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嚴家排行老三,是最受寵愛的三公子,緋聞多不勝數,卻沒有一個經過承認,愛慕他的女子多如天上繁星,卻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在員工眼中,他是親切迷人的上司。
在媒體眼中,他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
綜合以上資訊,他就像是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王子,完美無瑕。
瞪著搜集來的資訊,杜言書忍不住皺起眉頭。
由於嚴忻章從不接受媒體採訪,新亞飯店的員工也被教育成面對媒體三緘其口,她唯一能找到的報導,只有在飯店重新開幕的時候,某週刊所寫的報導。
神秘的嚴家三公子,完美的白馬王子,他的世界和她完全不同。
一絲苦澀的嫉妒在她嘴裡泛開來。
這樣的人生在這以上簡直是一種罪惡!
有錢有才有貌,在這個世上,似乎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所有的人都將他拱如天上星。
他的弱點在那裡?
這已經上她守在飯店外的第三天了。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連鎖咖啡店,正好在飯店對面,從店內的玻璃窗望出去,對方飯店大門廣場一覽無遺,後門的車道也清晰可見。
只要嚴忻章一出來,她就叫計程車跟上去,看看他究竟都做些什ど。然而,他的作息十分正常。
不是見客戶,就是見廠商,偶爾陪家人去逛街,完全沒有任何不尋常。
甚至沒有女人。
他的生活規律、保守,除了公事上的需要,幾乎不見任何私人娛樂。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
想要捉住他的把柄逼他就範的希望也跟著破滅了。
「唉!」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已經沒有時間再拖下去了啊……」
之前復仇的慾望,在經過幾夭無聊的跟監和計程車費大出血之下,早就已經被澆息了了大半。
熊熊烈火只剩下幾許星火,完全不足以撐起她的熱情。
還是算了吧!
她的腦裡有一個聲音在說:反正一開始就沒人期望你能達成任務,何況,他是童話世界的王子,你只是現實人生中的小老百姓,怎麼與之抗衡?
眼角瞄見熟悉的車子再度從車道緩緩駛出,她馬上起身,捉鴛桌上的資料塞進包包裡,將帳單連著早就準備好的零錢一起到櫃檯上,火速奔出。
[又來了!]店內的服務生集體趴到窗邊,看她火速攔下計程車,急駛而去。
「她是不是要捉姦啊?」
「捉姦應該要去飯店捉才對啊!幹麼每天都來這裡喝咖啡?」
「而且捉那麼多天都沒捉到姦夫淫婦也太遜了。」
[反正不關我們的事。」眾人對望一眼,各自退開來。「工作、工作。]
* * *
[請幫我追前面的那輛車!]杜言書才剛攔下計程車,連門都還沒打開,就先大叫出聲。「那輛黑色的賓士,車牌是……]
司機大口大口嚼著檳榔,俐落的排檔。
「小姐,又是你喔!」油門一踩,車子從車陣中驚險衝出。「又來捉猴?」
杜言書聞言抬頭一看,後視鏡中,司機張著「血盆大口」對她咧嘴笑著。
「啊你不記得我了喔?昨天和前天你都是坐我的車去捉猴的啊。」
她聞言一呆。
「我不是來捉姦的。」她再次澄清。「我是記者。」車頭緊急閃過一台慢行的機車,又驚險的避開隔壁的車子,她忍不住出聲,「司機大哥,請您看路,不要看著我一直笑。」
[拍勢,拍勢。」司機拿起衛生杯,吐了一口檳榔汁。「啊捉猴也沒什麼好丟臉的,有那麼帥的男朋友是麻煩了一點。」
她捺著性子再度解釋。
「我已經說過了,他不是我的什ど人,我是記者,是要去採訪他的。」
司機從鏡子裡瞄了她一眼。
[喔,那你就是狗仔隊嘍?是不是那個某週刊?啊我問你喔,你們之前寫說J女星去整型是不是真的?我兒子很喜歡她,看到你們的報導氣得半死。我跟你說啦,做人要厚道一點,就算她真的有去整型,你們也不要給人家報出來,真是夭壽喔!」
杜言書的眼睛緊緊盯著前面的車。
「司機大哥,我是女性雜誌的,和那個週刊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你們寫不寫演藝圈的八卦?我有一個免費的消息提供給你,前幾天凌晨一點鐘,我在某家賓館外面載到兩個客人,都是知名明星,你喲沒有興趣?]
