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奎克十分傷心生氣,瑪姬像是他的妹妹,他們的感情非常好。雖然瑪姬總是遇上壞男人、雖然瑪姬有個和她頭髮一樣火紅的壞脾氣,但是雅奎克還是愛她。瑪姬死時雅奎克那劇烈的哭聲任何人都聽得出來他有多麼難過!要有多麼痛苦才能讓那樣強壯的男人哭泣呢?雅奎克悲切的哭聲比女子的哭泣更教人傷心啊!
因為瑪姬的死,雅奎克對拉薩路極度不諒解。他認為拉薩路不該讓獵魔族人進入城堡。如果他們沒到城堡裡來,瑪姬也許不會死。麗兒勸了他許多次,事實上大家都知道瑪姬的死不只是因為獵魔族人的逼迫;當艾可死時,瑪姬的心也已經死了,獵魔族人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而已。但是雅奎克不肯相信這一點。瑪姬的死讓他大傷心,他一定要為瑪姬的死找到一個理由,而拉薩路就是那個理由。
以薩說這是瑪姬第一次帶人來,以前不管她愛得有多深、多熱烈,都不曾帶人進來。瑪姬原本的想法和以薩很接近;如果不是艾可的苦苦哀求,瑪姬應該是不會破例的吧?誰知道唯一的一次竟也成了最後一次!想到親愛的瑪姬、想到瑪姬那爽朗痛快的笑聲--真的好教人心酸啊!
瑪姬死了,但是慶典還是要繼續進行。艾可的槍對拉薩路並沒有造成大大的傷害,我到流光的房裡想去探望流光時看到了他。
他獨自一人無言地握著流光的手。我想瑪姬的死對他的打擊並不下於其他人。我很同情拉薩路。
為了整個族群的生存他才不得不妥協的吧?與獵魔人的約定並不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只是不願意見到自己的族人日漸稀少而不得不出此下策。那樣的決策讓他看起來懦弱無能,雅奎克甚至說他根本沒有資格當族長。拉薩路心裡的痛苦一定很深很深!誰喜歡屈居人下?異神族人越來越少是不爭的事實,難道要身為族長的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種族滅絕嗎?
我想其他人--包括雅奎克在內都不是不瞭解,只是他們是個驕傲的種族,他們不願意自己淪為亡國奴般的卑下,連自己最神聖的慶典也要有旁人隨側監視。這是個兩難的情境,我很希望為拉薩路說話,但是我也知道我其實是沒有立場的,因為如此,我只能忠實地記錄 雖然我不知道我的記錄對他們到底有什麼用處。但這已經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在記錄這些事件的同時,我還必須承受我對拉薩路的感情很複雜
是的,我承認在這段期間裡我的確對這個地方的一切發生了感情,包括拉薩路、包括城堡,甚至連討人厭的沙飛爾與西西亞都不例外。他們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想忘也忘不掉。
我一方面同情拉薩路的處境,另一方面因為他對流光的態度而感到生氣,同時我還因為他能得到流光的愛情而感到深深的嫉妒--這種掙扎的感情讓我十分苦惱。看到拉薩路的時候,我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我是同情拉薩路的書寫者?生氣的書寫者?還是嫉妒的書寫者?這三種角色裡都沒有盡責的書寫者這一項。唉--想到這裡,我覺得自己實在很對不起我在這裡所看到的一切;儘管這些不是為了我而發生的,但我卻是唯一能將他們記錄下來的人。
看到拉薩路握緊流光的手,我似乎也看到他眼角露出的淚光。在那一刻,我想當個盡責的書寫者的想法又消失了。我走進去,內心裡焚燒著痛楚,但表面上卻平靜異常地對他說:
「我認為你該為流光做轉化。」
「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才對吧?」我居然歎息一聲,看著流光蒼白而飽受折磨的臉真覺得心痛!「她不是死在這裡就是死在外面,不是死在你面前就是死在你身後,你為什麼不選一個讓大家都好過一點的方式?那麼大一個家族的責任你都敢一肩擔下了,為什麼對流光卻如此不負責任?」
拉薩路不說話,但是我覺得我說的話對他多少應該有點影響力--希望不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誰知道拉薩路卻抬起頭對我說出了我想都想不到的話
「我希望你可以照顧流光。」
我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托孤也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我真的有點生氣了!這個男人--簡直是冥頑不靈到了極點。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簡直--簡直就是個混蛋!流光是個人,她又不是東西,可以讓你隨隨便便交給任何一個男人,更何況我為什麼要幫你照顧流光?你是誰啊?我只是你花錢請來的書寫者而已!」
