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著心跳聲,方茜羿努力想壓下心中的緊張,但她做不到,而且相反的,她的心跳越來越大聲了。
在她身旁的肯得基嗚嗚低鳴著,一顆大大的腦袋轉來轉去的,像是在找什麼一樣,要不是它的小主人緊拉著它的皮帶,只怕它早四處探險去了。
「別吵啦,肯得基,姐姐已經很緊張了,你就別再製造緊張了。」方茜羿拍拍它,制止它的蠢蠢欲動。
可惜肯得基沒理她,仍不住地蠢動,而且是鎖定了目標,直對著辦公室裡附設的盥洗室低咆著,像是裡頭有什麼東西似的。
直覺認定它是不適應新環境才會這樣,方茜羿只得抓住它,將它固定在腳邊,省得它越來越躁動不安,要是一個不注意弄壞這辦公室裡的什麼,她就糗大了。
「笨蛋,那間是廁所啦!雖然它的木門看起來很漂亮,但就是一個廁所而已,你在興奮個什麼勁兒啊?大老闆的辦公室就是這樣,都會附設一間廁所的,你不要這樣大驚小怪。」拍拍它,她隨口安撫了兩句。
因為她的話,肯得基收斂了一些,但還是虎視耽耽的。
「放鬆,你放輕鬆一點啦!姐姐帶你來是要加強我的信心、壯膽用的,不是帶你來扯姐姐的後腿,你不要讓我更加緊張好不好?」它的反應讓她更加緊張,方茜羿忍不住地又念了它兩句。
小主人的不悅終於讓肯得基不再躁動,原本四處張望的大頭顱很無辜地對上同樣毛躁不安的小主人,要不是它的長毛遮住了它的眼睛,一定能看見它那無辜的眼神。
「真是的,我已經很緊張了,你不要因為一間廁所弄得我緊張兮兮好不好?」她嘀咕著,想想沒事就索性對著愛犬說話。「怎麼辦?好可怕喔,我越想越覺得可怕。」
注意力被拉回主人身上,肯得基朝她的手上舔了兩下,其是給予一點安慰。
「謝謝你的安慰,姐姐好過多了。」她拍拍它,開始自言自語。「唉,有時候我也真懷疑我的勇氣是哪裡來的,有哪個少女……你那什麼態度?」
捧住肯得基低垂的腦袋,方茜羿抗議道:「雖然姐姐已經二十三歲了,但這是我的初戀,聽到沒?是第一次,第一次耶!這是心境上的問題,任何一個女人的初戀,不管她是幾歲,她都有資格說她自己是少女,所以姐姐可以大聲地說自己是少女,這樣你懂了嗎?」
屈於她的惡勢力,肯得基只得低咆一聲,當做認同。
「嗯,很好,那我剛說到哪裡了?」滿意它合作的態度,她想了想,繼續說道:「你想想,有哪個少女能像我這麼勇敢,為了能如願踏上戀愛之路而這麼拼的?」
「汪!」肯得基咆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唉,這一切都是為了愛,為了愛啊!」她像演舞台劇一樣,用悲壯的語氣說著。
「在聽了老媽說的那些往事後,你說,要我怎麼能不更加地愛他呢?」
不再咆叫,肯得基嗚嗚了兩聲,像是懷疑她的話。
「笨蛋,你怎麼可以懷疑姐姐的話?姐姐是真的越來越喜歡阿卓了,簡直就是滿腔熱血,只恨無處發洩啊!」她提高了聲調。
肯得基還是嗚嗚了兩聲,明顯地感到質疑。
「哎呀,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拖了這麼多天才行動,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我得好好想一想嘛!既然現在知道阿卓的內心曾受過創傷,我們當然得先想好對策啊;如果貿貿然就行動,那肯定會出師不利,像上次那樣被趕走的。」
她分析。
為了怕它不信,她繼續說道:「是真的,對阿卓這種情感受過創傷的人呢,要跟他談感情是絕對急不來的,不然一定會嚇跑地,所以姐姐才會特地停下來,這樣可以給阿卓一個緩衝的空間,而姐姐也可以思考一下,該怎麼樣做,才能夠不嚇到他地接近他,然後拉近我跟他之間的距離。」
她停了下,又接著跟它分享她最新的戰略。「喏,經過這彼此不聞不問的幾天後,我現在就當從零開始,至於先前的事呢,我全當沒發生過,然後呢,我每天來送使當,用這種有點關心,又不會太關心的事來慢慢接近阿卓的內心。你說,姐姐是不是天才啊?」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算是附和她的得意洋洋。
