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硯哥哥,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如果可以,她也不要和他再分開。
天亮前,她就醒了,很累、很想再睡,可是卻捨不得放棄能這麼近看他的機會。在她身邊,他睡得毫無防備。
如果說,葉墨硯是一個斯文英俊的男子,那麼,如今的東方情,就是一個不折不扣、俊挺昂然的男人。自幼薰陶的儒雅氣質未曾減去多少,但多了的,是他可以在瞬間凝聚毀滅敵方的純男性魄力。
可不管是哪個他,在面對她的時候,始終只有不變的疼寵與愛戀。
他是說得出,就做得到的,一旦她離開,他會一輩子找尋她,找不到她,他就會孤獨一生——她是絕對捨不得他無人相伴的。
如果一天允許,如果她能活,她就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怎麼看,留下來陪他,這樣可以嗎?
她輕笑,覺得自己好笨。怎麼可以一邊看著他,一邊在心裡跟老天爺談判呢?
天亮了,她起身套上中衣,想下床穿上衣服。
才一落地,她的腹部就開始痛起來。
「唔!」痛楚毫無預警加劇,她跌回床畔,緊咬住唇。
「雲兒?」他伸出手臂沒摸到她,迅速轉醒,眼一張開,卻看見她一臉慘白,額冒冷汗地按著腹部。「怎麼了?」
「很、痛……」她倒向他扶起她的雙臂裡。
「你先忍著,我立刻找大夫來。」東方情迅速躍下床,將她扶上床才躺好,她已經吐出鮮血,昏迷了過去。
「雲兒!」東方情面無血色,立刻奔出去找大夫。
* * *
是在她身體裡的毒素發作了,大夫無能為力,東方情立刻決定出發回雲流宮,風琤和秋寒星一路護著。
為了救她,東方情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路;靠著南天仇調配的解毒藥,奇跡似地保護雲水心平安到達雲流宮。
結果一回到宮裡,東方情和風琤、秋寒星三人卻愕然地發現,宮裡除了焰珂和任風行留守之外,其他人都出宮了。
南天仇不在,那……雲水心……怎麼辦?!
東方情將雲水心抱回神龍居安置,並且讓風淨守在外,就往雲織樓求見宮主。
「請轉達宮主,東方情求見。」來到雲織樓門口,宮主身邊的影子護衛暗突然出現擋路。,
暗沒有回答,身影倏忽消失。
不多久,一身素白的柳輕非,戴著輕紗由雲織樓後方緩緩走出。
「東方情參見宮主。」儘管心急如焚,東方情還是依禮拜見。
柳輕非不答,只是微偏螓首,打量著他的神色。
「出事了嗎?」
「是雲兒。」東方情單膝落地。「宮主,雲兒是我失散十年的妻子,她身中劇毒,天仇不在,請宮主救她。」
「起來。」她輕聲道,平穩的語調連一絲絲驚訝都沒有。「帶我去見她吧。」
「謝謝宮主,請隨我來。」東方情壓下狂喜,立刻帶路。
宮主肯救人,那麼她一定會沒事。
* * *
摒退所有人,柳輕非單獨留在房裡,為昏迷的雲水心把脈,暗則守在一邊。
一會兒後,她放下雲水心的手,微轉回頭,暗立刻上前。
「扎針、放血,護她心脈。」她簡短地說,暗隨即意會。
柳輕非坐在一旁,暗掀開被子,取出幾枚銀針插入她身體各大穴道,然後運起內力,掌心在離雲水心胸口一寸之上,透出氣流。
趁暗在忙的時候,柳輕非在房內點起一種奇特的薰香。
不多久,銀針開始往上浮動,柳輕非依序一根一根抽出,等銀針全部取出後,她拿出另一根銀針,往她左手經脈上一刺,暗紅色的血緩緩順著針孔湧出。
直到血色轉成鮮紅,暗緩緩收回真氣,雲水心纖細的手臂上,竟然浮現一條青色的線狀凸起,由眼神一閃,迅速封住她手臂的穴道,再以刀劃出一道傷口,手指凝氣將血液往傷口推,那道青色的線狀凸起隨著血液噴出,竟是一條青色的血蟲,暗迅速拿出一隻瓷瓶將它裝起、合上。
