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那是心理作用,但她就是覺得痛嘛,而且連同著她的尊嚴。
恥辱啊:她這樣告訴自己。
想她羅一家這一生的二十八個年頭以來,內向、害羞、見□向來就是人們對她的印象,也好比她從幼稚園到專科,哪一個老師給她的評價超出這一類的?
可是她……她竟然在他這麼一個陌生人……好吧,再補充一個形容詞,是一個很帥的陌生人面前,但這好像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竟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像個小潑婦一樣地喳呼,而且是個自以為在作夢的發瘋小潑婦,然後還像個餓死鬼一樣,那麼不知羞地搶人家的東西吃。
天啊──地啊──好丟臉!好丟臉喔!一個發了瘋像餓死鬼投胎的小潑婦,她怎麼會做出這麼丟臉的事呢?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這樣做過,也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讓人那樣惡狠狠地揪著臉,像捏模□一樣地揣來揣去,揣得她的臉極痛,自尊心也跟著受傷,羞恥感這些天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讓她沒辦法忘了這件事。
真的,雖然沒有黑青、沒有紅腫,也沒有其他的任何問題,但她就是覺得臉頰隱隱作痛著,而心裡的那一份難堪也讓她覺得難受極了,還有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繼臉上的痛、心裡的傷之後,就像是會感染一樣,她覺得她的胃也跟著不舒服了起來。
煩躁地想忘掉那些發生過的、讓人發窘的事情,好讓她專心於她那又連著三天沒半點進度的稿子,但她沒有辦法!
繼續對著畫面空白一片的電腦螢幕,她發著呆,一如這三天來,活在她自艾自憐的自責當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再專注於臉上那種隱隱作痛的感覺了,因為這時有更真實的痛抓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讓她無法再顧及心裡的難堪或想像出的臉頰上的痛,是真的,她的胃好痛,而且越來越痛、越來越痛,直到遲鈍的她發現這不是錯覺的時候,已經痛到冷汗直冒了。
快速地關掉手提電腦,她步履不穩地走到廚房想找些胃片來吃,但等她打開那個專門裝藥丸子的糖果罐後,不幸再次降臨到她的頭上,頭痛藥、感冒藥……等的成藥中,獨獨就是缺了胃片。
也是到這時候,羅一家才又後知後覺地想到,上個禮拜她就把最後一片胃藥吃掉了,雖然那時會想過要盡快地補貨,但之後那次的出門,也就是當發瘋的小潑婦後她趕緊出門買糧食的那次,她忘記了。
其實也不是忘記,實際上是因為她當時採買了大量的糧食,光是泡麵就有兩大包,更別提其他罐頭啊冷凍包子之類的食品。拎著那麼多的東西,她實在懶得再繞到藥房買胃片,所以就直接叫車回來了,心裡還盤算著,她雖然不幸,但應該還沒倒楣到那個地步,會在這幾天剛好又胃痛,所以等下次出門再補買胃片。
哪知道她真的就是那麼倒楣!
羅一家捂著胃,倚著流理怡軟軟地蹲坐下。
好痛,她的胃好痛喔……嗚嗚…….救命啊!誰來救救她?
湯以白再順過一次這回實驗所需要的各種材料後,這才抓起車鑰匙出門。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在他把車子開出車庫之前,直到他經過那個被他在心中劃上『惡鄰』標記的隔壁門口後……該死!
他在心裡惡狠狠地詛咒了聲,在行經五十公尺後,踩油門的腳突地換到煞車那邊,那突如其來的煞車及急速的轉彎讓車胎發出刺耳的聲音,但他也不管了。
眼睛直直瞪視著遠處那蜷縮在大門口的身影,他很想假裝沒看到,直接不管她,但那縮起來的肉球型卻像是化成一根利針般,一再戳刺著他的良知與騎士精神,那讓他沒辦法當做沒看到一樣。
他不甘心地踩下油門,緩緩地把車子開到肉球的面前,然後端著一張比大便還要臭的臭臉下車。
『喂,你幹麼了?』他問,口氣忍不住地沖,心裡恨極了自己的多事與雞婆。
羅一家已然痛得神智不清了,迷迷糊糊中抬起頭,一霎時的光線讓她瞇起了眼,看不清佇立在她身前的人是誰。
等過了一下,她的眼睛適應了光線,她看見了,那個背著金光、氣宇軒昂的男人,她的帥鄰居,那個狠狠揣過她的臉,讓她丟臉丟到太平洋的酷男!
