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蹺家外傳 第六章 作者:陶陶

  破曉時分,東方地平線上細白求恩的光一絲絲地探出頭來,逐漸翻魚肚白的天幕漸漸揮灑絢麗的雲彩,接著蒼穹整個亮了起來。

   奕妤是被曳入室內那一刺目的光暈給喚醒的。

   又是一天的開始!她萬般無奈地掀開被子,爬下床時瞟一眼牆上月曆。

   「糟了,今天期末考。」奕妤慌張地從床上跳下,衝進浴室,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完成梳洗。

   隨便換一套輕便的T恤、牛仔褲就踉蹌地跑出家門,瞥見門口地上一束純白色香水百合吸引她剎住腳,奕妤旋即轉過身拾起花束,一張卡片如雪片般飄著,她眼尖地在它落地前抓住。

   她回過身,一手拿鑰匙開門,一手閱覽紙條:

   奕妤:早,你又睡過頭了。還沒吃早餐吧,樓下信箱,人有我替你準備的早點,記得要拿。

   愛你的克安

   看完紙條後,不知怎麼回事,心底流過熱烘烘的暖流,感覺很窩心,沒想到被人呵護的滋味是如此甜蜜。

   奕妤非常愉悅地換上休閒鞋,捧著花束,拿著早餐,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出巷子。

   結果,路旁一輛豪華的黑色轎車探出一個著黑色中山裝的年輕人喚住她:「大小姐。」

   她愣了一下,左顧右盼,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是在叫我嗎?」

   年輕人恭敬地點點頭,並迅捷地下車,打開後車門。「是鷹爺派我來當司機的,我叫小吳,以後負責接送小姐和保護小姐的安危。」

   「莫大哥叫你來?」奕妤提高聲音問。

   「是的,他還交代小姐說,你以後不必搭計程車、擠公車,只要小姐一聲命令,小吳供小姐差遣。」年輕人彎下九十度腰,比出一個請姿:「小姐,請上車吧!」

   「不必了,我不需要司機,你走吧。」奕妤甩動纖纖細指,正想走時,年輕人立刻擋在她面前,弄得她有些不解。

   「抱歉,小姐,請你坐車吧。」小吳露出為難的表情,「鷹爺的命令,小的不敢不從。」

   「讓開!」奕妤微慍的說,心中十分不悅:莫大哥怎麼能擅自作主,干涉她的行動?那麼以後她要去任何地方豈不是很不方便?試想一個普通教職員意有私家轎車接送,會引來多少異樣的眼光?不但與她身份不符,而且會引來多方揣臆,說不定把她當做某富商豢養的情婦,或者懷疑她的身份,到時候教職員貪污委員會也會派人來查方,那麼,她隱瞞了那麼久的龍幫退休老大女兒身份豈不是會曝光?!

   到時候,人人會以什麼嘴臉來看待她?雖然還不知道那是何種情景,但是,大致上可以想像的出來,一定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誰叫學校裡三姑六婆、七叔八公特別多。

   「小姐,別讓小的為難。」

   「你不用再說,我自己去跟莫大哥說,你回去。」奕妤想繞過他身旁,卻又被堵住去路,她深吸口氣:「別惹我,沒叫你滾算是客氣,你再這樣強人所難,當心我不擺好臉色時,你就知道後果。」

   小吳對龍幫前任幫主的個性略有耳聞,也聽說過龍爺有個個性強烈的女兒,完全遺傳到龍爺的火爆脾氣,而且有過之無不及,此刻,他有些後悔,當初怎麼沒想清楚,就貿然接下任務。「可是,鷹爺囑咐我一定得接送。」

   「少囉嗦。」奕妤使勁推開他,大踏步向前走。

   「小姐,鷹爺說……」小吳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望著奕妤的背影。

   奕妤突然轉過身,瞪視他:「鷹爺、鷹爺,你眼裡只有鷹爺,既然鷹爺派你來聽我的差遣,那麼,我現在命令你,不許再跟著我。」奕妤一字一句咬著牙的說,胸口燃起熊熊怒火。她又不是龍幫的人,憑什麼干擾她的生活,那無疑是侵犯她的人權,一點也不尊重她。

   奕妤本來就不想和龍幫有任何牽連,為什麼不能讓她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以前是爹地,現在是莫大哥,說好聽是貼身保鏢護衛,說難聽就是監視跟蹤,沒半點隱私和自由可言。

