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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劍戲紅顏 第十章 作者:唐紫

  「啊——」

   禮軒之內又傳出了淒厲的哀號。

   上官知禮巨掌接連舉起、落下,重重地打在慕容晴川的臀部之上。

   「啊——放開我,你以為打我就可以掩飾你的心虛嗎?」慕容晴川大聲哭喊,「你和那個狐狸精不乾不淨,東窗事發就使用暴力,你以為打死了我,就沒人知道你是個表裡不一的衣冠禽獸嗎?」

   「衣冠禽獸?可惡!」上官知禮氣得臉色發白,再補上重重的一掌。

   慕容晴川痛得慘叫連連,哭聲震天,「你欺負我……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不要嫁給你了!哇——」

   她悲慼的控訴讓上官知禮縮回了本欲落下的手。「是你太不像話了,一個良家婦女居然涉足青樓,還持刀威脅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慕容晴川抽抽噎噎的反駁,「我教訓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有什麼不對?」

   「你還不知反省?」他氣怒地一挑眉,揚起手又要落下一掌。

   此時,一陣不識相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三哥,你在房中嗎?」

   是夏侯尚智的聲音。上官知禮無奈,只好先將臉上涕淚縱橫的慕容晴川放下,冷峻著一張臉前去應門。

   軒門一開,上官知禮陰鬱的神色讓夏侯尚智退了一步,「嗯,氣氛不對喔。」他揚起一貫略帶戲謔的微笑。

   「哼!說出你的來意。」

   「哎呀,口氣真差。」夏侯尚智朝他扮了個鬼臉,心下暗笑。人家說「一物克一物」,果真如此,上官知禮對外形象謙和溫文,偏偏這慕容晴川就有本事撩動得他三番兩次破壞形象、失去理智。

   「我今天前來絕非惡意打擾,只是來傳報一聲,大哥有要事相商,要我們即刻前往五儒堂。」夏侯尚智嘻嘻笑道。

   他心裡雖暗笑注重形象的上官知禮竟被一名女子弄得心神不寧,但表面上可不敢表現出幸災樂禍的快意,因為他太明白上官知禮了,表面斯文的人一旦抓狂起來往往最為可怕,他要真敢對上官知禮的窘境流露一點幸災樂媧,恐怕十個夏侯尚智都要當場被五馬分屍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條,不珍惜點怎麼行呢?

   「知道了。」上官知禮沒好氣地睨了夏侯尚智一眼。這小子心裡在想什麼,他會不明白嗎?

   他不懂女人,更不懂世上為什麼要有女人?正確一點的說法是,為什麼世上會有慕容晴川這樣的女人?她惹麻煩的時候把他氣得半死,溫馴的時刻卻又讓他憐愛入骨,撒嬌耍賴時讓他啼笑皆非,處罰她時也不過在她的臀部上教訓了幾下,她竟就珠淚漣漣,哭得悲切萬分,讓他痛心不捨。

   他發現自從遇見了慕容晴川,自己的喜怒哀樂就好像都隨著她起舞,全由著她操控主導。他不敢相信一個女子竟對他產生了如此大的影響力。上官知禮的生命、情緒,曾幾何時竟不屬於自己,完全鑿到慕容晴川身上去了。這大概就是所渭的「情不自禁」吧!他今生是注定要栽在這個小女人的手中了。

   上官知禮輕聲一歎,「我知道了,四弟,你先行一步吧。」

   「嗯?不同我一道走嗎?才新婚燕爾,小倆口就吵架,不好喔!」夏侯尚智挑眉戲謔道。

   上官知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聽說好管閒事的人大抵都活不久。四弟,你不會碰巧是這類短命人吧?」

   他口氣中濃濃的警告意味,讓夏侯尚智的笑容不自主的更加擴大了。

   上官知禮惱怒到了極點,偏偏對方又是結義兄弟,動他不得,真讓他嘔得咬牙切齒。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由齒縫間恨恨的擠出一個字,「滾!」再當著夏侯尚智的面,砰然一聲將軒門重重關上,把那張分明是幸災樂禍的壞臉阻隔在門外。