『我……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因為那份過意不去,她努力地扯出一點笑容,想表示自己的友善無害。
其實要是她還有多餘的力氣的話,她很想順便解釋一下上回的怪異行徑,因為她上次被捏完臉之後,□清事實的她因為驚嚇過大,直覺沒臉見人,就一溜煙地跑了,還沒來得及還他一個道歉。
只是她現在真的沒力氣說那些了……『別測試我的耐性,你到底怎麼了?』湯以白不信她,一千一百個不信。
嗟!:當他是弱智啊,看她臉色白得像鬼,一副氣虛的樣子,就算是IQ零蛋都知道她有問題,還想逞強騙他?
『痛……』又一陣強烈的痛楚讓她緊縮起身子,她呻吟出聲,根本沒辦法回答『哪裡痛?』他跟著蹲下身,知道她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糟。
『胃……』她試圖回答他。
『胃痛?你不去看醫生,蹲在這裡就會好嗎?』他火大,要不是知道她是病人,真想踹她一腳了事。
『我有要看醫生了啊,但是叫的計程車一直沒來。』她委屈,加上那陣難以克制的痛,忍不住地嗚咽。
『車呢?你多久前約的?』他問,覺得能省一事就省一事。
『我叫好久了,車行的小姐說十分鐘後車子會到,可是我一直等不到車。』不只是嗚咽,她的眼淚也開始掉了下來,心裡越想就越覺得難過,她都已經慘成這樣了,竟然連計程車都晃點,讓她傻傻地在家門口蹲那麼久。
『不許哭!』湯以白本就覺得煩躁,再見到她的眼淚,心情更是大壞。
『可是……可是我好難過……』她止不住那陣委屈,抽抽搭搭地想解釋。『我不懂,不管上輩子如何,我的這一生,既不偷又不搶的,能領到稿費的時候還會捐點小錢,為什麼我的命運就是比別人要來得苦?我……我好痛,但是連計程車都欺負我,讓我一個人在這裡痛那麼久……』
他低咒一聲,認了。『算了!上來吧!』
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淚眼模糊地傻對著他。
『上車,我送你去醫院。』他口氣兇惡地再下一次命令。
『為什麼?』她不是笨蛋,雖然性格內向,但就因為內向,所以她很是敏感,至少兩個朋友都說她感情細膩……她是不知道她的感情細不細膩啦,不過眼前她還看得出他的不情願,那就弄不明白,既然不情願,幹麼還要裝好心地送她?
『因為我不想日後後悔,覺得自己是冷血屠夫,竟留你這麼一個笨瓜在這邊等到老、痛到死。』他的口氣很不好。
毒!這是她給他下的評語,在她平靜的生命中,從沒有一個人會像他這樣,講話這麼毒又那麼直接的,脫口就能說出『等到老、痛到死』的這種渾話。
有種豁出去的心情,讓她想有骨氣地罵他兩句,但她沒力氣,因為她真的好痛……好痛……『你……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自己會想辦法。』離群索居的生活讓她有一種奇怪的骨氣,她撐起渙散的精神對他說道,卻沒有發現自己正軟軟地倒向他。
她的話跟恰恰相反的行為讓湯以白情難自禁地又低咒了幾句。
『嘖,真是麻煩:』最後,他下了結論,也懶得再說什麼,索性一把抱起她,大步往副駕駛座而去。
羅一家是有幾分驚駭的。她對自己的體重一向自卑,但沒想到這個帥倒像是從她書裡男主角走出來似的帥哥竟然就這樣抱起她?
她先是呆了兩秒,不過跟想像中的甜美夢幻感完全無關,她的呆滯是源自於她對自身最不滿意的一環──體重:她知道自己不但不是瘦瘦美人,而且還是個小肥肥,要不然她那兩個損友不會老愛捏著她肚子上那像游泳圈一樣的肥肉,笑她就算跌落大海也不怕溺斃。
是以這讓她無法相信,竟然有一個男人真的用這種在她小說中才會出現的姿勢抱起她,而且還真的讓他給抱起來了?
一瞬間的驚駭過去,羞愧的她直覺就想睜開,但才剛一用力,一陣驚天動地的疼痛從胃部蔓延開來,痛得她幾乎要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反射性地痛呼一聲,她軟軟地倒入他的懷中,任由他抱著她,以稍嫌粗魯的動作把她塞進副駕駛座。
『再逞強嘛!』湯以白輕哼一聲,幸災樂禍的意味十分明顯。
抱著肚子,她的性格讓她氣在心裡、沒辦法回嘴,但實際上,她已經痛到快神智不清,也實在沒力氣回嘴了。
上了駕駛座,他搖搖頭,為他所見下註解──『□!女人!』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喀啦!