   「小的也只是聽命行事。」小吳戰戰兢兢地說:「並非監視,小姐請你寬心,鷹爺……」

   「算算去啦!」奕妤重重地從鼻子哼一聲,截斷小吳的話。「以前我那個爹地也是以正當理由,怕我被騙、被人欺侮,派一群龍幫特務暗中保護,結果哩?害我一個朋友也沒有。現在好不容易有些平凡的日子,莫大哥卻讓我無所適從!」

   小吳不敢隨便答話,一個是他最敬重的龍爺,一個是他老大鷹爺,兩個人都得罪不起。

   「限你一秒鐘內離開我的視線。」奕妤冷冷的說,然後氣沖沖地離去,留下一臉錯愕的小吳立在原地。他終於見識到什麼叫母夜叉。

   奕妤叫了一輛計程車,抵達校門口時,卻瞄見黑色轎車緊緊跟著,她撇撇嘴,微蹙眉地喃喃自語:「還真是不死心。」

   進入辦公室,她立刻打一通電話直達龍幫的企業公司,電話響了兩聲,很快地接起,十分有效率。

   「喂,請找你們總裁。」

   「對不起,總裁正在開會,請問你哪裡?」總機小姐客氣地詢問。

   「請你告訴他,小魚子找她,他會接電話的。」

   「可是他已經事先交代不許任何人找擾。小姐,能否請你待會兒再打過來……」說著,彷彿要掛下電話。

   「等一下。」奕妤趕緊插話,「請他來接電話。」平靜的聲音背後醞釀即將爆發的火山。

   「但是……」總機小姐遲疑了下,「好,你等等,我幫你傳達上去。」

   「謝謝!」奕妤心想總機小姐大概被她冷肅的說話口氣嚇壞了,不覺莞爾。於是,在等著電話轉接時,肩上傳來拍觸,她不耐煩地揮手:「別吵,沒看到我正在打……主任。」

   偏頭回望時,後面站著正是發頂似地中海的教務主任,乾咳幾聲,清清喉嚨,手指著手腕的表:「林老師,已經八點五十分了,別忘了考試是九點準時開始,注意一點,電話別打太久。」

   「是,我知道。」奕妤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我會控制時間的,五分鐘,只要五分鐘!」她比出五根手指,教務主任方自滿意地點點頭,負手離去。

   「咳……咳。」話筒傳達室來輕咳聲。「小魚子,是你找我,怎麼才給我五分鐘?」

   「大哥,你怎麼在那?」奕妤不由得提高八度音。

   「沒辦法,被老爸叫來代工。」奕龍口氣十分無奈,「找我有什麼重大的事?」

   「我不是找你,莫大哥呢?」

   「回家了,我現在是代莫總裁的職位,有什麼事跟大哥說也是一樣。」

   「你?算了吧。」奕妤嗤之以鼻。

   「小丫頭,好歹我也是你大哥呢!」奕龍擰著眉,「要嫁人了,說話還那麼……」

   「誰說我要嫁人!」奕妤震驚地從座位彈跳起,咆哮地打斷他的話。驀然想這裡是辦公室,可不是家裡,尷尬地瞟著周圍。幸好辦公室裡沒幾個人,大概都去監考了,剩下零散的幾位老師都忙各自的事,沒有人去留意她,就算聽到也沒興趣,此刻最重要的是期末考,學生的成績代表自己的教學成果。

   「別吼那麼大聲。」奕龍吁了口氣:「要做新娘的人還不知道自己要嫁,你未免太混了吧?」

   「這是誰說的?」奕妤眼眸中簇著兩團烈火,壓抑心中的憤懣。

   「爹地,我就是被一聲令下抓來當總裁。」奕龍歎口氣:「為了你一個人,害我得向醫院請一個月的長假。」

   奕妤深呼吸,平穩內心激盪的怒火,她早該猜得到,也只有爹地才會如此擅自做主。「那莫大哥呢?他的想法是什麼?」

   「你跟那個警官是怎麼回事?」奕龍沒回答,反而問她,「你們真的是在談戀愛嗎?」

   「這不干你的事。」奕妤臉蛋微熱,口氣倔強地說。

   「是與我不關,卻和莫鷹有關,他怕失去你,已經答應爹地的提議了。」

   「可惡。」奕妤怒火中燒。「莫大哥怎麼會出爾反爾!?」

   「你可知他愛你?」奕龍說,「不是大哥幫他說話,打從他踏進林家的門檻上,第一眼見到你時,就不知不覺深深被你吸引,為了等待你長大,他努力地學習,接受魔鬼般訓練,希望能配得上你,因為你是他心中唯一的最愛。」

   聽到大哥的話,她的心湖掀起一圈圈的漣漪,有些感動,「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說愛就愛的。」

