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惡人腦袋落地的那一瞬間,黎陽縣內歡聲雷功,百姓們一點都不忌諱場面血腥,紛紛圍在刑場旁鼓掌叫好。
好啊好啊,真是大快人心哪,惡人被斬,百姓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不過這都要感謝聞名當朝的「鐵面判官」畢剛,全靠他坐鎮黎陽縣,才能順順當當的把這名仗勢欺人的惡徒紛伏法!
「畢御史,請。」劉縣令也是大大鬆了口氣,這名匪徒十分狡猾奸詐,雖然曾逮捕過他幾回,但因為他與郡王家有交情,郡王便以官位威脅縣令放人,導致劉縣令也是敢怒不敢言,若不是畢剛恰巧視察到黎陽縣,全縣百姓都還得受制於這名無惡不作的匪類。
劉縣令恭恭敬敬地帶領畢剛回宅第休息。而畢夫人也在府裡丫環的陪同下走進花廳,丫環連忙沏好新茶,為了表示對畢氏夫婦的敬重,劉縣令親自接過熱茶壺,倒出香茗敬這對夫妻。
「全靠御史鼎力相助阻擋郡王的說情,這才能夠將這名惡徒繩之於法。」劉縣令舉杯,感激的深深一揖。「多謝御史。」
畢剛卻蹙起盾頭。「這本分工作,有啥好說謝字的。」身為欽定御史,除惡務儘是本職,需要被人感激嗎?
「是啊,劉大人,這是咱們夫妻該辦的工作,你實在不必記掛於心。」畢夫人瞭解丈夫的脾氣,他這個人最恨不仁不義的惡徒,更見不得有人在他的眼皮下使壞,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一樣,只要有人犯罪,搜集到依據,立刻按照律例給予懲治;也正因他的剛正嚴明,一遇不平事便伸張正義,多年下來,「軼面判官」的名聲響遍大江南北。
劉縣令有些窘迫的一再鞠躬。「是屬下失言,請御史和夫人見諒,這祥好了,我現在就去吩咐廚子準備晚上的慶功宴……」
「等一下。」畢剛阻斷他的話。「什麼慶功宴?」
「呃,這是下官的安排。打從兩位降臨黎陽縣,便積極投入追緝匪徒的工作。如今案子已定、壞人休誅,下官想要替您辦場洗塵宴兼慶……」
「不必。」不等他把話道完,畢剛不悅的拉下臉孔。
「是啊,三餐已有你的照應,並不需要多此一舉。」畢夫人也不表贊同。
「可是……」
「不必!」畢剛冷沉一喝。
「是!」他不敢再多言。果然是剛正不阿,劉縣令算是親身體驗了聞名天下的「鐵面判官」那幾近沒有人味的無私。
「報!」花廳外突然傳來衙役的稟報聲。「稟御史,有一位自稱羅方的男子求見御史大人。」
「羅方?是繼之的親信羅方?奇怪?他怎麼選在這時候找上咱們?」畢氏夫婦難掩訝異,因力再過幾日他們就要啟程上華山,而目的地正是夏家。「快去請他迸耒。」必然有事發生。
「是。」
一會兒衙役將羅方帶送花廳,而劉縣令也不敢叨擾的暫且退開。
「參見畢御史,畢夫人。」羅方恭敬拱手。
「別多禮了。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來到黎陽縣?你明明知道我們即將上華山見證繼之競爭武林盟主的盛會,而你不協助繼之做准各,反而登門找上咱們。」畢夫人出身武林世家,而夏繼之是她的義侄兒,雖他們夫妻從不涉人江湖事件,不過對於武林盟主的更替變化也相當關心。