可以說是毫不留情的,在第二十一聲待撥通的嘟嘟聲響起前,公用電話前的摩登女人掛上了電話。
塗滿亮彩指甲油的纖纖素手離開了電話筒,就看打扮入時的高眺美人轉身、聳肩,接著兩手一攤,對著旁邊一身髓性打扮的女子露出一個『我找不到人』的表情。
看她的動作反應,在旁邊等結果的女人皺眉,覺得不對勁。『沒人接?』
『不知道她跑哪裡去了?』高眺的摩登女郎據實以告。
『我昨天打也沒人接。』個子較為袖珍的女子開始揣測電話沒人接的可能性。
『會不會跑回家了?』摩登女郎猜測。
『回家?回她中部老家?不可能!她跟我們打過賭了,在她交出稿子前是不會回中部老家的,為了賭約的十次大餐,她不可能背著我們偷跑回中部老家。』
『也對,十次的大餐,任由我們選餐廳,我們兩個人她就要付二十次的錢,加上她自己的那一份,其是三十次的大餐錢,以一家那種摳門的個性,她不會違這個約,自己回中部老家。』摩登女郎覺得有道理。
『所以說,不是回中部老家、不在我們合住的那個家,那她去哪裡了?』
『搞不好趁我們兩個不在,她跑到野男人家度春宵了。』摩登女郎掩嘴而笑,一點也沒有擔心的樣子。
『有可能,二十八歲,而且還是個沒有感情生活的女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呢?』小個子女郎也笑了出來。
『那我們現在?』摩登女郎看著同伴,徵詢意見。
『往下一站出發羅,等有空時再打打看,說不定她只是睡死了而已,畢竟拔電話插頭這種事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小個子女郎下結論。
因為這番話,兩個女人對看了一眼……不到三秒,兩人同時爆出大笑聲,因為同時想起拖稿時拔電話插頭躲出版社電話的驢樣。
確實,拔電話插頭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而且,就算真跑到野男人家裡共度良宵,那又不是什麼壞事。畢竟這也是一種人生體驗嘛,對一家那種閉塞的性格、小道德家的處事態度,能有這重大的突破,說起來,那可是件值得開香檳慶賀的事呢!
所以說……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呢?
走了走了,往下個站出發羅!
迷迷糊糊中,羅一家聞到飯香味,她滿足地深吸一口氣,被食物縈繞的幸福感讓她不由自主地用臉蹭了蹭被子……咦?香香的,有太陽的味道?
她有些恍惚。因為本來就不是太勤快的人,她不記得近日曾洗過床被套,更何況在兩個損友出國後,她的懶散更是變本加厲;如果沒記錯,自她住到這據說挺高貴的純住宅區後,她好像就沒洗過她睡的那套枕被。
那這香香的、讓人覺得幸福的太陽味道是哪裡來的啊?
還沒來得及讓她張開眼,好想起失去意識前的一切,她的頰便讓人給掐了住──『喂,喂,起來吃藥了。』湯以白喊著,聲音聽起來有點沒耐性,但捏她的手勁倒是挺有力的,而且又是左揣右揣的,一點也沒有要鬆手的跡象。
『啊!』羅一家吃痛地醒來,然後呆住,因為入眼的竟是那個不太熱的帥哥鄰居,以及很是陌生的房間。
『還睡?你該吃藥了。』湯以白不甘不願地放手,有些小小的壞心,因為他竟覺得她應該要多賴床一下,這樣他才好光明正大地多捏她幾下。
『這裡是哪裡?』她坐了起來,一把拉起涼被擋在身前,那弓著身子的樣子活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而且她還難得機靈地撥空偷看一下涼被下自己的衣服──還好,全都在身上,一件也不少。
湯以白笑了出來,他注意到她偷瞄自己的小動作了。
『拜託,你真當我那麼飢不擇食啊,連個病人也不放過。』他嗤笑道,然後好整以暇地補充道:『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昨天你從醫院打完點滴後我本來要送你回隔壁去,結果啊……』他搖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真不是我愛說你,一個女孩子家住的地方竟能亂成那樣,你差不羞啊?』
略顯蒼白的臉稍稍地染上一抹紅,因為他的話,羅一家想起自己房間,裡頭所有能放東西的平面全讓她堆滿了書,就連睡覺的床上也是,即使是雙人床,也讓她堆得只剩下一個能夠讓她躺下的空間而已,一般人看了通常只有搖頭的分。
不過若按正常的情況來說,她是不會輕易讓外人進她的房間的,但那時她迷迷糊糊的,只記得他問了她房間是哪一間,她沒有防備就老實地說了,哪料得到這會兒會被拿來取笑?
