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關守將為防止契丹人入侵,經年累月無法歸鄉,其中老死邊關者不計其數,大朝長年積弱不振更為人所詬病,所幸邊關尚有強將把寧,令得契丹人無法大舉入侵。
其中防守雁門關之將士被百姓們通稱為「闕家軍」,軍容壯大而軍律嚴明,甚受百姓愛戴。但闕家軍鎮守雁門關已有五年之久,許多人思鄉成病,無論其守將闕長弓多受愛戴,將士們如何努力衛國,思鄉病卻是難以控制的蔓延於闕家軍中。
闕家軍的,總統領「鬼面將軍」闕長弓乃當朝武將一時之選,他不但雄才大略、武藝高強且深得民心,他與契丹軍數度交鋒均能漂亮擊退敵軍,因而令契丹人恨之入骨而咒為『鬼面』,沒想到這封號卻深得當朝天子喜愛,反而正式冊封他為『鬼面將軍』。
契丹人深知想攻潰雁門關不易。雁門關不僅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鎮守的闕長弓更是武藝高強,若想以強制強乃難如登大,但這並不能打消他們的野心,他們決定另謀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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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夜──
雁門關早已落下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勢洶洶的大雪很快淹沒了街道,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無邊無際,彷彿永無盡頭。
站在城牆上把守的衛士們精神都有些委靡了,近來契丹軍採取游擊策略四處燒殺擄掠。契丹人馬術高超,一小隊一小隊的人馬從不同的地方攻擊邊境不同的村落,弄得百姓叫苦連天,紛紛湧進雁門關。而將士們也疲於奔命。
不管他們的速度再怎麼快,那些對地形瞭如指掌的契丹人總有辦法躲過與他們正面交鋒,而貓抓老鼠的遊戲一路玩下來,將士們個個精疲力竭,連站崗的時候也忍不住打瞌睡。
夜裡,一小隊人站在雁門關的最高點把嚇烽火台,大雪紛飛的夜寧靜得彷彿大地已滅……
驀地,遙遠的天際閃出火紅色奇異光芒,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以為自己眼花了,但仔細一看,那火光卻愈來愈靠近──
統領小隊的隊長瞪著那火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惶惶然嚷著;「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是不是我看錯了?」
將士們怔怔地望著那火光由遠而近,直到了眼前還顫抖得說不出話來。
那火,像極一條吐著烈焰的狂龍。
「火……火龍……」
沒錯,那是一條火龍。
他們來不及開口,甚至來不及四下奔逃,那火龍已狂暴的吐出烈焰席捲了整個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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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到這裡的時候就得換線了,換線的時候可得要謹慎些,長短不能稍有差池,否則繡出來就不好看了……公主您聽到沒?公主?」
蕭家公主睡得呼呼作響,小臉蛋整個靠在桌面上,手上的針線還插在紅色的繡布上,與剛開始的時候沒什麼差別。
繡娘歎口氣,輕搖蕭公主的手臂:「公主。」
「嗯?」她睡眼惺忪的抬起頭:「好啦?我可以走了麼?」
繡娘哭笑不得的瞅著她:「你根本沒聽我說話嘛!」
蕭公主懶洋洋的伸個懶腰。「有啦,我有聽嘛!我可以走了麼?」
繡娘不知道該怎麼辦,過去蕭公主的確不怎麼喜歡學習女紅,可是從闕王府回來之後的蕭公主變本加厲,好似連最基本繡朵花的能力都全沒了似的。
「公主,您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不是還頂喜歡繡朵小花、蝴蝶什麼的,怎麼現在全部忘了?將來你若要許配人家,自己總也得繡對鴛鴦枕頭什麼的,到時候怎麼辦?」
「到時候你幫我繡對不就成了,」蕭公主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又不是什麼大事情……」
「鴛鴦枕頭得自己繡啊!要不你最起碼也得給未來的相公繡個荷包什麼的。」
「誰說的?他是要娶我,又不是要娶我繡的枕頭跟荷包……」
蕭公主嘟著唇咕噥,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笑嘻嘻的瞧著繡娘:
「我想你一定全都繡好了吧?前些日子我老是看到青龍拿著個小荷包發呆,那一定是你送他的,我要他借我瞧瞧他都不肯。」
繡娘當下紅了臉,清秀的臉蛋羞答答的垂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人了。
說到這種事她的精神可來了,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煞是有趣。
「是不是真的?白虎說青龍已經跟父王稟明啦!你們兩個擇期成親是不是?」
「公主……」
「別公主啊公主的叫!不是說了讓你叫我小桃紅的麼?」
繡娘只能歎氣。
聽說蕭公主前陣子在闕王府時大病了一場,險些連性命也送掉了,好不容易撿回小命,但卻像換了個人似的,非但不許人家稱呼她為『公主』,更不許人家叫她的閨名,只准叫她『小桃紅』。
這件事著實讓蕭王爺頭疼了許久,但聽說人只要自鬼門關走一回,性格都會丕變,所幸她只是不許人家喚她原來的名字,變得也還不算太嚴重,大家也只好由著她去;只不過蕭家人可以喚她小桃紅,而他們做下人的總不能也跟著尊卑不分的喊吧?