面對這個過分熱心的司機,她只能有禮但抱歉的說:[我們雜誌並不刊登這種八卦,對不起。]
車子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後停在一家餐廳的前面。
杜言書將錢拿給司機,急急下車。
「要不要我等你啊,小姐,」
[不用了。」她搖頭,將車門關上。「我不確定會待上多久,就不妨礙你做生意了。]
[那就祝你捉猴成功,啊不過喔,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天天捉猴不如趕快換一個男朋友啦!]
她聞言一愣,看著計程車揚長而去,哭笑不得。轉過頭來,餐廳富麗堂皇的門面映入眼簾,她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這家餐廳是出了名的[名貴],來此用餐多是名流,價格自然也非常的高貴,捏捏手中的包包,她猶豫了起來。
像這樣的開銷,是不可能申請公費的。
而且,家裡的環境並不算好,她平時就連吃個便當都斤斤計較,寧願吃菜爛一點的,也不願吃貴十元、二十元的便當。
要她進去這種連點一杯飲料都要以百元計,吃一餐要數千元的餐廳,簡直是要她的命啊!
還在猶豫,門口的服務生忽然朝她走了過來。
[請問,你是杜小姐嗎?」
她驚訝的看著眼前俊俏的服務生,愣愣點頭。
那服務生對她綻出笑容。
[嚴先生請您進去和他一同用餐,請跟我來。」語畢,他轉身為她打開大門,必恭必敬的道:[請進!]
在那一瞬間,杜言書的腦裡閃過許多念頭。
她的確是非常希望完成訪問他的任務,跟蹤他這麼多夭,也是為了這樁,可是……一想起嚴忻章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不知怎地,就是打心裡覺得討厭。
何況,經過上一次的教訓,她早已認清在那迷人笑容下的惡毒心思,他會請她進去吃飯,大概又是一場陷阱吧?
他打算怎麼對付她呢?說不定等一下吃完飯,他拍拍屁股走人,讓她付對她而言有如天價的餐錢?
如果是這樣,她還是快走為妙……
有錢人吃一餐,可以抵她半個月的薪水,她可不想淪為讓別人打發時間的冤大頭。
[杜小姐?」服務生見她臉上陰晴不定,變化倏忽,忍不住出聲,「有什麼問題嗎?]
然而古人又有一句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凡事必有付出才有收穫。
如果他真敢這ど對她,他就乾脆寫 一篇[揭開神秘嚴三少真面目]的專題。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嗯,就是這樣。
她抬頭挺胸,帶著微笑邁步向前。
老實說,比起採訪嚴忻章,將他塑造成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夢中情人,她對揭露他的惡質真面目興趣大得多了!
* * *
「我們又見面了,杜小姐。」
今天,他穿著一套鐵灰色的西裝,頭髮整齊的梳到腦後,鼻樑上架著一支銀框細邊眼鏡。
雖然打扮平凡無奇,但是靠著那張俊美的瞼以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他看起來硬是比餐廳裡許多青年才俊還要搶眼的多。
但是,雖然他的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杜言書仍是忍不住暗暗打了一個冷顫,感覺寒意自她背後陣陣升起。
「你好,嚴先生。」服務生替她拉開椅子,她點頭落坐。「不知道嚴先生有何事吩咐?」
嚴忻章微微一笑,等她點完菜,服務生走開之後,才開口道:「你跟了我這ど多天,如今終於有機會接近我,不是應該感到高興嗎?」
聽聽他說的話!他說的好像她是什ど瘋狂愛慕者,而他的「接見」對她而言是莫大的恩惠。
杜言書暗暗咬牙,忍住回嘴的衝動,強迫自己綻出笑容。
「如果你肯答應接受採訪,我會更高興的。」
不過很顯然的,她的功力比起他來,遠遠不及,雖然想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卻畫虎不成反類犬,成了咬牙切齒的「獰笑」。
嚴忻章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不需要這樣、」他從眼角抹去淚水。「這一點也不適合台你。」
她悶悶的收起笑容,在心裡嘀咕:那當然啦!說到皮笑肉不笑,有誰的功力比得上你這只笑面虎?