尤其這一屆的盟主寶座競爭,夏繼之參與其中。
羅方稟道:「公子沒忘,只因武林大會突生變故,所以公子派我前來與兩位商談。」
「交數?出了什麼變數?繼之可是五大門派所公認的少年豪傑,連現任盟主都推舉他為繼承者,一切只等待大會召開、確定名分而已,又會突生什麼變數?」畢夫人不解,江湖早就盛傳這一屆的盟主之位,將由夏繼之奪得,而夏繼之也有這份威望穩坐江湖第一人的寶座,多年來,他已累積出不容撼動的名聲。
羅方道:「有人放話要奪盟主寶座。」
「那又如何。」這麼重要的位置本來就是人人欲奪。」有人放話搶守,那就與他公平竟爭,我相信繼之應付得了。」
「公子當然不怕公平竟爭,只是放話要來守取盟主寶座之人,是一個令人想像不到的角色……」羅方突然朝左後方的竹簾斥了聲。「誰!」
「帖兒,出來。」不用回去查證,畢剛立刻確定「偷聽者」的身份,這丫頭每當有秘聞可聽,便會像小鬼魅似地藏身在暗處偷聽,還屢拭不爽。
呀,被抓到了,畢帖兒摸摸俏鼻子掀開門簾走出來。
「爹。」好個巧奪天工的嬌媚人兒,一對盈盈大眼凝聚靈黠光澤,她委屈的現身,眨著大眼睛扮無辜,嬌甜模樣讓人只想立刻呈獻真心疼愛她,豈還會想要斥責她的無禮。
但畢剛終究是畢剛。
「不是警告過你多次,為人處世要正大光明,不准偷偷摸摸。」畢家家規不容褻瀆。
「是,只要爹爹一有秘聞可聽時,能夠立刻喚我出來,我肯定不再學習宵小行徑。」是爹老愛阻止她聽「故事」,才迫使她出此下策,她的武林名譜可是得多聽、多聞、多取佐征才能昭顯其公信力。
「你這丫頭……」
「爹,您別惱了,先讓羅公子把還沒有道完的話給說完,您再來訓示我嘛。」她撒嬌,擔心與爹爹爭執下去秘聞就沒得聽了,偷偷向娘使了個眼色,「好啦,別吵了。正事要緊。」兩人膝下唯有此出,在丈夫奉領君令接下巡察御史職位後,因為不願與妻女長期分離,當下決定帶著一家三口行走五湖四海,一邊查察不平事,一邊也能享天倫。多年下來,也難怪會養成帖兒冒險犯難的心性。
「帖兒,你坐好,羅公子,請繼續。」畢夫人道。
羅方忍俊不禁又望了眼畢帖兒,上回見她,她才十歲,已經是個粉雕玉琢的美娃娃,而今算算該是十七芳齡,竟是出落地更加動人,不過眉宇間的倔氣與其父十分相似。
他壓抑再度窺視的慾望,移開對她的注視,清了清喉嚨道:「畢御史雖然在官場行走,並且嚴守自古傳承下來的分際--官場人絕對不插手武林糾紛,不過我想依您的經歷應該聽過一個名號。」
「名號?
「獄王--區紫嘯。」
「區紫嘯?」畢氏夫婦臉色倏沉,一旁的畢帖兒卻大眼亮晃,而且更專注的聆聽。
「區紫嘯,江湖人士稱他為獄王,此人至陰、至邪、至狂,以自身喜惡來判斷是非曲折,行事規則高深難測。在他踏入江湖的這兩年來,臣服他者,區紫嘯就會給其生路;若不順從他意,他便以貼身武器獄王紗誅殺之。一個月前,區紫嘯殺害現任盟主的三名親信,此件血案已經震驚武林;然而在五天前,他居然又殘殺盟主的手下大將,並且囂張的放話要讓盟主一家子遭受報應;他不僅要殺害現任盟主,還誓言要奪得下任盟主寶座一逞威風。」
「好厲害啊……」憧憬的火焰在華帖兒眸中跳動。
「帖兒,你說什麼?」畢剛狐疑地回頭問,丫頭方才說了什麼?
