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份詔書他心中憂喜參半。喜的是此行上京將可卸下欽差之職,日後可以在家好好地陪伴家人,也不用再和妻子兩地相思。憂的是他對少婷的承諾,只怕得取消了,但這兩件事取其輕重,少婷應該會諒解的才是,況且往後他們有的是時間,他心中這麼想。可是當他才告訴少婷要取消和她去玩的事時,少婷就完全激動得不能接受。
「不要、不要,為什麼你總是要犧牲和我的約定!」她朝他大叫。
「婷兒,你聽我說,此行上京——」龍君行握住她的肩,想告訴她,他即將卸下欽差之職,以後他們有的是時間,可是少婷情緒激動得聽不下他的話。
「你不要說了,我不要聽——」少婷掙脫他的手,大叫地道。「我不要再聽你說話了,你每次都找借口只會騙我——」她又哭又叫的開始摔書房裡的東西。
「婷兒,住手!」龍君行喝了一聲。少婷卻哭鬧得更厲害,拿起東西就摔,甚至想拿桌上的詔書來撕。
龍君行拉過她,當場摑她一巴掌,厲叱道:「你能不能理智、懂事一點,永遠都只會這樣胡鬧幼稚嗎?」
少婷捂著臉頰,因著他這一耳光,怨恨地瞪著他,抽噎地咬著牙道:「你……每次……你回來都跟我說會久待,結果都沒多久就走了,連這一次……跟我說要去玩,也是騙我,這一巴掌……我會記得!」說完,她哽咽的奪門而出。
看著她那怨懟的神情,和自己摑了她一耳光的事,龍君行靠到椅背,深深地長歎一口氣,閉上了眼。
少婷在煙雨亭裡哭得泣不成聲,小菁在旁輕聲安慰。
「少夫人,你別傷心了,少爺不是有意這麼對你的。」
「哼,他嚴肅、他守禮,我愛玩、我不理智——」少婷邊哭邊拔一旁的樹葉發洩。
「這樣說來我們根本不合,他何必娶我,他如果現在休了我,還來得及,我不恨他、我絕不恨他——」她咬牙切齒的用力折斷被拔禿了樹葉的樹枝。
什麼叫言行不一,小菁可看到了。「少夫人,你別想這麼多,少爺人只是比較嚴謹理智,其實是很疼你的。」
「嚴謹理智、嚴謹理智,每次都是他要我如何、如何,他的成熟冷靜眾人讚歎,而我連胡鬧,都還讓他笑是沒智能的無理取鬧!」想到他拿自己和宮千雪的比喻她就火大。
「少爺太過分了,什麼事都這麼老實的講,一點面子都不給人家!」小菁這下可真為主人不平了。
她話一說完,馬上遭少婷海扁一頓。「死小菁、臭丫頭,我已經夠傷心了,還在這給我說風涼話!」最後一腳將這可惡的丫頭送出煙雨亭。
就在少婷氣上加氣時,突然靈光一閃的想到,龍君行自負冷靜理智、重禮法,好,她就讓這些「驕傲的自負」在他身上至倒過來為。想到這個主意不禁詭異得直笑。
※※※
晚上,當龍君行看到少婷端著人參茶到房裡時,不禁大感訝異又驚喜的站了起來。
「我想過了,你要離家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要你一天還擁有欽差的身份,我們就注定只能聚少離多,就像你每次離家,我再怎麼哭鬧你不也還是離開了我。所以我寧願把握在一起的時間,不再鬧了。這杯參茶代表我的心意,你……願接受嗎?」她將參茶端給他。
「婷兒……」龍君行動容地看著她。少婷每次和他一嘔氣,鬧起脾氣來時,是絕不可能主動示好的。尤其下午他在盛怒之下竟然還打了她,一下午都不見蹤影,令龍君行更感心中難受,現在她竟端著參茶主動示好,令他心情激盪起伏不已。