   「就是因為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所以他一直把這份愛意隱藏在心靈深處,等待著你有天能夠感受到他的真心。唉!」奕龍說著,不由得唏噓,「誰知道半途卻殺出個實力強勁的對手……」

   「你是說克安?」奕妤直覺反應很快地接口。

   「看來你對你滿有意思的嘛!」

   「大哥……」

   「好了,不說了,再跟你聊下去,公司大概會被我弄垮。好好照顧自己,這次生病可沒專屬醫生為你服務。拜!」

   「討厭!」奕妤啐一聲,腦海中閃過那幕與克安熱情的接吻,一股燒熱由耳根子蔓延至臉蛋直竄髮梢。

   想到克安的溫柔,就想到早上的事,不知不覺加重手勁放下電話筒。誰都沒喜歡被跟蹤的感覺,奕妤決定回家一趟去找那個專橫的父親算帳,這個臭老頭!

   *****

   「不要走!」

   「我不會離開你的。」莫鷹凝視奕妤趴在沙發上不安的蜷曲身份,宛若受到驚嚇的兔子躲在陰暗的角落,全身警戒又害怕的縮在一起,他的心揪成一團。

   伸手輕柔地指去她臉頰上的殘淚,毫無預警的,她猛地抓住他的手,將他粗壯的手臂抱住,就像是熟睡的小孩無意識地抱住身旁的大布偶,緊緊地擁著,尋找安全。

   奕妤摟著這只溫暖的臂膀,臉上漾著滿意的微笑,口裡喃喃夢囈:「我好愛你,克安!你不可不以要我。」

   聞言,莫鷹心頭一震,如同被閃電劈中似的僵直了身子,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內心百味雜陳。

   他想守候一輩子的小魚子終於游向大海,打從接到龍爺的急電,她逃家了,他的第六感就告訴他不對勁,接著迅速地處理與美國賭場的打架滋事,飛到日本與黑道展開地盤談判,輾轉至泰國解決一場黑幫火拚,然後匆匆趕往大陸處置槍枝交易,在香港又解除兩個大幫派之間的意氣之爭,在短短的半個月結束行程回到台灣,馬不停蹄的去見她,久別重逢,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瞧奕妤如此眷戀自己的胳膊,只可惜,她口中輕喚的名字意是令他芒刺在背的周克安,專門與龍幫作對的警察。他不由得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

   霎時,他明白了,小魚子已經不再是他的小魚子了,看著她香甜的睡靨上漾夢幻式的微笑,心想她大概在作美夢吧!只是,夢中的情人卻不是他。

   小魚子開始懂情了,但愛上的人不是他。莫鷹忍不住自嘲地冷笑!在他生命中一直以為只要小心呵護,小魚可以感覺到他無怨無悔的柔情,但是他錯了,他失去她了!

   輕輕地撥開好纏結的手臂與手指,並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接著莫如蜻蜓點水般在她額際落下一吻,別了,我的小魚子,我的寶貝!

   莫鷹慢慢地站起身,沒弄出一絲聲響,連風聲都不敢觸動,免得吵醒沉睡的可人兒。當他走出門,帶上門時,背脊靈敏地感受到細微的危險氣息,從樓梯底睛傳來。

   莫鷹渾身緊繃,凌厲地注視朝樓梯上來的人,平靜說:「周克安。」

   「莫鷹。」克安也感到那一股無形的壓力,抬起頭直視著他,「第二次見面了。」

   莫鷹沒多說話,向來他不是多話的人,除了在小魚子身邊。他只微微點頭。

   「上頂樓走走。」克安提議地說。也不管他是否同意,逕自先行往樓梯上去,彷彿料到他一定會跟上來。

   的確,莫鷹跟了上去,畢竟在他們之間,有些事情最好一次解決。

   站在天台上,無安背倚著轉欄,雙手手肘撐在欄杆上。

   莫鷹雙手插在褲袋中,墨鏡正俯瞰繁忙的街景:「你很幸運。」

   「因為我知道她是塊瑰寶,一生難尋。」克安挪移身子,轉過身望著灰濛濛的天空。「你是個可怕的敵人,幸好我比你先行動!」

   「你是個好對手。」莫鷹嘴唇微微上揚,不知是譏嘲的冷笑,還是無奈的苦笑。

   「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如果不是情敵。」克安點燃一根煙,吐出雲霧。

   接著克安自我調侃地鼻哼一聲:「嚴格說起來,黑和白其實沒有多大的差別。」

   「隔閡仍在。」莫鷹恢復冷漠無情的面孔。雖然小魚是他心中唯一的遺憾,心痛永遠無法消抹,但是,未來的路長得很,他相信機會仍是存在,只要他不放棄。

   「看來我們是談不攏的了。」克安回過頭遠眺蒼茫無垠的天空,呼了一口煙,「祝你好運。」

   *****

   「但願你永遠有這樣的幸運。」莫鷹悠閒地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仍是那副冷漠無情的面孔:「好好珍惜你現在擁有的,哪天說不定我會把她奪回,當你不知愛護保有的時候。」

   「不會有這個機會,即使有,我也會不顧一切地搶回來。」

   這應該算是男人與男人間的承諾吧!

