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掠逝的風景,韓曉月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心中不覺懷念起她和南宮霽雲兩人同騎一匹馬到宏農的時光。
那時候他們白天趕路,餓了就找客棧、飯館填飽肚子,偶爾為了省銀子,南宮霽雲還會應韓曉用的要求捕捕魚或者烤烤野味。這樣做一方面可以換換口味,另一方面,當然可以讓韓曉月中飽私囊,滿足她喜歡銀子的興趣,而南宮霽雲總是一笑置之,隨便她胡搞瞎搞。
至於晚上,當然就是兩人相親相愛的甜蜜時光!想起他曾經怎麼溫柔地愛自己、教自己,韓曉月一張俏臉就紅得跟什麼一樣。
不過南宮譚雲很有分寸,為了保護她,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克制兩人雲雨的時間與次數,免得讓她在未過門前就先當了娘,那可是會笑掉一堆人的下巴的。
但是現在這些都成了回憶;自從她受傷以後,不對,應該是自從這個蘇映殃來了以後,南宮霽雲便沒有碰過她了。
不但沒有,甚至三個人還分三個房睡,讓她又氣又恨,好幾次都想把蘇映映踢到馬車下讓馬踩死,讓車輪壓死!
韓曉月想得那麼認真,想著各種可以折磨蘇映映,讓她痛苦死去的方式,完全沒有發現蘇映映正靜靜盯著她看,眼神異常複雜。
突然,馬車像是壓到什麼東西似地往旁一偏,腦裡只想怎麼害人的韓曉月根本來不及反應,一時間,居然整個人摔了出去,幸好蘇映映眼明手快將她拉了回來。
「你沒事吧?」蘇映映關心地間。
「沒……沒事!」韓曉月心虛地漲紅臉,吞吞吐吐說著。
「有沒有摔疼哪兒?要不要我讓齊雲停車看看?」
「不……不用了,我只是想事情想分了神才會這樣,真的沒什麼聿。」
蘇映映溫柔地衝著她一笑,拿起手絹,替她拭去臉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塵,「你好美,美得不像真的,可是你著起來又好小,可以告訴我你幾歲嗎?」
韓曉月不服氣地挺巨腰,「我不小了,已經十九歲,有人十九歲就當娘了呢!」
蘇映映又是一笑,「你好可愛,難怪齊雲喜歡你!」
韓曉月一愣,「喜歡我?你知道他喜歡我?」
「當然,我很少著到他對女人這麼好,這麼有耐心的,你是第一個。」
「你認識他很久了嗎?」韓曉月抬起眼睛偷覷蘇映映,終於問出憨了很久的問題。
「不算久,從他第一次去翠華樓到現在,大概有七年吧!」
「翠華樓?那是什麼地方?」韓曉月明知故問。
蘇映映臉上現出一抹淒涼,眼神彷彿落在遠方似地,找不到焦點,「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我十七歲被賣人翠華樓,被賣的第二天就開始正式接客,齊雲是我第一位客人。」
「你……你是說他……他……」
蘇映映轉頭看她,露出淺淺一笑,「他破了我的身,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韓曉月不知道該說什麼,心中卻將南宮霽雲所有的祖先都請出來問安一遍!
蘇映映繼續說:「在我們那個地方,這叫破瓜,是要花很多銀子的。有些男人專門喜歡找第一次掛牌的姑娘破瓜,據說這樣可以採陰補陽,益處多多;但齊雲不是那種人,事實上,他也不是那極鎮日徘徊在花街柳巷的人,他會去翠華樓,只是湊巧。」
「是嗎?但後來常常去,就不足湊巧吧?」韓曉月小小聲嘀咕著。
蘇映映聽到了,但她絲毫不以為意,「那天以後,齊雲就常常找我,每一次來,他總是教我吟詩作對,教我寫字畫畫,甚至還教我彈琴。我們時常秉燭夜談,從杜甫的話談到歐陽修的詞,從經世濟民談到養生練氣。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是個難得的良師益友;我從他那兒學到了很多做人處世的方法。」
韓曉月又無聊地打了個呵欠。吟詩作對?寫字彈琴?她才不相信呢?一男一女同處一室,男的英俊瀟灑、風流又好色,女的是專門伺候男人的花國名妓,見了面會做什麼事,不必想也知道!