少婷將參茶端到他眼前,一個春風拂動人心的笑容,在她臉上漾開道:「你會接受我的誠意,喝下它嗎?」
「這是娘子你的一份真誠心意,為夫又豈有不喝下之理。」龍君行胸中溢滿柔情,尤其看她眨著那雙真誠而明皓的大眼,他內心充滿悸動的漣漪。端起參茶他毫不猶豫就喝下,並沒有注意到少婷在他端起參茶喝下時,眼中所閃過的詭譎笑意。
喝完參茶後,君行將少婷緊緊地擁入懷中,吻著她頭上的髮絲,聲調激動地道:「婷兒,我的小妻子,我保證再過不久,我的職位就可卸下在家陪你了。」
「你總是這麼說,誰知道是不是哄我開心的。」少婷下巴抵在他那寬闊的胸膛上,摟著他的腰,眸光清亮地看著他。
龍君行捧起她的臉,撫著她的臉頰心疼地問:「痛嗎?」指的是下午的那一巴掌。
「好痛!」她噘著嘴。
龍君行笑著吻她的唇。「對不起,婷兒,我不是有意的,為夫幫你撫平這些痛。」他抱起她,想著一定要告訴她,此次上京他將會卸下欽差之職。
當他將少婷放到床上時,突地感到一陣暈眩。他一甩頭,想清醒些,昏沈感卻更加重,不禁頹然地坐在床上。
「相公,你不要緊吧!」少婷的聲音傳來。
「不……」他抬頭見到坐在一旁關心詢問的少婷,一抹異樣感竄過心頭。眼前的少婷看來泰然自若,不但毫無著急緊張之意,唇角還綻著微笑。
這美麗誘人的微笑,還是這麼令他心湖蕩漾,而他還為這微笑喝下了她奉上的茶。
「那……參茶……」他驚愕地感到不對勁了,伸出手想碰眼前越來越模糊的她,卻力不從心地倒在床上。
「君行哥,撕掉你那層理智和嚴謹,一定很好玩吧!」少婷看著昏倒的他,笑得又甜又燦爛。
※※※
當龍君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少婷雙手支著下巴趴在他胸膛上,大眼眨著閃耀的眸采有趣地看著他。
「婷兒……」他感到頭昏,下意識的動了一下身體,卻驚愕地發現自己的四肢竟被分別捆綁在床柱上。
這下龍君行可清醒過來了,正欲大怒的開口,少婷卻漾開了笑容,伸了根食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輕聲。「君行哥,如果把大家叫來,看到堂堂的少年欽差龍君行,被捆在床上,難堪的會是誰呀,應該不會是我吧!」她無辜地伏在他胸口上,下巴抵著他結實的胸膛道。
「你——」龍君行憤怒地扯動捆著四肢的繩子,卻驚訝地發現那捆住他的繩子有著一種很柔的韌性竟扯不斷。他定眼一看,那細白的繩子帶著一種銀亮的光輝。
「雪蟬天絲!」他愕然。
少婷一笑。「沒錯,華山的『雪蟬天絲』從沒人能掙得開,從以前大師兄你就這麼告訴我的,小師妹很受教,沒記錯吧,對不對?」
「婷兒,放開我,別再鬧了,否則等一下,我絕不會經饒你。」他冷怒地道。
「哇,威脅我,我倒想看看,現在動彈不得的你想怎麼不輕饒我?」少婷的手指挑逗地畫著他的胸膛,有趣地笑著。現在的他恍如被困牢籠的猛虎,空有嚇人的怒吼,卻是無力可為!
「少婷,你……到底想做什麼?」龍君行咬著牙,對那雙在胸前遊走的心手,感到燥熱不安。
「做什麼呀——」少婷坐起身,思考地咬著手指,繼而興奮地拍著手道:「我想知道你求我的感覺是怎麼樣,不如你先求我放了你!」
「幼稚!」龍君行冷哼地撇過頭。
「你不願呀!」少婷可惜地再咬著手指,隨即又開心地道:「那我想跟你喝杯酒!」
龍君行看她走到桌邊倒了杯酒,不瞭解他的小妻子到底想做什麼,把他綁成這樣,就為了跟他喝杯酒嗎?