   上官知禮大踏步的返回內室,慕容晴川猶倒在床榻上哭得肝腸寸斷。

   妻子脆弱委屈的神色令他不忍,她控訴的淚水讓他心痛。上官知禮幾乎就要衝過去將慕容晴川抱在壞中,瘋狂的吻她,命令她不許哭。

   但他卻硬生生地忍住了。這小女人大無法無天了,不僅不相信他的人格,更完全漠視他對她與眾不同的愛意與呵護,還單槍匹馬衝到秋月樓去惹是生非。這種頑固衝動的個性理該受到一點教訓,他絕對不能心軟,不能讓她楚楚可憐的淚水所左右。「哼!你待在這裡給我好好反省,我回來時要聽到你的道歉。」他慍怒地撂下話,警告的瞪了慕容晴川一眼,冷冷地轉身離去。

   只有上官知禮明白,他其實是「舉步維艱」啊!

   慕容晴川望著丈夫離去的背影,哭得更大聲了。

   凌如霜那個狐狸精對上官知禮明顯的就是不死心,她拿出手段保住自己的丈夫又有什麼不對?況且她拿匕苜也只是要嚇嚇對方而已,又不會真的把凌如霜毀容,她慕容晴川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上官知禮怎麼可以不瞭解她?這麼緊張兮兮的做什麼?捨不得他那如花似玉的紅粉知己嗎?

   慕容晴川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嘔,她拚命地捶著一對枕頭,企圖發洩她滔天的怨氣。

   但枕頭讓她給捶扁了,手也捶酸、捶累了,滿腹委屈卻仍留在心頭,絲毫未除。

   最後,她決定去找同是女人的南宮照影和西門紫陽評評理,告訴她們上官知禮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浪蕩子、四處留情的大渾球。

   就在慕容晴川要衝出禮軒時,一支飛鏢挾著書信破窗而來。慕容晴川驚呼一聲,本能地閃過,飛鏢連同書信直直沒入楹柱之中。

   她取下書信,其中的文字讓她驚訝得睜大了雙眸——

   欲知洛神圖下落,請至城南破廟。

   洛神圖……洛神圖……是妹妹的那幅洛神圖?

   慕容晴川再也顧不得其他了,她發足狂奔,朝城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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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破廟慕容晴川不是第一次來。不久之前為了解救奶媽她曾經來過一次。那一次所面對的,是一名蒙面的黑衣人,這次她要面對的,卻是和她可憐的妹妹有著切身關係之人,慕容晴川更加忐忑不安了。

   「有人在嗎?」她一邊喊,一邊走進了破廟之中,終年荒廢

   的廟宇處處可見飛蛛牽絲,她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約在此地見面?

   慕容晴川黛眉輕顰,四下無人,難道是有人惡作劇嗎?

   正當她疑惑不解之際,背後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美人,好久不見了。」

   「啊?」慕容晴川赫然回頭,但她尚未看清來者何人,便感到渾身一麻,兩眼一黑,昏眩了過去。

   ####################

   慕容晴川失蹤了!

   上官知禮為之瘋狂,他單槍匹馬的衝進駱王府,如人無人之境一般。直搗黃龍的他以索命使者的姿態,出現在駱祥天父子面前。

   「啊?上官知禮,你……」駱聖文乍見上官知禮駭人的神色,不禁膽寒,慌亂地喊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駱聖文的不打自招讓上官知禮冷酷的笑了。他的笑令一旁的駱祥天不寒而慄。

   「知禮,發生了什麼事?」

   上官知禮不理會駱祥天,他直視駱聖文,「慕容晴川在哪裡?」

   「不……不是我……這全是杜可風的主意……」駱聖文嚇破了膽,結結巴巴地說道。

   「慕容晴川?杜可風?天啊,聖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駱祥天直覺事情不妙,嚴厲地逼問。

   「是杜可風的主意,杜可風說他可以幫我報一箭之仇……只要利用慕容晴川……」駱聖文出身嬌貴,本就沒有什麼堅韌不拔的勇氣,如今面對凶神惡煞一般的上官知禮,更是怯儒害怕得快哭了。

