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眼未開梅萼小。
尊前貪愛物華新,
不道物新人漸老。
——玉樓春·歐陽修
雨音被兩個姐姐帶回家裡,一路上不斷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緊急地要把我抓回來?」
周淑媛和周慈梅都不知如何解釋,「你自己看了就知道!」
一進門,雨音便發現廳裡坐著爹和娘,還有一位陌生的年輕男子,穿著華服、氣態尊貴,應該是從外地來的吧?否則,她怎麼會不認識呢!
「爹、娘。」因為有客人在,雨音只行了個禮,沒多問什麼。
「雨音,多年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是這麼亭亭玉立的!」那男子一臉欣喜,站起來握住她的手。
多失禮的男子!雨音連忙收回手,退後幾步問:「請問你是哪位?」
那男子欣喜的表情倏地轉為失落,「你忘了?我是你的未婚夫黃天奇啊!」
「天奇哥?」雨音當然想起來了,表情也立刻轉為驚喜,「五年前你跟你爹去做生意,你回來啦?」
「我們家在省城買了地、蓋了屋,現在我回來了,我要娶你!」黃天奇朝思暮想的,就是能夠回到三井村來,迎娶他最喜愛的小雨音!
當年,雨音才十三歲,黃家上上下下都很中意這個小姑娘,趕早便定下了這門親事,周百彥也答允將她許配給黃天奇,沒想到黃家從商一去不復返。誰曉得現在竟然變成了大富豪呢!
周百彥和蘇珍珠都是一臉為難,他們是很想要黃天奇這位女婿,此君家產多多,長得一表人才又會說話,只是可惜呀可惜……
雨音噗哧一笑,「天奇哥,你回來晚了。」
「晚了?」黃天奇臉色一變,「這什麼意思?伯父、伯母剛才也這麼說!」
「因為……我嫁人啦!」雨音有點不好意思,但不說出來也不是辦法。
「什麼?」黃天奇的表情就像是給人打了一拳,「三個月前我寫信給魏士澤大哥,他明明說你還沒嫁人的!」
雨音只得坦白道:「三個月前是還沒有,但兩個月前卻嫁了。」
「是誰?究竟是誰那麼好福氣?」黃天奇握緊雙拳,胸膛滿是怒火。
「石雅夫,我嫁的人就是他。」提起他的名字,雨音不禁笑了。
「那個啞巴?為什麼?」黃天奇又是詫異又是震驚,更是完全不服氣。
周百彥這時開口了,他得為自己找個借口說明,「那時候山上猛虎作怪,咬死了不少人,雅夫他打虎有功,我本來要賞他一百兩的,沒想到他卻說要娶咱們家雨音,而且你又很久沒消息了,所以……所以事情就這麼著了……」
黃天奇聽得滿肚子火氣,雨音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竟然被當作獎賞一樣嫁給了那個莽夫?
「伯父、伯母,請聽我說。」黃天奇沉聲道:「我和雨音有婚約在前,再怎麼說也不該把雨音嫁給別人,現在我回來了,雖然雨音已經成親,但我仍願意履行婚約,請兩位長輩作主,廢了雨音和那啞巴的婚事,我要重新迎娶雨音,我要帶雨音回省城,讓她一輩子過好日子。」
「啊?」周百彥和蘇珍珠都是一愣,周淑媛和周慈梅也面面相覷。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體夫」和「再嫁」,多麼天大地大的事情,傳了出去可怎麼見人?雖說黃家現在有錢有勢,但要女兒這樣改嫁,似乎也太冒險了點!