「那你後來又馮什麼和他分手?」
「你聽過京城三少吧?」
韓曉月點點頭又搖搖頭,老實說,她向來不管外面的事,成天只忙著家裡的事。這次若不是因為爹爹被陷害,她哪會出來當流浪小乞丐,也不會遇上南宮霽雲這個好色的混世大魔王。
蘇映映好奇地著著她,「你不知道?」
這回韓曉月很肯定地搖頭。
「京城三少的老大,就是當今聖上,老二就是宰相應長天,至於老二就是齊雲。」
應長天?這名字聽起來好熟,好像曾在哪兒聽過似的……韓曉月抱著小腦袋瓜很努力想了一回,終於讓她想起,應長天不正是拋棄鳳姊姊另娶新歡的負心漢嗎?怎麼南宮霄雲會和這個負心漢還有皇帝妹婿並稱京城三少?
「齊雲到翠華樓後大概三個月時間,當今聖上即位。但因當時朝中奸淒橫行,齊雲為了肅清君側小人,保護聖上的安全,就和應長天化身馮宮中侍衛,長伴著聖上。」
「所以他就沒再去翠華樓了?」
「嗯,和聖上的安危比起來,我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青樓女子罷了。」
「但是你愛他!」韓曉月語氣堅定地說道。若是不變南宮霽雲,她又怎會千里迢迢追到宏農來?
蘇映映毫不否認,她澄澈的眼直視著韓曉月,「不只我愛他,幾乎所有認識他的女子都愛他,更別提那些曾和他有過露水姻緣的女子了!」
韓曉月氣呼呼地瞪著她,「你在指桑罵槐嗎?」
她盈盈一笑,「這不是指桑罵槐,而是事實。齊雲有過不少女人,從名門千金、公侯夫人到江湖俠女都有,當然,也有我這種任人欺壓的青樓女子。
所有的女人都愛他,都願意為他拋棄一切,只求他看她們一眼,再愛她們一次。但他是留不住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留得住他,也不知道什麼樣的女人可以留住他,讓他不再遊戲人間、四處漂泊;我希望你可以,因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樣,你有一種我們沒有的純真氣質,也許這就是齊雲喜歡你的原因吧!「
韓曉月微微一愣,「但是他也喜歡你啊!否則怎麼會留你下來呢?」
「那不是喜歡,而是可憐。」
「可憐?」
「對!齊雲是個心腸很好的男人,他不忍心見我一個弱女子在外面流浪,所以收留我。」蘇映映仲手握住韓曉用的手,溫柔一笑,「我可以叫你月兒嗎?」
韓曉月傻傻地點頭。
「月兒,你不用擔心,我不是來和你搶齊雲的:我只是想留在他身邊,看著他、照顧他,即使為婢馮奴我都願意。」
「可是你們曾經是……是……」韓曉月說不出來,只要一想到南宮霽雲樓著蘇映映的樣子,她就腦袋一片空白,什麼話都不會說。
蘇映映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接口:「那只是恩客和妓女問的恩情罷了,談不上男女感情。況且我的身體已經讓很多男人糟踢過,既航髒又污穢,我不想再去弄髒齊雲,所以你放心,我兒會默默跟著你們,不會妨礙你們的。」
蘇映映果真說到做到,真的當起南宮霽雲和韓曉用的隨身丫鬢,服侍起兩人來。每天漏他們張羅吃的、住的,為他們整理換洗的衣物,甚至還為他們鋪床疊被,弄得韓曉月倒不好意思起來。
「蘇姊姊,你……你不需要這麼做,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韓曉月手忙腳亂地阻止道,因為蘇映映正在為她折疊剛洗好的衣服呢!