   「啊?杜可風?」駱祥天許然,當初招攬他做卿客幕僚,一來是由於他頗有才學、風度翩翩,倒有三分酷似上官知禮,希望藉著他讓不學無術的駱聖文多少受到些啟發和影響。再者由於傳聞他與上官知禮私交甚篤,駱祥天才愛屋及烏,卻不料杜可風竟然為人不正。

   「慕容晴川在哪裡?」上官知禮冷著聲音再問一次,這是他目前唯一關心的。

   「城……城南的破廟……」駱聖文臉色慘白,簡直快暈倒了。

   得知地點,他身形如箭,瞬間消逝。

   「知禮——」駱祥天大聲呼喚。

   慕容晴川人在杜可風的手上,無疑是一張擋箭牌,上官知禮為了愛妻,必然受制於人,身陷險境。上官知禮是他的兒子,他如何能眼睜睜的見兒子遇險,而置身度外呢?

   駱樣天不顧一切,跟在上官知禮的身後衝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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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晴川意識清醒之後,卻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緊緊捆綁著。

   天色已暗,秋風習習,破廟中生起了一盆小小的火,在她面前撥弄火焰的,竟然是杜可風。

   「杜可風?沒想到居然會是你?」慕容晴川不無詫異。

   「很驚訝嗎?」杜可風淺笑,兩簇火焰在他自負的眼眸中閃動。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萬萬沒料到你居然是個始亂終棄的淫賊。」想起可憐的妹妹,她不禁心痛萬分。

   「說『始亂終棄』就太嚴重了,我哪裡有始亂終棄呢?我到現在還是對那小美人念念不忘呢!」杜可風輕浮的笑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娶她?」

   「哼!她固然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卻可惜是個平民女子,我杜可風出身世家望族,自然要娶官家千金,那小美人怎麼配做我的正宮娘娘?」杜可風無情一笑。

   「你太過分了!」慕容晴川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她妹妹為愛付出了生命,到頭來居然是受人玩弄,一文不值!

   「你們是孿生姊妹吧?唉!在叢珍小築看見那幅洛神圖時我就該想到的。但是你當時戴著面具,醜得讓我沒有心情思考……」    「你到過叢珍小築?」慕容晴川愕然,在她的印象中,杜可風根本沒有去過叢珍小築啊!

   「美人,原來你已經忘記我了。不過這也難怪,我們初次見面時,我是蒙著臉的。」

   「啊?你就是那個黑衣人?」那個擄走她奶媽、又拿她當擋箭牌的鼠輩!

   「又讓你驚訝了。」杜可風很自豪、很得意。

   「哼,當個見不得人的鼠輩很驕傲嗎?」慕容晴川冷言諷刺。

   「美人,你還是這麼凶巴巴的,這點和你那個溫吞的妹妹其是大不相同,我還是喜歡你這種有個性的美女。」他一手輕浮的撫上慕容晴川嬌俏的臉蛋。

   「呸!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讓我感到噁心。」慕容晴川嫌惡地叫道,恨恨地別過了臉。

   杜可風雙眼冒火,用手緊緊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真兇,你對上官知禮也是這麼凶嗎?」

   「哼!別拿我相公同你比,人獸不同種,亂比是很可笑的。」她口齒原就犀利,面對這類衣冠禽獸更是話如利刃,句句不留情,極盡所能的譏諷了。

   「你們都以為我比不上上官知禮!每個人都這麼認為!」杜可風眼眸中升起了狂怒與憤恨,「我和上官知禮相識在五儒結義之前,我們詩文齊名、儀表相當,但上官知禮的運氣卻總是比我好,每個人都是先注意到他,之後才注意到我。他不屑的差事、職位,才輪得到我,甚至五儒結拜,還將我摒棄在外。我落魄燎倒,必須寄人籬下、屈居卿客,而上官知禮卻靠著五儒名號的庇蔭,平步青雲,聲勢浩大,富可敵國,他甚至娶了嬌妻美眷。你說,這一切公平嗎?我哪一點比不上上官知禮?憑什麼我就必須過著低賤的生活,供人驅使、四處奔波?」

