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袖驚駭極了!
「唔!」她掙扎,他的手掌卻穩穩固定住她腦後,不許她閃躲。
綠袖只能無助的任他在她唇瓣上肆虐,熾熱的感覺狠狠摩刷著她,即使隔著面紗,他唇上的熱度依然沒有減少分毫。
久久,就在綠袖僵直的身體漸趨軟化,知覺漸漸昇華,身上的氣力彷彿快要消失時,他總算放開了她的唇。
「我不會休妻,聽清楚了嗎?」他低啞的吼道。
綠袖只能虛弱的點點頭,整個人喘息不已,依著他的環抱支撐住身體,好半晌才能開口。
「你……你又不要我,何必……留我?」
「我哪有不要你?!」他眉頭皺得緊緊的。
「在新婚之夜,你已經作過選擇,我尊重你;雖然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但我也有我的自尊,不是那種可以讓你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人!」
楚言抬手想除去她的面紗,但又忽然停住。
「你蒙上面紗,不是怕我看見你的臉,而是你不想見我,對嗎?」他腦中一閃,敏銳地問。
她不必出聲,光是訝異的眼神就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隔著面紗,他撫著她的臉龐,感覺得出她臉上的輪廊,低沉的吼聲突然柔了下來?
「我真的讓你很傷心,嗯?」
綠袖垂下眼,不語。
「雖然我從不以為自己會對誰說出這種話,但是……又何妨呢,反正總會有那麼一次。」他像在自言自語,然後又望向她。「綠袖,對不起。」
她再度訝圓了眼。
而他,因她的呆愣而尷尬的紅了臉,粗聲低吼:「我只說這麼一次,所以別想再聽第二次。」
綠袖的神色終於緩了下來,輕道:「先……放開我,好嗎?」
他的體溫、他的氣息靠她太近了,而他剛才的吻……還讓她有些暈眩。
「我說過不會休妻。」他反而抱得更緊,提防的看著她。
「我聽到了。」
「所以別想我會放開你!」他怕她舊話重提。
綠袖偏著頭看他,眼裡有著單純的不解。
「你並不想娶我的。」她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疑惑,彷彿那是什麼天大的難題。
「那是一開始。」他加註解。
「那麼現在?」
「我很高興我娶了你。」
他突然綻開笑容,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不懂。」
「沒關係,我也不懂。」他笑的很恣意,像是解決了什麼難題。
她更疑惑的看著他。
「綠袖,你知道嗎,有很多事並不一定要馬上找到答案。」他盯著她面紗底下的紅唇。
「為什麼?」
「因為有些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麼去想。」
「我不懂。」她蹙著眉,不太能理解他的話。
「沒關係,我懂就好了。」他笑得很開心,然後又一本正經的看著她。「不過有件事情,你現在就可以瞭解。」
「什麼事?」她有一點點不好的預感。
「這件事。」說罷,他低頭再度吻住她的唇。
***
隔天一大早,他命令家僕備好馬匹,然後沒帶任何奴僕,就拉了她一同出遊,專制的連她說「不」的權利也不給。
她被抱上馬,她的丈夫雙手環過她控制著韁繩,然後就奔出府;她只能及時抱住他免得跌下馬,靠在他懷裡勉強自己去適應馬兒的律動。
出了楚府,他神情變得瀟灑、整個人似乎開朗了許多,俊臉上揚著笑容,一邊策馬、一邊低頭望著她。
「怕坐馬嗎?」他低問。
「不怕。」她搖搖頭。
「那我們到山邊走一走。」方向一轉,他策馬朝後山方向奔馳。
她不明白她的丈夫到底在想什麼?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的,但在昨天聽到她和小平的對話後,她那個本來溫文而有些愧疚的丈夫,一反常態的發怒、低吼,甚至……對她做出不合宜的舉動——她不會是把他給氣瘋了吧?
