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祗眉頭一皺,「喔?拿過來!」
他接過信匆匆撕開一看。將信看完,煜祗本就不甚好看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忽地伸手往桌上一拍,「顏兒呢?」
「丁姑娘傍晚就上床,這會兒應該還在房裡睡著。」一名僕人回答。
煜祗想都沒想,順手把信塞進衣袖裡,然後大跨步回到房間。
房間裡,依然如往常一樣點著一盞小燈,只是這回煜祗沒了吻醒佳人的閒情逸致。
他霍地走上前,本想一把搖醒她問個清楚,但一看到那姣好沉睡的容顏,煜祗突然轉變了心意。
他悄然解下衣衫,無聲無息地爬上床,壓住那柔軟的身軀,隨即扯下她身上的薄紗裙,將自己覆在她毫無準備的軀體上。
一顆淚珠偷偷地滑落丁夕顏緊閉的眼角,她早醒了。從他一進門,她就知道他在發怒、在生氣,因此她沒有反抗、沒有叫喊,也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任由煜祗一次次佔有自己,一次次將怒氣發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過後,煜祗極不溫柔地翻過身,他粗聲粗氣開口:「起來!」
丁夕顏仍舊閉著眼,淚水卻已經濡濕枕頭。
「我知道你醒了,給我起來!」
她無言地坐起身,頭壓得低低的,藉以掩飾止不住的淚水。
「你去哪兒了?」
她搖頭,沒有說話。
「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他指著她臉上那鮮明的指痕,他明白那是煜祿的傑作。
她還是搖頭,淚水滴得更凶。
「不敢說?既然你不敢說,那我替你說!是不是煜祿打的?」
她猛然抬起頭看他,「你……」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他惡狠狠抓住她的臉,逼她面對自己,「在你和老九關在房裡做出那些不要臉的勾當時,我就已經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讓你假造手諭,是不是?」
「你……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這……也是你寫的!」他從衣服裡掏出一張紙,丟在丁夕顏面前。
不必看丁夕顏就已經知道那是放走杜十虎的手諭,「既然你都已經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還留我下來?」
「是啊,我也懷疑自己為什麼留你在身邊!是為你驚人的美麗,還是為你看似柔順,實則淫蕩無恥的水性楊花個性?五哥說你是老九派來監視我的,總有一天,你會把我連皮帶肉啃得一點也不剩!我原本還不相信,但現在你親手摧毀了我對你的信任!」
「你聽我說,我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什麼不得已?半夜去見煜祿叫不得已?還是為他假造手諭Dq不得已?」
「我……」丁夕顏被問得啞口無言。
「我一直以為你是真心的,甚至當我知道你為了我在養蜂夾道三天三夜沒睡時,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多心疼嗎?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原來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裝出來的!」
「不,不是,那不是裝的,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
「真心?那你替老九假造手諭也是真心?捅我一刀,替他製造機會放走杜十虎也是真心?這麼說來,我得謝謝你的真心了,謝謝你讓我認清原來女人都是不可信任的!而我真傻,居然相信你所說的鬼話,相信你父親受制於老九,相信你是為了丁家村的人才自我犧牲的。我真是見鬼地相信了!」
丁夕顏哭得幾乎喘不過氣,她跪在地上,哀求地攀著煜祗的腿,「爺,求你,求你相信我,我從來就不想害你的……」
煜祗一腳將丁夕顏踢得翻了過去,「不想害我?大軍已經進駐豐台,皇阿瑪都調動禁衛軍護駕了,你還說不想害我?你該死,丁夕顏,你該死!」
「爺,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碧環,你給我進來!」
碧環一臉驚懼地跑了進來,「十四爺!」
「把這賤女人給我趕出去,我永遠不想再見到她!」
「不要,爺,你聽我說……」丁夕顏又一次爬上前,攀住煜祗的腳,「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正在氣頭上的煜祗根本聽不進她的任何解釋,而事實上,他也不想聽。一個舉腳,他重重踹在丁夕顏胸口上,將她踹暈了過去。
從沒見過煜祗發這麼大脾氣的碧環,霎時嚇得面無人色,急忙跑到丁夕顏身旁檢查著她的呼吸,「十四爺,她昏過去了。」
「幫她把衣服穿上,給我丟到外面去!」
「爺……」
「丟到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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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夕顏不知道自己昏倒多久,她只知道冷,很冷,冷得她全身發抖、牙齒打顫,冷得她連淚水都冰凍在臉上。
她緩緩爬起身,環視著週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認出這兒是十四貝勒府的後門巷子,而她——就這麼讓煜祗給丟在巷子裡,再也不見她,不管她的死活!