   面對杜可風這頭失去理智、憤怒不平的野獸,慕容晴川依舊毫無懼色,輕蔑地睨視著他,  「你哪一點比不上上官知禮?呵,在我眼裡,他與你有天地之差,我相公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守情重義、潔身自好,而你卻是個無情無義、自私卑鄙的小人。」

   一想到杜可風對妹妹晴嵐根本毫無真心,玩弄一名柔弱女子,始亂終棄,讓她羞憤傷心而死,又對朋友無義,表面上與上官知禮論交情,私下卻對他暗藏妒恨,更企圖藉著她來傷害上官知禮,如此表裡不一之徒,讓慕容晴川深惡痛絕。

   「賤人!」杜可風聞言不禁勃然大怒,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慕容晴川的俏瞼之上。」你以為長得比其他女人標緻些,我就會特別對你憐香惜玉嗎了」他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容。

   慕容晴川被他重重的一掌給打偏了臉,面頰火辣辣的,嘴角也滲出了血絲,但她仍用桀傲不馴的眸子,無懼的瞪視他,冷冷地譏笑道,「駱聖文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你們倆還真是不分軒輊的人渣,不過很可惜,一樣是垃圾,駱聖文的出身就比你高尚幾分,人家好歹是個王府世子,而你只不過是攀附權貴的一條走狗而已。」受了杜可風的一巴掌,心高氣傲的她愈加惱怒,言語愈加犀利不留情,一針見血的刺入杜可風的痛處。

    「賤人!」

   慕容晴川的一番冷嘲熱諷又換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暈頭轉向,但她倨傲的咬著牙關,不哼出半點聲響。

   杜可風緊緊地扯住她的頭髮,彷彿要將之連根拔除一般,慕容晴川疼得幾乎掉下眼淚。

   杜可風邪惡的臉湊近了她的耳畔,「你以為像我這樣的人才會永遠屈居人下嗎?我告訴你,只要拿到了洛神圖,我就有數不盡的財富,將會一夕成名,轟動洛陽城。」

   洛神圖?他所指的會是畫聖吳道子的那幅洛神圖嗎?杜可風昔日費盡心思要得到它,那幅畫裡究竟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哈,洛神圖?本姑娘快忘了這回事了呢!」慕容晴川嘲弄道,「告訴我,目光如豆、毫無鑒賞能力的你花了多少工夫,才發現那日拿走的洛神圖其實是贗品呢?」

   杜可風被她譏諷得又羞又怒,他如何能明說自己其實對著一幅假畫鑽研了數十天,而後才驚覺上當呢?這對一名自詡風雅的才子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憤恨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慕容晴川,真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慕容晴川見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心下也就明白了,只感到好得意,快意的復仇之感稍稍舒緩了她週身的疼痛。

   「喂,我問你,那幅洛神圖憑什麼能讓你富可敵國、一夕成名呢?」

   「因為洛神圖中暗藏玄機,其中藏著不為人知的天大財富。我將好好運用這筆錢,讓自己飛黃騰達,成為人上之人。洛神圖的秘密,除了我之外,你是唯一一個知道的喔!」

   慕容晴川聞言,敏銳的漾起了一絲苦笑,「我是唯一知道的人?看來你是不打算放我一條生路了。」

   「你很聰明。」他故作瀟灑地笑了,「不只是你,連上官知禮都不能活命。我將利用你威脅上官知禮交出洛神圓,再藉機殺了他,帶著圖遠走高飛。」    「你逃得過五儒生和駱王府的追殺嗎?」

   「易容改裝、改名換姓是十分容易的事,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的。」

   慕容晴川一時語塞。杜可風所言是事實,易容改裝之後,相信沒有人認得出他了。

   「等我得到了那筆財富,再加上我超凡的能耐,囊括權勢、躋身廟堂,成為——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卿相,到時別說是五儒生,就是駱王爺又能奈我何?」

   「哼,你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不過蒼天有眼,你不會成功的。」慕容晴川不屑的冷哼。

   「我會不會成功,你是看不到了,真可惜。」他托起了慕容晴川的下巴,細細地審視著她,「我一直很好奇,上官知禮一向視天下美女如糞土,為什麼獨獨寵愛你呢?難不成你偽裝刺蝟的美麗外表下,其實是令人銷魂的熱情如火?」他的聲音淫邪,表情輕佻。

