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臉色這麼臭,跟未婚妻吵架了?」
向至龍沉默地瞟他一眼,又逕自轉頭望著天花板。
「男子漢要能屈能伸、提得起放得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你看我,無牽無掛,多麼愉快自在。」任恕德坐到向至龍身邊,一臉很有兄弟愛地拍拍他的肩,順便開導開導他。
「謹記在心,等你遇上了,我會全數奉還。」向至龍敷衍地輕哼一聲。
「你跟你那口子,應該早就過了衝動熱戀期,差不多已經邁入老夫老妻的冷感期了,對吧?」
「我們十八歲就在一起,交往已經十年,從小就看著彼此長大的。」
「哇唔——」任恕德不可思議地吹了一聲口哨。「怎麼可能?咱們公司的單身帥哥竟然是個癡情種子?!老實說,你總該偷吃過吧?」他突然攬住向至龍的肩膀,刻意壓低音量,神秘兮兮地探詢。「沒有。」向至龍皺眉推開他的手。
「怎麼可能?」他會相信才有鬼!哪個男人不偷吃?
「這沒有什麼可不可能。我只喜歡她一個人,當然就沒有四處沾染的必要。倒是你,該收斂一點了,免得遇上真正想要的女人時,會因為你那輝煌傲人的紀錄而嚇跑人家。」看看時鐘,午休時間即將結束,向至龍站起來伸伸懶腰,打算繼續處理桌上堆積如山的工作。
「至龍,你有沒有發覺,大小姐最近臉色不太好?氣色挺差的。」任恕德看了門外一眼,視線定在某一點。
「沒有,我沒注意到。」向至龍虛應一聲,沒有抬頭。
「是喔……咦?大小姐身邊帶了個小妹妹,是新來的工讀生嗎?怎麼是她在親自帶領新人呢?」帶新人適應公司環境這種事,應該會有人專門負責,用不著勞動經理級的主管吧?
任恕德皺眉搔下巴,心想大小姐氣色不好是有原因的,竟然連這種瑣事都要她事必躬親,待會兒他得好好削那些偷懶的屬下一頓才行。
「你如果很關心她的話,就去慰問一下,順便發揮一下你無遠弗屆的魅力……」向至龍翻著一份文件,隨意朝外頭一瞥,然後又低下頭,幾秒後突然快速抬起頭來,愕然瞪著由大小姐領路而來的、任恕德所謂的「小妹」。
「阿龍——」伴隨著親暱的嬌喚聲,一個小人兒猛地撞入向至龍的懷裡。
「穗心?」他驚訝地扶住她的雙肩。
「我經過櫃檯時,剛好聽到這位小姐想要找你,說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我就直接把她帶過來了。」大小姐精心勾繪的魅人雙眸,細細地在她身上打量一圈。
「我來探班看你啊。你想不想我?」溫穗心像演連續劇一樣,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發出嗲嗲的撒嬌聲,聽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吃錯藥了?」她從來就不會這麼三八的。
向至龍奇怪地低頭瞧她,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看看溫度有沒有異常。
「你不喜歡我來看你?討厭,那我以後不來了。」她不悅地拉下他的手,猛一跺腳,嘟起嘴作勢要離開。
「原來是未婚妻啊,來來來,來這邊坐。」任恕德笑嘻嘻地擠過去要拉住溫穗心的手。
向至龍的動作更快,長手一抄,迅速摟住穗心的肩,帶往沙發,巧妙地避開任恕德的「魔掌」。
「說得好像是你的未婚妻一樣。」大小姐雙手環胸,丟了記白眼給任恕德。「你們聊,我去忙了,等下『豪盛』那邊會派人過來開會,要先準備。至龍,等一下記得到會議室,還有任恕德,你也是,不准遲到。」她像女王似的下達指令。
「知道、知道。」任恕德擺擺手。
大小姐臨走前深深看了溫穗心一眼,然後踩著高跟鞋,登登登登地轉身走出辦公室。
看著冰山美人的背影,溫穗心的視線久久移不開,又是讚歎、又是羨慕。
「她好漂亮,又好有氣質喔!」經過之處,週遭都會飄散著優雅的香水味,而且她全身上下透露著自信又高貴的氣質。
「她是李曼麗經理,本公司的大小姐。」任恕德一個箭步坐到穗心身旁,熱心地向她介紹。
「大小姐?老闆的女兒?」溫穗心好奇地張大眼。
在她的印象中,嬌滴滴的千金小姐都是養尊處優,天天花枝招展地美容、逛街、喝下午茶。原來也有看起來這麼精明能幹的大小姐。
不過,她怎麼覺得李曼麗這個名字好熟?