當少婷拿著酒坐到床邊後,又趴到他胸膛上,秀目帶著嬌媚的笑意道:「相公,這杯酒,我想從你身上喝地。」
龍君行不解其意,卻見她解開他的上衣,直到他寬厚結實的胸膛全敞開來,少婷才將酒緩緩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龍君行驀然知道她想做什麼,見她已低下頭來,他大叫:「住手,婷兒!」
少婷卻打定主意要見到他那層理智的自制力全失,伸出粉嫩的舌頭,她開始舔著那流動在胸膛上的酒汁。
「婷兒,住……手……」龍君行感到體內某處的火正竄起,隨著她追循酒汁而舔的舌頭蔓延。
小巧的粉舌吸吮著他的乳頭,舌尖沿著他結實的肌膚而下,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少婷,你……給我住手……」無法動彈的身體,和漸漸高漲的慾望,令他深吸著氣,想控制體內那股正湧起的慾火。
「相公,你說少了這層理智的你,會是什麼情況?」少婷微抬起頭來,媚惑的舌尖潤過櫻唇,充滿了誘人的遐思,一雙小手撫上他厚實的男性胸膛。
「你——」龍君行慾火高炙,雙目怒張,在她舌頭的舔舐和雙手的撫弄下,慾望如萬蟻鑽心般在體內流竄嚙咬,卻礙於被制的手腳,只能狼狽地任她撩撥戲弄。
少婷雙眸如貓般狡黠閃亮,唇邊湧現詭譎的笑意,小舌舔著他的腹肌,感受到他驚喘的氣息,另一隻挑逗的心手則往他身下的褲腰內滑去。
「婷兒——」龍君行猛然沙啞的嘎聲大叫。
他狠聲咬牙,感覺得到妻子那惡作劇的探索,瞬間慾火如遼原般的焚身,隨著她逐漸往腹下舔吮的舌頭,和身下那挑弄摸索的小手,胸中升起痛苦的呻吟,身體像已緊繃到臨爆點,怒聲的嘶吼奪喉而出。
「柳少婷,你給我住手——」
嘶啞魄人的厲聲大吼,令她抬起頭來,見到他雙目如火焰般,迸出怒火與慾火交纏,燃燒的慾望、濃濁的呼吸令他把雙手緊握成拳,血脈賁張地拱起。
明知他被綁著,但見他這樣子,瞪著她的眼神懾人得可怕,飢渴得像要吞噬她!少婷心驚地嚥了一下口水,愕然地抽回在他身上作弄的手,她退離了他。
少婷害怕地站在床腳,看著眼前這幕自己玩火所造成的結果,床上的人厲吼的用力掙扎想扯斷四肢所縛的銀繩,雪蟬天絲雖是扯不斷,四根床柱卻受不住力道強悍的搖傾;片刻後,他失控的行為才漸息,慾望的怒吼吞至喉嚨深處,散漫而狂野的目光瞪向她。
少婷從腰間拿出一個瓶子,拔掉塞子後,小心地將它移近龍君行的嘴邊,輕聲又囁嚅地道:「相公,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可是人家沒有惡意,我只是氣你老對我食言,報復一下而已;這藥只會讓你昏睡一會兒,沒有害的,我現在不能放了你,不然我不敢想像自己會有什麼下場,希望你睡一覺醒來後,氣消了,別對婷兒生氣。說定了喔,你要記得喔!」
少婷邊說邊將藥倒進他口中,卻是離他一個距離,不敢太靠近他,而龍君行從頭到尾只是用那種沈得讓人戰慄的寒光瞪著她,並未撇開頭、也沒開口,只是任她將藥傾進口中。
就在她要將手收回來時,他卻突然咬住藥瓶,用力將它甩到床的內側。
「你做什麼?」少婷見了,一時慌張趕緊爬上床,想橫過身去撿,卻在她低下身靠近龍君行的臉時,他猛然抬起頭接住她的唇。
她猝不及防他突來的舉動,愕然地想退離他,卻被他吮咬得很緊;她掙扎用力地捶著他,龍君行也不鬆口,且粗暴地嚙咬著,直至她用力推開他,抽回嘴,趕緊跳下床,這時口中傳來一陣麻痛的血腥味,她感到舌頭被咬傷了。