   慕容晴川羞憤至極,俏臉刷白地怒斥道:「下流人!」

   「哈,我就喜歡你這種潑辣的美人,相信一定比你那個無趣的孿生妹妹更有滋味吧?你放心,在結束你美麗的生命之前,我會試試看的,如果你能伺候得令我快樂,我可以考慮讓你毫無痛苦的離開人世間,哈哈哈……」

   慕容晴川氣得渾身顫抖,「你是個讓人噁心至極的畜生。」

   杜可風又是一陣狂笑,「你盡量罵吧,再難聽的話從你這絕世美人的口中罵出來,都如黃鶯出谷一般動聽呢!」

   慕容晴川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手腳偏又被縛,動彈不得,只能惡狠狠地瞪著他。

   「嗯,美人,說了這麼許久,你也口乾舌燥了吧?我出去找些水喝,你乖乖在此地倚門候君歸,嗯?」杜可風自我陶醉地走出了破廟。

   柴火澆得辟啪作響,破廟當中只剩慕容晴川一人了。

   杜可風居然如此放心將她獨留此處,他以為幾條繩索就足以困住她慕容晴川嗎?

   慕容晴川冷冷一笑。杜可風低估她將是他一生最大的錯誤。

   她使勁的扭動手腕,困難的用右手碰觸她左手腕上的一隻金鐲子。

   這金鐲子可不是普通的飾物,乃是五儒生之中的機械巧手夏侯尚智的傑作。只要以某種角度轉動金鐲子,其上便會浮出細如牛毛、卻是鋒利無比的精細刀針。這是夏侯尚智送給她的見面禮,既實用又美觀。

   慕容晴川靠著它,一寸一寸的割繩索,也許是欲速則不達,她愈是心急,繩索愈是不容易斷,還數次割傷了自己的手,痛得她齜牙咧嘴的。但她終究還是忍著痛楚把繩索割斷了。

   解除了手腳的束縛,慕容晴川衝出了破廟,不料竟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身軀。她心下一驚,直覺以為是杜可風回來了,也顧不得鮮血淋漓的雙手,便要使出絕招。但那人快了一步,緊緊的將她抱入懷中。

   「晴兒,噢,晴兒——」上官知禮乍見慕容晴川,心緒激動不已。

   她沒事,一切都還來得及。感謝上蒼!

   「玉哥——」慕容晴川見是上官知禮,喜極至泣,也緊緊的抱住他,  「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你不會因為生我的氣,就不要我了,對不對?」

   「晴兒,別哭,沒事了,有我在,你別怕……」慕容晴川的聲聲痛哭教上官知禮的心都擰在一起了。當他看到她浮腫的臉頰、滲血的嘴角,以及鮮血淋漓的雙手時,簡直怒火放心,渾身顫抖,面白如紙。    「玉哥,是杜可風,他就是害死我妹妹的兇手,也是那名奪圖的黑衣人!他——」

   「我知道。」上官知禮雙目殺氣騰騰,愛妻渾身是傷,讓他只想大並殺戒。「「那個畜生居然敢動你,我饒不了他!」

   「玉哥,你有把握嗎?我好害怕,我們先回儒社好不好?」慕容晴川驚魂未定,顫抖不已。

   「晴兒,別怕。你立刻回轉儒社,一步也不許停留。」他忍著心中怒火,柔聲地命令嬌妻。

   「不要!要走一起走,你留下來,我也要留下來。」

   「晴兒,依你目前的情況,留在這裡只會讓我分心。」上官知禮嚴峻地說逭,「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若不走,我立刻點了你的昏穴,將你藏在草叢之內。」

   「我……」

   「回去!」上官知禮不容反駁。

   慕容晴川歎了口氣,「好,我回去。玉哥,杜可風是個十足的小人,答應我,對他不能手下留情,你要很小心、很小心,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

   「不會的。」上官知禮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晴兒,快回去,我保證會平安回到你身邊。」

   慕容晴川輕泣,無奈地離開了現場,她走走停停,一步一步都是如此沉重。上蒼啊!請保佑她深愛的男人,保佑她的相公平安無事。上官知禮若有什麼差錯,慕容晴川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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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是他和杜可風面對面的時刻了。