「你也覺得姐姐這個辦法不錯吧?不過我們做人絕對不能太自滿,這計劃還不能說是完美的,畢竟,阿卓還是可以拒絕我的啊,不光是便當,還包括我的人,因為如果他不像我喜歡他那樣的喜歡我,話說回來,他根本就討厭我這個人的話,那我怎麼辦?」
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拒絕,她的臉垮了下來。
「怎麼辦?要是阿卓他其實是討厭我,那我這樣積極又主動的,不就像花疑一樣了嗎?到時候一定很丟臉。」她哭喪著臉,但沒一會兒,她又整個地振作了起來。「不行!我不能這樣垂頭喪氣的,就像老媽說的,自己的幸福要自己爭取,我不試,怎麼知道結果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原因不明,但方茜羿當那是它的支持。
「你也覺得我要積極一點的對不對?」她高興地捧著它的頭說道。「就像我以前跟你說的,人是步向死亡的存有,那既然生下來就是要死,我可不想到死的時候才後悔,後悔自己沒有嘗試過。」
很簡單的道理,但因為她先前的膽怯,她可是想了快一個禮拜才想通這個道理--不全然是剛剛說得那麼好聽,說是要給彼此冷寂、緩衝的時間,會隔了這麼久才又開始行動,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她退卻。
「哎呀,我知道我沒用啦!」她自首。「竟然想了一個禮拜才想通這麼簡單的道理,但沒辦法啊!先前他趕我走的樣子真是亂絕情一把的,雖然後來老媽已經說過了,關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原因,而我雖然在聽了之後,為他感到心疼跟不捨,但想到還要再主動,我總是覺得怕怕的嘛!」
煞有其事地,她對著肯得基哈哈乾笑著,就像它真的聽得懂一樣,而緊接著,她乾笑的小臉一斂,又認真了起來。
「不過現在不同了。」她說,對它分析她的心態。「我已經想通了,為了不在要死的時候後悔,我要大膽地放手一搏,主動給阿卓很多很多的愛,我相信他最後一定可以感覺到,而且說不定會大受感動,到時我愛他,他也愛我,這樣不是很美好的嗎?」
肯得基安靜地聽她發表言論,看著傻笑中的她,覺得她真的離瘋狂不遠了。
「決定了,就是這樣,我要給阿卓很多很多的愛,而在達到目的前,我要堅強、我要自立,我要莊敬自強、處變不驚,娃娃萬歲,萬萬歲!」她鼓勵自己,大聲地喊著口
號。
就在她忘情地揮舞雙拳的同一時間,大門突然打開,時間在這一瞬間流止--僵若化石的她對上卓然一到看到尼斯湖水怪的表情噢哦!這下糗大了。
卓然沒想到一進門會碰上這樣的場面,他看著她,除了那一副像看到尼斯湖水怪一樣的表情外,沒人能解讀出他正在想的。
至於前一種還高興地喊著口號的方茜羿,則是呆滯地對著他,她沒想到自己的運氣會背到這個地步。
「汪汪!」肯得基吠了兩聲,打破這一室的沉默,很愉快地迎接著門口處的卓然,跟它那一臉尷尬的小主人形成一種更可笑的對比。
剛剛一瞬間停滯的時間又開始動了起來,方茜羿哈哈。
哈哈地乾笑著,訥訥地收回剛剛揮舞的拳頭,在心中哭泣自己的壞運氣。
嗚嗚,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是為了博得他的好感才來這一趟的,可是沒想到一個禮拜不見,她跟他的再次相見竟會是在這麼荒謬的場面中!她剛剛幹麼那麼激動?喊什麼鬼口號嘛!嗚嗚……「你怎麼會在這裡?」卓然皺著眉問,完全不似她的僵直與呆滯。
其實卓然是訝異的,也有過一瞬間的閃神,但那是因為方才與她的父親方晉元才剛結束一段有關於她的對話,他正想著關於她的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辦公室裡看見她。不過在最初的驚訝後,他很快地就收回了所有訝異的情緒。
「那個……我是來送便當的!」她勿匆地翻出身邊的布包,露出裡頭的可愛便當盒討好地說道,心中卻是叫苦連天:慘了,他皺眉耶,這是不是一個不好的開始啊?
