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胃被酒燒得隱隱作疼,心也是,當畫面上出現唐羿流著血的手臂,及被打得瘀傷的下巴時,她鼻頭猛地一酸,淚毫無預警的就掉下來。
她是上輩子欠他的,才會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愛上他,為他牽腸掛肚,明知男人沒一個好貨,卻總是擱不下他。
才兩天,她就想他想得快發瘋,只能一杯酒一杯酒下肚,當個名副其實的女醉鬼。
「你不要再喝了。」舞廳的老闆羅香華一把搶去她手上的酒瓶和酒杯,摔在地上碎成片片。
秦可君看了被摔在地上那瓶才喝了三分之一的陳年威士忌一眼,惋惜道:「你錢賺得多也不必這樣揮霍。」
「那是老娘的事,我就是看不得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愛嘛就去找他,不愛嘛就乾脆點,把他丟到腦後去尋找自己的人生,你這樣窩在這裡幹什麼?你已經是個小富婆了,天涯海角隨你去,這不是你冀求了許久的好運嗎?給你等到了你還猶豫不決什麼?」
「我怕走遠了就見不到他最後一面。」想到他隨時可能離開人世,她的心又是一慟。
「你以為你是他的守護神?就算這一回他逃過了,難保不會有下次、下下次,你想要守著他多久?嘖,看著電視就可以保他不死?你真是他媽的腦筋燒壞了不成。」羅香華不以為然的冷斥。
「我也許可以幫上忙的。」她跟一個黑道大哥滿熟,也許可以請他找出幕後主使者並解決這件事。
聞言,羅香華挑起了眉,「你想去找岳剛?」
「他幫得上忙。」
「他當然幫得上忙,而且還可以保那小子一輩子平平安安,除非他本就短命,出了什麼車禍或生個病給掛了,否則……」羅香華沒說下去的搖搖頭,「那個男人你還是不要惹,沾上了一輩子甩不掉。」
「他其實是好人。」秦可君公道的為岳剛說句話。
岳剛雖然是個黑道頭子,但是有情有義,至少比那人面獸心的李智澄好得多,懂得尊重人與自重,絕不會勉強她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很喜歡她,曾經對她說過只要她開口,他會幫她做任何事。
衝著這點,她知道他會救唐羿,只要她開得了口。
當然,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些都是有代價的。
「我不跟你辯。你也不是剛出道,該知道男人可以為女人出生入死的不多,就算有,女人要付出的代價可也不小,你能脫離這圈子是好運,可不要再白癡的為了一個不相干的男人跳入另一個大染缸,那裡可是一跳進去就出不來,不是錢能解決的,你要想清楚。」
「我知道,香姊。」就是因為她知道,所以才會拖到現在還沒有去找岳剛,這需要一點勇氣與傻氣。
「知道就好,我替你訂了機票到法國,後天下午的飛機,你去度度假,以後高興去哪就去哪,別再回來了。」羅香華將機票遞給她,拍了拍她的手轉身離去。
「香姊。」
「嗯?」羅香華回眸。
「謝謝你。」
「等你真正用了這張機票,再打電話謝我也不遲。」羅香華若有所指的瞅她一眼,微笑的朝她揮揮手。
人生如浮雲,聚散離合,她羅香華早已看清、看淡。
只是依然還有不捨,畢竟還是一個有情人,捨不得人世間的愛恨嗔癡,寧可沉淪下去。
※ ※ ※
「唐先生,外線有一位秦小姐找你,您要接聽嗎?」
可君?唐羿的猛地一抽。
「接進來。」他按下話鍵。
「是我。」
「你在哪裡?我馬上去找你。」
「我不想見你。」
「聽我說,那卷錄影帶……」
「那卷錄影帶我想是唐垣拿給媒體播放的,至於那個要黑道暗殺你的人,我會請人幫我查出來,在水落石出之前你自己要小心。」
「你怎麼知道是唐垣?你認識我大哥?」