唉!要是雅夫那小子從來都沒出現過就好了,一切不就都會簡單多了嗎?周家兩老不禁這麼想。
滿室寂靜中,雨音柔聲開口道:「天奇哥,是我對不起你,但如今我已嫁為人婦,希望你能體諒我的處境,我是不可能改嫁的。你的條件這麼好,一定有很多好姑娘等著和你結親家,何必這樣為難彼此呢?」
周百彥踉進道:「這的確是我們的錯,但木已成舟,這事就算了吧!」
蘇珍珠雖然百般惋惜,卻也不敢貿然答應,「依我看,除非雅夫他死了才有可能,但那小子應該會活得很久,還是別勉強的好。」
黃天奇搖了搖頭.他不能忘記這美麗的容顏。這溫柔的聲音,這些年來,多少媒人上門來說親,他都不曾動搖過,為何她會說嫁就嫁呢?
「伯父、伯母,我想私下跟雨音談談,可以嗎?」
雨音心想解鈴還需繫鈴人,「爹、娘,我和天奇哥到後院去走走。」
「好,你們好好談,別衝動、別衝動!」周百彥只希望能息事寧人,別鬧出了什麼事情來才好。
蘇珍珠則是雙手抵在下巴,哀歎道:「真遺憾啊……」
周淑媛和周慈梅看看彼此,心想,幸好沒人來跟她們提「再嫁」之事,看來桃花運太強也是件麻煩事。
對了,老公呢?不知把那小子灌醉了沒?兩姐妹眉目一轉,立刻出門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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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後院裡,樹枝上點點細雪,有如白花綻放,雨音不禁摸了摸耳畔的花朵,那是雅夫天天送給她的花朵,而且,已經有五年了。
「雨音,你當真把我忘了嗎?」
黃天奇含怨的聲音拉回雨音的心,她趕忙恢復神志,回答道:「天奇哥,我沒忘記你,從小你就很照顧我。」
黃家和周家就在隔壁巷子,兩家交情很好,黃天奇常愛送些小玩意地給她,當初她甚至以為送花的人就是天奇哥,因此,當黃家的人來提親時,她就任由爹娘作主了。
只不過當黃家離村經商之後,花兒還是繼續送來,那時她就明白送花者是另有其人,隨著時光悠悠淡去,她對黃天奇的一份好感也慢慢消逝了。
「你該知道……我很喜歡你的。」黃天奇落寞道。
「我很感謝你,可是……緣分是很難說的,就當是我沒這個福氣,你值得更好的姑娘。」雨音試著婉轉勸說。事實上,她自己也沒料到,最後她竟是和雅夫成親,上天的安排真是很奇妙的。
「不!我不要別人!」黃天奇握住她的肩膀,激動道:「你跟著那個啞巴不會有幸福的,我才能給你幸福。」
唉!到底該怎麼說才能讓他死心呢?「雅夫……他對我很好。」
「對你再好又能怎樣?我可以讓你過富貴的生活,他不過是個打獵的、種田的粗人,他永遠也成為不了有錢人。」
「錢,對我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她喜歡三井村,她喜歡這兒的青山綠水,她不願到省城去過那繁華的生活。
「就算你不愛榮華富貴,但你總要一個正常的丈夫吧?他根本是個天生的啞巴,說不定他和你生下的孩子也是啞巴,到時你要怎麼辦呢?」
雨音顫抖了一下,如果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啞巴,她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堅強面對?她只能含糊道:「如果這是天意,我也無法強求。」
黃天奇看出她的遲疑,繼續勸道:「雨音,你不要再逞強了!我知道你不想做無情無義的人,但你也得為自己多著想啊!你們之間只是一種交易,你被當成獎品賞給他了,你根本就不愛他,不是嗎?」
「我……我沒有什麼不滿足的。」雅夫是個好人,她不能就這麼丟下他的,至於那什麼愛不愛的,夫妻之間一定得要有愛嗎?