捂著受傷的唇,看到他那種即將爆發的可怕神色,少婷嚇得連藥瓶都不敢撿了,連忙跑了出去。
※※※
晚上,當谷幽蘭看到來造訪的柳少婷時,嚇了一跳。
「婷兒,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出來?」幽蘭站在窗口,看著坐在樹上朝她打招呼的柳少婷。
「幽蘭姊姊,我是來和你辭行的。」
「辭行!婷兒你要去哪?」谷幽蘭一驚。
「我跟君行哥吵架了,而且我……我剛剛對地做了……一些事,萬一我不先跑掉他醒來一定不會饒我!」少婷邊說邊探頭看她身後的房裡。
「相公他今晚有事出去了。」幽蘭明瞭地道。「那你想去哪?」
聽到楊庭威不在,少婷放大膽多了。「我也不曉得,暫時我是不會回華山了,可能行走江湖見個世面吧,否則我也不曉得哪可去。」她垂頭黯然地說,其實心裡卻在偷笑,她明白谷幽蘭太善良了,只要扮得可憐點,就一定會想辦法收留她。
照少婷的計劃是避一段時間,讓龍君行著急找不到她,就不會再生氣她的所作所為,那楊家是最好的躲藏之地了,雖然就在龍家隔壁,但人家不是說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現在只要令幽蘭收留她就行了。
「幽蘭姊,你平時對我最好了,所以臨走前我來跟你辭行,暫時有段時間婷兒不能來找你玩了,你要保重喔。」少婷說著便作勢要走,她料定谷幽蘭一定會開口叫住她。
「婷兒,我……」果然谷幽蘭開口了,少婷樂死了,心想趕緊先下樹躲進楊家吧!但她接下來的話卻是:「我和你一起走!」
正爬在樹上的少婷,一腳踩空,從樹上掉下去。
※※※
「老爺、夫人,大事不好了——」夜裡,阿財在龍家兩老門口,拚命地高呼擂門。
「什麼事呀?叫成這樣?」剛就寢的龍氏夫婦,被他這驚慌的敲門聲給驚醒,連忙起身應門。
阿財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拚命揮著他的蘭花指,完全歇斯底里。「出了,事情……大了……不好了……完了……」
「講重點!」龍夫人是最沒耐性的了。
「少夫人離家出走了!」
「什麼——」龍氏夫婦大吃一驚。
「還有隔壁的楊庭威來了,說少夫人拐了他老婆離家出走。」
「天呀——」
「然後少爺……他……好慘呀……」阿財為主人的受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
「他被少夫人脫了衣服綁在……床上,少夫人好狠呀,真沒天良,把人玩了以後就跑了,現在……少爺昏……過去了……」他誇張的掩面而泣,哭了一會兒發現眼前的人沒有反應,才抬起頭來看。
龍氏夫婦完全愣住的張大了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聽到這種事,他們懷疑自已是不是還沒睡醒。
※※※
「老伯,謝謝你載我們出城。」少婷對著好心載她們出城的老翁道謝,拿出銀子來,想聊表心意。
老翁卻搖著手,咧開他那剩沒幾顆牙的嘴笑著,讓人備感親切。「不用啦,老叟我順路而已,倒是你們兩個小姑娘在外面行走留神點,別讓壞人給騙了,錢還是留在身上備急用吧!」老人家顯然是好心腸的老實人。少婷和幽蘭感謝得依舊堅持要他將銀子收下後,才揮手離去。