「沒關係,我做得挺順手的,你去陪齊雲吧!他正在隔壁房研究那張藏寶圖。」
「可是……」這些事情在家裡時都是她自己做的,她實在不習慣讓別人做。
蘇映映笑笑,站起身推著韓曉用到門口,「去吧!你們這一趟到天波城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寶藏嗎?再不去的話,只怕齊雲會把寶藏獨吞了。」
「他敢?」提起寶藏,韓曉月精神就來了。
「他沒什麼不敢的,尤其你是他的女人,他更可以順理成章佔據你的一切。」
蘇映映一語雙關說著,聽得韓曉月飛紅雙頰。
「蘇姊姊,你……」
看著韓曉月臉紅的樣子,蘇映映不覺心念一動,「月兒,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你和齊雲已經是夫妻了吧?」
韓曉月羞得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蘇映映是過來人,她見韓曉月不好意思回答便又說:「算起來你還是閨女,有很多事情你還不知道,來,姊姊告訴你……」
當韓曉月站在南宮霽雲的房門口敲門時,她的臉,紅得像天邊彩霞。
「誰?」門內的南宮霽雲問。
她沒有回答,滿腦子都是剛才蘇映映教她的東西。
見沒有人回答,南宮霽雲索性自己來開口,「月兒,是你嗎?怎麼不進來?」
韓曉月仍梓在門口,小腦袋瓜垂得低低的。
「月兒?」南宮霽雲托起她的臉面對自己,「怎麼啦?你的臉好紅,生病了嗎?」
「我……我是不是很笨?」她突然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笨?你不是笨,而是懶。懶得動腦筋,只選擇性地你想要想的東西,全都不管別人在做什麼。」他寵愛地搓著它的頭髮,將她帶入房裡。
「那我可以當你的妻子嗎?」她問出最在意的事。
他啞然失笑,「小傻瓜,你果然很笨。你不知道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嗎?我們只差沒正式拜堂而已。」
「可是蘇姊姊說當妻子的要懂很多事,還要知道如何取悅丈夫,我……我都不懂這些,我……」
南宮霄雲恍然大悟,「映映告訴你的?她教你什麼?」
韓曉用的臉垂得幾乎快抵到胸前,「好多,蘇姊姊教我好多好多……」
他淺淺一笑,抱過她坐在自己腿上,滾燙的唇貼在她耳邊,低聲輕間,「好多什麼?」
「好多……」她杏吞吐吐地一一說出。
南宮霽雲愈聽臉上笑容愈深,「你要試試嗎?」
「試什麼?」
「試試用新方法恩愛啊!」他大手一揮,將桌上的筆墨紙張掃落一地,然後把韓曉月乎放在桌上,身子半壓住她,「月兒,我有多久沒愛你了?」
韓曉月搖頭,她快要通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你只要記得,現在你的丈夫正在愛你就好了!」
不一會兒,房裡傳出陣陣女子輕微的呻吟,混雜著男人低低的喘息聲。那忘情的呻吟越來越大聲,聽得隔壁房裡的蘇映映心旌神搖,妒火中燒。
不要叫了,不要再叫了!
她無聲狂吼,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面對屋內冷清的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她?為什麼在她好不容易又和心愛的男人重逢之際,要安排另一個女人出現。她永遠忘不了南宮霽雲愛自己時那纏綿的溫柔,也忘不了他那不經意的笑和瀟灑不羈的狂放。
正是因漏這份溫柔、這份思念,才得以讓她度過數不盡的漫漫長夜,讓她能從被納蘭德、被其他無數男人摧殘蹂躪時的悲楚淒痛中熬過來。她想,只要自己找到南宮霽雲,一切就會結束。只要找到他,他就會接納自己,保護自己,讓自己不再受其他男人的欺負!
但是沒有!南宮霽雲雖然保護她,卻不再愛她;他雖然留她,卻只出於同情。更讓她難受的是,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如花似玉的韓曉月,而韓曉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沒有的!
她不甘心,不甘心啊!為什麼她必須承受這一切?為什麼在她經歷這麼多苦難以後,上天還不肯給她一個棲息之地?
難道只因為她的出身卑賤?只因她是任人欺壓的青樓娼妓嗎?
不,她不認輸,她絕不認輸!她要南宮霽雲,她要奪回南宮霽雲,不論用什麼手段,她都要奪回南宮霽雲!