溫穗心對人名的記憶力,一向就不太好,不管怎麼想,也想不出結果,於是索性放棄。
「差不多了,她老爸是總經理,也是我們台灣分公司的大頭頭。大小姐是能力一流的女強人哦,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得到總公司肯定,現在任職財務部經理,只可惜有點小花癡,很迷你家阿龍……唉喲!」
長舌八卦男立即遭到現世報,腦門狠狠吃上一記拳頭。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他含淚摀住腦袋。
溫穗心神情古怪地看著向至龍,心底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她記得曾在一篇報導上看過,男人最希望的十件事之一,就是娶到老闆的女兒,那可以讓人足足少奮鬥三十年。
向至龍很出色,的確有資格吸引住條件好的女人。
那天看到他們兩人站在大樓中庭裡,真的非常登對。
向至龍每天上班面對這麼漂亮、能幹、身世又佳的女人,他不曾心動嗎?
「胡說什麼!走開!」向至龍臉色很難看,不客氣地把任恕德從沙發上擠開,換他坐到自己未婚妻身旁。
「未婚妻,你看!你家阿龍就是這麼暴力,以後你要好好管教他,別讓他跑出來欺負弱小。」任恕德備極哀怨地罰站在一旁。
「未婚妻是我的,別亂叫。穗心,他叫任恕德,嘴巴卻一點也不厚道,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標準禍害。」向至龍皺眉反擊。
「你好,我是溫穗心。」兩個大男人幼稚的對話,讓她格格發笑。「滾回你的辦公室去,『豪盛』的案子是你接的,你最好趕緊去準備簡報,等一下要是談砸了,公司裡所有的女性同胞都會以你為恥。」
「切!由我出馬會有什麼問題?我回去準備了。未婚妻,你好好陪阿龍,改天我們一起吃個飯。」
「嗯。」溫穗心點點頭。
「『未婚妻』不是給你叫的!」向至龍射出殺人的目光,把老是故意在言語上吃他未婚妻豆腐的痞子男趕出去。
「好好好.不叫就不叫。我出去了,不要忘記開會時間。」任恕德不再捉弄他們,指了指手錶後,終於甘心地退場。
他一離開,場面立刻變得好安靜。
昨晚不對勁的氣氛,依然延續在兩人之間。
「咳!」她清清嗓子。「我回家拿了這個來。喏,戴著。」她伸出一隻手,攤開的掌心上,躺著一枚他的訂婚戒指。而她伸到他面前的那隻小手上,也戴上了同一式的戒指。
早上的時候,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念頭——她要用她的方法,向別的女人昭告說,向至龍是她的!
向至龍訝異地看著那枚戒指。「你不是說不想戴嗎?怎麼又拿出來了?」
「早上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一對戒指被孤零零地扔在抽屜裡很可憐,所以心血來潮地跑回家一趟,把戒指拿出來戴。搞不好就是因為我們從來都沒有戴過訂婚戒指,所以才會一直無法進入狀況。」
無法進入狀況的,—直就只有她溫穗心一個人而已。向至龍無奈地看她,眼神把內心話表達得清清楚楚。
溫穗心假裝沒看到,逕自抓起他的大手,把戒指套進他的指間。
「你不是怕回家,怎麼不怕撞見你老爸?」
「今天是我爸去批茶葉的日子,他不在家。」她嘻嘻笑著,還可愛地舉手比出「V」字勝利手勢。
「你知不知道,這是一種昭告的動作?」向至龍低頭看著她替他戴上的戒指,語氣有些失笑。
「唉呀,這戒指不便宜,不戴白不戴啦!」她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
「你最近好像很不安?」向至龍一針見血,戳中她的心口。
「沒有啦,你想太多子,我說過只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嘛!」她匆忙站起來,低頭拍拍褲子。「沒事了,我要回去了,再見。」
「穗心。」他抓住她細瘦的手臂。
「嗯?」她不自在地回頭。
「心裡如果有什麼話,記得要開口問我,別自己悶著胡思亂想。」他定定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這麼說?」她故裝訝異地張大眼,笑得僵僵的。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我還會不瞭解?」交往這麼久,她個性上的毛病,他全都明白。
從小,她就本性天真,是個心思單純、沒有野心的女孩。只是,耍悶的心眼多了一點點。
說他不擔心任恕德剛才沒分沒寸的玩笑話,是騙人的。那些話讓她聽入耳裡,不知道會不會造成什麼後遺症?
