兒還愛哭!當年那麼大的事你也沒哭。」
「不一樣!」她噘著唇瞪他,淚水仍止不住往下掉。她知道自己很生氣,知道自己很沒用,但他怎麼不明白她的心意呢?
小海早已習慣為人拭淚了,跟前的她竟和當年的寶兒有幾分的神似! 他擁她入懷,此彼都找到最安全港灣——
稚真,在大部份的時候,代表的是一種幸福的感覺——
稚真的痛楚 下雨天,在交通的巔峰時刻搭公車,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但有時別怒選擇,也只能擠上公車,去忍受那艱辛而漫長的時光。
在公奉司機叫嚷著讓人往後走時,我仍卡在前方;而且望了望車廂後方,也實在找不出往後走會有什麼差別,同樣是黑壓壓的人頭和潮濕渾濁的空氣。
心裡不由得佩服起那些天天都必須忍受這種情況的人們,也有些困惑怎麼這個社會還會充滿暴戾?只要擠過公車的人都應該磨出超人的忍耐力才對! 正當我心裡思考著這些問題時,公車的門又開了,上來一位佝僂的老婆婆和三位女學生,就站在我的身邊。我想盡了辦法仍無法挪出個較大的空間給那位老婆婆站,眼光一溜便轉到了博愛座上。
那裡坐了個抱著書本的少年,清清秀秀的,可是從他的臉上卻完全看不出他有讓座的意思。
我禁不住蹙了蹙只眉,怎地這麼不懂禮貌呢。
老婆婆年紀那麼大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怎不懂得自己正坐在「博愛座」上?
我正在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看來這社會對年輕人的教育仍是失敗的。
然後我聽到站在我身邊的女學生開口。「怎麼還坐著。不懂得敬老尊賢嗎?還抱著書呢!」
這樣刻薄而真實的話似乎一下子便使得車廂中的空氣凝結起來了。
四周竊竊私語的聲音幾乎要變成一種公憤的喧嘩了!我聚張地注視著少年的反應。
他先是深吸一口氣,然後用顫抖的手按了鈴,車子一停他便站了起來。
他這一站使所有的喧嘩都沉默了。
我看到那三個女學生的臉愕然地定住——
少年吃力地扶著司機座後的扶手站了起來,雙腿是殘障而曲的。
他艱辛地一手挾著書本,另一手不知是要撥開人群好還是扶著東西好,臉已漲成紫紅! 我的心裡有無比的愧疚,伸出了手扶他,他卻朝我感激地一笑——
經過一番掙扎,他終於走到車門口,正要下車,我又聽見方才開口的女學生以無比歉疚的口氣說「對不起!」
少年沒有回頭,他走下車,在大雨中一步一步艱辛的走著;他拿著傘,卻無法撐開它,因為他必須依靠它才不至於在大雨及人群中滑倒。
公車駛動很久之後,車內的空氣仍沒有打破,那「博愛座」
一直沒人去坐它,連那老婆婆也不例外。
那三個國中女學生一直垂著頭,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沒想到她們稚真的正義感卻使得他人痛苦——
沒有任何一件事,是絕對的對與不對,我想連稚真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