「沒、沒說什麼,我什麼也沒說。」她連忙搖頭,閉起小嘴。她怎麼敢說這種毀天滅地的人物最適合列名在她的武林名譜內。
自小她就愛讀書習字,幸虧父母並非出身尋常百姓人家,願意讓她讀書練字再加上娘親出身武林世族,自然又對她縱容此了,不過也因為這份家族背景,讓她對未曾涉足過的武林十分好奇,一心想借由自己的筆完成一本武林名譜,專門記載武林人物的秘辛。
她支手托腮,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傾聽羅方描述區紫嘯是如何如何的邪肆。
「我這回奉公子之命就是想拜託御史襄助,據知區紫嘯目前正藏身在黎陽縣內,而他現身此地的目的是為了襲擊齊員外。您也知曉,齊員外與公子素來交好,區紫嘯突然把目標移轉到齊員外身上,意圖非常明顯,他是針對公子而來,打算摧折公子正隆的氣勢,於是公子思索出一計,乾脆借力使力,想商請畢御史運用官府力量擒拿區紫嘯。」羅方小心翼翼觀察畢剛的神色,口吻忽然變得氣憤填膺。「我們明白此計欠缺磊落,但對付非常人得用非常法,區紫嘯十分狡猾陰險,倘若派遣武林人士圍剿他,怕會打草驚蛇壞了事,而運用官府力量趁其不備,還有將他一網成擒的希望,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還望御史乞諒。」
「我明白。」畢剛也非食古不化。「休說繼之的爹與咱們是八拜之交,光是對付區紫嘯這種天地不容的惡徒就不必顧忌太多。」
畢夫人也贊同。「武林事由武林人解決,官府向來不介入,這是長久以來的默契,然而這次繼之卻顧不得違背條例,央求咱們相助,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是該幫忙。」帖兒也頗為贊同,到時候把區紫嘯關進牢中,她再來好好「拷問」一番,瞧瞧他到底怎麼使壞。
成功了。「謝御史,多謝!」羅方鬆了口氣。
※ ※ ※
夜闌人靜,沉沉的夜色裡只有徐風拂動。
齊家在黎陽縣是首富,所以宅第格局顯得金碧輝煌並不值得意外。
眾人全入睡了,偌大的齊宅顯得岑寂靜萆。不過,這是風雨前的寧靜,齊宅庭院中的假山、圓亭、峰石旁,都已安排著訓練有素的衙役藏身其中,布設好埋伏。
這四十名衙役全由畢剛率領,依據線報在齊宅內布下天羅地網,只待區紫嘯現身,絕對可以一網成擒。
而在花叢角落的一隅,另外還藏身著一名不速之客,她打扮得跟衙役一個模樣,身著黑色勁裝,也以黑巾蒙面,不同的是烏溜溜的眼珠子異常興奮地窺覷四周,畢帖兒想搶先一步見到即將落網的區紫嘯究竟是長得何種模樣?
「注意,時辰接近了。」畢剛比出待命的手勢。
「是。」每一組的領隊也以手勢回覆,眾人屏息以待,未久後,原本寧靜的氛圍,開始出現些微的異動。
「有動靜了。」畢帖兒小手忽握成拳,狂熱的輕顫起來,眼看即將目睹狂徒的真面目,可千萬別興奮的喊出聲音來。
才想著呢,眼角餘光就瞥見一條極淡的影子宛如蒼鷹般地在遠處屋簷上翱翔。
然後影子愈來愈靠近齊宅庭院,不過愈看分明,便愈覺得紫色影子不似蒼鷹反像魔魅,宛如一縷虛渺的幽魂在屋簷上飄忽移動,卻又強勢地攫住偷窺者的全部注意力。
畢帖兒藏在花叢內的嬌軀變得僵硬,目光牢牢被他給吸引住,雖然距離極遠,看不清楚他的相貌,但猶如聖者駕臨的氣勢是無庸置疑的。
紫影幾個起落後直射到圓亭旁,輕巧落地,風揚起,紫袍隨風飄蕩,盡現狂狷姿態,此刻的他活脫脫像是降世邪魔,教人望而生畏。
不過,紫色影子所站立之地,正是包圍網的中心點。
「呀,你完蛋了。」畢帖兒恍然回神,暗暗忖想著--方才被他給迷惑,幸虧最後仍沒忘記今夜來此的目的。
「撒網。」果然一聲令下,十尺見方的綢子由上撒下,只要被這張精鋼煉製的網子罩住,絕無逃生之路。
然而一個眨眼工夫,紫色身影卻以著不可思議的輕功掠出網子的罩覆範圍,並且一條黑紗飛竄而出,飄蕩出宛若雲彩的舞動,震開布網的八名武士!