   清晨的陽光灑入一室的金光,刺目得令人睜不開眼。

   奕妤伸個大懶腰,昨晚做了個好夢,她夢見……驀地,她的手臂碰到一個溫暖的軀體,她怔了一下,從床上彈跳起……床?她什麼時候跑上床睡?她刻昨天是躺在沙發的呀?!

   奕妤側過臉打量睡在她床上的人,居然是克安,她嚇了一跳,連忙審視彼此的衣服,幸好都衣衫整齊。沒事!沒事!奕妤拍著自己胸口安慰自己。

   但是……克安怎麼會在這裡?還……睡在她的床上?!

   在平穩情緒之後,奕妤支手撐著下鄂打量著克安的睡臉,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凝視著他,濃密的黑髮不羈地披散在枕上,臉孔還垂綹著一撮小鬚髮,看來是如此性感,凌亂的眉毛有些糾結,微合的眼皮平靜地像詳和的春風,讓人感到安恬靜謐,薄唇緊抿著,微微上翹的唇角漾著笑意,剛毅的下顎顯示他的強悍不屈,不如他的個性,還冒出一點點黑黑的鬍髭,不知道摸起來的感覺是怎麼樣?

   奕妤忍不住候伸手摸他的臉廓,先觸碰一下他扎人的鬍髭……悄悄打量他的眼皮,還好沒醒,於是執手撥開他的眉毛,想撫順他狂傲不羈時……

   猝然,他睜開了夜般黑眸凝視著她,她駭然後退,卻被他一把抓住手掌,舉至唇邊輕柔地落下一吻。

   奕妤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一顆心緊張得怦怦跳:「你……你在幹嘛?」

   「索取剛才被非禮的代價。」克安眼中閃著邪惡的光芒。

   「對了,你怎麼會睡在這裡?」奕妤側著頭問。反正克安會開鎖,根本不需要問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昨天來探望你,看見你睡在沙發上,於是我發揮紳士精神,將你抱回房間,你也知道的嘛,舉重後需要休息,於是我……」克安的話被奕妤一記拳頭堵住。

   「我的身材這麼好,你竟敢說我肥,我……」奕妤所有罵人的話,在接觸到克安凝視的目光後,盡數吞回肚子裡。

   「你生氣的模樣好可愛。」克安轉移話題,免得再談下去,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和平共處的機會又要泡湯了。

   「好噁心喔!你能不能換個別的話題。」奕妤不太習慣被人稱讚,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羞澀。「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我怕禁忌話題不是你所能接受的。」克安壞壞地一笑,擰著她的俏鼻。「雖然你已經是大女人了,但是我還是寧願你保持小女孩的純真自然。」

   霎時,紅潮泛上臉,溫煦的火焰簇擁著她,因為克安的千方百計,奕妤的心開始狂野地怦然猛跳。如果他們繼續談論禁忌的話題,那後果是如何呢?想到這,發燙的血液在血脈中竄動,一股腦地衝上髮梢,讓奕妤腦筋一片空白,只能憑感官尋求慰藉,不知不覺抬手圈住他的脖子,誘惑地在他耳邊嚶嚀:「我想試試與你接吻的滋味。」

   「小丫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縱使已經被勾引出熾熱的情慾,克安還是得扮聖人,趕緊拉開奕妤緊箍的手臂,並迅速地跳下床,雖然步伐有些不穩,兩腿有些發麻虛軟,但是克安仍一別不在乎地笑,只是那笑容像是吃了十折黃蓮似的。

   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有夠偉大,寧願被慾火焚身而死,也不願傷害她,他狼狽地衝進浴室,勉強對她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我先去洗個冷水澡。」

   「幹嘛?」克安這一舉動讓奕妤有些丈二金黃色鋼,摸不著頭緒。一邊整理衣襟,一邊折棉被,收拾床鋪,心中卻好奇,才不過一個吻而已,有必要衝冷水嗎?