丁夕顏的淚已經哭干。
古人說女子要三從,從父、從夫、從子。所以她聽了爹爹的話,想盡力報答九貝勒,卻沒想到助紂為虐,害得爹爹被監禁,也害了她所深愛的男人!
曾經她想,如果煜祗要她的話,她願意一輩子跟著他、服侍他、照顧他,畢竟在這世界上,除了他沒有人是真心待她的。因此她死心塌地跟著煜祗、愛著煜祗,竭盡所能為他獻出自己。只是現在這個她所深愛的男人也不要她了!
女子三從,她從了兩個,兩個卻都讓她肝腸寸斷、心碎欲絕。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還能從什麼?從子嗎?
她苦笑著低頭撫著平坦的小腹,她本想趁著今晚告訴煜祗的,但如今已經不需要,煜祗不會想要這孩子的。而且她也懷疑這孩子能有見天日的一天。
丁夕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時候,因為現在的她一無所有,連自己都養不活,何況是把孩子生下來呢?
她茫然走著,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兒去,當她回過神時才赫然發現,她竟然回到九貝勒府!
是啊,九貝勒府。這個曾經是打死她也不願意回來的地方,但現在,她回來了!
丁夕顏搖搖擺擺地一步步接近貝勒府,還沒到門口,守門的侍衛便看見了她。
「夕顏姑娘,怎麼會是你?」
丁夕顏無力笑笑,「九爺在嗎?我想見九爺……」
話沒說完,她腳下一軟,再次昏了過去。
當她重新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一見她醒過來,丫環立刻跑去通知煜祿,煜祿連忙趕了過來。
煜祿親親熱熱、極關心地來到丁夕顏床前,握住她的手說:「顏兒,好些沒?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丁夕顏苦笑,「九爺,我被十四爺趕出來,能不弄成這樣嗎?」
提起煜祗,煜祿便笑得合不攏嘴。
那天夜裡,那紙調兵手諭一出,乾隆立即將煜扔關進宗人府,第二天就下令築高牆永遠圈禁,任何人都不得探視。想到這個眼中釘一除,皇帝的位置又離自己近一些,他能不喜上眉梢嗎?而這都要感謝丁夕顏,若不是她,計劃恐怕還無法如此順利地進行。
但煜祿畢竟心機深沉,在丁夕顏面前他還是做出一副不勝惋惜的模樣,「顏兒,這不能怪十四弟,他一時糊塗犯了錯,讓皇上給圈禁起來,為了不連累你,所以只好狠下心趕你走,你可別怪他。」
丁夕顏像看個從未看過的陌生人般,動也不動地看著煜祿。
奇怪,為什麼以前她和爹竟會覺得煜祿是個仁人君子?竟會把他當活菩薩一樣地供著,什麼都依他、聽他的?而今看來,他不過是個跳樑小丑,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奸佞小人罷了!
就像煜祗,明明是因為被他設計陷害才給築高牆圈禁的,而他竟說得無限同情?而自己,若不是因為他,怎麼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他也講得天花亂墜?