『那……那是我的房間,我愛怎麼弄它,就可以怎麼弄它。』她結結巴巴,但看得出她試圖維持住自己的尊嚴。
『是!那是你的房間,你愛怎麼弄就怎麼弄。』他嘲弄地一笑,不經意地流瀉幾許玩世不恭的浪子氣息。『但請原諒我沒辦法在那亂成一團的房間中找到安置你的空間,為了避免麻煩,我只好先把你帶回我家了,反正我這兒的客房空著也是空著。』
她啞口無言,總覺得有些不服氣,對他這個人、還有他說的話,但她能說什麼再者,她突然想到,在她痛得受不了的時候,是他伸出援手的:而且自她痛得不省人事之後,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他替她打理的:不只這樣,他還那麼好心地收容了她……對於一個幾天前才像個發瘋的小潑婦一樣搶他食物的人來說,他肯這樣伸出援手幫助她,那真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一件事了,她實在不該多要求什麼的。
『謝……謝謝……』小小聲的,她道謝,因為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什麼?』湯以白側身,表示沒聽清楚。
『謝謝你……讓你麻煩了。』她又小小聲地說了一次她的感謝之意。
『聽不見。』他故意的。
『我說……』她使勁兒地放大聲量說。『謝謝你!』氣人,就不信這樣他還有辦法挑剔
『這就是了,說話大聲一點不好嗎?幹麼畏畏縮縮的,像只小老鼠一樣?』湯以白聳聳肩,對她故意大聲的行為並不覺得冒犯。
沒想到他激她竟是要改正她:她有些意外他的動機,只得傻呼呼地應了一聲:『喔……X
『喔什麼喔?哪來那麼多的語助詞!』這一回湯以白還是有意見,而且他突然發現,這樣作弄她,把她耍得團團轉的遊戲還滿好玩的。
她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但仔細想了想後,突然覺得不對。
『呃……謝謝你好心的幫助,但我到底怎麼了?昨天……』她試著回憶,但自她痛到不省人事後,她對所有的事情實在沒什麼概念。
『潰瘍,醫生說你胃痛是因為壓力加輕微的潰瘍,我幫你拿了藥,醫生要你按時吃,還要你多注意自己的身體,要不然,總有一天會鬧到胃出血的下場。』他轉告醫生的恐嚇。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傻呆呆的,是知道她最近的腸胃很容易感到不適,但每次都是吃片胃藥就好了,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什麼嚴重的毛病,還胃出血哩!
『是啊!』湯以白皮笑肉不笑地經哼了一聲,才又說道:『確實是有點嚴重,想想看,胃穿孔,沒人知道你肚子裡破了一個大洞,大量地流著血,也不知道下次你有沒有那麼好運,能碰上一個像我這麼雞婆的人送你去醫院,說不定死在路邊都沒人知道。』
沒人知道他在說這番話的當中花了少許的克制力,才能忍下那股想再捏捏她臉的衝動,湯以白從沒見過比她更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呃……』在他說完話後,羅一家只能發著無意義的語助詞,有一時半刻反應不過來,致使場面頓時有些冷場。
除了分辨不出他剛剛所說的那番話是真是假,弄不懂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在恐嚇她,還有大半的原因是因為她天生的內向性格。
在她過去二十八年的生命當中,她從來沒有過這種單獨與異性面對面相處的機會,這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雖然她已經有在努力地想了,但繞來繞去,她的腦袋還是空的,實在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才好。
聽她一個人在那邊呃了半天就是呃不出個所以然來,湯以白再也忍不住,魔掌一伸,準確無比地揪住她的臉。『呃什麼呃?』
『哎呀,放手,會痛的。』她嚇了一跳,驚叫出聲。
『還知道痛嗎?那還不趕快吃藥,在那裡蘑蘑菇菇的浪費我的時間?』他沒好氣,又使勁兒地揉捏了一下才鬆手。
『我吃,我吃就是了嘛:』揉揉發疼的臉頰,羅一家活像只受虐的小老鼠。
湯以白將擱置一邊的水跟藥遞給她,滿意地看著她把藥吃完,再將托盤上的一碗白粥交給她。
『這……』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白稀飯!』像掐上癮一樣,湯以白挪出一隻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再掐住她的臉。『難不成你還以為你現在的身體能吃滿漢全席啊?搞清楚,白稀飯,你只有吃白稀飯的命!』
如果夠膽,羅一家一定會朝他重重地揮出一拳,然後撂下狠話,鄭重地警告他別再捏她的臉。
但她沒膽,像老鼠一般的性格已經讓她悶了二十八年,讓她很自動地忍下這口氣敢怒不敢言,就只能像個可憐的受虐兒一樣,任他捏到滿意,捏到肯自動放手,然後一臉可憐兮兮地接過他遞來的白稀飯。
若按照她的想像,在接過他手中的稀飯之後,她該要很有骨氣地把碗砸到他頭上,算是給他的一個警告,誰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她的臉。
但沒膽,她就是沒膽啦,砸人的這種事她也只敢想一想就算了,尤其她現在正深陷賊窩當中,『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道理她懂,為了等會兒能全身而退,還是那個老道理──忍吧!