「便當?」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對啊,就是便當。」她硬撐住臉上的笑容,心裡頭哭泣得更厲害:嗚嗚,他的臉越皺越厲害耶,怎麼辦?
「為什麼?」他不懂,在他上回那樣趕走她之後,她怎麼還能這樣若無其事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什麼『為什麼』?」她覺得莫名其妙。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卓然問道,臉色有些難看。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替你送個便當過來。」
他的話讓她難受極了,但她壓抑下那份難受的感覺,勇敢地走到他的面前。
「喏,給你!」她說,把帶來的愛心便當遞到他的面前。
卓然只是看著她,並沒接過手來。
「放心,不是我做的,這一點自知之明我還有,我沒有毒死你的打算。」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解釋道:「這個便當是我請我媽做的,我聽趙伯伯說最近你一直忙於工作,作息很不正常,所以請我媽做一點比較營養的東西送來給你吃。」
藏在不安表情下的關心軟化了卓然最後一點點的堅持,在能反應過來前,他已經伸手接過她遞來的便當。
他的接受給了她無比的信心跟希望,原本難看的笑容霎時陰霾盡掃,燦爛到讓人覺得刺眼。
「那你慢慢吃,我不打擾你了。」就像是怕他反悔一樣,他快速地說著,然後拖著肯得基就往門邊走去。「對了,吃完你把使當盒帶回來,我明天再帶便當來給你吃,Bye⌒bye.T
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她快樂地跟他道別,完全一掃適才那一時的沉重心情,而是帶著一種跨出一小步的愉悅感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卓然無法成言,就像是失去了語言能力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直到大門閉上,他的視線轉移向手中有著可笑圖案的大便當。
有種無力感,那是一種功虧一簣的感覺。
誰能想像得到呢?他努力地讓自己忙碌到沒時間去想起她,就連剛剛聽她父親提及她,他一度也很成功地壓抑下來,讓自己不去想關於她的任何一件事,但偏偏……她出現了!就這樣沒預警地、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辦公室裡,讓他全然措手不及,也成功地破壞了他所有的努力。而也是到這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想念;他先前所做的等於白費,其實她的身影已無時無刻出現在他的心底,只是他不願意承認而已……不行!他怎能有這樣的情緒?
心中警鈴大響,像是燙火山芋般,卓然直覺想要丟開手中的大便當,但她關心的小臉浮現眼前,一股他也弄不清的力量出現讓他丟不下手。於是乎,他陷入一種完全無法理解的矛盾中。
「可惡!」他低咒一聲,語氣完全翻自好友律堂。
「倒是難得看到你還出這個表情,還罵人呢!」帶笑的男聲突如其來地響起,中止卓然所有的迷思與不悅的情緒。
誰?卓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回過神來,直到看清由盥洗室裡走出的男人後,他臉上的表情才又恢復成平日的溫文貴公子模樣,而適才那一度出現的陰狠表情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似的。
「原來是你。」看著傳說中讓全球政商界大老敬若神明的J先生,也就是好友那勒斯。傑洛斯,卓然鬆懈下所有的警備。
那勒斯。傑洛斯從附設的盥洗室裡走出,動作尊貴優雅得有如一頭驕傲的黑豹一般,彷彿走出來的地方不是一個用決生理需求的廁所,而是琉璃搭成的水晶宮殿。
「怎麼有空來?我還以為你正忙著搞垮哪一國的經濟。」卓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傑洛斯什麼也沒聽見,但他仍若無其事地問著,像是剛剛所發生過的一切全不存在似的。
「你不吃嗎?那個愛心便當聞起來似乎挺香的。」傑洛斯可沒打算放過他。
「要是讓人知道,鼎鼎大名的J先生為了一個小女孩而躲進廁所,不知道各國的政商大老會怎麼想?」卓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她二十三歲,不是小女孩了。」傑洛斯糾正道,透露出他什麼都聽見了的訊息,而且他一點也沒有換話題的意願。
「傑洛斯。」卓然瞪著他。「你來,該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討論這問題吧,」
因為他反常的反應,傑洛斯難得地回出一抹笑。「本來不是,但現在看來……談談也無妨。」
「我不想跟你談這種問題。」自然斷然拒絕,即使對像是傑洛斯,他也沒興趣分享他的內心世界。
「卓,你該知道,我一直認為你比律更聰明。」傑洛斯突然提起律堂。
「承蒙你看得起。」卓然不以為然,心裡頭跟傑洛斯一樣地明白,律堂他只有個弱點--只要不牽扯上他的喬若,律堂不論是聰明才智,抑或任何一方面,都是個不容小觀的對手。
「是啊,律他夠狠、夠絕,也夠冷靜,只可惜這些一碰上他的喬若就全都不管用了。」傑洛斯說出卓然心裡所想的,但還另外追加了句。「不過這不是我要告訴你的。」
卓然不想答腔,知道他會再接著說,果不其然!