昨天早上他離開後,她整個下午都躲在房裡,平靜的心湖被她丈夫的……二度索吻給徹底攪亂。
他怎麼會突然對她做出那麼親密的事,而且還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戴面紗,由另一個角度來說,的確是因為不願意見他。
楚言既然在新婚之夜就撒手離開,連她的蓋頭巾都不願掀開、不願踏進新房見她的面,那麼現在當然也不需要見她;原本她真的是打算拿了休書離開的,但他卻不願意爽快的簽字。
「在想什麼?」不知何時,他已將馬停在山邊的一處河岸旁,低頭看著她。
「沒有。」她回過神。
他不信的挑了下眉,但是也沒多問的跳下馬,然後抱她下來,再放任馬匹自由的在草原上吃草。
「我聽總管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每天都待在府裡看書?」他牽著她,沿著河岸旁走。
「嗯。」她點頭,微微掙扎著想脫開他的牽握,結果他不以為意的將手心握的更緊。
「你很喜歡看書?」他又問。
「嗯。」她懊惱,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關心起她來了。
「為什麼你到二十歲了,卻還沒有許親?」
她頓了下,老實的回答。
「沒有好對象。」她不是如家人所以為的不想嫁,而是不願意隨意嫁人。
「那麼你為什麼願意嫁給我?」楚言好奇地問。
她遲疑的看著他。「楚言,你要我這個妻子嗎?」
「我以為我昨天已經表示的很明白了。」他朝她眨眨眼,曖昧的暗示昨天兩人有過的親密接觸。
綠袖努力不讓自己太害羞,「那又為什麼在新婚之夜丟下我?」
「因為,我不知道我娶的是你。」他站定。「我不認為我母親替我找的對象,會真的適合我。」
「那為什麼你願意娶?」
「主要是讓我母親安心,再者,我的年紀也不小了,在不能不娶的前提下,從母命是我唯一的選擇。」總不能老實說,他是被逼迫才娶的吧。
「既然你娶了,又為什麼在新婚之夜離開?」
「可能下意識的我,還是不想去面對我的妻子;在我沒準備面對最壞的結果前,我選擇先離開。」
「這不像你。」她不相信他的說辭。「楚言,如果你真的想要我這個妻子,就不要說謊瞞我。」
嗄?她怎麼知道?
「我說謊說的很差勁嗎?」換他懊惱了。
「很差勁。」她點點頭。
「好吧。」他的妻子顯然很聰明,他最好實話實說。「在我說實話之前,你先答應我,聽完後不能生氣。」
「可以。」
「原本我沒打算成親,但是我母親以死相逼,我這個做兒子的只好從命;但是我又不甘心被逼迫,所以娶了妻後,我就離開,以示抗議。」
「所以,我成了你們母子之間較勁的棋子。」她垂下臉。
「綠袖!」
「我沒有生氣。」她搖搖頭。她早猜到他的不情願,卻還是忍不住要難過。
楚言抬起她的臉,手指輕揩她眼角,沾上微微的濕濡。
「我不是故意的。」楚言現在後悔了;早知道他的妻子會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會離開的。
「我沒事。」她再度搖搖頭,眨掉眼裡的淚光。
楚言望著她倔強的眨回淚水,忽然對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綠袖……」他才開口,就感受到四周異樣的氣息,楚言眉目一凜,一手將她摟入懷中。
「楚——」她才想抗拒他的摟抱,就看見他異樣的神情;她立刻安靜,任他摟抱著她。
一名蒙面人突然由暗處竄出,持著利劍刺向楚言。
楚言急退數步,然後將綠袖推開至安全範圍,自己則攔下那個蒙面人。
蒙面人的目標只放在楚言身上,出招毫不留情,似乎非要置楚言於死地才干休。
綠袖在一旁看的心驚膽顫。
楚言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可以與利劍相抗衡,他能閃躲,但蒙面人的武功也不弱,凌厲的攻勢困住了只能防守的楚言。
楚言當然也發現了自己的困境,不過他並沒有讓自己被困住,在防守過後,他趁對方變招之中,迅速穿過長劍的距離,近身反攻蒙面人。
蒙面人顯然沒想到他會近身反攻,一時之間對招的狼狽。
楚言沉穩的制住他的劍招,一面探手想取下對方的面罩,但蒙面人卻反手一揮,暗器立刻從袖中射出。