見繡娘不說話,小桃紅覺得有些無趣,王府裡的人個個都對她好,但她特別喜歡繡娘,也許是她那清清秀秀,優雅如蘭的氣質與她的阿姐特別相似吧……
蕭王府裡其他的蕭家姐妹都已經出嫁,除了僕役丫環,說真的也沒幾個人能陪她說話,繡娘什麼都好,就是話少,動不動便羞起臉不言不語,弄得她好生無聊。不過蕭王府還算好的了,蕭王爺大剌剌的性格造福了所有的人,要換成其他王府,那規矩可真多如牛毛,不悶死她才怪!
「我要出去走走了,好悶啊!」她一躍而起。也沒打算等繡娘回應,逕自往外衝去。
「公主,公主,府裡今兒個有客人,您不能這樣亂衝亂撞啊!公主!」
繡娘這下可急了,早上青龍少爺千交代萬交代,不等他的吩咐千萬別讓公主出去亂闖。唉!青龍少爺這分明是為難她嘛,公主想出去的時候連老爺也攔不住,何況是她?
「公主,你等等我!要出去起碼先換件衣裳,公主!」
小桃紅哪裡理會繡娘的叫喊,她可不管自己身上穿了什麼,反正不都是衣服嗎?囉哩囉嗦的做啥?
蕭王府乃是王朝三大世家之一,其府邸之大自然不在話下。
蕭王的性格不喜金碧輝煌、雕龍畫鳳的,府裡也甚少花花草草,倒是各型各色的樹木種了許多;這位蕭王爺高興起來便這裡種一棵樹,那裡種一片林子的,整個府邸綠蔭無數,而裝飾品卻是一件也看不到,各種兵器倒是到處都隨手放了一堆。
蕭王乃是武癡,連兩個兒子也是武癡,聽說他其餘那些嫁出去的女兒們也都頗有乃父之風,個個都有一身好武藝。
小桃紅對武術沒啥興趣,但她喜歡樹木……當然了,她自己便是桃樹化成,怎麼會不喜歡樹木?
她回到蕭王府一年,府裡個個下人都知道公主新近染上怪脾氣,動不動便躲去樹上跟樹說話,剛開始他們全都嚇壞了,生怕公主染上什麼怪病,久而久之反而見怪不怪,只當公主年幼寂寞,卻不知道原來那些樹木可是小桃紅的最佳眼線,府裡上上下下發生的事一件也逃不出她的法眼。
她才剛衝出繡房,那些樹木們便一個個喊了起來。
「金陵王來了,金陵王的公子也來了!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打仗?打什麼仗?」小桃紅莫名其妙的問。
「不知道,他們說要打仗了,青龍白虎都要去打仗。」
「去打仗?」
「是啊,是啊!鬼面將軍打了敗仗,要人幫忙!」
「鬼面將軍?!」小桃紅吃了一驚,「闕長弓打了敗仗?真的??!」
「是啊,是啊!他們來了!」
小桃紅驀然轉身,正好看見蕭王、蕭青龍帶著兩名衣冠楚楚的男人往她的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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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
連續七天,每夜都有火龍襲擊雁門關。守關的將士們人人自危,他們雖然不敢違抗軍令,但每夜守關時無不心驚膽喪。
沒有人知道妖龍從何而來,只是民間流言四起,說是天朝將亡,連上天也派來神龍叩關,流言愈來愈多,每夜死傷的人數也愈來愈多。
這讓原本勇猛的闕家軍們不由得背脊發涼……連闕長弓都在前夜被火龍燒傷了。這該如何是好?開始有將士逃走,雖然他們還沒有正式清點人數,但大家心知肚明,再這樣下去連他們自己都要奔逃保命。
如果敵手是人,不管多麼勇猛的蠻人他們都能挺起胸膛迎戰,但是從天而降的火龍?這仗該從何打起?!