「我會認為你比律堂聰明,是因為你比他內斂,擅於將你的冷、你的絕偽裝起來,用這一副溫吞老好人的模樣來欺瞞世人。」傑洛斯明白地分析。「而且若要仔細比較,律堂他外冷內熱,就像一團包著冰的火焰;至於你,則是完全相反,對所有的人皆是有禮溫和的樣子,事實上是外熱內冷,你就像是燃著火焰的一塊冰。」
「完美的分析。」卓然鼓掌,一臉的嘲弄。「還有沒有?要不要連你也一塊兒說說。」
「我!」傑洛斯輕扯嘴角,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但實則是流瀉出一股教人不忍的哀傷。「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沒血沒淚,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一具。「「傑洛斯。」知道自己提及他的痛楚,卓然感到抱歉。
「算了,不談我,現在是要談你的事。」傑洛斯揮了下手,帶回主題。
「我不想談。」卓然別過頭,有些像鬧脾氣的孩子般。
傑洛斯不理會他,繼續說道:「記得嗎?因為我,也因為有律做的壞典範,你為了不讓自己有弱點,也為了不想嘗我正在嘗的苦,你會揚言這一生將要拒情拒愛,我跟律因為沒有立場,是以從沒跟你說過什麼,但這並不表示你這樣做是對的。」
「我不認為我哪裡做錯了。」
「是嗎?」傑洛斯不加以反駁,但不以為然的語氣十分明顯。
「你還真是關心我的感情生活。」卓然輕哼一聲,因為是在他的面前,所以也省了裝斯文儒雅的功夫,態度甚是不馴。
「她很有趣,是個好女孩。」傑洛斯只這麼回答他。
對此,卓然沉默,腦海中浮現的是她白淨水嫩的可愛模樣。
「卓,你是個聰明人,一向就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這一回目標這麼樣地明顯;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沒有感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卓然裝死。
「是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傑洛斯的眼中寫滿了明瞭。
卓然略顯狼狽地別開臉,不願被看得這麼透徹。
「卓,或者你會怪我多事,但我只是不希望你像我一樣錯過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人事。」傑洛斯一瞼凝重。「我已經永遠地失去了那顆心之明珠,這輩子只有痛苦能伴著我,但你不同,你有的是機會,只是看你願不願意去把握而且,千萬別學我,跟我嘗一樣的苦。」
知道他所謂的苦,所以卓然聽進去了,但這並不表示眼前的他願意想,或是跟人談這件事。
「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不願再談下去,卓然帶開話題。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聽過去了,傑洛斯才說道:「當然不是這一趟來,是來賣人情的。」
「哦?」
「跟律說一聲,他手上那件併購案為他帶來麻煩了,對方跟黑手黨搭上了線,近期內可能會行動,要他小心一點。」
傑洛斯說著來源可靠的消息;他一向有辦法得到旁人所不知道的情報。
「黑手黨?」卓然揚眉。
「只是一些黨內無關緊要的小角色,我已經讓人通知了義大利本部,相信很快會派人過來處理,屆時你多注意一些。」傑洛斯交代道。
「不用讓他們派人來了,這餘興節目來得正好,我跟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好好活動一下筋骨了。」卓然揉著拳頭,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音,原本斯文俊逸的臉上顯示一抹鮮少示人的嗜血表情,看樣子是想自己解決這件事。
「算了吧,你跟律平過了逞兇鬥狠的年紀,尤其是律的最大弱點正在他的身邊,事情能簡化就簡化,還是讓他們黑手黨自己處理掉這件事。」傑洛斯看得透徹。
「這倒是,有喬若在,為了避免牽連到她,事情不能鬧大。」卓然皺眉,一臉的掃砍
「如果鬧大,會牽連到的人何止是她。」傑洛斯意有所抬地看著他手上的大便當。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卓然口是心非,但心裡頭再明白也不過,傑洛斯想說的是:事情若是鬧大,剛剛送便當來的可人兒也極有可能受到牽連。
「知不知道只有你自己心裡明白。」傑洛斯不以為意,再奉送上第二個情報。「還有,不止律那邊,你自己這邊也小心一些。」
「哦?」
「若不事先防範,我想,你這邊將會發生跟律一樣的事情。」
卓然面容一整,心領神會。「謝了,我知道了。」
「就如同律那邊的狀況,你這一邊……多注意點便當妹的安全。」傑洛斯提醒他。
便當妹?