我氣極了,當時說了什麼也想不太清楚,反正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拉薩路回答了什麼我卻記得十分清楚。他居然還露出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笑臉,看著流光對我說:「因為你愛她。」然後他轉過頭,那雙如鷹眼般銳利的雙眼直視著我的靈魂問道:「不是嗎?書寫者。」
我回答不出來。拉薩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裡有好深好深的苦澀.你知道嗎?在那一刻,我竟然發覺我也可以看到拉薩路的內心了!我發覺拉薩路根本不是因為害怕而不轉換流光,他有更深刻的理由--
黑暗中靈光一閃!我看到了我並不想看到的事實。
拉薩路認為他就要死了。
拉薩路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我眼前,但他所留下的一切卻教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定在當場久久不能動彈,因為這個發現而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拉薩路內心裡那些深刻的悲傷、寒冷與絕望感染了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我知道--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有某種想也想不到的可怕事件就要發生,但卻沒人能阻止--拉薩路就要死了--
「拉薩路!」流光的驚叫把我拉回現實。我喘息著搗住自己的心臟,深恐那劇烈的跳動將會把我所知道的事實全都洩露出來。
流光從床上一躍而起。她慌張地四下搜尋,急急地問。「拉薩路呢,他怎麼樣了?啊?回答我!」
「他沒事--」我強裝出一個微笑,幸好流光太著急了,根本沒空注意我的表情。「他剛剛才走的,你別緊張。」
「為什麼?他為什麼不等我醒過來再走?拉薩路不會這樣的!你是不是騙我的?」
「我沒有騙你。」
情急之下,我只好把瑪姬已死的事實告訴流光,她聽著聽著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我暗自慶幸這件不幸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也為自己利用了瑪姬的不幸而感到愧疚。
「拉薩路必須去處理那兩個麻煩的獵魔人,他不是故意丟下你的。」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流光跳下床立刻往門口衝去。「我得去他身邊,他需要我--」
「流--」我還來不及阻止她,她衝到門口便定住了,我轉身一看也定住了,走廊的光線搖曳著一條人影。
那是凱洛琳--凱洛琳竟然就站在流光房間的門口。她不只站著,她還走進來了!致命的奇跡
「老天!」書寫者驀地把流光往後拉藏在自己身後,然後開始大叫:「救命啊!凱洛琳在這裡,快來人!一
流光咬著唇,眼睛因為害怕而顯得特別漆黑。她拉住書寫者的衣袖,輕輕地開口:「不要大聲叫,你可能會驚動她,跟她說說道理,說不定她--」
「講道理?!」他笑不出來了。「跟一個死人講什麼道理?!你把頭撞壞了嗎?」
「你不要這樣說她,凱洛琳她只是--啊--」
凱洛琳的眼光落在流光身上,她側著頭打量了流光好一會兒,終於緩緩地露出一個笑容,往前踏了一步--
「快來人!你們全都死啦!」書寫者瘋狂地大叫,拚命往後退,直到流光抵住了牆壁--無路可退了。「完了完了--天啊,誰快點來救命!拉薩路,以薩!」
凱洛琳越來越靠近,眼看就要到他面前了!書寫者嚇得猛然往前衝,試圖撞她。「走開!」
他不撞還好,這一撞居然穿過了凱洛琳的身體,整個人往門口猛力衝去!他閉著眼睛發覺自己竟然沒撞上任何物體,猛地又煞住了腳步,回頭一看--
「老天!流光!」
凱洛琳已經在流光面前,她柔美的手臂往前伸,輕柔地放在流光的頸項上--
「住手!」書寫者瘋狂地大叫,衝回來猛力抱住凱洛琳的身體。「流光!你快跑!快點跑啊!」
「我--跑不掉--」
凱洛琳的手越縮越緊,眼中竟出現了恨意。流光呼吸困難,臉色開始轉青。
「你--快走--別 別管我了!」
「放手!你這個瘋女人!快點放手啊!」
書寫者用盡了全身的氣力試圖將凱洛琳拉開,身體拉不動換拉手;凱洛琳的手看起來很細緻,但力氣卻大得驚人,任憑他使盡
「該死的!你快點放手!」
「我討厭你。」凱洛琳輕輕地開口。
書寫者和流光都愣住了!