「聽我的話,跟我走吧!明天一早,我在土地公廟前等你,我們一路離開村子,沒有人會責怪你,換做是別人也會這樣做的。」
他在胡說什麼?她怎能做出那樣的事來!「天奇哥,你別開玩笑了!」
「你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爹在省城很有勢力,我可以幫你改名,我可以請權貴人家收你作養女,到時我們照樣可以堂堂正正地成親!那個啞巴如果還敢找上門來,別說一百兩了,我還可以用一千兩堵住他的嘴!」
「我不要那樣,我……」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一早我等你,天一亮雞一啼,我們不見不散!」
「天奇哥!」她該如何勸醒這個大傻瓜呢?
「我這就回去準備,別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我等你!」黃天奇猛然將她抱進懷中,又猛然將她放開,接著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或許,他是不敢留下來,他怕雨音會拒絕他,因此,他只能下這個賭注了。
雨音站在原地,只覺得一切荒謬得可笑,讓她不禁要笑起來。
總之,讓黃天奇先離開吧,這時追上去也沒用。
她在園子裡晃了晃,聽到爹在叫她的聲音,才回到廳裡,發現眼前換了個人,是雅夫來找她了。
「雅夫,你來了!」她馬上綻開笑顏,主動握住丈夫的手。
雅夫來到岳父岳母家,顯得有些忐忑不安,原本地坐在椅上,一看到她立刻站起來,連杯中的茶水都幾乎弄翻了。
雨音以眉目對爹娘示意,不需說出黃天奇造訪之事,「爹、娘,那件事已經解決了,以後你們也別管了。」
「小子,你真是走運!」蘇珍珠還是很懊悔。
「我們還要去逛市集,先走了!」
周百彥揮手道別,「雅夫,雨音,你們小倆口好好去玩吧!」
離開了周家,雨音發覺雅夫有點不對勁,其實,她自己也有些心思動搖,剛才黃天奇說到孩子的事情,那一刻她心中確實閃過一抹別的想法。如果今天她嫁的是一個正常的夫君,或許就不會有這些憂慮了吧?
為此,她覺得自己很對不起雅夫,即使只有想法上的動搖,她也不該那麼想的。
雨音所不知道的是,雅夫在進周家之前,已經站在後院的牆外,把那番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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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離開?還是留下?
這個問題,一整天都環繞在雅夫的腦中,他不敢問,也不能問,他開不了口,即使讓他寫字也會發抖,因為,這實在是一個太困難的問題。
「你沒事吧?氣色不太好。」雨音不懂他為何心神不寧,而她自己也是難以平靜,這一晚似乎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雅夫努力想要微笑,可惜他向來不善長偽裝。
入夜了,雲開了,月光落在山野、落在平原,火把一根根被點起,四周明亮有如白晝。所有人都來到廟前的空地,在寒冷的夜風中,圍著井邊的火堆,一起唱歌跳舞,驅走寒意。
以往,雅夫從未參與這項活動,因為,他無法開口邀請任何姑娘共舞,但今年不同,他有了一個娘子,一個很多人都欣賞的娘子。
「來,我們來玩!」雨音拉著他的手,不顧他害羞的推拒,拉他進場。
儘管擔心自己會出醜,會讓她丟人,但雅夫無法拒絕,這是他一生中的第一支舞,或許也是最後一支,無論如何,他的舞伴都只會是她。
「你跳得很好嘛!」雨音臉紅了,因為火光,因為這夜。
眾人沒想到這位打虎英雄也會跳舞,雖然笨拙了點,不過,讓他看來更像是人了。
歡樂之中,時光似乎過得特別快,雅夫幾乎不捨得眨眼,他怕這就是最後一夜,他怕這就是最後一眼,如果她要離他而去,他沒有任何資格挽留。
她是這麼美、這麼好、這麼動人,她值得更富裕、更「正常」的對象,而他除了一身的好功夫,只是個啞巴,甚至連孩子都不知會不會是健康的……
下午在周家門口,他躲在角落處看見了黃天奇,果然英挺帥氣、氣質出眾,如果和雨音站在一起,不知多麼相配、多麼好看。
就連周家夫婦也都覺得可惜、覺得遺憾,更何況是雨音呢?雨音是不是後悔了?後悔嫁錯了人?這個錯還來得及改嗎?改的結果是否總要有一個人傷心?