遠方的天空朝陽璨射,漸漸地照亮了野林扶疏的郊區,見到這日出景色的少婷和幽蘭才有遠離蘇州城的實感。前晚當她們溜出府邸後,幸而遇到正有急事要連夜出城的老翁,才能在城門關閉前出得了城。否則一旦龍君行發覺後,先一步知會張百宜關閉城門,她們只怕插翅也難飛。
谷幽蘭望向四方,林木蔥鬱,遠方層巒旦翠,大自然的清新令人神往,更令人熬口一役冶然自得的朝氣。從坐馬車離開蘇州城後,一股奇異的情緒就縈繞她心頭。這是她第一次做下如此大膽的事,不但走出那片保護的羽翼、還逃離自己的相公!想到楊庭威,她惆悵地道:「相公,此刻你對蘭兒一定感到失望吧!」
她看向一旁的少婷問道:「婷兒,你有打算要去哪?還是要回華山找你爹?」
「我瘋了才回華山!」少婷嗤聲揮手道。「我逃家的事,遲早君行哥一定會通知爹和奶娘,依奶娘的個性八成準備繩子正等著捆我。現在回去,不等於自投羅網?才不幹咧!」最重要的是被捆回龍家,她蘇州名勝的英名糗大,所以絕不做這種自毀道行的事。
「哦,那你另有什麼打算嗎?」
「嗯,既然我們豁出去的離家了,就要好好地見識一下江湖世面,才不虛此行!」
「好呀、好呀!」幽蘭期待地道。
「只是……」少婷疑惑地看了她一下,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怎麼覺得出了蘇州城後,谷幽蘭就變得不太一樣。
「只是怎麼樣?」她興致勃勃地追問。
「幽蘭姊姊,你真的決定要跟我一起闖蕩江湖嗎?我是早已惡貫滿盈,不在乎被逮到會怎麼樣,至於你……」少婷眺著眼角瞥她,心中暗叫,除非她有病,否則帶著這樣的佳人去闖江湖,擺明是替自己找麻煩。
「當然跟你一起去呀,都已經跑出來,我早就不在乎了!」她理所當然地說。「來,我們動身吧,有什麼事邊走邊談。」谷幽蘭二話不說地將她拉著走。
「可是……」少婷對她的積極頗感訝然。「等……一下,幽蘭姊姊,你走錯路了。」
「沒錯。」幽蘭依舊拉著她往前走,回過身笑道。「你別忘了,我們是逃家的,而且你、我的相公,一個有很厲害的情報網,一個有很龐大的官家勢力。如果我們繼續走官道,目標就太明顯了,所以必須要改變裝扮繞遠路,走省道……對了,說到改變裝扮,你說我們女扮男裝好不好?男孩子行走江湖才方便……」
少婷見她神采奕奕滔滔不絕地說著,完全不像平時給人的那種溫雅嫻靜的感覺,不禁驚訝地看著她。「幽……幽蘭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怎麼出了蘇州城變得不太一樣,好像比較活潑!」
谷幽蘭聞言,燦亮地笑道︰「我好高興能聽到這句話!」
※※※
清晨,蘇州縣令張百宜的府衙裡,楊庭威焦急不停地來回踱著步,顯得又急又怒,昨夜他一回到家,竟發現他的妻子逃家了。他是這麼的愛蘭兒,事事皆呵護著她,為何她竟還這樣對他?楊庭威對妻子的作為實感不解。
而龍君行則面色陰鬱沈怒的不發一言,只見他支著下巴,另一手緊握成拳又放開,深吸著氣,像在控制自己即將決堤的脾氣,令人不由得為少婷被逮到後的命運擔憂。
他那陰鷙的樣子,連原本想責問龍家,為何少婷出走還要拐帶他的蘭兒離家的楊威庭,都未敢再對這情緒瀕臨失控的傢伙發難。
龍君行平時個性一絲不苟,律己甚嚴,任何失控的言行舉止,要出現在他身上,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事。但如今看來他不但崩潰失控,還已至抓狂的地步,張百宜不禁為少婷的處境感到害怕。