剴洛琳的臉在笑,那柔美的笑容還是沒有改變,但是眼神卻變了,她的眼神不再空洞、不再呆滯,那是一雙充滿了恨意的眼睛。
「我討厭你。」
「你--不是死了嗎……」
「離開拉薩路,拉薩路是我的。」凱洛琳笑著說道,帶著笑意的言語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我要你離開拉薩路,我要你死。」
「流光!」書寫者急得破口大罵:「你他媽的是個死人哪,還要拉薩路做什麼?放手啊你!你這只該死的鬼,滾離流光遠一點!」
凱洛琳猛地欺向流光,露出的利牙毫不留情地咬住了流光的頸項!
「啊!」流光痛得尖叫起來:「拉薩路!」
書寫者猛力拉著凱洛琳的頭,這個時候也管不了凱洛琳的身份了。他拉住她,沒命地往後扯,同時放聲大叫:「救命啊!求求你們,快點來救命!」
「你究竟在尖叫什--」西西亞來到房間裡,一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凱洛琳?」
「快點救救流光!凱洛琳要殺她!」書寫者大吼。「動作快一點!」
西西亞蹙起眉,還不太確定自己該不該出手的時候,凱洛琳居然自己放開了流光。
流光喘息著看著凱洛琳,錯愕地發現那雙美麗無比的綠眸子裡竟然有了淚光。
「凱洛琳……」
凱洛琳掐住她頸項的雙手漸漸放鬆,眼神裡不再充滿了得意,相反的,她看起來十分悲傷。
書寫者怔怔地注視著凱洛琳的一舉一動,深怕她突然造次,拉著她頭髮的雙手還是不敢放鬆。
凱洛琳的眼淚落到地上,滴滴答答的聲音讓他不自覺地低下頭,驚訝地發現那眼淚落到地上竟成了一顆一顆晶瑩剔透、水晶狀的珠子--像是珍珠般的眼淚。小說家不都是如此形容的嗎?現在才發現,原來眼淚真的會幻化成美麗的珍珠。
凱洛琳轉身走了出去;像來時一樣突然。她走了,留下一地珍珠淚,他們聽到她再次輕輕呼喚著:拉薩路--拉薩路--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流光驚魂末定地摸著自己的頸項,上面有兩個小小的牙洞,但只流了少許的血。「她怎麼會--」
「也許她突然覺得她的肚子不餓了,如此而已。」
西西亞不太甘心地上前檢視她的傷口,表情同樣也有些疑惑。「不過她倒是真的對你手下留情了,可能你的血太難喝。」
「不--不只是這個樣子--」書寫者蹲下身拾起那些晶瑩剔透的珠子,放在掌中心冰冰涼涼的淚水珍珠竟然沒有融化。如果是因為天氣太冷而凝結成的淚水碰到人的體溫應該會融化的,但那些珠子卻一點也沒有融化的跡象。
「我也覺得不只那麼簡單--」流光跌坐回床上,咬著唇拚命思考--凱洛琳的眼神、凱洛琳的表現都不像是個失去靈魂的人。難道凱洛琳還存留有人類的意識?
「我覺得--我覺得凱洛琳還記得--」
「她當然還記得,她從來沒忘記過拉薩路。」西西亞沒好氣地回笞:「這幾年來都是拉薩路在供應她﹃食物﹄啊,她怎麼可能會忘記?」
「不是這樣的!」流光拚命搖頭。「她--她還有人性,真的!她剛剛看我的眼神--」
西西亞不耐煩地猛一揮手。
「你們慢慢想吧,慶典再過一個鐘頭就要開始了,我得去準備。沒事請不要再大叫了,很吵的,知道嗎?」她說著,人影刷地消失。
「不只是這樣的……」流光搖頭,她無法忘記凱洛琳的眼神。凱洛琳的眼神裡有深切的恨意--更有深切的悲傷。也許她真的還沒有泯滅人性,也許她--
「我們得告訴拉薩路,我們得--」
書寫者抬起頭看著她,那眼光教流光不由得停了下來。「你認為我們不該對拉薩路提起嗎?」
「提起什麼呢?他們不會相信的,你看西西亞的表現就知道了。剛剛所發生的事也就像是西西亞說的那麼簡單,凱洛琳出來找食物,如此而已。」
「那你怎麼解釋她專門找上我?最後關頭卻又放過我?」
「這個城堡裡的一切都是無法解釋的,你又為什麼一定要找個答案?」
「我--」流光無語了。
她當然知道書寫者心裡在想什麼。如果拉薩路知道凱洛琳還存有人性的事實,那她呢?凱洛琳才是拉薩路的妻子,她則什麼都不是。
「別傻了。」書寫者安撫地起身,微笑著看她。「那或許是個奇跡,但也是短暫的奇跡,為什麼要讓拉薩路抱錯誤的希望?你難道不明白失去期望的悲傷嗎?」