秦可君沉默了一會,才道:「回去找季小姐吧,我很抱歉介入你們之間,我是故意的,但我不想鬧出人命。」
「可君,你人在哪?我想見你。」
「相見不如不見,我今天打電話來就是要告訴你要小心唐垣,他為了繼承唐氏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我不信,大哥不會這麼做的。」
「我就是他派去破壞你跟季曉雲的,你愛信不信是你的事,我話說到此為止,從此我倆算是互不相欠了。」
「等一下!」
「再見。」秦可君掛上電話,不理會唐羿急切想見她的語調。
她想他,好想、好想,想得都快發瘋了。
她想聽他的聲音,聽了又怕忘也忘不掉,只好匆匆掛斷。
她生病了,得了相思病,一種治不好的絕症。
※ ※ ※
李智澄在唐氏的大門口跪了一天,驚動了香港所有的媒體記者,也讓警方出動人馬,打算強制驅離他,不意他卻拿出手槍含進嘴裡,一副隨時準備自盡的模樣。
「你想幹什麼?」魯彬制止了警員的妄動,上前詢問道。
「我要見唐羿,馬上。」李智澄激動的叫喊著,跪了一天的他聲音瘖啞,吼出來的話語難聽至極。
「要見他你可以請他的秘書聯絡。」
「他不見我。」
「你可以多聯絡幾次……」
「你懂什麼?他不見就是不見,就算我打電話打到手斷了他也不會見我。」
「既然如此,你跪在這裡跪到死他也不會見你,不是嗎?」魯彬皺起眉頭,又往前靠近一步。
「你懂個屁!我就是要一直跪到他見我為上,讓全香港的人都知道他是如何的冷血,我只不過不小心碰了他女人的一小根手指,連身體都沒看見,他就要我李家傾家蕩產,說什麼我絕嚥不下這口氣!」
「說話小心點,李智澄。」魯彬瞇起了雙眼,眸光犀利的瞅著他,壓低嗓音道:「想要保住家產就學著把嘴巴放乾淨點,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你這樣盛氣凌人,出口胡言亂語,你想唐羿會放過你?」
「你……威脅我?」李智澄瞪視著他。
「那又如何?」
「唐羿跟你是什麼關係?你跟他是一夥的?」
「你找人暗殺他的事他可沒計較,李智澄,衝著這一點你就要去吃牢飯,傾家蕩產算什麼?要是你真敢動了他的女人,他一定會讓你坐一輩子的牢,你等著看好了。」
聽到暗殺兩字,李智澄的臉馬上蒼白得像鬼,「他……知道了?」
「他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可以逮捕你,你覺得怎麼樣?」魯彬居高臨下微笑的看著他。
「你沒有證據……不可以逮捕我的……」李智澄害怕極了,身子抖得就像有人不斷的在搖晃著他似的停都停不住。
「要證據啊,很簡單,人證還是物證,我都可以找給你,你匯到那三人戶頭的十萬美金如何?」這個人是白癡,給黑錢還用匯款的。喝,要不是唐羿不想追究,他真的想把這個笨蛋抓起來好好嘲笑一番。
「你……你……」
「我什麼我?想滾還是留下來等著吃牢飯自己決定。」魯彬不耐的看著他,「我數到三,一……」
「我馬上走就是了。」李智澄半刻也不敢逗留,困難的起身走了。
魯彬悶悶的笑著,回頭喊了一聲,「收工!」
※ ※ ※
「怎麼來了?」唐羿微笑的望著站在門邊的季曉雲。
「不請我坐?」
「你不算是客人,請自便。」
季曉雲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所謂的「你不算是客人」究竟是什麼意思?這代表他原諒她了,還是尋常的客套話?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告訴你,我並沒有把錄影帶拿給任何人。」季曉雲坦然的看著他。
要不是父親攔著不讓她出院找他,她不會到今天才來告訴他,但,他會信嗎?相信她是無辜的?