   她悄悄瞟向浴室門上玻璃窗竟沾濡上薄薄的水霧,旋即又想到第一次在她浴室裡有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還是令她心動的克安,奕妤的心臟就不由鳴鼓般加速跳動,腦海裡全都是克安的影子。

   當奕妤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浴室門時,「刷」一聲,門開了,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克安非常魁梧,頭頂柔細的濕發,垂散在額際,讓人感到那股慵懶又眩感人心的魅力,原本出色的面孔在洗淨後益發精神抖擻,兩眼炯炯有神,感覺神清氣爽,更加的俊美,而當他燦然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卻散發大男孩般的稚氣微笑。

   「欣賞嗎?」克安隨手用條毛巾披在頭上,擦拭著濕發,淺淺地一笑:「喜歡就擁有一輩子如何?」這算是最露骨的告白,就是不知道奕妤聽得懂或是聽不懂,亦是在裝傻?

   奕妤故意忽略克安的存在,不想被他沙啞富磁性的嗓音所吸引,也不願流洩內心的情愫,於是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呃……我肚子餓了,你又不能吃,擁有一輩子有何用?」

   「你若想吃,我是不介意讓你咬。」克安更是大膽地邪笑,走近奕妤,迅捷地攫住她的下鄂,用深情的眼神凝視她:「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奕妤原已紅撲撲的臉,因為克安的觸碰更是燒熱,像是被火烤似的。

   「難道這三個字就那麼難說出口?」即使內心已經瞭然,但克安仍希望能親耳聽到奕妤親口說出來。

   「我不知道啦!」奕妤撥開克安的手腕,怕一旦交出心,就收不回來了。

   「是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還是你在逃避面對這個話題?」克安眼中閃過一抹失望。

   「你別逼我。」奕妤頭也不回地走到浴室,在關上門前丟下一句:「時候到了,我自然會說。」

   這也算是另一種表白吧!克安不由得苦澀地笑出來,真摯地對著浴室門吶喊:「我會等你的。」

   靠在門板上的奕妤,聽到克安為執著這份無怨無悔的愛而做的宣告,全身像是著火似的,血液像滾燙的沸水沖過血管,體內的渴慕一波一波的震撼她。

   心裡在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她早就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就深深地被他吸引著?奕妤早就淪陷在克安溫柔的情海波濤之中了。

   只是內心仍有那麼一點遲疑,不僅因為她的怯懦,還擔心他們之間的家世背景差異,克安是個正直不阿的警察,而她是黑道大亨之女……

   想到這,心頭宛若被潑了一盆冷水,豐沛難抑的激情頓時冷卻不少,但是體內的愛火和熱情仍在發燒,尤其是想到克安的款款柔情,和一夜共枕時,雖然沒有逾矩,卻令奕妤心口怦怦然。噯!看來她似乎也需要洗個冷水澡了。

   *****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參加結業典禮,整天奕妤都是一副尺在焉的模樣。

   期末考試結束了,緊接著是漫長的暑假,但奕妤並沒有那些老師、學生們那種獲得解脫的興奮,她正為自己未可知的命運煩心不已。

   整理辦公桌上凌亂的書,也如同整理自己的心緒,就任這半年多來,發生了如此多的事,連她自己都不太也相信半年的光陰一眨眼就過去了。

   「我可以跟你聊聊嗎?」

   清脆如銀鈴般悅耳,令人懷念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

   她抬眼凝望著臉色平靜的克玟,不由得喜極而泣地擁住她。「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

   「別抱那麼緊,別人在看了。」克玟窘澀地連忙推開奕妤。

   奕妤打量四下投射過來異樣的目光,邊拭去眼角的淚水,邊拍拍克玟的肩膀。「走,我們去學校屋頂談,那裡比較沒人。」

   她們一前一後,默默不語地走上天台。

   空曠的屋頂上,迎著徐徐和風,吹散不少的暑氣。

   她們靠在欄杆邊,鳥瞰整個校園,甚至還可以望見現在遙遠東方一點海霧迷漫的地平線。

   「那邊是海!」奕妤打破僵持的沉悶氣氛。

   「嗯。」克玟點點頭,幽幽地打開話匣子。「我很抱歉。」

   「為什麼要道歉?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奕妤側著頭打量克玟。

   「我二哥說得對,我真是太孩子氣了,都十八歲的人了,還那麼任性,一點也不會權衡事情輕重。認為好玩就去做,也沒考慮到別人的心理是怎麼想的?」說著偏過頭望著奕妤:「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討厭?」

   「不會呀!只是有時候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奕妤目光迷離地落在遙遠的東方。「我也很討厭自己,可是我還是快樂的活下來了。」