複雜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雅夫不知該如何對她表達,只能以眼神望住她,希望記住她的一顰一笑,可以在往後的日子裡慢慢回味。
「你怎麼了?你的眼神好像……很悲傷似的。」雨音摸了摸他的眉間,感覺他的傷痕彷彿更深了一些。
雅夫搖搖頭,將她的腰身拉近一些,他想要呼吸她的芬芳,想要熨貼她的溫暖,感受她的小手輕碰,對他來說彷彿是夢般的撫觸。
夜深了,人群仍然未曾散去,在這三天難得的市集中,總要把握時間及時歡樂,大夥兒甚至捨不得睡覺。
「我們回家去吧!我累了。」雨音把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裡。
雅夫攬住她的肩膀,月光如此清澈,夜色如此美麗,兩人的影子照在回家的路上,只盼這段路可以永遠走不完。
北風寒,雨音的身子微微的在顫抖,雅夫更緊握住她的手,唯恐她就要隨風而去了。
回到屋裡,兩人都很安靜,點了燈,洗過澡,上了床,這個夜晚彷彿有種魔力似的,讓人沉浸在一種寧靜的祥和中。
躺到枕上,雨音主動貼在他胸前,低喃道:「雅夫,謝謝你。」
謝謝他鼓起這般勇氣,陪伴著她面對眾人,這對他來說一定很艱難、很痛苦,然而為了她的請求,他卻毅然踏出了這一步。
謝謝?這是道別的話嗎?他的心都在顫抖了。
「今天,你讓我好開心。」她的微笑中,深深以他為傲。
他仍然無言,解開了她的髮髻,把臉埋在那烏黑的髮絲中,他多麼希望,多麼渴盼,也能這樣貼著她銀白色的髮絲。
聽到他的歎息,她輕撫在他的肩上,「你心裡一定有事,不肯告訴我。」
心裡的苦想說,心裡的痛想訴,無奈,他總是無法表達自己,唯有如此呼吸著她、眷戀著她,才能讓他忍住那椎心的刺痛。
他揚起嘴角,帶著苦澀的笑意,心忖,若真能讓她昏過去,是否她就不會離開他了呢?
那晚,雨音一夜不得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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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清晨,雅夫不曾合上眼睛,雨音卻累得早已熟睡。
他看著枕在他手上的妻子,他曾經擁有過她,她曾經為他而融化,或許他是不該有任何不滿了。
只是……只是這幸福太短了一些、他對自已搖了搖頭,即使再給他十年、二十年,他仍然會覺得太短吧?
無論如何,太陽仍然從山的那一頭升起,他的力量無法阻止時間的流逝,就算他關上了門窗,卻關不住日夜,這離別的時刻終將來到。
「咕咕咕!」雞啼了,他的心跳隨之震撼。
他做出了生平最痛苦的決定,如果她選擇在這時離去,他會握緊雙拳不會挽留,因為,他不是那個最能給她幸福的人。
聽到雞啼,雨音的反應只是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繼續沉睡。
雅夫咬咬牙,推了推她的肩膀,他必須提醒她,時辰已經到了!
「做什麼啦?人家不要了,人家好累……」她直覺以為他又要「抓狂」,趕緊躲到角落處,她實在太需要睡眠了。
不!不是這樣的,是天亮了!那個男人正在等著帶你走,他可以給你我所給不起的,他會陪你說說笑笑,給你榮華富貴,和你一起撫育正常健康的孩子……
雅夫在心中大叫,卻見她毫無所動,在無奈之餘,他只好又摸摸她的臉,希望她能快醒過來。天可憐見,他竟然必須親手叫醒自己的妻子,為的就是讓她跟別的男人私奔去!