「闕長弓!你給本姑娘乖乖出來投降,」突然其來的叫戰聲讓守關的將士楞住了。那女子的聲音清亮悅耳得很,他們探頭一看,遠遠的幾十騎契丹猛將揚起漫大塵煙狂奔而來,領頭的竟然是一個身穿火紅戰袍的美貌少女!
「闕長弓!你怕了嗎?如果真的怕了也不要緊,只要你出來投降,姑娘我就饒你一命!」
少女騎馬的姿態十分美妙,跨下神駒威猛無比,只見那駒渾身皮毛漆黑如墨,四足揚蹄如飛,襯得馬上的上女更是嬌美如花。
守將們傻愣愣的看傻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不過轉眼之間,少女已經奔到關前,身後威風凜凜的列著十二名契丹勇士。
「喂!你們聾啦?給我叫闕長弓出來!」
少女杏眼圓睜,膚白若雪,明眸皓齒。她穿著艷紅色戰袍,足蹬紅色小蠻靴,連手上拿著的馬鞭都是艷紅紅的,在雪地裡猶如一團魅惑人心的火焰。
守將終於回過神來,闕長弓向來治軍甚嚴,不許兵士對關內女子有任何非分之想,連說話也得小心翼翼,免得挨板子。但眼前這女子可不是關內女子。更何況她大剌剌的領著契丹勇士而來,顯然是個契丹人;既然是契丹人,那麼輕薄她兩句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守將們笑咧了嘴,為首的隊長忍不住朝少女拋個媚眼道:
「小姑娘,你找我們將軍有什麼事啊?像你這樣年輕貌美的女於可不要被『鬼面將軍』給嚇壞了,還是快快回去吧!」
「是啊,是啊!我雖然不像我們將軍那樣威武,但也是個堂堂男子漢,你要是喜歡的話不如找我吧?」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笑容滿面,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
少女氣煞了臉,紅通通的臉更顯嬌媚,「放肆!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是誰不重要,想做啥才重要!小姑娘找我們將軍想做啥?聽說你們蠻族女子都喜歡我們天朝男人,瞧瞧我!我也不賴啊!怎麼樣?哈哈哈哈!」
「竟敢對公主無禮!找死!」少女身後的契丹勇士耐不住性子,其中一名勇士刷地抽出長箭。
抽箭、搭弓、出箭的動作一氣呵成,刷地一聲,利箭破空之聲傳來。
守關將士也不是省油的燈,鏗鏘一響已經將飛箭擊落。
契丹勇士個個箭術精良,而守關的將上也早練成空中擊箭的好工夫,雙方一來一往都在轉眼之間;只是,箭一擊落,守將們火氣也上來了。
「死蠻子!爺爺瞧你們家姑娘長得好看,個過說說話罷了,你不服氣嗎?」
「死漢狗!這是我們契丹國的熾焰公主,你們竟敢對她無禮!」
「契丹公主?」守將們面面相覷,可從沒想過契丹人竟然會派個公主來叩關!
「是不是真的?」
「蠻子就是蠻子!管她什麼公主不公主?充其量就是個番婆而已。」
「說得也是,將軍前夜才受傷,不要為了這種小事驚動他。」
「喂!」守將們商量妥當之後轉向契丹人吼道:「我可不管你們是什麼公主王子,要是想打仗就派個像樣一點的頭頭過來,要想投降也得要正式的降書,我們可不跟小女了打交道!」
「沒錯!沒錯……」守將們群起附和。
「小女子?!」
契丹的熾焰公主氣白了臉,她跨下的神駒顯然也對這樣的稱呼不大滿意,它猛然揚蹄,長嘶之聲遠遠傳出,竟也很有兒分勇猛之意。
「死漢狗!看來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你們不知道本公上的厲害!」熾焰話聲未畢,只見她閉上眼睛喃喃自語,玉手猛然揚起,整個雁門關頓時天昏地暗──
「怎麼天色突然變了?」將士們惶惶然的四下張望。
「怎麼起風了?!」
昏天暗地的狂風中,一絲紅焰刷地自熾焰公主背後升起,紅焰直竄天際,不多時一條生靈活現的火龍竟吐著火舌自雲端出現!