柳輕非很快為雲水心止血,再將傷口包紮好;熄掉薰香,再把脈。
恍惚間,雲水心虛弱的半琤開眼。
「你……是誰?」
「雲流宮主。」輕非望著她。
「墨硯哥哥……」
「他在外面。」輕非回道。葉墨硯,東方情的原名。
「我……我想見他……」
「放心,待會兒他會進來陪你的。」
「我求過上天,如果……我能活著,就……不管我的臉……是不是……配得上他,都……都要陪他……可是……」她孱弱地一笑,虛弱的意識飄離,話還沒說完,她又暈了過去。
柳輕非放下她的手,拉過被子蓋上她身體。雲水心脈象雖弱,但已漸漸恢復平穩。
柳輕非微微蹙眉地望著她臉上的傷疤。
「暗,東方很愛她,她也深愛東方,對嗎?」
暗頷首,但沒有出聲。
柳輕非微偏著臉,忽然笑了。
「那麼,我們找到禮物,祝賀他們新婚了,對嗎?」
暗再度頷首。
柳輕非輕輕地笑了。
「我們出去吧,東方一定等得很著急。」她起身,衣袂隨著她的身影翩翩飄動,暗默然跟隨在後。
「宮主。」房門一開,不只是東方情,連風琤、秋寒星、焰珂、任風行也都等在外頭。
「她沒事了。」柳輕非淡然說道。
「我能進去看她嗎?」東方情立刻問。
「可以,不過她現在身體狀況很虛弱,需要多休息。」
「我明白,謝謝宮主。」東方情閃身進房。
「風琤。」柳輕非喚道。
「宮主。」風琤立刻應聲。
「到天仇那裡,取一些補血、養身的藥材,早晚各煎一次,讓雲水心服下。」
「風琤遵命。請問宮主,水心究竟中了什麼毒?」
「蠱。」柳輕非說道。「一種以毒餵養的蠱。中蠱的人,初時會服毒,用以壓抑疼痛,時日愈久,蠱愈養愈大,疼痛愈來愈難忍、毒也就愈服愈重。她體內的蠱不算太大,她服的毒應該也不多。也許她後來斷了服毒,所以才會讓蠱提早發作。」
「原來是蠱……」難怪一般的大夫會診不出來。
「放心吧,蠱已被暗取出,現在只要好好調養身體,雲水心很快便可以好轉。」說完,柳輕非旋身回雲織樓。
沒事了,大家都可以放心了。
焰珂悄悄問風琤:「風琤,山東好不好玩?」
「你又待不住了?」風琤忍著笑。可以想見,所有人都出去了,就剩焰珂留守宮中,她一定很悶。
「呃……」焰珂吐了吐舌。
「那麼好奇,改天讓風行帶你去走一趟,你就知道了。」風琤挽著自己的丈夫,決定依宮主的交代,取藥、煎藥去也。
焰珂朝他們扮了個鬼臉。「小氣。」都不肯告訴她一下下。
一隻健臂隨即摟上她的腰。
「想出宮?」任風行低問。
「還好。」焰珂搖搖頭。有他陪著,其實她不無聊的,尤其是他的武功又很好,閒暇時還可以教她一兩招解解悶。
「這裡沒事,我們到山下巡視一下。」任風行很瞭解她,她是閒不住、靜不下來的,有事讓她忙,她才有活力。
「好啊,我們快去。」她一口答應,拉著人走琤。
* * *
雲水心一直昏睡著,直到入夜前才醒。
東方情緊握著她一隻手,靠著床沿閉眼休息。
她一張開眼,就看見他了。
「墨硯哥哥。」她低聲喚,人還很虛弱。
東方情立刻醒過來。
「雲兒?!你怎麼樣?」
「我沒事。」她依著他的手臂坐起來,望著他略顯疲憊、眼眶微陷的擔憂神情,她伸手撫著他的臉,「你憔悴了。」
「我不要緊。」他伸手覆住她的手。她沒事最重要。
「這是哪裡?」她抬眼,望著一室陌生的擺設,感覺像做了一場夢。
「雲流宮,我居住的院落,叫神龍居。」
「你趁我昏迷的時候,把我帶到雲流宮了。」她想假裝生氣,卻還是笑出來。
「只要能救你,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會去。」他貪戀地望著她,像永遠也看不夠似的,她忽然心有所感。
「我昏迷了多久?」
東方情想了一下。「七天。」
她瞪大眼。意思是,他在七天之內,就從山東帶著她回到祈連山?!他怎麼辦到的?