據龍家的僕人說,他們的主人是被人發現綁在房間的床上,不但昏了過去,還衣衫凌亂,捆綁四肢的繩子,是楊庭威到了後,費了一番工夫才解下來的。若真是如此,誰幹出了這種事,已經很明白了,難怪龍君行如此震怒。
張百宜搖頭歎著,少婷此次實在是人不像話了,莫說龍君行嚴正剛毅的個性,絕不容任何人屈辱,就算是一般男子也難以接受,因為這是一個男人的自尊心,一個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尊心的屈辱。結果少婷不但做了,還對自己的相公胡鬧成這個樣子,龍君行之怒沒人領教得起,他這個乾哥是無能為力了。
由於等著探消息的衙役回報,龍君行和楊庭威都面色凝重的各陷自己的憤怒中,氣氛顯得緊張又嚴肅。張百宜對這種尷尬的氣氛大感不自然,只得將少婷和幽蘭所留的信拿來看,才不會顯得自己好像無所事事。
當他拿起谷幽蘭的信,不敢置信地念道:「相公,對不起!」
一張紙上就寫了這五個大字,他將信的正、反面看了一下後,大笑的朝楊庭威道:
「嘖、嘖,閣下的夫人可真是言簡意骸,絕不拖泥帶水。這樣看來幽蘭妹子不是對你這個相公無話可說,就是不想再說!」
楊庭威狠瞪了他一眼,張滑稽今天這張笑臉,他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死胖子,信拿給你看,是要你看看有沒有線索可尋,不是要你對人家的夫妻關係發表言論。尤其現在這種非常時刻,別再跟我開玩笑。要不是知道你天生長著一張白癡似的臉,早就一拳把你打凹了!」
對這個威脅,張百宜咳了幾聲,努力地將大圓臉上的嘴抿成一條線,別張得太開,免得刺激到一旁那兩個面色沉重的傢伙。畢竟兩個至友有難,他多少要感同身受一下,才有義氣。可是當他拿起少婷的信,攤開一看時,卻轟然的捧腹大笑,完全失控地捶著桌子。
一旁的楊庭威已黑著一張臉,走過去提起他的衣領當下就想給他一拳,張百宜卻大笑地揚著手中的信給他看。
楊庭威火大地將之一把奪來,只見上面寫著:
(此段為圖標,無法以OCR做出,請大家自行猜測)
當他定睛一看後,也馬上和張百宜爆笑如雷的一起捶著桌子大笑,但是下一刻就見他的手肘用力頂向張百宜的肚子,沒好氣地道:「跟你說非常時刻,別跟我開玩笑,態度擺正經一點。」
張百宜摸摸胖胖的肚子,無辜地喃喃道:「這也怪我,又沒人逼你笑。」
而坐在一旁的龍君行,始終冷眼旁觀。要不是為了等探消息的人回來,他實在不想理會這兩名瘋子。
楊庭威將這封信拿到龍君行眼前晃著道:「喂,春風少年兄,你娘子這封信的意思,你總該明白吧!」
龍君行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那封信沒什麼意思,只是一些罵我的話。」
「罵你的話?」楊庭威、張百宜好奇地看著這封信,不解地問道:「蛇、老鼠、房子、一個X,還畫了一根好像斷掉的繩子,是什麼意思呀?」
龍君行用著他那淡漠的低冷音調說:「意思就是她恨我、討厭我,現在離家了,自願被我休妻。」
「你怎麼知道?」他們兩人訝異地同聲問道。
「因為她恨蛇、討厭老鼠,房子代表離家,斷掉的繩子表示夫妻情分斷。」只要想到她昨夜幹的事,和離家都留這麼幼稚的信,他就恨恨地切齒道。
「真不愧是不可思議的結合,連溝通都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法!」張百宜充滿驚訝的佩服。