   「對不起,我並不瞭解你的身世背景,還那麼兇惡的對你。」克玟從二哥那得知了奕妤的家境之複雜。

   「沒關係,在明瞭我的身份後,還肯來找我閒聊的人,你是第一個。」奕妤幽默地化開兩人之間的結。

   「不怕我的家世淵源的人,你也是第一個。」克玟俏皮地眨眨眼。

   然後,倆人有默契地看一眼,接著捧腹大笑。

   「想想,我們的生活其實也滿相近的。」奕妤在笑過之後,有感而發的低語:「以前我也曾蹺家、吸煙、喝酒,甚至和街頭不良分子鬼混,可是,他們一得知我父親是誰後,見到我都退避三舍。」

   「我雖然不會蠻壞,其實想要變壞也很難,但是從小到大,任何人一聽說我的父親是大法官,母親是名律師,個個敬畏我如神明,肯接近我的,大多是懷有目的,有時候,還有朋友帶著父母墨守成規袂上我家拜訪,說好聽是陪子女來玩,講難聽也只是利用我和朋友的關係,想委託我父母替他辦事。」克玟無奈地說。

   「這就是社會冷暖。」奕妤長聲唏歎,「我很早就有這個體認了,所以,做了幾年的不良少女,我開始走上正軌,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知道嗎?當我考入全校前一百名時,幾乎跌破所有老師的眼鏡。」

   「我沒像你那樣大起大落,當我懂理以後,我就在混日子,變壞……哼!除非我是不想活了。」克玟忍不住笑出來。

   「我想也是。」奕妤想起見到克玟父親時那種嚴肅的場面,的確恐怖,她那時候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唉,這反看來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

   「不過,至少我沒有那麼多煩惱。」克玟頗同情地望著奕妤。

   「噯,誰叫我有個黑社會老爸。」奕妤萬般無奈地趴在欄杆上,雙手撐著下顎。

   「噯,誰叫我生於法警世家。」克玟下巴頂著兩隻手的掌背。

   「哎呀!沒想到老師也跟學生混大一起?」毫無預警地,身後傳來步履聲和揶揄嘲諷。

   「是本校和外校的不良分子。」克玟附在奕妤耳邊低語:「常在我們學校無人的時候,溜進來搗蛋,曾因為破壞教室桌椅而被扭送警察局,他們都不太好惹。」

   「我曉得了。」奕妤點點頭,勾起克玟的胳膊。「既然學校都已經放暑假了,我們就沒有必要在學校招惹這種麻煩,由他們去吧!」

   「好。」克玟無所謂地任奕妤拖著走。

   「等等。」五個流氓中為首的一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人,飛快向前擋住她們的去路:「我叫阿傑,想必你們認識。」

   「阿傑,別這樣,對方可是個老師。」站在那年輕人身旁的少年著藍色牛仔褲,T恤,一張娃娃臉看起來不像屬於這一群面目可憎的流氓。

   「安迪,你少囉嗦。」阿傑橫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在我哥身旁?還不去找他?」

   「是阿迪叫我來保護你。」安迪溫和地一笑,深邃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光芒,令人難懂的詭異。

   「我不需要你,你滾遠一點。」阿傑不客氣地推他一把。

   「好吧!」安迪抿嘴,兩手一攤:「我到樓下等你們。」

   「快走啦。」另一名少年也不耐煩地催著,等他的身影消失,那少年啐了一聲:「真煩。」

   「剛才那個學生好像穿我們校制服?」奕妤在克玟耳邊咬耳朵,「他是那一班?」在她內心深處,總覺得那名少年不是壞孩子。

   「機械科五年甲班,是個轉學生,聽說已經轉了不下二十所學校,是學校頭痛的人物,每回都是被校方退學,才又轉學,一間接著一間。我真不明白,既然他那麼頑劣不堪,怎麼還有學校肯收留他?」

   「也許你可以回去問克安,他或許會知道原因。」奕妤總算明白安迪眼中那抹黠光是何意思了。

   「警察老哥,他怎麼……」

   「喂!你們在嘀嘀咕咕個什麼勁?」阿傑不悅地拉下臉,居然不當他們一回事,「我在問你們話。」

   「奕妤姐,有只瘋狗打斷我們說話。」克玟微蹙眉,心想這小子太不知死活。

   「嗯,叫得好凶喔。」奕妤諷刺地冷笑,「我最討厭狗兒叫個不停,吵死人了。」

   「什麼,你們竟敢罵我們是狗。」阿傑怒不可抑地指著自己鼻子。

   「你總算是聽懂了。」克玟甜甜的朝他嫣然一笑,「總算沒枉費我們浪費那麼多口水。」

   聽著她們尖酸刻薄的對話,阿傑及其它三位少年怒火沖天:「老大,我們上,扁這兩個臭娘們。」

   「好,我也想試試玩老師的滋味是怎樣?」一位身穿黑T恤的少年目露邪光。

   「克玟,待會兒我動手時,你躲到一旁。」奕妤警戒地對克玟示意。奕妤心想克玟生下來就有兩位大哥的保護,所以不會防身術也是理所當然,為了避免克玟受到波及,她事先吩咐,「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對方有四個從,我恐怕無暇照顧你。」