「獄王紗!」有人喊道。神秘而冷艷的殺人武器,只要被它糾纏必見閻王。
而後躍出助陣的十餘名衙役頓時怔住,到底見過世面,驚見傳承中的獄王紗,又想起江湖中的傳聞,個個心下都遲疑了。
黑紗倏地又鑽回他的袖口內。
黑暗中就見區紫嘯文風不動的昂首站立,十餘名衙役雖然團團圍住他,卻不敢輕舉妄動。
「惡徒,你最好是乖乖束手就擒。」畢剛標悍的現身,見下屬被區紫嘯的氣勢所攝,立刻出面助威。
「我道是誰,原來是畢老啊。」區紫嘯竟然恭敬地微微彎身,十分有禮地道。「今晚實在太麻煩您了,為了擒拿我勞師動眾的,在下實在承擔不起。」
「你識得我?」畢剛暗吃一驚。
「我識得天下人。」區紫嘯意味深長地回道。
瞧他應對得如此閒適,分明是不把眾人放在眼中。
「好狂的口氣,不過你的狂妄也到今日為止,拿下。」號令一出,眾部屬圍攻而上。
「對不住,可能要讓您失望了。」獄王紗再現,圍攻的衙役就再也近不了他的身。
遠遠地聽到對談的畢帖兒,努力睜大眼瞳想看清楚區紫嘯的長相,無奈距離甚遠,再加上暗夜,除了看見一堆人影被獄王紗掃得飛來撞去以外,其餘的都看不真切。
「竟敢拒捕?!」又聽見爹爹的怒喝聲,以及眾部屬的哀嚎聲,在飄飛舞動的獄王紗下,衙役們一個個倒下。
幾番爭鬥過後,畢帖兒卻愈看愈覺得疑惑?
「怪了,區紫嘯怎麼不直接下重手殺了衙役們了事?瞧這模樣反倒像在陪他們套招練武似的?」被打飛了的衙役爬起後就又纏住他,雖然有幾位已經滿身鮮血,卻不是致命傷害,他們仍有餘力反撲。
「啊……」有人飛了出去,掉落在峰石旁,骨頭似乎斷裂,這才無法動彈,最嚴重的傷害也僅止於比。
接著,一聲極低柔卻又極無奈的歎息緩緩逸出,刺耳地鑽進眾人的耳膜間。
「憑這幾套三腳貓功夫也敢與我為敵,難不成是活膩了。」區紫嘯語句裡夾帶嗤笑,分明是不把這眾人放在眼下。
「呀,我懂了,原來他不是不殺,而是不屑殺之。」畢帖兒恍然,難怪他不下重手,原來是嫌累。「此人果然夠狂、夠邪,被眾人圍剿仍不以為意。」
「你太囂張了,看招!」衙役不滿被調侃,憤恨地回嘴,奮不顧身地又撲向他。
但見那條黑得發亮的獄王紗優雅地在月光下舞動,然而所綻放的卻是幽冥氣息,所到之處便有哀哀叫疼的衙役倒下。
「這叫不自量力。」他歎息地繼續道出事實。
「可惡!」
畢帖兒兩眼直盯著區紫嘯的一舉一動,只見他游刃有餘地在三十多名衙役的圍攻下如輕風般飄盈掠動,他似乎無意殺人,因為他的身上沒有升騰的殺氣,一行四十人可是連碰都碰不到區緊嘯的衣角,看來爹爹是逮捕不了他了。
今夜是不會有結果了,我還是先走吧,否則被爹爹抓到那就慘啦。」她觀戰至此已有結論,雖然園子內仍然打成一片,但奇異的她就是認定不會有人丟掉性命。瞧那區紫嘯根本是把眾人當成鼠兒戲耍。