「火龍!」
「火龍又出現了!」
這是火龍第一次在大白天出現,將士們慌張得手足無措,頓時全都定在當場,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抱頭鼠竄還是應該怎麼辦?
「聽著──你們快叫闕長弓出來,要不然本姑娘這次一把火燒了雁門關,讓你們全都屍骨無存!」熾焰公主嬌笑著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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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紅……」
他正在作夢,他也知道自己正在作夢,但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看她一眼。忍不住、捨不得──
一年啊!多漫長的歲月,不知不覺他竟然已經在雁門關待了一整年。
原本,他打算先回雁門關,然後立刻上蕭王府提親,誰知道該死的契丹人卻整整鬧了一整年,讓他根本不能離開雁門關。
而一年了,小桃紅的面孔沒有逐漸模糊,反而愈來愈清晰,日日夜夜人他的夢,稍一閃神便出現在他眼前。
夢裡他彷彿又回到一年前,回到闕王府。
那時他也在睡覺,沒什麼美夢,只是單純的休息,而她……那可愛的小妖精便跌入他此後的夢境之中,活色生香的在他眼前,露出一臉俏皮笑意、一臉的天真無邪。他著了魔、入了迷,從此再也不能自拔。
只是那夢,也讓他回到東嶽廟……鬼氣森森的東嶽廟!梅婆那張醜陋慘綠的臉,邪笑著殺死小桃紅的臉──
「小桃紅!」
闕長弓霍地一躍而起,渾身冷汗涔涔。
他喘息著四下張望……還好,沒有東嶽廟,也沒有梅婆。
噓出一口長氣,他潰然往後躺倒……在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發瘋的。他太渴望小桃紅,明知道這不是一個邊關守將應有的行為,但他就是忍不住,那種深切的思念快教他瘋狂,快教他無法自制。
他閉了閉眼睛,好容易才將心神穩定下來,這時才感到胸前的傷口正隱隱作痛。
前夜妖龍再次來襲,他怎麼都不相信那是什麼上天派來的神龍,誰知道還沒出手便給火龍所噴出的火焰結結實實燒個正著!整個盔甲像是烙紅的燙鐵,烙得他皮開肉綻;表面上,他雖然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那痛實在是直入心扉。
他正想掀開衣服一探究竟,門卻給人慌慌張張推天,門外也鬧烘烘的喧騰起來。「將軍!」
闕長弓猛然挺直身子。
「什麼事如此慌張?」
「妖龍……妖龍又來了!」
闕長弓蹙起眉。「這個時候?」
以往龍妖總是在深夜十分前來襲擊,怎麼現在囂張得連大白天也出現?
「不但如此,契丹國還派來了一位什麼什麼公主的!她說妖龍乃是應她召喚而來,倘若將軍不出去……」
「如何?」
「倘若……」傳訊的軍土硬生生嚥了口氣才說「她說倘若將軍不出現,她便一把火燒了雁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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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
小桃紅瞧見蕭王與蕭青龍兄弟的身影,立刻便迎了上去,她可不管有沒有其他人在場,逕自親密的挽住蕭王的手臂。「阿爹啊,是不是要打仗啦?打啥仗?」
「咦?你怎麼知道?」蕭王蹙起眉問,轉個念頭又覺得這女兒真是太胡來,怎麼才穿件小襖便溜出來了?要是府內沒有外人也就罷了,現在可有外人在啊!一個黃花大閨女這副模樣真有點不妥。
他很想板起臉,但寵愛的神色還是不自覺得流露。
「你怎麼這副樣子出來?天很涼啊!快回去多穿件衣裳。」
蕭青龍哭笑不得的拉住妹妹的手,臉卻朝著父王。「父王,你怎麼這麼說?」
「我說錯了?天是涼了嘛!」
天的確是涼了沒錯,但是……但是有外人在啊!一個未出嫁的黃花閨女露在外面的肌膚比穿著的衣裳還多,這難道不該好好訓訓她嗎?