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緊握著那些淚水珍珠,祈求上蒼原諒他所犯的罪--他多麼不希望流光傷心!為了這一點,這一點小小的隱瞞又算得了什麼?真要有罪,就讓他來承擔吧!他只希望看到流光幸福,除此之外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但是流光顯然不這麼想,她仍是搖搖頭,慘慘一笑地抬起頭看他。
「如果我不告訴拉薩路,就算我得到了拉薩路,我也不會安心的。你要陪我去?還是留在這裡?」
書寫者閉了閉眼睛,忍不住苦笑。「流光啊流光,你真是個笨蛋。」
流光只是微微一笑,挽住了他的手往外走。「彼此彼此吧,你也是個很可愛的笨蛋唷,書寫者。」
「真好。」書寫者聳聳肩,心情頓時輕鬆了不少,他低下頭看著流光美麗的面孔,微笑地凝視著她好一會兒。「反正都笨成一堆了,就一起笨吧,也許可以得到世界笨蛋獎。」
「你一定榜上有名的。」
「是嗎?我猜流光小姐才會是榜首吧?」
笑語聲中,他們走出了房間--心裡都有點淡淡的苦澀,但也有淡淡的快樂。也許吧,也許這真的對大家都好,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起碼都沒有了遺憾。
完美的幸福裡是容不下遺憾的。
訣別
書寫者和流光往祭壇的方向前進,一路上安靜無聲,好不容易熱鬧起來的城堡瞬間再度沉寂下來,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他們現在應該都到祭壇去了吧?」
「不知道凱洛琳現在在什麼地方.」書寫者緊張地四下看了看,很擔心凱洛琳突然出現。「我覺得有點恐怖--」
「葉美!」流光看見抱著夏洛蒂的葉美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她很高興地喊她:「葉美!」
葉美停下來往後看,朝他們露出個歉然的笑容,便繼續往前面趕。
「她為什麼這麼急?該不會祭典已經開始了吧?」流光拉著書寫者的手急急往前衝。「等一下,葉美!」
葉美不肯停下腳步,抱著夏洛蒂繼續往前走,她焦急地回頭看一眼。「流光小姐,我和夏洛蒂快來不及了。」
「祭典已經開始了嗎?」
「快開始了!我一定要趕上才行!」葉美焦急地說道。
流光和書寫者趕上她,葉美的體能大概已經是六十歲老婆婆的體能了,再加上夏洛蒂的重量上她的速度怎麼樣也快不起來。流光當機立斷,從葉美手中抱過夏洛蒂交給書寫者。「他抱會快一點。」
「謝謝。」
「別謝了,快走吧。」
他們沒命地往前趕路,好不容易才在祭壇的門關上之前到達。
「等等我!」葉美大喊。
亞伯罕的兩道粗眉蹙了一下,關門的動作還是停了下來。「你太慢了--」
「我知道。」葉美重新接過孩子,千恩萬謝地看著流光。「謝謝你,流光小姐。」
「你也要進去嗎?」
葉美點點頭,她懷裡的孩子已經睡著了,蒼白的小臉蛋看起來還是十分甜美。
「如果失敗了,我會親手結束她的生命;如果成功,那麼我也會進行轉化,我不能留下她一個人。」
「葉美--」
「葉美,你該進去了。」亞伯罕催促道。
「喔--」葉美再一次朝他們深深鞠躬,抱著夏洛蒂問進祭壇之中消失了身影。
亞伯罕毫不猶豫地關上門,沉重的石門發出隆隆的聲音,緩緩地關上--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拉薩路進去了嗎? 」書寫者焦急地問。
亞伯罕搖搖頭。「主人等一下才會來。」他說著,轉身慢慢離開。
「幸好拉薩路還沒進去--你怎麼了?」
流光有點難過地看著那扇石門,喃喃自語似地說道:「他真的不讓我進去……」
亞伯罕既然已經關上門,那就表示被許可進入的人都已經進去了;除了拉薩路之外,再沒人可以進去那神聖的殿堂。流光不例外,書寫者也不例外。
異神一族的轉化祭典是非常神聖的,除了當事人之外,就只有擔任祭司的拉薩路和他的助手可以進入。他雖然是拉薩路找來的書寫者,但畢竟還是個凡人,自然不得其門而入。至於流光,那就更不用說了,到頭來拉薩路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書寫者歎口氣,也不知道應該高興拉薩路的決定,還是替流光難過?就在這個時候,拉薩路出現了,他不是一個人,他還帶著凱洛琳。
「拉薩路,你為什麼帶凱洛琳來這裡?」流光的臉色一變,「你不會--你該不會--」
「什麼會不會?事實就是這個樣子了,拉薩路打算親手殺死自己的老婆。」沙飛爾冷冷的聲音出現,他和伊羅站在拉薩路後方不遠處。