但有求於人的,總是輸人一載,就算心裡有什ど不舒服,還是強壓下來了 。
「不知道嚴先生邀我同桌,有何指教?是否回心轉意了?」
他笑著搖頭,舉杯啜飲。
「只是無聊而已。」他笑得很迷人,也很可惡。[一個人吃飯太無趣。」
意思是,把她當成打發時間的玩具了?
她隱忍怒氣不發,好聲好氣的道:[既然如此,嚴先生何不成人之美,順便接受我的採訪?]
這時。服務生送上了她的飲料。
[這個嘛……]他看著他不敢相信的瞪著那杯飲料,忍不住問:[有什ど問題嗎?]
[這個……」她瞪大眼,指著桌上那杯不到三百西西的柳澄汁,不平的道:「這樣一杯要賣三百元?怎麼不去搶好了?」
他挑眉,忍住笑。
「你覺得被搶了嗎?]
[那當然!]她一臉心痛。[三百元可以吃六個便當耶!這杯飲料我兩口就喝完了!」
他聳聳肩。
「我請你。你想吃什ど盡量點,我請客。」
有錢人就是有錢人。杜言書忍不住在心中低歎,出手果然大方,和她們這種連十幾二十元都要算得清清楚楚的小老百姓有如雲泥之別啊!
「服務生!」她毫不猶豫的叫來侍者。「我要這個、那個、還有這個,順便幫找打包兩份牛排,謝謝。」
原本以為她會堅持婉拒的嚴忻章先是訝異的看著她,接苦笑了出來。
「你可真是老實不客氣啊!」
她微一聳肩。
「這點錢對你來說只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零頭,於你無損,我何必客氣?」何況,這也算是替自己出一口惡氣啊!
他又笑了。
「你和我以為的有些不同呢!杜小姐。也許我錯估你了。」
對於他這不知道是褒還是貶的評語,她選擇沉默以對。
接下來用餐的過程中,他一言不發的笑看著她進食,不管她問什ど問題,都只是微笑以對。
這樣一頓鈑吃下來,杜言書只覺渾身的不自在。任何一個人被人用那種算計的眼光盯著瞧,都不會舒服到哪裡去。
她真想大聲問他,他到底在打什ど主意?
採訪他的任務還是放棄吧!她在心中暗暗做下決定。她夠聰明的話,就應該離這個男人遠一點。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微笑站起身,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上面有我的電話,明天你到飯店來,會有人帶你。」
她抬頭,謹慎的看著他,沒有伸手接過的打算。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聳聳肩。
「說吧!」
她毫不猶豫的開口,「你又想使什ど詭計?」
嚴忻章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輕笑出聲。
「你學到教訓了,是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白癡才會上第二次當!
他將名片放在桌上,對她眨眨眼。
「如果你想採訪我的話,不妨再賭一次運氣吧!」語畢,轉身便要離開,但她的叫喚讓他停下腳步。
「記得付帳。」她一臉認真的提醒,「別『故意』忘記,謝謝。」
愉悅的笑聲從總經理室內傳出。
那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和以往總經理恐怖做作的笑聲完全不同,羅利不禁一愣。
他仰頭,閉上眼睛,開始苦苦思索那個娛樂總經理的倒霉鬼是誰。
杜言書。
那個女記者的名字很快浮現。
可鄰的孩子,他在心裡為她掏—把同情淚。任何一個讓總經理感興趣的人,都不會有什ど好下場的。
「羅利,」主子的聲音傳來。「進來!」
推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王子愉快的表情。
不只是愉快而已,是非常愉快。
羅利已經記不得有多久的時間,不曾看見老闆這ど開心的表情——大概是從他學會分辨主子的笑容是真是假開始——但也一點也不覺得遺憾,因為老闆的快樂住往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如今,久違的笑容出現,可以預見倒霉鬼快倒大楣了。
「總經理,您叫我?」
嚴忻章遞了一張紙給他,吩咐道:「照上面寫的去辦。」
跟隨總經理三年以來,羅利非常清楚嚴忻章的個性,當他沒有多費唇舌跟你解釋時,你最好不要多問。
然而……他瞪著那張紙,在道德良心的驅使下,仍是硬著頭皮開口,「總經理,這樣……不太好吧?」
嚴忻章抬眸看他一眼,又繼續批示文件。
「你有什ど意見?」
「也不是有什ど意見……只是,呃……您如果不希望杜小姐來打擾您,我會打發她,這樣……這個……玩弄人家的感情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如針般的銳利眼神朝他疾射而來。
「羅利,」嚴忻章往後靠向椅背,兩手交叉放在大腿上,笑看著他。「如果你想換工作,可以再多說一些沒關係。」
又威脅要開除他,好過分,嗚嗚……
「小的不敢。」唉!別怨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雖然同情那位小姐,可也不想因為她丟飯碗啊!「我馬上去辦!」
* * *
反覆翻轉手上的名片,回家的路上,杜言書一直在考慮明天究竟該不該赴會?上次她貿然直闖敵營,得到的下場是被誣賴為小偷。
這次呢?