丁夕顏冷笑著,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既然煜祗被終生圈禁,那麼她也要他煜祿貝勒進宗人府永生陪伴,而這就算她報答煜祗過去那段日子以來,對自己的憐惜與寵愛02:
她低下頭輕輕說道:「爺,你還願意收留我嗎?」
煜祿眼中猛然放出一道光芒,「你說什麼?」
「我已經是個殘花敗柳,九爺還願意要我嗎?」
煜祿早忍不住將丁夕顏摟入懷中,「怎麼不願意?你知道我一直都想要你的,甚至想你想得心都痛了。如果你願意,我馬上立你當側福晉。」
她伸手揉了揉煜祿的心窩,「可是爺,夕顏恐怕暫時沒有辦法伺候爺。」
「喔?為什麼?」
她看一眼依舊平坦的小腹說:「我有了十四爺的孩子。」
煜祿笑著揮揮手,「有了老十四的孩子?那還不容易,打掉就是。」
「不,九爺,我恨他,恨他那樣毫不顧情面把我趕出來,所以我要報復。」 。
「既然要報復,把孩子打掉不是更好?」
「不,我要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天天折磨他,這樣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煜祿不覺渾身一顫,「可是老十四的孩子……」
丁夕顏偎人煜祿懷中,「如果爺不想看,可以把他丟進柴房裡讓他自生自滅,這樣九爺也可以洩洩悶氣,不是嗎?」
煜祿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好,就依你,可是這樣我就有好一段時間都不能碰你。」
丁夕顏略略撐起身子,親了親煜祿的下巴,「才幾個月而已。而這幾個月,顏兒說不定可以幫助九爺提早取得皇位。」
煜祿眼睛一亮,「你說什麼?」
丁夕顏淺淺一笑,「爺,您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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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夕顏完完全全變了一個人,她不再是過去那個美麗多愁又柔弱愛哭的丁夕顏,她變得艷麗、妖魅、風華絕代。縱使她懷著身孕,可輕輕一個眼神就勾得貝勒府上上下下所有男人神魂顛倒;低低一句謝謝,又聽得人骨頭軟了三分,全身都要癱到地上去化成泥人,而當中尤以煜祿病情最嚴重!
他幾乎想丁夕顏想得快瘋了!
他從以前就想要她,但為了完成大業,他硬是忍著痛,設計將她塞給煜祗;如今好不容易她回到自己身邊,卻又是看得吃不得,逗得他成天心癢癢,魂不守舍,把持不住時,甚至壓著家裡的丫環便胡天胡地蠻幹了起來。
這些丁夕顏都知道,但她就是存心吊煜祿胃口,因為她知道越是這樣,煜祿便陷得越深,越是無法自拔。
這天,丁夕顏挺著小小的肚子來到煜祿房裡,劈頭便說:「九爺,我弄好了,您看看!」
房裡沒有人響應,有的只是一陣陣的呻吟低喘,伴隨著女子的哭泣聲,「爺,不要!」
丁夕顏站在房門口,看見煜祿正壓著一個女孩子辦事,那姑娘她認得,兩天前才買回來的丫環今天就遭毒手了。
她心裡恨得牙癢癢,轉身想退出去,但眼角餘光卻瞥見那女子衣衫雖然不整,卻依然謹守門戶,於是丁夕顏又轉了回來,輕輕一咳,「爺,既然您忙,那顏兒就先退下。」聽見有人進來,煜祿本是很掃興,但當他認出來的人是丁夕顏時,不覺眉開眼笑,連忙把身下的女子推下去;那女子感激涕零地看丁夕顏一眼,急忙溜了出去。
「顏兒,過來,讓我抱抱!」煜祿猴急地就要摟她。
丁夕顏柔柔一笑,推了推他,「別急,先看我擬的聖旨對不對。」
煜祿整個人忽地醒了過來,他接過黃卷子一看,這可不是聖旨嗎?再一個細看,竟是調兵遣將,將四川、西北、東北幾個地方的將領全換成他的人,並命他們即刻進京。
煜祿登時睜大了眼,「這是……」
「這叫勤王,只待九爺一聲令下,這些人隨時聽候九爺發落,再加上豐台大軍,那區區禁衛軍根
本不成氣候!萬歲爺,顏兒先祝您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這聲「萬歲爺」聽得煜祿心花怒放,更加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一心只想著他的皇帝夢就快要完成!