卓然失笑,沒想到傑洛斯會替方茜羿取個這麼怪的外號。
「拿去。」不等卓然反應,傑洛斯朝他丟出一物。
卓然接住了,但看清手中的東西後還出一臉的無奈。
「你該知道這裡不比美國,在台灣,擁有槍枝是絕對犯法的。」
「那你也該知道,所謂的犯法,只有被抓到才算犯法。」
傑洛斯反應奇佳地回了他一句,言下之急是:沒人知道就算了。
「還有,雖然看起來像是槍,但那不是槍,只是剛研發出來的麻醉槍,喏……」傑洛斯又丟出一物。「包裝裡有六管的注射藥劑,你留著傍身,若有什麼意外可以拿來應急。」
「謝了。
「若真想講我,就好好把握住便當妹吧!她可是揚言要給你很多很多愛,這一片深情真是讓人感動呢!」傑洛斯故意又提起這事。
愛?
卓然無言,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他能說什麼。
傑洛斯的話帶來了效應、雖然表面上不提,日子仍是一樣地照常過下去,但卓然心中的天秤卻早失去了原有的平衡,逐漸傾向了他所不樂見的那一邊。
他努力過了,這些日子對她的冷落是最好的證明,但成效一直不彰,心底的那座天秤一日又一日地傾向於她,讓他越來越不能控制自己。
好比此刻,十二點零五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時間的流逝上而無法集中在公文上頭--因為平常的這時候;五分鐘前她早該進到辦公室來,然後朝他獻寶似地送上她特地為他帶來的愛心便當。
他不自覺地注意著時間,然後一邊厭惡著這樣的行為。
他很不想這樣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雖然他已經極力地避免跟她談話,或有所接觸,但僅僅每日收下她的便當這個舉動,即使是以不說話的形式進行,但這固定的模式就已足夠讓他開始惦記、在意起她。
他並不喜歡這種不受意識支配便自行衍生的感覺,但即使他嘲笑著自己,還是控制不了。
十二點零七分。奇怪,還是不見人影?
怎麼回事,難道說她終於放棄、不來了嗎?
就在卓然進行各種猜想的時候,敲門聲響起,不過進來的並不是他所想見到的人,是他的秘書,而她的身邊跟著方家的愛犬--肯得基。
「怎麼回事?」看秘書那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卓然主動問。
「不清楚,剛剛這隻大狗跑了進來,繞來繞去的,我等了一下,但沒等到平常帶它來的方小姐,所以做主先帶它進來。」秘書解釋著。她每天中午看著方茜羿出入已成習慣,連帶著對肯得基這頭漂亮的大狗也不陌生。
在秘書說話的同時,肯得基繞著卓然團團轉,有種不尋常的急切。
「你說方小姐沒來?」卓然確認。
「我等了一下,都沒看到人。」秘書肯定。
卓然蹲了下來,抓住一直毛躁不安的肯得基。「娃娃呢?」
「汪!」肯得基吠了一聲,算是回答他。
「帶我去找她。」卓然權威十足地下令。
「汪汪!」肯得基領命,拔足領前而去。
卓然跟在它的後頭,萬分焦慮地揣測著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目前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娃娃出事了!
方茜羿視而不見地瞪視著前方,不敢相信她的人生會悲劇到這個地步。
她,方茜羿,是沒加入什麼日行一善的童子軍,人也確實是懶散了點,但好歹她也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國民;一不偷、二不搶,最最重要的是,她過馬路是走斑馬線,而且是等綠燈亮了才行走。
像她這樣的好公民,到哪裡找?
結果她出車禍了,就在綠燈亮起後,她這樣走在路中間都會讓車給撞了,試問,這世界還有什麼無理可言嗎?