三月,是個春暖花開的季節,尤其在下過今年的第一場春雨後,幾乎所有的花都慢慢依序開了。
雖然花開了,春天也回來了,但韓曉月依然裹得像粽子一樣;因為她怕冷,縱使是陽春三月,北方的氣候依然讓她覺得猶如天寒地凍般地冷,所以她把自己裹上一層層的衣物,頭上數了帽子,腳上穿著鹿皮靴,兩隻小手更是縮在口袋裡,打死也不肯伸出來,著得南宮霽雲搖頭歎氣。
「月兒,你只是出去看馬球,又不是打仗,何必全副武裝呢?」
韓曉月顫抖地呵著氣,「你是男人,你當然不怕冷,但我們女人可不一樣!你瞧蘇姊姊不也是冷得發抖嗎?」
南宮霽雲回頭,果真看見蘇映映略抖著身子從客棧走出來,「映映,怎麼不多穿點衣服?」
蘇映映笑笑,「一會兒走點路就不冷了。月兒,我們走吧!」
韓曉月像只小熊般搖搖身子,跟著蘇映映走入人群。
今天是天波城賽馬球的日子,本來打馬球是沒什麼好著的,但聽說天波城的女子也打馬球,這就讓韓曉月好奇了,正巧蘇映映也在客棧裡悶得慌,所以兩人便一同出門看馬球。
球賽在城北的空地上舉行,首先上場的是男子隊,等男子隊打完才是女子隊。韓曉片等了很久,等得她呵欠連連,視線模糊。好不容易看到兩隊穿著球衣、騎著小馬的女子出場,一旁的蘇映映卻開口說話了:「月兒,我有點內急,你可以陪我去解手嗎?」
韓曉月想都沒想便點頭,「好啊!可是要快去快回,因為球賽要開始了。」
「知道了,走吧!」蘇映映牽著韓曉周的手東彎西拐,找了一間又一間的茅廁,終於在離球場很遠的一個小巷中找到一間比較乾淨的茅廁。
「月兒,你在門口幫我守著,我進去一下就出來。」說完,蘇映映轉身進入茅廁,留下韓曉月獨自一人站在外面等候。
韓曉月起先是站著等,等了一陣子都不見蘇映映出來,便乾脆蹲下來等。
不一會兒,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蘇映映,高興地站起來,但不是,站在她眼前的並不是蘇映映,而是幾個著起來像是凶神惡煞般的男人。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韓曉月結結巴巴問著,腳下不由得一步步後退。
「做什麼?跟我們走就是了!」
話聲剛落,幾名男子便上前動手架起韓曉月,韓曉月慌得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還嚷嚷?你不怕人爺們一刀……」
「住手!光天化日下,你們竟敢當沖逞兇?」蘇映映清脆好聽的聲音在眾人背後響起。
一群人聞言轉過身,當見到衣衫單薄、艷麗逼人的蘇映映時不覺眼睛一亮,「好美的小美人,各位,你們著過比這更騷更美的女人嗎?」
「沒有,老子我打出娘胎,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這樣好了,咱們先試試大的,再試試小的,不就知道哪個娘兒們比較夠勁了?」
一聲吆喝,幾名男子放下韓曉月向著蘇映映走去。
蘇映映見狀,急忙轉身就跑,嘴裡喊著:「月兒,你快走,快回去找齊雲來,快走!」
「可是蘇姊姊……」
蘇映映跑沒十來步,便讓那群人給捉住了,「月兒,快走,難道你想兩個人一起遭殃嗎?與其如此,還不如我一個人被糟踢就好,你快走,快走啊!」
韓曉月淚流滿面,「蘇姊姊,月兒會來救你的,月兒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她轉身奮力跑開,在跑走的同時,還聽到身後傳來衣衫的撕扯聲,跟著是女子的尖叫。她覺得自己的心都砰了!
她跌跌撞撞,邊跑邊哭,一路上還被石頭絆倒,但是她仍舊忍著痛爬起來往前跑,因為蘇映映還等著南宮霽雲去救她呢!
不知跑了多久,加上中途還迷了路,總之韓曉月曆經千辛萬苦,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跑回客棧了!
一回到客棧,她三步並作兩拉地衝到二樓,直往南宮霽雲房間跑去,「齊雲哥哥,齊雲哥哥,你快開門,快開門……」
門霍地拉開,南宮霽雲鐵青著臉站在門口。
韓曉月沒有察覺他臉色的異常,急忙抓著他的手說:「齊雲哥哥,你快去救蘇姊姊,她……」
她的話徒然停住,因為她看見南宮霽雲身後不遠的桌子旁坐著一個女人,一個衣衫不整、全身傷痕纍纍、狼狽不堪的女人,那是蘇映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