丁夕顏瞅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寒意,但她略一抿唇,又化成千嬌百媚的絕色佳人,「爺,顏兒有一個請求。」
「喔?說,就算你有十個請求,我也會答應你!」
「我可以見見我爹嗎?」
煜祿一愣,「你爹?」
「是啊!」丁夕顏低頭,哀哀說著,「我爹一定對我很不諒解,他總認為,為人臣子怎麼可以欺君犯上呢?但古人說得好,良禽擇木而棲,當年我爹在朝中受到排擠,無法發揮所長,這是因為遇到一個不會賞識他的天子。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九爺您繼位的話,十定可以重用我爹,讓他老人家一層所學,對吧?」
煜祿拼了命地點頭,「對,你說得對,良禽擇木而棲,良禽擇木而棲啊!」
「所以,顏兒想去見爹,勸爹出來輔佐朝政,讓九爺可以做一個比聖祖皇帝還英明的天子。爺,可以嗎?」
早被迷湯灌昏頭的煜祿,又哪分得清楚丁夕顏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他從懷中掏出鑰匙遞給丁夕顏,「你去吧!好好勸勸你爹;輔佐朕,朕一定會重用他的。」
「謝謝九爺!」
丁夕顏輕輕福了福,轉身來到後花園裡一處緊閉的木門前,那兒就是丁會祥被囚禁之處。
她掏出鑰匙正想開鎖,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丁夕顏,煜祿看不懂你在做什麼,你以為所有人都看不懂你在做什麼嗎?」
丁夕顏一慌,手中的鑰匙「噹」的一聲落地,「福晉!」
來的人正是煜祿的福晉——紫晴格格。
紫晴一見丁夕顏,想都沒想便朝她甩了一個耳光,「你這不安好心的狐狸精,你非得把煜祿送進宗人府,否則不甘心,是嗎?」
丁夕顏咬著唇,冉冉跪下,「福晉,我……」
「煜祿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了?為什麼你要這樣害他?」
丁夕顏搖搖頭,忍著多時的淚水又重新溢散開來,「福晉,我這麼做是為了……為了替十四爺申冤,也是為了我爹……」
「你爹的事我知道,可是十四弟他……」一提起煜祗,紫晴心中不覺一緊,她也知道煜祗無辜,但誰叫煜祿是自己的丈夫呢?
「十四爺為了我一再受到九爺的陷害責難,甚,至被終生圈禁,我的命是十四爺救的,他變成這樣,我實在無以回報,所以……」
「所以你就想出這條毒計來害煜祿?」
「這不是害,如果他沒有那個心,任憑我有三寸不爛之舌,也根本說不動他的!況且……況且九爺早被名利權位給熏染得忘了本性,連自己的弟弟和父親都想坑害。福晉,如果現在不阻止他,日後受害的可能會是全天下的百姓,福晉,請你……請你……」
她實在說不出請她成全的話,畢竟煜祿是紫晴的丈夫,雖然煜祿對她無情無義,但人家說一夜夫妻百世恩,要她保持沉默甚至答應,似乎是不太可能!
紫晴聞言,無奈地歎口氣。
「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
「福晉,顏兒不會太過分的。九爺曾經說過,不管怎麼做,他們都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皇上頂多只會圈禁而已。所以福晉何不想想,如果九爺真被圈禁,那他就只會是福晉的九爺,福晉再也不需要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他,說不定九爺還能洗心革面,換一個人呢!」
紫晴何嘗不懂,但真要煜祿下半輩子面對一座荒廢的園子和高牆嗎?
她猶豫地轉向丁夕顏,「那你呢?而你爹又該怎麼辦?」
「我犯下這種陷害皇子的大罪,本就不奢望能活著,我只希望我死了以後,福晉能把我爹送回丁家村,讓他老人家可以安養天年。」
紫晴又是一愣,「顏兒,你……」
丁夕顏跪落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頭。
「顏兒先謝過福晉成全!」
說完,她轉身打開門走了進去,走進一個她再也回不了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