其實是沒什麼重大的傷害,因為那輛摩托車在撞上她前急急地煞了車,而她,只是因為驚嚇而重重地向後跌了一大跤,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外傷。但她的自尊受傷了,屁股上傳來的疼痛重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心!
不止是疼痛的部位讓人難堪,再加上她的愛犬肯得基竟然在她跌倒後丟下她,一溜煙地跑了個不見狗影后,她的自尊心更是遭受到空前的重大打擊。
讓好心的路人扶到路邊休息後,對著路中間,那本來讓她好好放在便當盒裡的飯菜,如今它們正讓一部部的車子給輾得不成菜形,尤其是那根她親自嘗試、認為是完美之作的鹵雞腿,它現在已經變成一塊扁平爛糊糊的東西了,哪還看得出幾分鐘之前,它是一根色香味十足的鹵雞腿呢?
濃濃的挫折感淹沒了她,不光是為了跌倒;不光是為了屁股上的疼痛;也不光是為了她的心血變成白費,一個好好的便當現在只剩下便當盒……在她能反應過來之前,豆大的淚珠兒已經從她圓滾滾的眼睛裡流了出來,她賭氣地用手背狠狠地把它抹去,但新的眼淚隨即滑落,她越是擦它,它流得越快。
她不懂,為什麼不管她怎麼做,他都是冷漠以待呢?
每天每天的,她這麼認真又大老遠地送便當過來給他,結果他什麼話也沒對她說,連個謝字也沒,總是默默地接過她的便當,然後留她一個人尷尬地自言自語,最後自討沒趣地自動離開。
這什麼跟什麼啊?!她是這麼樣、這麼樣地努力要博取他的好感,只是因為想不到還能做什麼,所以目前就只能送送便當而已,但他也不能這樣漠視她的努力啊!
連個說話的機會也不給她,這樣她即使有滿滿的愛想要傾注於他,又能有什麼搞頭?每天光是失望就夠了,哪想得出更進一步的、能拉近彼此距離的好辦法啊?
可惡!她忿忿地、再一次地抹去臉上的眼淚,強烈地有一種悲從中來的感覺。
有什麼了不起的嘛!就算他童年受了什麼創傷,那又不是她造成的,更何況,她也沒想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啊,她只不過是想給他很多很多她的愛而已,這樣都不行嗎,再說,她從沒想過要勉強他愛她,或是一定要他接受她的愛,但至少他也別這樣,既不正面肯定,也不表示任何反對之意,就是一逕地用冷臉來回應她的熱絡,讓她一直處於不確定的狀態中;想要死心嘛又捨不得,不死心的話嘛,又厭倦了這種單方面的付出。
可惡,可惡!像是咒罵上了癮,她在心裡一再地低咒著。
不然他也給她個痛快,直接說出他想怎麼樣嘛,幹麼這樣不上不下地懸著她的、心呢?
也不想想,她是女孩子耶,這樣的主動還不夠嗎?那他到底還要她怎麼樣嘛,竟然這樣玩弄她那宛如少女一樣純真的芳心,尤其是看他對其他人都是一貫的斯文儒雅,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擺出受理不理的冷淡模樣……越想越覺得難過,方茜羿的眼淚也就越掉越凶。
尤其是她心裡明白,這事並不能怪任何人,全都得怪她自己,誰要地誰不喜歡,就偏偏在第一眼見到他時,便許上了一顆芳心……「娃娃!」
遠處傳來第一次的呼喚時,她因為哭得專心,所以沒聽見。
「娃娃?」瞧見路邊哭得稀瀝嘩啦的她,卓然的心揪得死緊,跟著肯得基快速地跑向她。
這一回,她聽見了,但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所以沒多費神理會,還是繼續用力地哭著。
首先靠近她的是肯得基,它大大的頭顱貼近她、蹭蹭她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緊接著靠近她的是卓然,他蹲在她的身邊,快速地審視她的情況。
「怎麼了?是哪裡受傷了嗎?」是看見了她的完好無缺,但她的眼淚讓他放心不下,所以他直接問她,擔心是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傷。
他的碰觸讓她相信了不是幻覺,她快速地擦去眼淚,想確認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怎麼了?」他看著她,漆黑如夏夜的瞳眸中不掩他的關懷。
沒有了愛理不理的樣子,那是她想見到的他,也就是初相遇時,會逗著她、跟她說話、用著男人看女人的態度來對她的他……看著這樣的他,小嘴兒一扁、臉兒一皺,哇一聲地--她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