「今晚玩夠了,下回再聚。」區紫嘯驟然失去玩心,決定離去,還向敵人道別。
「你不殺齊員外?」畢剛氣喘吁吁,他雖然只懂得一點拳腳功夫,然而此次派遣圍捕的都是高手,誰知竟然還制伏不了他,唯今之計得把他引進齊員外的寢室,讓第二層陷阱發揮作用。
「齊員外?」區紫嘯嗤聲,輕狂地反問道。「他不是已躲到江蘇。」
畢剛一震,他竟然將他們的行動掌握得一清二楚。「你既然知道齊員外不在府內,又為何前來冒險?」他問出心底的疑惑。
「我是特地前來見識名滿天下的『鐵面判官』是如何了得?」區紫嘯悠然的神色,轉瞬間忽然蒙上一層冷厲。「順便也來通知一聲,叫齊員外小心他的腦袋!」道完,他足尖一點,躍上亭欄,忽地獄王紗飛竄而出,朝花叢射去,暗夜中只見黑紗捲起一條小黑影,旋即消失在黑暗中--
「啊!」正努力爬往出路的畢帖兒,在毫無預期下突然飛上了天,還來不及分辨何事?只覺得天地旋轉,頭昏眼花。耳畔風聲颯颯,教她難受得想吐。
區紫嘯雖然挾持一個人,身手仍然快逾閃電,很快的便進入一片密林中,足下一登,拔身而起,飛身躍至十丈高度的粗厚樹枝上。
一陳天旋地轉後,總算停了下來,並且一道好聞的男性氣息直往她的鼻尖鑽。
她驚駭地喘著氣,烏溜溜的眼珠兒一瞄,驚呼了聲--
「呀!」好高呀,她竟然是在樹上「落腳」,而擄她的人正是區紫嘯!
「嗯?」低沉磁噪一出。
「唔。」畢帖兒猛地閉上嘴兒,驚駭得不敢再作聲,完了、完了,她不會被區紫嘯發現她是女兒身了吧。
「想說什麼就直說,在下洗耳恭聽著。」區紫嘯玩味道。一踏進齊宅便發現「他」鬼祟地藏身在花叢內,本以為又是顆埋伏的棋子,倒是擒住「他」後,卻發現『他」輕若棉絮,扶持在懷時,淡淡馨香更是撲鼻拂繞,有意思。「說話呀!」他傾近「他」。
畢帖兒驚慌失措的猛搖頭,身子僵成石塊卻是怎地也不敢再吭氣,深怕讓他瞧出端倪來。
「不說話?」區紫嘯揚了揚唇,忽然摟住她的腰,提起她。
「哇!」他竟然把她置放於他的大腿上。
區紫嘯旋即又攫住她下額,扳過被黑巾覆罩的臉龐,不滿地訓斥道:「『你』這個貪生怕死之徒,先是背棄同伴躲在角落觀戰,現下連上棵樹也嚇成這副德行,真是沒用,瞧『你』抖得。」
畢帖兒哪敢回嘴,眼珠兒更是不敢與他對上,深怕一個不小心洩漏了身份。
「男子漢大丈夫,這等行徑實在窩囊。」他忽地扯下她覆面的黑巾,見著了她的花容月貌,定定瞅住她。「不過也怪不得你,誰叫你並非好漢而是女兒身呢,還是個貌美如花的俏姑娘。」
月光也同時將他俊美的臉孔映人畢帖兒的眼瞳內--這……這男人怎麼長得這般……俊美!