連向來不服輸的楊庭威,也甘拜下風道:「能寫這樣的信固然不簡單,能看得懂就更厲害了。真是有奇端的老婆,就有詭異的丈夫!」
無視那明褒暗損的刻薄話,他冷然道:「如果你每年都會收到這樣的信,你就會明白解讀這樣的信不算什麼!」
「每年都收到,這就是說……」張百宜突然又嗤的一聲,笑不可抑地搭住楊庭威的肩道:「這就是說有名的少年欽差、我們的春風少年兄,每年都被自己妻子罵他是條蛇和老鼠,搞不好連烏龜都罵過了!」
想到烏龜的模樣,楊庭威再度捧腹大笑地拍著張百宜的肩,表示認同。
「這兩封信一比,你有沒有平衡多了——」
「當然,蘭兒比那瘋丫頭——」講到這楊庭威再度把手肘往他肚子頂去,火大地道:「去,跟你說非常時候,不要開玩笑了,聽不懂是不是!」
張百宜摸著那二度受傷的肥肚,咕噥地抱怨道:「自己那麼容易賣笑,還怪別人!」
此時一個衙差慌忙進來,行禮道:「啟稟大人,已查得昨夜城門關時,有個老翁載了兩個女孩出城,現已確定是楊少夫人和龍少夫人。」
「有查出她們往哪個方向去嗎?」張百宜問道。
「尚未查出,只知道龍少夫人她們在蘇州城外、東面二十里處下車。」
「東面二十里處?」張百宜看同能君行和楊庭威,見他們並無疑問,便揮手示意要來人退下去。
「你現在想怎麼著手?」楊庭威問龍君行。
「我看她們多半離不開江南一帶,我會動用官家力量,你動用民間力量,我們分成兩路朝省道和官道追查,還有叫你的人注意一點,追查的線索不能只放在兩個女子,少婷有女扮男裝的前科。」龍君行沉吟地道。
「女扮男裝?我的蘭兒?」楊庭威想到平時溫婉可人的蘭兒,此次所表現的個性完全出乎地想像之外,一封信可以有千言萬語,而她卻只寫了五個字;為什麼?蘭兒想告訴他什麼嗎?
「扮男裝,少婷妹我是看過,不知幽蘭妹子扮起來如何?」張百宜搓著他那圓鼓鼓的肚子,一副悠閒又有趣似的道。
楊庭威見他這腦滿腸肥的無事樣,心中有怒,直接走過去捏住他兩邊多肉的臉頰,左右開弓地拉開,冷笑地咬牙道:「我很想看你的臉被拉寬成扁的樣子,你說是往兩邊拉開好,還是上下好?」
「『偶』……想,我還是『揍』到……旁邊,喝茶……」在雙頰受敵下,張百宜說著漏風的音。
楊庭威放手後,張百宜搓搓兩邊的臉頰,決定晚餐要再多吃五碗飯,彌補今天所受的「驚嚇」。
唉,為什麼大家都不尊重一下,他這身肉養成不易?
「喂,你去哪?」楊庭威叫住往外走的龍君行。
「去抓我那逃家的妻子了,如果你對跟那個圓胖子玩比較有興趣,那就繼續吧!」龍君行說完人也消失在門口。
「好,夠跩,我們就看誰先逮到人!」楊庭威昂頭挺胸,冷哼的一把搶過張百宜正要端起來喝的茶,咕嚕一口仰頭喝掉,再把杯子放回張百宜手上,朝遠方的天際道:「蘭兒,你竟然以離家來對我說對不起,你太令我傷心了。不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追到你!」
看著離去的楊庭威,捧著連口茶都沒喝到的空茶杯,張百宜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不但一大清早被吵醒,還被扁了好幾次,最後連口茶都不留給他!天呀,為什麼大家都要欺負圓圓有福氣的人,嫉妒也別這樣嘛,自己多努力不就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