「楚言!」
綠袖出聲想警告他,楚言敏捷的躲過。
蒙面人方面一轉,將暗器擲向綠袖。
「綠袖!」楚言大吼,飛身攔住兩隻暗器回敬給蒙面人,但來不及攔截的第三隻,迅速射入綠袖的左肩。
「啊!」綠袖受痛的後退,差點站不穩,楚言及時扶住她。
蒙面人被楚言丟回的暗器擊中,趁這個機會立刻飛身逃跑。
楚言沒心思追人,他只注意到綠袖的傷。
「楚……言……」她痛的咬住唇。
「綠袖,忍耐點。」他將暗器拔出,卻發現傷口流出的血,泛著烏黑的顏色,他臉色一變。「該死,暗器上有毒!」
沒多加思索,楚言將她衣襟扯下肩,低頭便要吸出毒血。
「不、不要,你……你會中毒的……」她額上冒出冷汗,虛弱的想阻止他。
「別說話。」他吐出黑血,然後又吸,直到傷口上的血轉為鮮紅才停。「忍耐些,我立刻帶你回府。」
他吹出哨音喚回馬兒,然後抱起她跳上馬,立刻轉回楚府。
***
少夫人受傷的消息,在楚府上上下下引起一陣劇震,一向安靜的懷意居差點被來來去去的僕人擠爆。
偏偏楚言將綠袖抱進房、命人送來所需的藥材與清水後,便關上門不許任何人進入;連小平都被趕出來,只能跟著大家一起在外面等。
「小平,少夫人要不要緊?」岳總管憂心忡忡的問,身後跟著一串家丁同樣都是憂慮的苦臉。
「我也不知道。」小平注意著屋裡的動靜。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總管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憂鬱了。
楚言現在才沒心情管外面那些人在說些什麼,他忙著幫她清洗傷口,上藥、包紮,一點都不敢馬虎。
綠袖順從的躺著,沒力氣和他爭論合不合宜的問題;事實上,她也不認為自己阻止得了他替她上藥。
如果可以昏迷的度過這一刻該有多好,偏偏她只覺得傷口痛、頭暈目眩的虛弱不已,半點都沒有想昏倒的跡象。
偏偏傷口在左肩靠近前胸的地方,為了上藥,他毫不客氣的將她上身的衣襟全拉開,要不是她堅持,他恐怕會連她唯一的貼身兜衣都給脫了。
情況……真是令她尷尬又無措,偏偏他只注意到她的傷口,半點都沒想到他該迴避;偏偏他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讓她就算想抗議他的輕薄——都師出無名。
可惡,為什麼不讓她乾脆昏倒算了?!
她閉上眼、轉開臉,不想去看自己現在到底有多狼狽。
「很疼嗎?」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上完藥也包紮好,將她的衣襟攏了回去,小心的抱她在懷中。
「還好。」她轉回臉,看見他一臉的擔憂。
「想不想先睡會兒?」雖然,他有點捨不得放開她——經過剛剛的「驚嚇」,他需要一點真實的感覺。
看見她受傷,他比自己受傷還難過;楚言怎麼都沒想到,在短短幾天內,他是真的對她動了心,而且很可悲的是很認真、回不了頭的那種。
「嗯。」她的確感覺很疲倦。
儘管很不想放開她,但她受了傷,此刻最好的療劑就是休息,楚言只好輕輕將她放回床榻,替她蓋上被。
「好好睡,我讓小平來照顧你。」
「等一下。」她喚住他轉身欲走的腳步。
「怎麼了?」他回過頭,無比關心的看著她。
他肯坦承離家的原因,表示他開始尊重她,正視她這個妻子的存在了;然後,他不顧自己安危,為她吸出毒血;而現在,他真真確確的為她在擔心;那麼,該是時候了。
綠袖看著他,抬起手,緩緩拉下面紗。
「綠袖……」楚言愣愣的望著她的容顏。
她的面色因為受傷而顯得過於蒼白,頰上卻有因他的注視而起的微暈,但她眉目分明、嬌挺的俏鼻、小巧的唇瓣、加上無瑕的肌膚,依然彰顯了她細緻的容貌;只是,她唇上的色調實在太過於黯淡。
他望著她,久久不能成語。
「希望……你的反應不是代表被嚇到。」綠袖扯動一抹微笑,輕聲打趣。
「綠袖。」他回神,坐上床沿,依然注視著她。「為什麼選在這時候『見我』?」
「因為,我要的只是你的真心,一點點就可以。」她笑了笑,輕描淡寫。「謝謝你救了我。」
「是我的疏忽,否則你不會受傷。」他伸出手,輕撥著她細柔的髮絲,然後皺起眉。
「怎麼了?」怎麼眉頭皺的那麼可怕?