她征忡了,區紫嘯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地嫣紅艷美的小臉蛋。
「你還好吧?」瞧她都看傻了,杏眼直勾勾盯著他瞧,毫不忌諱地欣賞他絕俊容貌,不似一般女子做作、裝含蓄、學羞澀的矯情模樣。
「怎麼,你喜歡上我了?」他大刺刺地問,黑瞳漾起詭橘波光,那是探索的興味。
什麼?
她駭然!從失神下震醒過來,佯裝沒聽見他的調侃,連忙指指下方,央求他離開樹椏,好讓她雙足落地。
「不懂,麻煩你開口。」存心逗弄她似地,區紫嘯邪惡一笑,方才雖是單音,可那矯脆音符悅耳極了,值得再聆聽。
「呃,你……矣,算了!我意思是,請你放開我,帶我下去。」既然已知她是女兒身,再這麼摟抱下去像話嗎?況且她若不開口,他肯定繼續裝傻戲弄她。
「你想下去?」
「對啦……」她奮力扳著他的手臂,扭動身子。「別抱住我,放開!」
「遵命。」他當真放開她,畢帖兒身子晃了晃,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下樹了。
「啊……」她一雙藕臂沒命似地攀住他的頸項,樹這麼高,會跌死的。「你教我怎麼下去嘛?」
「自己想辦法,別抱住我。」他無情地要掰開她的藕臂。
「我不會武功,下不去啊。」她驚惶喊道,不讓他扳開。
「你不會武功與我何干,是你自個兒決定要下去的啊。」
「你……你講不講理?」她怒道,若非樹太高她不敢妄動,也不會落得跟狂徒求救的下場。「是你把我弄上來的,自然有義務帶我下樹。」
「我會的,等我想離開時自然會帶你下去。」他軟飄飄地靠在樹幹上。
「可是……」兩人「緊緊倚偎」在樹椏,這算什麼。「我現在就想下樹,夜這麼深,咱們孤男寡女的,雖說四下無人,但男女之防總該有的。」她忍住怒氣,換個方式打動他。
「四下無人、又是孤男寡女……」區紫嘯嘴角揚起一抹魔笑。「姑娘長得國色天香……」月光下的容顏更為靈秀脫俗。
「有嗎?」她趕緊擠眉弄眼,不讓他太過在意她的美麗。
「有,美、美極了……」他傾過臉去。
她倒抽一口涼氣。「呃,你、你想做什麼?」
「你認為呢?」食指輕揉的畫過她的小臉蛋。
畢帖兒驚駭地瞅著他。「天哪,你、你該不會也是個……呃……」此刻他摟她在懷,若要意圖不軌實是易事。
「是什麼?怎麼不把話說完,你是想問在下是否為採花賊嗎?呵,你猜得對極了,我是!」
畢帖兒小臉一片慘綠,這區紫嘯為正派人士急欲誅殺的公敵,自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她想必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區紫嘯對她的反應深深不以為然。「你很害怕?不對吧,就算我要圖謀不軌,你的反應也未免太過,咱們可是同一種人。」
「誰跟你是同一種人來著。」這真是天大的侮辱。
「你又不是良家婦女。」
「誰說我不是。」
「你是?怪了?那麼你怎麼會在大半夜裡,女扮男裝藏在花叢中偷窺。」
「那是因為我……我……」不能洩漏她是畢剛之女的身份,否則必死無疑。
「我什麼?小賊?還是煙花女子?」他追問。
「你別亂扯。」她難堪極了。
「不然你告訴我,黃花閨女為何會在大半夜遊蕩?」
「……」她有口難言哪。
「喏?」食指輕撫她下巴,深遂的眼眸綻放著穿透人心的幽光。
畢帖兒幾乎快無法呼吸了。
優美的長指又點了點她的小鼻尖。「要不這樣,你拿出證據來證明你的清白,倘若你是個閨女,我願意放過你。