「到底怎麼了?」雨音睜開迷濛的睡眠。
雅夫指著窗外,朝陽已經射進屋內,雞啼也一聲聲響起,似乎在催促著什麼。
「哦!天亮了,怎麼樣嗎?」她還是很不解。
雅夫皺著眉頭,他心急得要命,真該死,為何他就是不能說半句話呢?
看他那麼激動指著窗外,雨音敷衍著說:「天亮了,你餓了是不是?你去吃點乾糧好不好?我好睏,我想睡嘛……」
她一回頭,鑽進他溫暖的胸膛,撒嬌似的膩在他的身上,希望他別那麼殘忍要她起來做飯。
看她睡得那麼香甜、那麼安詳,小手還環抱著他的腰背,難道……難道她不走嗎?這個小小的、不敢多想的希望,終於在他心中緩緩升起。
或許……或許她決定了要多待一天,或許她覺得還有一些值得留戀的,總之,她應該是不走了吧?
他捧起她瞇著眼的小臉,不知如何說明自己的激動,在大大喘了幾口氣後,他終於吻上她的櫻唇。這花朵一般的嘴唇啊!沒想到他還能再次親吻、再次感受,為此他感謝老天,只要他能守護著這溫柔的聲音。
迷迷糊糊的承受著他的吻,雨音模糊不清地說:「嗯……等我睡醒了,你再親嘛……你真有這麼餓啊?」
雅夫低笑了,抱著她的身子,看著她的睡臉,他笑得有如擁有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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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時分,雨音終於醒來,發現她的夫君在她懷裡睡得很熟,臉上還帶著有如孩童般的微笑。這男人到底是怎麼了?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快樂的,真搞不懂。
不要緊,反正她認定了他是她的夫君,她可以用一輩子來弄懂他。
輕輕推開他的懷抱,她下了床洗米煮飯,心想該多做些好吃的才對,尤其最近她的夫君好像「運動」過度了……
當雨音端菜上桌,突然聽得房裡一陣敲撞巨聲,她一轉頭,只見雅夫連鞋都沒穿,上身也是赤裸著,就大步奔跑了出來。
「你怎麼了?」雨音眨了眨驚訝的大眼。
一看見她,他立刻緊緊抱住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摸了摸她的頭髮,親了親她的臉蛋,想要借此確定她是真的,不只是夢境。
剛才,他醒過來看不見她,有那麼一瞬間,他真以為她已經離他而去。
「你作噩夢啦?」她輕撫他的肩膀,「別怕、別怕,沒事了。」
雅夫還是驚魂未定,雨音當他是作夢受驚了,她完全不曉得,她的夫君從昨夜開始,深深經歷了失去和獲得、離別和重逢。
「來,坐下來。」她拉著他坐到椅上,「瞧你這麼可憐的樣子,我餵你吃飯好了。」
雅夫張開嘴乖乖的讓她餵食,她看著都笑了,「跟小孩子一樣,真不害羞!」
雅夫也跟著笑了,他有些恍惚,有些傻氣,只要她肯留下來,他不怕被笑,不怕心驚膽跳,他可以活在夢中,活在永不醒來的夢中。
只不過,他一開始的黏人還算可愛,但一整天下來,雨音快被他的「神經質」給逼瘋了。
不管走到哪兒,他總是緊握著她的手,眼神東飄西飄的,彷彿深怕有人會突然從某個角落跑出來,搶走了他心愛的娘子。
就連他們拜訪魏家,雨音想跟大姐二姐閒話家常一番,雅夫卻也跟著進房來,坐在她身邊不肯離去。
「你去陪大姐夫和二姐夫喝酒嘛!」雨音推著他的肩膀,卻怎麼也推不動。
雅夫搖頭,狩獵的眼神來回搜尋著室內,糟糕!他發現這房子不但有窗戶,竟然還有後門!
說不定黃天奇就在牆後等待著!