   上官知禮背對著破廟頹廢的大門,環顧廟內蜘蛛結網、塵埃遍佈、只有稀疏柴火詭異閃動的景象。

   一截截的斷繩勾動了他的怒火,思及愛妻曾在此地遭受的痛楚,上官知禮美麗的眸子頓時被兩簇熊熊的火焰所取代。

   杜可風,他早知此人輕浮無情,不可深交,卻不料他竟如此膽大,居然動起慕容晴川的主意來了。

   慕容晴川是他愛逾生命的女子,杜可風此舉無疑是為自己鑄下了殺身之禍。一陣腳步聲傳來,是杜可風捧著水回來了。

   「美人,讓你久——」杜可風看見破廟中那英挺的背影,一瓢水全潑灑在地上。「上官知禮……」他沒料到上官知禮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上官知禮緩緩轉過身子,  「杜可風,你很好,很——好——」他完美的嘴角掀起了冷酷的笑容。

   「玉郎,你誤會了,你聽我說——」杜可風亟欲辯解,一切發生得太快,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慕容晴川掙脫束縛逃逸,他失去王牌,只得試著敷衍上官知禮,再伺機而動。

   『誤會?你的虛偽令我噁心。」上官知禮不給他任何機會,一道森冷的眼光射向他,同時迅速出招。

   杜可風縱使功夫不弱,但畢竟不是上官知禮的對手,轉瞬問便敗下陣來。上官知禮將他踩在腳下,睥睨而視。

   「玉郎,玉郎,你不能殺你的好友啊——」杜可風驚怕地哀求。

   上官知禮眉梢一挑,冷笑出聲,「你說得對,我是不應該殺你。」

   「對!對!玉郎……啊!」杜可風話未說完,上官知禮迅速出手,一陣劇痛向他襲來,他發出了淒厲萬分的哀號。「你……好狠……」杜可風面部扭曲,豆大的汗水滴落黃土。

   上官知禮居然挑去了他的筋脈,令他痛不欲生,

   上官知禮殘忍地笑了,「這算狠嗎?如你所願,我並沒有殺你啊。我只不過是廢去了你的武功,挑斷了你的腳筋。杜可風啊,從現在起,你將做個終生匍匐的廢人,往日的翩翩風采再不復見了。對你這樣自負的人而言,這大概是最好的懲罰吧?哈哈哈——」

   上官知禮快意狂笑,這是五儒生殘狠的一面,面對至恨敵人絕不留情,正是五儒生令人聞風喪膽之處。

   出盡胸中一口怨氣之後,他冷哼一聲,便要揚長而去,不料趴在地上的杜可風卻死命的拖住他的雙腳。  「呵……哈哈哈……上官知禮,我既成廢人,活著又有何意義?只是我活不成,你也必須與我同赴黃泉。」

   杜可風的口氣悲憤絕望,充滿玉石俱焚的意味,上官知禮暗叫不妙,但是太遲了!杜可風粹不及防的將一小包不明物投入辟啪作響的柴火中,

   登時,只聽得一聲轟然巨響,零星的火苗眨眼間變成了沖天烈焰,勇猛的竄升,彷彿要將天地間的一切完全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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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哥——」

   在一聲聲椎心刺骨的呼喊下,上官知禮緩緩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居然安全地置身於禮軒之中。

   那駭人的巨焰難道沒有將他吞噬嗎?

   「我沒死?」

   「你怎麼可以死?」慕容晴川撲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你騙我!你保證過會平安回到我身邊的,結果呢?」她氣不過,在他胸前落下了一陣似雨的花拳。

   原來上官知禮之所以能逃出鬼門關,全賴隨後而至的駱王爺不顧自身安危,在千鈞一髮之際,衝進去將他拉出來的。但是駱王爺也因此受到嚴重的灼傷,性命垂危,若非慕容晴川先一步回到儒社,調集了其他四位儒生再度返回破廟,只怕這對父子都難以活命了。