唐羿看著她,點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你相信我所說的,那你不怪我了是不是?」她神情激動的衝到他的面前緊緊拉著他的手。
他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回,「我只是查出可能拿走錄影帶的人是誰,並不代表我相信你。」
季曉雲失落的望著自己的手,淡道:「是誰想陷害我?」
他微皺起眉,搖搖頭,「我還不確定,因為沒有證據。」
「那你怎麼……」
「對方的目的是要我們兩個結不成婚,好坐收漁翁之利。」他不想相信這個事實,卻不得不信。
「唐垣?」她想也不想的便說出一個名字。
他詫異的看她一眼,讚賞的點點頭,「你很聰明。」
「我若聰明就不會上他的當了,當初叫我在你家裝攝影機的人就是他,他告訴我,與其不斷的猜測、懷疑你,還不如裝攝影機心安些,不必整天疑神疑鬼的……」說到這,季曉雲心虛的看他一眼,隨即又想到他對她的背叛,心裡一陣苦。
「對不起。」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用死把你留在我身邊。」她低下頭。強摘的瓜不甜,明知這道理,卻老是捨不得放棄,「那天,你對我說你要死就去死,你不會再對我擔任何心了,當時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記憶中,這是你對我說過最重的一句話,不過也最有用,像根棍棒狠狠的在我頭頂上敲了一記。」
「你只是擔心我罷了,不是愛我,你對我的感情就像是親人,所以我去死你只會擔心,只會難過,只會愧疚,卻不會想要跟著我一塊死去……親情和愛情終究是不同的,騙不了任何人,我也騙不了我自己。」
唐羿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頭一次,這個懷抱是真的為她而開啟。
「我一直在等這一天,等你成熟,等你懂事,我以為等不到,也放棄再等了,不過,我現在真的很開心你想通了。」
季曉雲苦笑著,將他緊緊摟住,「我還是愛你,唐羿。」
「我只能說謝謝。」
電視上的畫面正播出唐氏財團二少爺唐羿擁著前任未婚妻季曉雲的親密鏡頭,左邊的標題上打著──
佳偶天成,有情人盡釋前嫌,佳期已近……
她該感到高興的,但是鼻頭卻猛地一陣酸,感覺胃整個在翻騰,悶悶的讓她直要作嘔。
「你還好吧?」一隻大手抽出一張面紙朝她遞過去。
秦可君看了那張面紙一眼,搖搖頭,「我不需要,謝謝。」
「淚都掛在鼻子上了還說不需要。」大手霸道的將她的臉托近,用面紙抹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沒哭。」
「是啊,沒哭,只是鼻子變長了而已。」
聞言,秦可君瞪他一眼,真的淚如雨下,一發不可收拾。
「都是你……」她越過他連續抽了好幾張面紙直往臉上抹,不想讓男人看到她哭得淅瀝嘩啦的醜樣子。
「我可不戴綠帽子,要怪就去怪那個該死的男人。我收回我的承諾,讓人砍死他算了。」
秦可君不哭了,瞠大了眼看他,「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不算話?」
「為什麼不行?」男人不懷好意的瞥她一眼,「我從不做賠本生意的。」
「你……」她臉一紅,氣也上來了,猛地將胸前的鈕扣一扯,把上衣從肩上褪了下來,露出她白皙姣好的上半身,眼睛一閉,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我秦可君說話算話,你要就快點,不要老拿這個來威脅我。」
男人悶笑一聲,大手挑弄的上前撫摸她裸露的肩膀及美好的胸線外緣,看著她不住地戰慄著的身子,唇瓣抿成一條直線。
「睜開眼睛,秦秦。」
「我不習慣睜開眼睛辦事。」看著一個不是唐羿的男人撫摸自己,她一定會忍不住尖叫抵抗。
「可是我不習慣跟一個閉著眼睛的女人辦事。」
秦可君睜開了眼,也氣紅了臉,「你很囉嗦。」
「現在你還可以反悔,一旦我真的要了你,你一輩子都甩不掉我。」他好心的給了她選擇的機會。
岳剛,黑社會頭子,是那種警力抓不到的神秘組織大哥,如果她夠狼心狗肺,可以讓他辦完她交代的事再通知警方來抓他,不必一輩子讓他綁在身邊。
偏偏她跟他談好的條件是「一輩子」,要他一輩子保護唐羿不受黑社會及暴力份子的騷擾。
若要唐羿好好活著,他就不能死,她也就只能一輩子跟著他,算來算去,這筆交易只有唐羿最划算。
她自找的,活該,怪不了誰也怨不了誰。
「我不會反悔的。」她可以得不到他,但她要他好好活著,只要遠遠地看著他,知道他好就夠了。
「你是個笨女人。」
「你也是個笨男人。」明知她愛的是別人,還答應要保護那個她愛的男人一輩子,誰比較笨的確該好好思量一番。
「那我們是天生一對。」岳剛將自己的上衣脫下蓋住她裸露的上半身,「我現在沒興致,改天吧。」