「我要跟姐姐們說話,你再不出去,我要生氣了!」雨音只得擺出發怒的樣子。
娘子不開心了,雅夫只好歎口氣,無奈的走向房門,一回頭,卻是哀怨無比的眼神。
等雅夫離開了,周淑媛才瞇著眼睛說:「雨音,你家相公怎麼就像條忠狗似的?」
「對啊!只是離開你幾步而己,他卻像生離死別,還再三回頭呢!」就連周慈梅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姐、二姐,你們別這麼說嘛!他只是……只是這兩天怪怪的。」
周慈梅輕笑一聲,「怎麼?說說而已都不行啊!我說妹子,你真的不打算改嫁嗎?聽說黃家在省城裡可是大富大貴喔!」
突然提到這話題,雨音的心跳加快,「你小聲點,這件事我沒告訴雅夫。」
周淑媛卻故意要鬧她的妹子,繼續逗著說:「聽我家那死鬼說,黃天奇一直泡在酒館裡,借酒澆愁、愁上加愁,你啊!可真是罪過、罪過!」
「我……我跟他是不可能的。」雨音只是搖頭。
「怎麼不可能?如果你放得下的話,什麼都有可能啊!我就算想也沒門路呢!」周淑媛聳聳肩,彷彿不當這是一回事。
「別尋我笑話了!」雨音只當這是說笑。
周慈梅這才收斂神色道:「可是,我看黃天奇沒那麼好打發,你要不要去跟他說清楚?」
「才不要,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雨音現在連見他都覺得害怕。
「嘿嘿!還真是桃花劫啊!」周淑媛還覺得挺有趣。
周慈梅研究似的看著三妹,沉吟半晌才開口道:「雨音,你……是不是很愛雅夫?」
「咦?怎麼突然這樣問?」周淑媛也嚇了一跳。
雨音被兩個姐姐緊盯著,一張小臉都紅了,「說什麼……愛不愛的?反正都成親了,不過是夫妻相處而已,又不是那些章回小說……」
雨音那副嬌羞模樣,無疑就是最好的答案,周慈梅摸了摸雨音的手說:「黃天奇又英俊又有錢,對你又是一片癡心,除非你是心有所屬,否則,你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周淑媛這才恍然大悟,「說得有理!原來我們的小雨音就是愛上了她的啞巴夫君,才會捨不得逃開呢!」
「別說了你們!」雨音抓起手絹,打在兩個姐姐身上。
姐妹三人笑鬧了個下午,當雨首終於走出房,看到廳裡醉倒了兩個男人,那自然是魏士澤和於政貴,他們又再次敗在雅夫的手下。
一看到雨音出現,雅夫立刻上前擁抱住她,就像找回失落的珍寶,謝天謝地,她沒有如風消逝,她就在他懷裡,她應該暫時還不會離開他。
周淑媛和周慈梅看了不禁噗哧一笑,這怪怪的三妹夫,真是什麼都怪怪的。
「雅夫,你放開我啦!」雨音被取笑得都快無力招架了。
雅夫還是不放,他說什麼也不放,要是不這樣牢牢的抓住她,他這顆忐忑的心怎麼都落實不下。
雨音拿他沒法子,又聽得姐姐們在一旁偷笑的聲音,只得勉強探出頭來說:「大姐、二姐,我們先回去了。」
然後,她拉著雅夫的手,頭也不敢回地離開魏家。
「多恩愛的小倆口!」周慈梅目送那兩人的背影,不禁這麼說。
「是啊!哪像咱們這兩個死鬼,就只會喝醉裝死!」周淑媛搖搖頭。
魏士澤倒在地上,含糊不清的道:「雅夫呢?把那小子叫回來,我還要跟他大戰三百回合……不醉不歸……」
於政貴把酒桶翻過來,「咦……怎麼沒酒了?叫雅夫去打酒來,順便把那個唱歌的小姑娘也帶回來!」
兩位相公發昏,兩位娘子發怒,一起斥道:「這兩隻死鬼,當真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