   「晴兒,你別哭……」上官知禮見到寶貝妻子掉眼淚,急得從床上爬了起來,但週身劇痛突然襲來,痛得他悶哼一聲,皺緊了眉頭。

   「你別起來啊!你還沒好呢。」慕容晴川帶淚急呼。

   「晴兒,求求你別哭了,不然我會更痛、更痛喔!」他挨著痛楚嘻嘻笑道。

   「我不哭。」慕容晴川強迫自己收拾眼淚,上官知禮已經脫離險境了,她應該要笑才對。

   上官知禮托起她的俏臉,輕輕印上一吻,「這才乖。告訴我,是誰救了我?」

   「是駱王爺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你拉出火場的。」

   「是他?他為什麼要救我?」

   「這還用問嗎?你是他的骨肉啊!」

   上官知禮無語。父子、骨肉這些名詞令他矛盾萬分。

   他明白告訴過駱王爺,他不會認祖歸宗的,他們之間永遠是陌路人,駱王爺何苦為了一個注定永遠憎恨他的「骨肉」冒生命的危險呢?

   「骨肉親情乃是天性,尤其是在生死存亡之際,救你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慕容晴川悠悠地說道,「玉哥,你不該恨他的,他雖然對不起你的母親,但他卻是真正愛你的。」

   「他……平安嗎?」

   慕容晴川神色黯然,「他沒有生命危險,只是……臉部受到了嚴重的傷。」

   「啊?」上官知禮駭然。

   臉部受到嚴重的傷!駱王爺形容俊俏,遠近皆知,一張俊美的容顏卻為了救他而毀於一旦。

   「他太傻了,我不值得他這麼對我——」上官知禮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他曾經那樣字字句句毫不留情的刺傷「父親」的心,他如何再能承受這樣的恩情與慈愛呢?

   「值得。為了你,我就是丟了老命,也是值得的。」駱祥天柱著枴杖突然出現在禮軒之中。公孫修仁、南宮照影、司徒守義、西門紫陽,以及夏侯尚智、聞人持信全都跟隨在身後。

   上官知禮認不出駱祥天了。跟前這個滿面傷痕、五官嚴重變形、拄著枴杖、終生不良於行的殘廢者,居然就是那人稱允文允武、俊俏多才的美男子駱祥天?而這一切的巨變全都是為了他上官知禮……

   「你如此犧牲,就是希望我認祖歸宗,恢復駱姓,承襲你的爵位嗎?」上官知禮忍著哽咽問道。

   「你錯了,我救你,因為你是我的骨肉、我和玉雲唯一的兒子。你姓上官也好,姓駱也罷,姓張、姓李,我都不在乎,你恨我、怨我也行,但你永遠是我的兒、我血肉的一部分啊!」駱祥天語氣十分平靜,  「爵位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半生的追求,到頭來竟如此空虛,我如今才驚覺,人生最快樂、得意的,不是名利、權勢,而是擁有一個和自己相似的孩子,看顧他成長,同享天倫。我辜負玉雲,更對不起你,我這—生是大錯特錯了……」

   駱祥天一字一句充滿痛楚、懊悔,也都敲痛了上官知禮的心扉。

   有愛才有恨,母親對他由愛生恨、由情生怨,但再多的怨、再多的恨,最終竟又化成了愛,交相循環折磨。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爹……」上官知禮忘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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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序走到了冬季,正是天地一片蒼茫之時,上官知禮卻感到異常溫暖。

   他擁著親愛的嬌妻,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依偎在怡然亭中。

   「晴兒,偌大的直心園只有我們兩個,難免有些寂寞,不過很快就會有人來陪伴我們了。」他輕撫著愛妻光澤動人的髮絲,憐愛溢於言表。

   慕容晴川嬌羞的笑道:「玉哥,你希望是兒子,還是女兒?」她已懷胎六月,正滿心期待可愛的小寶寶出生呢!

   「最好是龍風胎,一男一女,兒子、女兒一次都有。」

   「你真貪心。」慕容晴川嬌聲啐道。

   「哈哈哈……」

   上官知禮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園中,他心滿意足的懷抱嬌妻,環顧四周,彷彿看見了整個儒社無處不在、欣欣向榮的生機。

   (之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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