「婚禮過後?」秦可君伸手將衣服拉緊,有著逃過一劫的竊喜。
「嗯,如果你沒有逃婚的話。」他寬容的一笑。
「我不會。」她看著他的笑,又想起了唐羿的溫柔。
「希望如此。」
※ ※ ※
「發生一件很奇怪的事,唐羿。」魯彬走進唐羿的辦公室,順手將門給帶上,一屁股坐上他的辦公室。
「什麼事?唐垣有行動了?」
魯彬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緩緩道:「唐垣是有行動了,只可惜沒有人敢替他辦事。」
「喔?」
「你該問為什麼。」
唐羿一笑,搖著頭,「為什麼?」
「因為岳剛下達一個任何人都不可以動你的禁令,違者論處。」
「岳剛是誰?」
「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唐羿眉一挑,再次搖頭,「我不認識他,我該認識嗎?」
「他是黑社會老大,或者說首領吧,我們警方想抓他很久了。」
「看來你們的辦事效率不太好。」
「錯,是因為我們想抓他,但又從沒真的去抓他。」
「什麼道理?」
「因為他是黑道大哥啊,大部份的人都聽他的,而他又不太壞,所以先留著比較好,等哪一天香港真的一個壞人也沒得抓時,再抓他不遲。」
唐羿點頭表示瞭解,沉吟了一會又道:「你知道他為什麼幫我?」
「好問題,我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我以為你可以給我答案呢!」魯彬又看了唐羿一眼。
「我沒什麼可以瞞你的,不必賊兮兮的看著我。」
「我是警察不是賊,唐羿。」
「那就把原因查出來。」平白冒出一個人這樣幫自己,感覺不是挺好,而是有點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不喜歡事情失去控制。
「我的偵查費很高。」
「可以,錢付了我就去控告你收賄。」
魯彬聞言跳了起來,「爛人一個!」
「不送,別忘了關上門。」唐羿一笑,看著他砰一聲的把門給關上離開,不意視線之內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影。
神不知鬼不覺,可謂來無影去無蹤,一般人見了定是嚇一跳,唐羿卻只是微微一愕。
「好膽識,不怕我是來殺你的?」岳剛畢竟是黑道大哥,一眼即知對方的膽識如何。
「要殺我就不必讓我見到你了。你是岳剛?」
「你剛剛不是說不認識我?」岳剛笑了笑,逕自走到沙發旁坐下來,點上根煙抽了起來。
「現在認識了。」唐羿起身朝他走去,「來杯咖啡還是茶?」
「不必了,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一個笨女人,說完了我就走……」
※ ※ ※
老天近來似乎老是跟他唐垣作對!派人打了李智澄一頓想嫁禍給唐羿,沒想到竟然莫名其妙的被打發了,現在想再找幾個人修理唐羿卻怎麼也找不到幫手,那些人一聽見要對付的人是唐羿,一溜煙的全跑了。
見鬼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愈想愈氣,唐垣大發雷霆,將大廳的古董掃了一地,唐文理回到家一見到這種情景,氣得當場說不出話來。
「爸爸……你回來了?」
「你瘋了不成?」
「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可以摔東西出氣?這是什麼鬼道理,我是這樣教你的嗎?你真是……唉,為什麼你就不能學學你弟弟做事成熟些?」
「他搞出這麼多事你還要我學他?爸爸,你講點道理!是不是唐羿跑去殺人放火你也會叫我學學他?」
唐文理聞言一愕,歎口氣的搖搖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唐羿怎麼可能去殺人放火?你這個當人大哥的怎麼說這種話呢?算我剛剛說錯話,你有你的長處,他有他的短處,我不該這樣要求你,叫人把大廳收一收,別再鬧脾氣了。」
「爸爸。」唐垣叫住他。
「還有什麼事?」
「我想知道……唐氏的接班人最有可能的人選是誰?」
唐文理回頭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該是唐羿吧,他一向得人緣。」唐垣嘲弄的道。
「是啊,這可是臨時抱佛腳抱不來的。唐羿鬧了這麼多事,你季伯父還是沒真的怪他,可見他做人是成功的。你也毋需不平衡,唐羿雖然適合那個位子,但不代表他的能力在你之上,懂嗎?」唐文理語重心長道。
「爸爸,我知道。」
「知道就好,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別悶壞了。」
「嗯。」唐垣點點頭,心思早已不在大廳裡。
他跟唐羿爭什麼呢?把唐羿弄走,不就什麼也不必爭了嗎?
只是他不夠狠,否則他該讓他直接踏上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