「喔。我回去了,你等一下還要開會呢。」她不想在這裡跟他討論。被人直接指出缺點,實在是有點悶。
「晚上等我,一起出去吃飯?」他也順勢轉開話題。
「真的?那我們去吃回轉壽司!」那家用一台小火車裝著各式日本料理的店好久沒去了,只要看到一盤盤的料理,她總會忍不住食指大動。
「沒問題。」看著她晶晶亮的大眼,他忍不住好心情地揉亂她一頭發絲。
「那我走了哦!」趁四下無人,她上前在他臉頰上親一口。
她原打算只來個清純安全的吻,不料他卻非常不配合,主動轉過頭,結結實實地吻住她的唇瓣,雙手也不客氣的摟緊她,撫上她的背脊大膽遊走。
沒有緊閉的門縫外,倏然飄進一波波心碎的抽氣聲。
「那是什麼聲音?」她警覺地別開臉。
「空調馬達壞了,別理他們。」他再度吻住她,不讓她分心。
果然,他讓她閉上眼,專心到沒注意他用了「他們」這個字眼。這帖猛藥,應該可以讓門外那群老愛拚命對他放電、示好的女同胞們死心了吧?
* * *
下班時分,人聲、車聲像即將沸騰的水,咕嚕嚕地滾動,整個都市的空氣都浮動著一股躁意。有人急迫地想快快回家,或是趕忙接送家人、情人;有人相約去唱歌、吃飯,或是努力盤算著應酬和生意之間的附加價值。
也有人忙到日落西山,華燈點亮好一段時間後,才能放鬆。
「累死了,『豪盛』那些傢伙真難搞,竟然提出那麼苛的條件。」馬拉松的會議終於結束,送走了客戶後,任恕德拉開領帶,疲倦地揉揉頸子。
最近總經理回美國總公司去,公司全權交給他們幾個經理負責,所以壓力非常大。幸好,最後的談判結果還算成功。
向至龍和他並肩走出會議室,皺著眉看一眼手錶。
「怎麼,有急事?」任恕德瞧了瞧他的臉色。
「我約了穗心出去吃晚餐。」他掏出手機,看到上面顯示好幾通穗心撥來的訊息,他一面將手機從無聲震動改為有聲,一面開始撥打家裡電話,到電梯旁便停住不走,打算和穗心聯絡過後,再搭電梯下樓。
「啊,未婚妻現在大概餓壞了,等你回到家再出門,餐廳可能就要打烊了。」任恕德看看自己的手錶,一臉的遺憾。
撥到家裡,沒想到無人接聽,於是向至龍又改撥溫穗心的手機。
「看樣子,不能找你一塊兒吃飯了。我看看有誰可以和我一塊兒去吃。」任恕德回頭想要找尋飯友。
所有人都為了今天這一場漂亮的談判而興奮談笑,沒人注意到李曼麗落在眾人後頭,緩慢地走出會議室,一手壓在胃部,臉色蒼白得嚇人。
「大小姐,你還好吧?」任恕德陪向至龍站在電梯旁打電話,一面和經過的同事寒暄道別,一面關切地看著她舉步維艱的模樣。
李曼麗走得很慢,所有同事全都搭電梯走光了,才走到他們兩人身邊。
她深吸了幾口氣,顫巍巍地朝任恕德扯出一朵慘澹的笑容。
「還好,我……」來不及說完,整個人倏地往地板重重癱軟下去。「喂喂……大小姐!」任恕德鬼叫一聲,反射性地撲身過去接住她。身邊突發的劇烈騷動,掩掉向至龍手機裡另一端接通到語音信箱的機械化人聲。一聽到任恕德不尋常的驚喊,他馬上轉過頭,接著臉色一變,飛快地把手機丟到口袋裡,幫忙探視倒地的李曼麗。「你怎麼了?」任恕德將她抱進懷裡,緊張地詢問。
「我的胃……好痛……」她不斷冒冷汗,難受地呻吟出聲。
「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送你去看醫生,不會有事的。」任恕德不斷地安撫她。
「恕德,我去打電話叫同事回來幫忙,順便找人開車到門口送她去醫院,你看好她。」向至龍迅速脫下外套罩在她身上,然後衝回辦公室撥電話叫警衛攔人。
「好痛……嗚……」痛到極點,她虛弱地哭了出來。
「我知道,阿龍去找人了,馬上就可以送你去看醫生,你再忍一忍。」他拍哄著她,像對待一名無助的小女孩。
看到從不露出認輸的神情,比有淚不輕彈的男兒還要頑固堅強的女人,竟然在他面前柔弱低泣,任恕德突覺心疼,腦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忽地被觸動。
「我會不會死?」被人護在懷裡呵疼,讓她更加脆弱易感,忍不住嚶嚶啜泣起來。
任恕德的眼神變得溫柔,拍哄她的力道也更加輕柔。
「不會,你堅強得像只蟑螂,死不了的。」
哭聲倏地止住,整個走廊闃靜得極端怪異。
咦?沒哭聲了?