「我們見過?」這張臉,他有點熟悉,但是……在哪裡?
「是嗎?」她望著他,眼眸眨也不眨。
「我們見過。」他肯定,繼續回想。
在哪裡……究竟在哪裡……忽然,他神情一亮。
「京城,書肆前,你女扮男裝。」
綠袖笑了笑。
「我不認為你應該記得。」
「那你未免太低估了我的記憶力。」他也笑了,但隨之一頓。「別告訴我,你會答應下嫁,跟那次我救了你有關。」
綠袖愣住。他的聯想力好驚人!
「是真的?」該死,他需要她親口確認。
遲疑了下,她老實的點點頭。「是。」
「該死!」他突然低咒一聲,嚇了她一跳。
「楚言……」
「如果那天救你的是別人,你是不是也就嫁給他了?!」他質問。
「我……」他在生什麼氣呀?
「你、你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禮物嗎?可以隨便打包送給別人?!」他簡直是怒不可遏。
「你在生氣什麼?」她坐起身,不能明白的反問:「我嫁了你,不是嗎?不要我的是你,你現在又為什麼生氣?我是因為什麼而嫁很重要嗎?」這男人好像有點喜怒無常。
「當然重要,如果救你的不是我,現在你的丈夫當然也不是我。」
「但是,我嫁的是你。」她忽然明白他在氣什麼了,可是,他對她……怎麼可能會有佔有慾?
那種佔有……該是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有的,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在乎她?
「但是,你也有可能嫁給別人。」他氣呼呼的瞪她。一想到那種可能,楚言有種想把床柱劈斷的衝動。
「可是,我嫁給你了。」她緩慢而清楚地道:「我會答應出嫁,雖然跟那次街上的巧遇有關,但如果不是你,我不一定會嫁人,我也有可能只在心裡謝謝那個人,然後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忘了他。」
「綠袖……」楚言因她的話而冷靜下來。
「能對陌生人毫無所求的伸出援手,不是自不量力的強出頭、也不在乎自己會惹上什麼麻煩,那麼我想,這個人該有著光明磊落的胸襟,是個能托付終身的好對像;但是在新婚之夜,及至後來的半年中,我對自己的這份想像,已經完全碎滅。」她蒼白又自嘲的一笑。「楚言,不要跟我吵架好嗎?」
「綠袖。」他此刻才發現她的面色,比剛剛更加蒼白,連唇瓣都是雪白的。
「我不想跟你吵架,那好累。」她低喃,眼裡的焦距開始模糊。「我沒有……嫁給別人的……念頭……」
還沒說清楚,她的身子已經軟軟的往前倒。
「綠袖!」楚言伸手及時接住她,連忙抓住她的手把脈,又撥開她衣襟查看她傷口。
可惡,他氣昏頭了,居然在這種時候跟她起爭執。
楚言扶她重新躺好,在心裡不斷罵著自己的呆笨和粗心;只能慶她昏迷不是因為傷口受到感染或其他,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虛弱而已。
在他替她吸毒血的時候,她就已經流失了太多血,加上她身體不如習武人強健,才會體力不支的昏倒。
現在,只能讓她好好休息,他得配一下藥來調理她的身體才行;身為御醫的兒子,他對醫理也懂不少,調理體質對他來說不算太困難。
她睡下了,暫時不會有事;楚言知道他大可以去喚小平進來守著她,但他就是不想走。
他們的爭執還沒有完,但再爭下去,似乎很沒有意義;她說——她嫁的是他,如果救她的是別人,她未必會嫁。這也算解釋了。
楚言歎氣,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那麼小心眼了,居然連這種莫須有的事都在計較,難怪她會受不住的昏倒!
綠袖、上官綠袖……
低喃她的名,他輕撫著她臉龐,禁不住情動的低頭,輕吻她失去血色的唇瓣,輕輕的,不敢驚醒她。
也許,他說錯了,他娘這次真的替他選了一個很好的妻子——一個很對他味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