「你放心,宮主已經替你解了毒,你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好好休養,很快就會恢復健康。」東方情緊摟著她不放。
「墨硯哥哥?」她疑惑地抬起眼,她快喘不過氣了。
「不要再嚇我。」他閉上眼,唇啞地道。想起那天她吐血、痛暈在他懷裡的情景,他還心有餘悸。
他在顫抖?!
這個沉穩昂立於天地之間,彷彿什麼也難不倒的男子,因為她而擔驚受怕?
雲水心這才真正明白,對他來說,她有多重要。
她知道他愛她、疼她、憐她、惜她,也許有天她真的出事,他會難過,但沒想過他會……痛不欲生。
她不應該到現在才想通的。
他從來不曾保留過他的心思與愛意,甚至為了逼她承認身份,不惜拿自己的生命當賭注。一個女人,能擁有這樣一個愛她的男人,她還要猶豫什麼?還需顧慮些什麼?
她向上天打過商量,如果她能活,她就會一直陪著他。如今,她身上的毒已解,她能活了,那麼,她就不要再提離開他的事。
她深吸口氣,伸出手抱著他的頭,靠向自己的肩。
「不會了,這是最後一次。」一說話,才發現自己哽了聲。
「不要再離開我。」他再度要求,聲音卻脆弱地瞅疼了她的心。
雲水心捧起他的臉,兩人眼眸相對。
「好。」她輕輕點頭,嚥下喉中的哽塊。「我不離開你,我是你的妻子,永遠都是。」
「真的?」她答應了?!
「真的。」她很肯定地點點頭。
他終於等到她的承諾了,他終於打破她的心結,東方情激動地緊緊擁住她,低首狠狠吻住她。
不在意他難得的粗魯,她只是柔柔順順地承接他的情緒。
「你讓我提心吊膽好久。」他埋怨,吻下她的肩。
「我害怕嘛!」她怕癢地縮了下肩,不再設防,讓她連說話語氣都不自覺地含著一抹嬌柔。
「怕什麼?」他都已經給她這麼多保證,她還怕?!
「怕配不上你、怕你有一天會嫌棄我。」她低低地吐實。
「我的保證不值錢嗎?」他不高興地道。
「是不值啊。」她大無畏地點頭,他差點抓狂,她卻好膽地笑出聲。 「因為,墨碩哥哥的承諾是無價的。」當然不能用錢衡量。
這還差不多,他稍微滿意一點。
「既然是無價,那麼以後不許再懷疑我的話。」
「我沒懷疑,只是對自己沒信心。」長長的睫毛揭了幾下,她盈然的雙眸頓時黯沉下來。 「在你面前,我像是一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丫頭,好像永遠都只會帶給你負擔,什麼也無法替你承擔。」
「我不必你替我承擔什麼,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可以去承擔任何事。」東方情抬起她的臉,望人她眼裡。「雲兒,對我來說,你是無價的,任何事物也無法取代。」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墨硯哥哥,你變了,變得好會說甜言蜜語。」
「我在說真心話,你居然認為我在哄你?」他差點仰天長嘯,頭頂冒煙。
「甜言蜜語不一定就不是真心話啊。」她安撫他,像拍一個小孩似的。「今天的話,我都收著,以後,墨硯哥哥要是變心,我就拿這些話來跟你算帳。」
「我不會變心。」他重重凝眉,瞪她。
「好啦。」真敷衍。
「雲兒,我是說真的,我、不、會、變、心。」
「好——啦。」更敷衍。她累了,想躺下來,再睡會兒。
東方情瞪著她,考慮著是不是要把她給搖醒。
「墨硯哥哥,我也不會變哦。」她忽然丟出一句,東方情呆住。
「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忽然張開眼,身子往床裡邊移,拍拍身邊的位置。「墨硯哥哥,陪我睡一下好不好?」
東方情又呆了一下。
雲水心雙眼汪汪地望著他。 「有你在,我會睡的比較安穩。」是想賴著他,也是心疼他的疲憊。為了照顧她,他一定沒有好好休息過。
東方情回望著她,懂了,翻身上床榻,很滿足地將她摟人懷中。
「墨硯哥哥?」久久,她的聲音從他懷裡傳出。
「嗯?」
「我相信你。」
她是絕對相信,他不會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