默默做好心理建設,羅一家認命地吃了一口白粥……『耶?』她嚇了一跳,因為入口的絕妙好滋味。
奇怪,不就是白稀飯嗎?怎麼這麼好吃?
『幹麼?好吃到讓你把舌頭吞掉啦?』他不可一世地睥睨她一眼。
自大!她在心裡嘀咕了聲。這會兒就算是再美味的山珍佳餚,因為煮的人是他,她也絕不可能脫口說出任何一句讚美的話來。
『我記得中國人一向有禮,怎麼,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嗎?』湯以白可沒錯過她那種叛逆的態度,挑□地要她說句話。
說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壞,但也不曉得怎麼搞的,對著她,他突然就是覺得有趣了起來,不再覺得她如他最初所想的那麼討人厭。
他也不懂這到底是為什麼,想了想,他只能推論出一個原因:是因為她那種老鼠一樣的性格吧?
像有時他明明看她已被激得發火了,但很奇怪,就算是氣得要命,只要他口氣壞一點,故意裝出壞人樣,不管再如何氣憤,都會見她默默地咬牙忍住,一臉的敢怒不敢言。
那讓他看在眼裡,只會想著再故意地去激怒她,想試試她的底限到底是在哪兒?
很壞,他自己也知道,而且還知道這樣很不應該,但他才不管,因為他就是覺得好玩,管他是不是劣根性重的問題,他現在就是對她產生興趣了。
好了,就是她了!
反正一個人待在這個小島國也是無聊,也不是天天有靈感研究新菜色,再說他最近根本不想研究那些,整個人只覺得悶,倒不如讓她這隻小老鼠來陪他吧,這樣,在他覺得無聊的時候有她可以逗著玩,日子應該就不會那麼悶死人了。
嗯,就這麼決定了!
羅一家完全不知道他心裡打的壞主意,面對他的挑□,她假裝他沒開口,要不就當她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忍!她如此地告誡著自己。
靜默地,她吞口水一樣地快速吃著他做的白粥,用『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小不忍則亂大謀』以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之類的句子來伴飯。
『謝謝,我吃飽了。』在用最快的速度吞完那碗粥後,她準備溜之大吉。『很感謝你的收留與幫助,真是麻煩你了……那……總之……還是謝謝你,我……我要回去了。』
實在是不擅言辭,雖然她已經很努力了,但所有的努力終究還是變成胡亂地瞎說一通,不過她也不管了,還是先走為妙……『等等!』他開口,喚住她離去的步伐。
『呃……還有事嗎?』她有些緊張,不知道他叫住她要做什麼。
『醫生說你最近的飲食要好好控制,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這幾天你過來我這邊吃吧!』他一副施恩的嘴臉說道。
『咦?不用了吧?』她嚇了一跳,因為他突如其來的提議。
『除非你想害死你自己。』他實事求是地分析。『光從你的房間來看,我很懷疑你會怎麼照顧自己。就這麼說定了,早上八點、中午十二點半、下午六點開伙,你準時過來就是了。』
『不用了,真的,真的不用了。』她差一點要反應不過來,但拒絕的話來來去去也就只會說那幾句。
『我說了就算,從下午開始吧,就這麼說定了。』他不容辯駁地下了最後結論。
羅一家幾乎要目瞪口呆,因為他的霸道。
這人……這人是土匪啊?
真是要嚇死人了,還是趕快離開好了。這年頭人面獸心的人比比皆是,誰知道這個看起來帥帥的鄰居是不是有什麼毛病?雖然他救了她,但說不定是包藏了什麼禍心,準備日後再來害她。
不管了,總之先溜為妙,套句她破破的台語──酸!