   克玟明白奕妤的用意,內心感動不已,用力地點點頭,退到奕妤身後。

   緊張局勢一觸即發,四個少年烏黑著奕妤,他們心想制服了老師,還怕學生不哭泣哀求嗎?

   猛地,黑色T恤少年首先發難,由奕妤身後突襲,奕妤頭也不回地抓住他的手臂,一個拐腳摔跤,把他身子由背後甩到前方。當下,他的身體以一個完美的拋物線,七暈八素地背股重重著陸,痛得他躺在地上哀嚎。

   其它的人看到這一幕,怔住了,剎時,他們明白這個個頭嬌小的女老師不好惹。

   「來呀,怎麼不上了?」奕妤對他們尋釁,正好拿他們來發洩我日來內心的郁卒。

   克玟躲在一旁抿著嘴成一條直線,偷偷地竊笑,這些傢伙真是不知好歹,這回可踢到鐵板了。

   克玟乾脆蹲在欄杆下面看戲,看著奕妤打得順手,還不時比手劃腳的鼓掌叫好:「左勾拳,側踢,後摔,迴旋踢……踢得太漂亮了。」

   「小意思,想我當初混江湖時,他們還在吸奶嘴呢!」奕妤一面諷笑且一派輕鬆自若與他們對打,目光曳向克玟時,她失聲驚叫:「小心背後。」

   說時遲那時快,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黑衣少年用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架在克玟的脖子上,「快住手,否則我在她臉上劃一刀。」

   奕妤環視四周躺在地上呻吟的三位少年,無奈地攤攤手,「我住手啦!」即使收手,他們也痛苦地爬不起身,「你放開她,她只是我的學生,什麼都不懂。」

   「這麼漂亮的臉蛋,怎麼能說放就放呢?」黑衣少年奸狎的想要非禮克玟,一張豬哥臉嘴饞地貼近克玟臉頰前一公分,還沒碰觸。一聲吃驚的悶哼,他瞪大眼珠子,連話都還沒機會說,就直挺挺的往後躺下。

   奕妤也看傻了眼:「你也會功夫?」

   「沒有一兩手,豈敢上天台。」克玟得意地笑,回瞪倒在地上的傢伙,用力踹了他一腳。「小子,記清楚,要動手前先探聽好行情,我們是什麼人?」

   「你們不是普通人?」阿傑捂著疼痛的下腹,在同夥左右攙扶下狼狽地爬起身。

   「你總算開竅了。」克玟譏誚地含笑:「你還不算太笨。」

   「老大,我們快走。」攙著阿傑的其中一名少年面露懼色地叫。

   「好,你們給我記往。」阿傑臨走前,還撂下狠話,凌亂的步伐流露出他們內心的恐懼。

   「站住!」奕妤猝然喚住他們的身形,嚇得他們戒慎的回過身。

   「還有什麼事?」阿傑戰戰兢兢地望著她們。

   「你不要你的同伴了嗎?」奕妤指著地板上昏迷不醒的傢伙。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阿傑彷彿在斷頭台得到特赦般鬆了口氣:「阿狗,去抬他。」他示意身旁的男子。

   叫阿狗的少年疑懼的看著她們,可憐兮兮的哀鳴,「老大……」

   「叫你去就去,囉嗦個什麼勁?」阿傑為維持老大的尊嚴,露出兇惡的眼神,「再婆婆媽媽,小心我扁你。」

   阿狗只好小心翼翼,渾身顫抖側著身繞過她們,迅速地拖著那個像死狗的年輕人踉蹌的跑,不時還跌跤、滑倒,恨不得自己有四條腿,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衝下樓。

   奕妤和克玟在打過一場勝仗之後,渾身得到紓解,頓時,心情愉快地相視一笑。

   「奕妤姐,你功夫不賴呢!」

   「你也不差啊!」奕妤沒好氣輕拍克玟的後腦勺,「真是的,會防身術也不早說一聲,害我為你擔心得要命。」

   「總是要留點機會讓別人去表演嘛!」克玟抱著奕妤的手臂,臉上漾著孩子氣的頑皮笑容。

   看著克玟天真無偽的靈活大眼眨呀眨地,她還能說什麼,只能怪自己笨。沒想過人家身份背景並不比她差,而且還有個警察哥哥,檢察官大哥,相信功夫也差不到那去,在他們嚴厲教育之下,克玟還能不認真努力學習嗎?