她驚然。「證據?我要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
「讓我瞧瞧你可有點上守宮砂。」語落,他竟囂張地扯掉她黑衣上的腰帶。
「住手!」畢帖兒血色盡失,猛力地推他,差點滾出他懷中摔下樹,千鈞一髮之際,她又下意識地伸手挽住他的腰。
區紫嘯濃眉斜峭,似笑非笑地譏諷她。「閨女最重視名節,然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懷裡鑽,這又做何解釋?」邪惡的怪手又往她衣襟探過去。
「別……」
「你喜歡的。」
她牙一咬。
「我情願跌死!」再無退路,畢帖兒只有發起狠,眼一閉,毅然掙出他懷抱,由高處往下墜落,眼看身子即將摔落地面,一瞬間,獄王紗捲住她的嬌軀。
畢貼兒就在半空中晃呀晃的,然後被輕輕放在泥地上,落地後,她仍然未從極度的驚懼中回過神。
區紫嘯躍下,半蹲低望癱坐在泥土上的她。
「你挺倔強的,也挺有勇氣的,竟然沒暈死過去。」不似嬌柔的外貌,這股傲氣讓他滿意極了。
她摀住狂跳不止的心口,呆呆望住他,過了好半天才認知到,自己幸運地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
「沒、沒辦法,遇上滿不講理的野獸我又能如何,只能聽天由命。」她大聲斥責他,旋即閉上眼,觸怒了獄王,她已有必死的準備。
「你還打算繼續跟我鬥下去?」這妮子的勇氣超乎想像。
「我堅信邪不勝正的真理。」只願死得清白。
「邪不勝正?」他覺得有趣極了,愉悅地大笑起來。伸手要扶起她,她卻拒絕地爬開。「來,告訴我你的身份。」他定定地瞅住這名令他迷眩的俏姑娘。
「不。」她一口回絕。
「我想知道。」
「那是你的事。」她堅持不說。
區紫嘯偏頭一想,道:「也罷,不說就不說,這樣獵捕起來才會有趣些。」
「捕獵?」寒毛一根根豎起來,她驚恐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猜猜,咱們會不會再相遇?」
他要放她走,然後再捕獵她?!「你這人有病哪!」畢帖兒不敢相信他的計劃。
「我只是想讓無聊的日子過得精彩有趣些。」狂妄的臉龐俊美得令人心驚,但更可怖的是那股蠢動的邪魅陰影。
「誰要和你玩耍來著。」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自顧自地徑下決定,毫不理會她的抗議與愕然。「倘若再讓我遇見你,你就得把自己全部輸給我。」
「什麼?我得把自己輸給你?」驚愕掠過她白瓷般的臉孔,這是什麼奇異的賭局?!
「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姑娘,後會有期。」不等下文,他翩然躍身而去;輕易放過她,卻又留下不可思議的決定。
「喂,區紫嘯,誰跟你說定了,你這人……你這狂徒……喂……」他消失了,像風般無跡可循。
畢帖兒呆坐在地上,腦中一片混亂,陷入晦暗的沉默中好一會兒,才昏昏然的站起身。
如此狂妄的男人,荒謬到極點的男人,唯有遠遠避開他才是上策。
她連忙拾起腰帶整理好裝束,飛也似的奔回縣令的宅邪。
一如去時,她返回也是從後門偷偷溜進屋裡。
劉縣令的府第十分平靜,看樣子爹爹所率領的緝拿隊伍還未回返。
「唉……」可以預期將是無功而返的結果。
區紫嘯那個無恥惡徒竟是這般難應付--
那個無恥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