任恕德不解地低下頭,不料,竟接到兩道赤紅的殺氣。
「我像蟑螂?」她咬牙低喃,像是氣得快冒煙。「你……你給我記著!」用目光廝殺他一陣之後,她閉上眼繼續呻吟,不想再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也迅速否認她剛才有一刻曾為他的體貼溫柔而心動。
任恕德此時才驚覺說錯話。
「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說……」
來不及亡羊補牢,向至龍已奔向這邊來。
「有人在下面開車等了,我們快下去。」向至龍催促著。
任恕德動作很迅速,兩臂一使力,輕鬆地將李曼麗從地上攔腰抱起,跨進電梯裡。
裹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口袋中,發出微弱的亮燈,手機的語音信箱,此時才無聲無息地斷了訊。
* * *
溫穗心從中午就一直期待著和向至龍共進晚餐的時刻,陽光越消逝,她就越興奮,一直坐在客廳裡,癡癡等他下班回來。
結果,等到下班時間已過,等到日頭落盡,月亮東昇,向至龍還是沒回來。
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明白向至龍的為人,他一向不輕易失約的。剛開始的時候,她急了,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在半路上出了什麼意外,於是拿起電話,焦急地撥打他的手機,一通又一通,卻一直無人接聽。
然後她又改撥他的公司,才接到他還在開會的消息。
雖然對他的失約感到有些失望,但至少已經可以定下心神,不再胡思亂想,因為他的遲到是工作所致,而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掛掉電話後,她開始收集髒衣服,打算丟到洗衣機裡洗滌,藉以打發時間。
陰錯陽差的,她錯過了他打回來的電話。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月亮升得越高,她的心就忍不住更沉幾分。
會有開這麼久的會議嗎?都快八點了呢。
她終於忍不住又撥電話給向至龍,沒想到這一次手機卻呈關機狀態。
「阿龍是怎麼了?」他失約了,而且沒有任何通知,這個狀況真的很怪。
一直到十一點多,電話響起,她驚跳地接起電話。
「喂,阿龍——」她急切地想聽他的聲音。
「穗心,對不起,晚上臨時有事情,我走不開,我現在正在……你等一下。」
背後鬧烘烘的,更遠處似乎有人在喊他,他應了一聲,才又回頭繼續跟她說:「穗心,我有急事,不說了,晚上早點睡,不用等門。」
他似乎很忙,只對她道歉說他失約了,就匆匆掛了電話。
掛上電話後,她走進主臥室,站在主臥室外的陽台上,一動也不動地靠著欄杆,望著樓下的路燈、車河。身後整個房間陷入凝窒的黑暗,她卻完全沒有開燈的慾望。
她需要黑暗,好讓她藏住孤單和委屈的情緒。
以前,他不會這樣把她一個人丟下,今天,他卻讓她等了一整晚……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喀啦」一聲,客廳裡傳來躡手躡腳的輕微聲響。
臥室門輕輕打開,向至龍疲倦的身影踱了進來。
「你回來了?」溫穗心在陽台上迅速轉身,黯淡的小臉頓時發亮,從陽台跨進臥室,喜孜孜地跑到他身邊。
「穗心?我以為你睡了。」他有些驚訝,打開房間裡的燈光。
「你沒回來,我睡不著嘛……」她從他臂彎中接過外套,正打算用衣架掛起來時,笑容突然頓住。
他的外套有一股屬於女性的香水味,竄人她的鼻尖。
這個味道,她中午時才聞過。
和那位被叫做大小姐的李曼麗身上所噴的香水味,一模一樣。
「抱歉,穗心,本來跟你約好要去吃回轉壽司,但是和客戶開會開得太晚,然後又因為公司的李經理她……」
「沒關係,不用說下去了。」她急急打斷他的話。
她完全不想知道接下來他和「大小姐」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事。
沾著女人香味的外套,怎麼也無法讓她釋懷。
上次是一根頭髮,這次則是女人的香水味,再下一次,還會有什麼?
她閉了閉眼,猜疑帶來的強烈妒意,重重襲向她。
「穗心,你在生氣嗎?」向至龍仔細地注意到她僵硬的背影和不舒坦的情緒。「我可以解釋,今晚是因為……」
「我知道你忙,沒關係的。你休息一下,我去幫你放個熱水。」她匆匆轉身,走到浴室去,避開努力想要解釋的他。
他晚上一直未進食,在醫院不斷奔走,包辦大小姐急診住院的所有手續,已經疲倦到了極點,現在又看到她逃避、彆扭的態度,耐性終於宣告磨盡,也突然氣了起來。
他解開領帶、襯衫,重重地甩到椅子上。
不想聽他解釋?那就算了!他也懶得費神!
看看水聲嘩嘩作響的浴室,他氣悶地扒了一下頭髮。
真不知道女人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