   「你會不會喝酒?」

   奕妤沒有料到克玟會冒出這一句話,有些呆愣,「會呀!幹嘛?」

   「我們去喝酒,喝個不醉不歸,管它明天期末考試成績怎樣?就讓我們一醉解千愁。」

   *******

   當克安接到克玟的電話時,幾乎是十萬火急地衝到酒店。

   「克玟,你愈來愈欠人罵了。」克安攙著已經醺醺然的奕妤坐上車,橫了一眼面略紅潮的克玟。

   「我怎麼知道奕妤姐酒量那麼差,才不過一瓶XO……」

   「什麼,一瓶XO?」克安忍不住咆哮:「你竟然給她喝那麼烈的酒?」

   「是她說那瓶子好看,要買一瓶下來。」克玟囁嚅的低下頭,不敢看克安。

   「你還敢辯,誰叫你帶她來這兒,結果還醉成這樣。」克安用力甩上車門,消緩心中那股焦急不安。

   一想到她們兩人個單身女子居然跑到酒店喝酒,而且還喝得像醉鬼似的,也不怕酒店裡龍蛇混雜,萬一出了事,那還得了……

   到現在他胸口還緊張得噗通、噗通跳。心有餘悸地緊握著方向盤,握到指關節泛白,手背的青筋凸顯。

   「二哥,你生氣啦?」克玟謹慎地瞄一眼臉色凝重的克安:「別這樣嘛,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你別告訴爸媽……」

   「還有下次?」克安冷冷地斜睨著安居樂業:「你等著回家領罰吧!」

   「討厭,早知道就找大哥,不該找你。」克玟發牢騷地低喃。

   若不是為了撮合二哥跟奕妤姐,她才懶得叫二哥出來接她們。因為二哥最不講情面,鎮日板起一張連貓狗都不禁打顫的酷臉,要想讓他妥協,簡直比登上太陽還難,和他講理懇求手下留情,無疑是天方夜譚。克安的脾氣比糞坑裡的石頭還臭,還硬。

   「小鬼,謝謝你的雞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你只要好好讀書就行了。」克安口氣略緩,沒有初時那麼嚴厲,「我和奕妤之間的問題已經夠了,你別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

   克玟悶悶地翹起小嘴,足以掛三百斤豬肉的醜樣:「在你們眼裡,我都是個累贅,是個一事無成的小毛頭,專門來惹事生非的。」

   「你倒有自知之明。」克安調侃起來,「不過,我仍要謝謝你這個闖禍精,若不是你的牽線,我就無法認識此生的最愛。」說著,憐愛的目光由後視鏡落在後座昏睡的可人兒。

   「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明天再回家?」克玟喜出望外地雙手手指交錯放置於胸前,祈求地望著克安。

   「不可以。」瞧她臉色旋即黯淡下來,克安連忙補上一句,「但,奉送你一個好消息,爹地媽咪和大哥今天一早就去南部開會了,要到明天傍晚才會回來,所以,你可以安心回家睡覺。」

   「真的,太好了。」克玟興奮地擊掌。「那奕妤姐該怎麼辦?」

   「我先送你回家,再送她回去。」

   「你可別趁機戰友便宜。」克玟不放心地回望後座的奕妤。

   「你二哥是這種人嗎?」克安不滿地半瞇著眼,這小鬼管的愈來愈多。

   「就是不能相信你,誰知道你會不會來個生米煮成熟飯。何況,奕妤姐此刻不省人事,這種在好機會百年難求。」克玟嘿嘿地乾笑,眼中閃爍著等著看好戲的邪意,猛地,一個緊急剎車,害她差一點對擋風玻璃獻上初吻。

   「哥,你要死啦。」

   「到家了,不停車,你怎麼下去?」克安的目光示意著路旁的大廈,「快滾吧,省得你那張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狗嘴裡吐出象牙,太陽就打西邊出來啦!」克玟恨恨地走下車,使勁地甩上車門。她心中縱使再不高興,對即將發生的事仍非常期待。「二哥,不管明天太陽出不出來,記住,把握今晚,春宵一刻值……」

   「小鬼!」克安不讓她有說完話的機會,邊按上電動窗邊開車呼嘯而去。

   今夜真是漫長難熬的一夜,尤其是面對一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兒,他能把持的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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