也會再度重施故技,或是翻新花樣對付她?
眼看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當初又斷然拒絕了總編換人的提議,如果到最後是兩手空空回去,就算總編願意放過她,她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啊!
反覆思量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前。
當她停好腳踏車時,正好遇見下課的杜瑞拉,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青春俊秀的男孩子,兩人有說有笑。
「啊!我姊姊回來了。」杜瑞拉一看見她回來,第一個反應是馬上轉身進屋。
「你快點走!」語畢,門砰的一聲關上。
又來了……杜言書暗暗歎了口氣,面無表情的避開男孩充滿敵意的目光,拿出鑰匙開門。
[等一下!」男孩將身體擋在門前,口氣不善的道:「你是瑞拉的姊姊?」
她沒有回答,後退了一步。
「請你不要再欺負她了!]男孩大聲的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她阻止我們,我們早就讓你好看了!即使你是這麼惡毒,她還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姊姊,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她?」
這樣的質問,不是第一次。
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多少人,曾經當著她的面,慷慨激昂的質問她:為何要虐待杜瑞拉?
從一開始的憤怒,到現在的麻木,杜言書早已懶得跟別人解釋其中的真相。
反正,不會有人相信的。
美麗的人就是心地善良的公主,醜陋的人就合該扮演壞心的巫婆,她早就已經認清了這個事實。
[請你讓開。」她靜靜的開口。「我要進去了。」
「你又想進去虐待她,對不對?」
杜言書捺住性子。
「不對。我只想進屋子,你到底讓不讓開?」
她閃身想要越過他,男孩卻不讓。
[紹偉……]又低又輕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你快點回去吧,求求你……]
那被稱作紹偉的男孩,一聽見心上人的聲音,頓時兩眼發亮。
「瑞拉!」他猛然轉身,身上的包包差點撞到杜言書。「我不回去,我知道我一走,你繼姊一定又會找你麻煩。]
「不會的……」輕柔的聲音加進了一些驚慌。「求你,你快點走吧,不然我……我……」說著說箸,低低啜泣了起來。
真是夠了!
杜言書完全沒有耐性看繼妹演戲,不客氣的推開那個男孩,將大門拉開,就見繼妹一臉錯愕的看著她,眼裡根本沒有眼淚。
「很感人。]她饑誚的道:「可惜沒有眼淚,你大概忘了滴眼藥水吧?」
杜瑞拉漲紅了臉。
「你……]她掩面往內奔去。[你太過分了,嗚——]
[喂!你怎ど可以這樣!]男孩的手搭上她的肩。「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杜言書冷冷撥開他的手,然後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杜言書,我跟你沒完沒了!」她才一上樓,繼妹尖銳的聲音就一路從走廊跟到她的房間裡來,「你竟敢這樣對我!」
她想關門,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發誓,我會讓你好看。」那個別人眼中柔弱可愛的小公主,站在地面前氣得渾身發抖。「你給我小心一點!」
「你的仰慕者還在外面呢。」她淡淡的提醒。「注意你的音量。」
杜瑞拉臉色鐵青的瞪苦她。
「你以為自己很聰明是不是?」
她揉著眼角。
「我只是懶得看你演戲。」
「你是在嫉護我!」杜瑞拉大喊出聲?「你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的—切,因為你什ど都沒有!」
她終於失去耐性。
「出去!」她不悅的命令,「滾出我的房間。」
「你等著瞧吧!」杜瑞拉抬高下巴,傲慢的道:「我的白馬王子總有一天會出現,救我離開這個地方,而你……一輩子都只會是一個沒人要的老姑婆!」
看著繼妹趾高氣昂的轉身離開,杜言書只有一個念頭——
親愛的白馬王子,快出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