「不可以,」流光急忙擋在凱洛琳身前。「你不可以殺她!拉薩路,凱洛琳是活的!我和書寫者都親眼看見了!她是活的,她有自己的思想,你怎麼可以殺她?!」
「是真的,我和流光都看見了!西西亞也在場,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她。」書寫者連忙搭腔。
拉薩路深深地看了流光一眼,他伸出手溫柔地撫過流光的頰--然後推開她。「保重了。」
流光怔怔地看著拉薩路帶著凱洛琳進入了祭壇,他們的身影幻為透明,筆直穿過沉重的石門--
「拉薩路!」她瘋了似的飛撲上去。「拉薩路!你瘋了!她是活的!她是活的!你不可以殺她!拉薩路!你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
「沒用的,他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失敗者當場就得死!雖然凱洛琳是他的妻子,也不能例外。他是族長,當然必須遵守他自己所定下的法律,凱洛琳已經多存在一百年了。」伊羅輕輕地說道。
「可是凱洛琳是活的啊!她真的還活著!她沒死!拉薩路--為什麼你不聽我說呢?為什麼你不相信我?!」流光忍不住哭了起來。她不相信拉薩路真的要在裡面殺了凱洛琳,他是那麼的愛她啊!那麼相愛的人怎麼可以互相殘殺?!
「你哭什麼?凱洛琳死了,拉薩路就是你一個人的啦,你應該高興才對。」沙飛爾沒好氣地說道。
「你怎麼這麼說!」書寫者沒好氣地瞪著沙飛爾。「你真的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自私?」
「廢話!不自私可以活這麼久?!」沙飛爾同樣沒好氣地回他:「你們這些人類,老是喜歡裝模作樣,明明心裡高興得要命,嘴上偏偏要說些狗屁道理、什麼仁義道德!鬼話連篇!」
「你--」
「沙飛爾,你說完了沒有?」
「以薩?!」書寫者開心地迎上去,但是看到以薩的臉色他反而楞了一下!以薩的臉色好難看!還有,拉薩路不是要以薩回來學習怎麼進行儀式的嗎?他怎麼沒進去?「以薩,你不是應該在裡面嗎?怎麼--西西亞?你也沒進去?那誰學儀式?」
「沒人學儀式,拉薩路不讓我們進去。」西西亞悶悶地回答。
書寫者愣住了,他不解地看著以薩和其他人。他們為什麼看起來都這麼凝重?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還是沒人說話,但是流光拍著門的動作卻突然停了下來。
「保重了」--這是剛剛拉薩路對她說的話。拉薩路為什麼叫她保重?只不過是個儀式罷了,不管成敗與否都不需要說這句話的。流光驀然轉身,臉色慘白地瞪著其他人:
「為什麼?為什麼拉薩路剛剛對我說﹃保重﹄這兩個字?他想做什麼?」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
流光整個人彷彿跌入冰窖中!她瘋狂地衝向石門!激烈地拍打著石門吼叫起來:「讓我進去,拉薩路,拉薩路你讓我進去!開門!讓我進去!」
「你死了這條心吧,祭典結束之前門是不會開的。」沙飛爾居然歎氣了。他澀澀地笑了笑說:「反正你也見不到拉薩路了,那門開不開又有什麼差別?」
「沙飛爾,別說了!」向來偏袒沙飛爾的西西亞竟然哭著衝了出去!
沙飛爾不說話了,他看著消失的西西亞,表情很複雜。他似乎不大明白西西亞的傷心,似乎對自己所說的話也感到一絲後悔似的低下了頭。
流光錯愕地瞪著那扇門,久久沒有動彈。
書寫者不敢問、不敢勸,只能無言地守在她身邊。寧可她哭、寧可她叫,卻不願意見到她這副模樣。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伊羅喃喃自語地說著,不知是要說給流光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那一聲「保重」,就算是訣別了嗎?
流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那扇厚重的門,張口卻發不出聲音。她沒有哭,她也不會哭,因為她根本不相信拉薩路會這樣對待她。
如果拉薩路真的愛過她,他就不能這樣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