蕭青龍登時板起臉。打從碧紗從闕王府歷劫歸來之後,蕭王就太寵她了,原本已經無法無天的蕭碧紗現在更不像活了。父王捨不得罵她,他這個大哥可不能容她如此胡來。
「碧紗!」
才開口,妹妹那張天真得有點氣人的臉就在他眼前晃,蕭青龍登時心軟……
說真的,他也捨不得罵她,誰捨得?碧紗那模樣像林間精靈,有時他都懷疑這妹妹是怎麼回事?怎麼越發出色動人?比一年前他所見過的桃妖桃白若還要嬌媚動人啊!
他只好歎口氣:「碧紗,回去多穿幾件衣服再出來見客,記得喚繡娘幫你打理。」
「為啥?我這樣很好啊!又不冷。」她莫名其妙低頭瞧瞧自己。「不好看嗎?」
「你啊……」蕭青龍洩氣,揮揮手讓白虎過來。「白虎,你帶她進去,繡娘沒幫她打理好之前不許她出來。」
蕭白虎笑瞇瞇的上前挽住小桃紅的手。
「咱們走吧.小桃紅。」
「為啥嘛?」她還是一臉莫名其妙。
「沒為啥,你衣裳那樣多,不多穿幾件太糟蹋了。」
「這樣嘛?」她傻呼呼的問。
「就是這樣,要穿出來讓人家瞧瞧,人家才知道你有那麼些好看的衣裳。」
「喔,真囉嗦。」
一直站在蕭王身邊的金陵王很有趣的看著小桃紅的背影。他是個瘦高身材,長相十分斯文儒雅的中年人,身上還隱含著一絲貴氣,談吐舉止均十分高雅得體。
天下三王當年結義,以闕王闕振飛為首,再來便是金陵王赫連泓義,最後才是蕭王蕭破虜。
闕振飛當年還只是個禁軍教頭,而蕭破虜過去還曾佔山為王,結結實實是個綠林好漢;赫連泓義卻是貴族世家,三人的相逢。相知到義結金蘭的過程全可說是上蒼造化,而三人的情誼經過數十年卻依舊能始終如一,為人所津津樂道。
只是天下太平之後,三王各據一方,雖然經常聯絡,但見面的機會卻少了許多!像赫連泓義便已經足足有三年沒跟蕭王見過面。
「老弟,這碧紗……出落得比三年前更加標緻出色,一點也不像大病一場的樣子……剛剛白虎叫她什麼小桃紅來著?」
「是啊,」蕭王歎口氣,這話說起來可長了,他也不知從何解釋起,只能攤攤手:「這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跟二哥說個清楚吧!那丫頭啊……唉!想起來我的頭可就疼了……算啦,算啦!軍國大事重要,等把上京的事情談妥之後慢慢再說也不遲。」
金陵王微微一笑,他身邊的長子赫連蘭都卻莫測高深的凝視著小桃紅離去的背影……這少女……
蕭王領著他們進了書房齋,人還沒坐穩,已經先急著開口問:
「坐坐坐!蘭都啊,你把上京,還有皇上跟你說的事情全部說說清楚。關外現在是什麼情形啊?我記得長弓那小伙子向來兵法如神,怎麼可能敗在蠻子手底下?」
赫連蘭都微微一笑:「叔父不用著急,長弓不是敗在蠻子手下。」
「沒敗?沒敗怎麼朝廷要點軍?」
「認真說來並不是長弓有所不足,而是蠻於使詐。」
「使詐?」蕭王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他傻呼呼的瞧著赫連蘭都問:「這兵不厭詐,在兵法上也說得清清楚楚的,怎麼長弓笨到上人家的當嗎?」
「當然也不是,只不過這次蠻子使出妖法,縱使闕長弓兵法如神,武藝高強也沒辦法抵擋妖法。」
「妖法?!」
蕭王與蕭青龍同時一震!
一年前他們到閉王府的時候也見識過「梅妖」的厲害。她可以平空消失、平空出現,想取人性命更是易如反掌。這種事說來雖然怪力亂神,但一旦遇上恐怕真連反手之能也沒有。
「賢弟,看來你也遇過?」金陵王有些訝異的問。
「這……」蕭王有些為難的點點頭。
一年前闕彥生遇上桃、梅雙妖的事情他們誰也沒說出去,闕王也只對朝廷交代說是闕彥生大病一場,雙目失明,正四處求醫而不能繼續擔任『銀馬飛將』的重責大任;而蕭王當然更不可能說了,這件事他到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頭皮發麻,好似只要說出口,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女兒便又會平空消
失似的,以致於連金陵王也不知道一年前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事也說來話長,二哥您先別問,還是……還是軍國大事要緊。」
金陵王忍不住笑了起來:「老三,看來咱們三年不見,你有很多事瞞著我啊!待這些事解決之後,咱兩個可得好好喝兩杯才成。」
「別說兩杯,就是兩天兩夜我也奉陪。」蕭王大笑著回答,「來!蘭都,你繼續說。」
赫連蘭都點點頭。
「契丹王有位公主,名叫熾焰。這位熾焰公主自幼便跟著契丹國師學習妖法,到了今年大概已經學得差不多了,契丹熾路王使命她領軍攻打雁門關。若論兵法、戰術,契丹人自然大大不如闕家軍,但若論妖法,長弓可就不如熾焰公主了,熾焰不費一兵一卒,只消動用妖法便傷了長弓幾員大將……聽說連長弓也傷在她手下。所以,朝廷對這件事非常不高興,還準備下旨責備長弓,幸好父王及時阻止──」
「嘿!這皇帝老兒真是年邁昏庸啦!也不想想長弓這幾年為國家朝廷立下多少汗馬功勞,竟為了幾場敗仗要責罰於他?就算他不是敗在妖法之下,就算是真刀真
槍打輸了也沒啥了不起,勝敗乃兵家常事,哪能這樣就要怪罪於他的?這太不講理了嘛!」蕭王霍地起身,火大的咆哮道。
「賢弟!」金陵王蹙起眉連忙阻止:「這事咱們兄弟兩個私下說說不打緊,你可別大聲嚷嚷,提防隔牆有耳。」
蕭王自知失言,雖然滿心不高興,但也只能悻悻然的坐下。
「算了,算了,是我不好,我是個大老粗。這種事……哎!算啦!幸好二哥明白事理,要不然前線兵士士氣可要大受打擊了。」
金陵王只能歎氣,天下三王之所以只有他在朝,也是因為闕王、蕭王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在官場上生存,而事實上他又何嘗喜歡在官場上過這種爾虞我詐的日子?
「叔父,雖然長弓現在免了一時之災,但雁門關仍岌岌可危,所以父王才會與我到府上來,想與叔父商量個好法子解長弓之圍。」
「是啊!長弓是大哥的長子,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困在雁門關卻
不加以援手。」金陵王開口道:「更何況咱們幾個孩子都大了,也該是讓他們出去見見世面的時候了,我這次來就是想帶青龍白虎一起上京稟明聖上,讓他們兩個跟蘭都他們四兄弟領軍前去雁門關。」
蕭王立刻點頭:「這有什麼問題!青龍,你去招呼白虎收拾收拾,明兒個一大早咱們爺三個立刻上京面聖──」
「我也要去!」話聲未畢,門外已經響起小桃紅的聲音,她刷地衝進門來急惶惶的嚷道:「阿爹,我也要去!」
「哎!你怎麼也不敲門便闖進來了?」蕭王有些無奈的蹙眉:「這是上陣打仗,又不是去玩耍。你去做什麼?不許去!」
「我一定要去!」小桃紅雙手插腰,她的衣服穿得零零落落,顯然繡娘根本治不住她,才穿到一半便讓她溜了出來。「我不管!阿爹你帶我去也好,不帶我去也好,反正我就是要去。你要是不帶我去,那我就自己去。」
「碧紗──」
「我說我叫小桃紅。」
「好好好!小桃紅,咱心肝兒,你聽阿爹的話。只要你乖乖待在家裡,你要啥阿爹都給你帶回來好不好?」蕭王陪著笑臉上前攬住女兒的肩,一邊還得手忙腳亂的替她扯著衣裳。
「不好!」
「哎!你這是……」
「叔父,不要緊的,就讓碧紗妹妹去吧。」赫連蘭都突然微笑著開口道:「這件事恐怕沒有妹妹還不成。」
蕭王蹙起眉:「啥?」
赫連蘭都微笑著凝視著蕭碧紗……喔,不對,是小桃紅的臉。
「是啊,這件事的確非碧紗妹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